一股强劲的内力凌厉地朝他身侧劈过来,陆景然一惊,忙侧身带过慕容封天,双双倒在一边。
“谁?!”
“真不好意思,打扰了二皇子的好事。”来人就站在门口,身后站着怒不可遏的君子默和一脸沉默,手却一直拽着君子默的君子黔!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还是让陆景然微微愣了一会:“君子默,你好大的胆子!连本皇子你都敢下手!”
君子默的怒气是针对站在他旁边的漂亮男人的。这个漂亮男人当然不是盗命。
全身散发出不可一世的慵懒气息,整个赤云翻个底朝天也就只能找出这么一个来。
那就是赤云当朝丞相,云追名。
云追名为何会出现在这牧州,不用想,单看他手上的黄色丝绸卷轴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陆景然暗道不好,这次那老头子居然派了云追名这老狐狸出马。
云追名微微侧身,象征性地行了礼。
“微臣参见二皇子。”
陆景然收敛神色,全心神地将心思放在云追名身上,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漂亮男人嘴角上的那抹笑极其碍眼。
“免礼。”眼睛盯着云追名手上的东西,等着接下来这场戏的开场白,谁料……
“啊……不眠不休赶了一个月的路,累死微臣了,二皇子可否给微臣准备个住处休息一下?”云追名笑看着陆景然警备的神色。
陆景然转过头,佯装怒道:“君子默!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云丞相这般辛苦劳累来给本皇子传旨,怎么也不先让丞相休息再来?”
“是微臣思虑不周,云丞相,请随在下来。”
从头至尾,云追名连看都没看一眼慕容封天,而慕容封天却沈下了脸。
陆景然有些恼怒于刚刚这么好机会被云追名给破坏了,云追名的出现,像是在昭示着什么似的,在陆景然稳妥的计划上画了一道痕。
原本以为借由敌犯四境的理由让慕容封途出征,能暂时牵制住这颗不定时的隐雷。可惜,现在看来,这颗隐雷的危险性比想象中要高得多。
两人各有所思,室内一阵沉寂。
直到……
“二皇子,郁大人有事找您?”门口传来侍卫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两人。陆景然回头看了一眼慕容封天,道:“我先去了。明日再来。”
慕容封天弯腰:“恭送二皇子。”
待陆景然离去,慕容封天便开了床边的侧门,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君子默四下看了下,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才跨步走了进去。
“云追名怎么会在这里?”
君子默皱着眉头,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本想去找青莲下落,谁想接到消息说朝中有使者派过来宣圣旨,才没出门一步,就被召了回来。到厅上一看,居然是云追名。”
“他没同你说什么吗?”
君子默依旧是摇头,云追名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时他脚就有点软了,君子默那时候终于明白这慕容兄弟哪里像了。
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慕容封天只觉得心中的烦躁更深了,封途……封途……
封天盗命77
云追名的到来,似乎无形之中给了所有人一股压力,包括二皇子在内,每日必做之事就是揣摩这赤云第一美男之称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哪个宣旨的使臣在见了接旨之人后第一件事情是说自己需要休息,有哪个使臣在到达目的地第二日开始便大摇大摆地四处游玩,全然忘记了自己到此地来的目的?有哪个使臣出去游玩也不忘拉着被冠着叛国之罪的犯人?
陆景然越来越摸不透云追名此番前来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而慕容封天也对于云追名这怪异的行径疑云重重,却始终未曾说出口。
不过这些人都不是最担心云追名的人,自从云追名这位在赤云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到牧州之后,这牧州州府一直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终日惶惶地仔细观察着这明显有些紧绷的局面。
一方是未来国君二皇子,自己肯定是吃嘴不起;但这另一方,云追名的心狠手辣,阴晴不定,受当今皇上的恩宠程度是全赤云有目共睹的,就算他日二皇子荣登帝位,那也要自己有命活到那时候啊……
而此时,这位牧州州府郁大人正在为捏紧自己的小命把皮绷得死紧……
对面那半卧在软榻上的美丽男子,郁年低垂着头立在一旁,怎么都不敢乱动一分。
“郁……郁大人?”慵懒的声音传进郁年的耳朵里,顿时正在思考的郁年全身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
“微臣在。”
云追名讪讪地笑笑,略微有些自嘲道:“自我到贵地以来,郁大人连正眼都不瞧在下一眼,郁大人是对在下有何意见么?”
郁年一听,只觉得头皮发麻,意见?他哪敢对这位当朝丞相有意见啊。
“微臣对大人绝无意见,大人为赤云整日操劳,实在是微臣的榜样,微臣景仰不已。”
云追名暗暗发笑,这郁年的年纪比他大上了一轮,此时却说出景仰二字,忍不住轻笑了声。
“让郁大人这么辛苦陪在下乱晃,实在是在下的过错,但我与慕容将军对此地都不熟,本说随意派个人跟着就成了,二皇子又不允……”云追名忽然停顿了下,两眼看往不远处的山峦。
“听说此山山顶上有一处祠堂,就烦劳郁大人带我和慕容将军上去,然后进了祠堂郁大人就找处地方歇息歇息吧。”
云追名这话中的意思,郁年隐隐听出些,这云追名定是知道了自己是二皇子派过来看着他和慕容封天的,那座山上的祠堂比较隐蔽,只要郁年离云追名他们不远,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云追名的用意,不过就是让他离自己远点,不要妨碍他。
两边难做人的郁年,对于云追名这么“仁厚”的意见,怎么拒绝得了……
但是要爬那山……郁年叹息了声,自己都五十好几了还要陪这些年轻人折腾,真是存心不让他这把老骨头好受呀……
而自始自终,慕容封天就端坐在一边,静静地喝自己的茶,一言不发……
封天盗命77(下)
最后当然决定去祠堂,郁年欲带几名府衙的衙役跟着,被云追名拒绝。说是祠堂也算是供奉神灵之处,人多嘈杂惊扰了地方神灵,届时怪罪下来可不好。
郁年能说什么,敢说什么吗?
午时烈日当空时,一行三人终于到了目的地,郁年白着一张老脸,边擦汗边嚷着拖累丞相了。
云追名像没事人一样摇摇手,径直跨进了祠堂大门。慕容封天搀扶着快要倒下的郁年,不时轻声说句郁大人小心,郁大人慢着走。
等到慕容封天和郁年走到祠堂大厅中时,就见云追名大摇大摆坐在当中像是特意安排好的桌子旁,笑呵呵地喝茶吃水果。
这特意安排之人,当然非陆景然莫属。慕容封天对云追名的用意不解,明知道陆景然是敌非友,这牧州之地对其来说极其凶险,为何不尽快宣完圣旨,即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啊……还是此地凉爽舒适,慕容将军,站在那做什么,坐下喝杯茶水润润喉,这一路爬上来,您不累么?”
云追名这句不过是最平常的问候之语,但慕容封天听了却惊了一身冷汗。
文臣询问将军爬一座小山累不累,那是笑话,久经沙场的将军爬一座小山怎会累?
但是慕容封天会累,因为他现在武功全无。
这里所有知道他被废失了全身武功的人断不会跟云追名提这件事。
唯一可能就是……慕容封天从不会看轻云追名这个人,所以几日来与云追名相处时都是处处小心谨慎,却还是出了纰漏。
依言在云追名对面坐下,郁年推诿了几下,也经不住云追名那慵懒的嗓音,战战兢兢地坐下。
三人就这么环坐在 祠堂中央天井下,只有云追名一人谈笑着,慕容封天和郁年都紧绷身子,全神应对着对面这个男人。
“慕容将军?”云追名一声轻唤。慕容封天微微低头道:“罪臣在。”
“罪臣?将军真把自己当作叛国罪臣了?”云追名含笑。
当然不是,但慕容封天不能这么说。
“真相未查明之前,封天就是待罪之身,不管封天是否有罪,此时都是罪臣。”
“二皇子怎不让将军回京翻案呢?朝中上下都等着能为将军做点事呢?”
赤云全朝中立的就只有慕容封天和云追名两人,无论哪一方得到其中一人的支持,实力都会大增,朝中之人不明老皇帝的意图,当然要趁着这次机会拉拢慕容封天,谁都肯定慕容封天不可能叛国,除去要置慕容封天于死地的人之外……
不过云追名一番话中却隐含了另一层意思,慕容封天几日都在烦恼封途的安危,经云追名一提,更是忧心忡忡,以封途的性子,怕是会闹翻天……
封天盗命78
“丞相……封途现下可否无恙?”
云追名有些高深莫测地笑了下,喝了口茶水:“这什么茶?”一旁的郁年忙起身道:“回丞相,此乃名茶君山银针。”
君山银针,出产赤云南部,每年进贡至朝中,赤云老皇帝不爱喝茶,就将这些茶啊等他不感兴趣的东西统统当恩赐赏人。
不过以郁年的身份地位,当然是得不到这样的赏赐的,这里能有这种茶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个。
陆景然,君子默,云追名……还有慕容封天。
云追名盯着茶水看了好一会,低下头喝了一口,再继续看杯子里绿绿的茶水。慕容封天见他忽然对这茶水起了心,心生疑惑。
“丞相,这茶水……有问题吗?”
云追名抬起头,看了眼慕容封天,忽然似是顿悟了一般,微微睁圆了。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郁年和慕容封天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云追名。
云追名神秘地朝慕容封天招了招手,示意慕容封天靠过去。慕容封天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依言挨近云追名。
郁年暗暗有些着急,这样一来,他压根就听不见云追名要跟慕容封天说些什么,陆景然特意吩咐自己要注意这两人的一言一行,事后要详细报告……
可是现在,他只能看着云追名的嘴巴在慕容封天耳边一张一合了好几次,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到底说些什么……
听完云追名在自己耳边说的几个字,慕容封天脸色开始阴晴不定,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封途那边暂时不会有事了。
“多谢丞相。”
云追名笑笑:“真没想到这茶味道真合了我的胃口,只可惜往年我都送了人。”
郁年道:“朝中每年都有进贡,下次皇上赏赐了丞相大人不要再送予别人就是了。”
“郁大人说的是,以前未曾发现也就算了,现在发现其中的奥妙,定是收给自己好好品尝了。”依旧是漾着笑的脸,慕容封天却不觉皱了眉头。
云追名这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自愿来此地?
这个问题,陆景然也正在思考着,云追名的出现乱了他的计划,他必须查清云追名的目的之后才能判断下一步自己该怎么走。
“莫潜夕,你说这云追名打的是什么主意。”
按理说,云追名在朝中向来和慕容封天一样属于中立派,对于朝中的明争暗斗都视而不见,每日像是局外人一样听完似是闹剧一般的上朝之后,然后就离开……
莫潜夕摇头,朝廷之事他向来不闻不问,以前都是水音在二皇子身边,水音八面玲珑的手段他不得不佩服,看似与外界毫无瓜葛的人,却是将所有事情看在眼里,想在心底。
“二皇子,您不是派了郁年跟着他们么?量他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陆景然摇头,别人他能确定不敢怎么样,但是云追名不同……身份成迷的云追名以其美貌和手段爬上了丞相这个位置,谁也不知道这云追名每年上供给父皇的那些奇珍异宝到底从何而来,这云追名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么?
正是因为不知道,才会顾忌呀,陆景然叹了口气,依此时看来必须先把云追名想办法整出牧州。
日下西山,云追名一行几人才出了祠堂下了山,路上看到一直守在半路上的衙役,云追名好心情地打了招呼。
几个衙役受宠若惊地回应着,他们比较奇怪的是,为何他们的州府大人脸色这么差……
回到住处,天色已黑,陆景然依旧为云追名设了宴,云追名也不推辞,乐呵呵地前去参加这些百无聊赖的宴会。
慕容封天是犯人,当然无权参加。
端坐在桌子旁边,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云追名之前在自己耳边吐出的几个字。
“盗命换我前来。”
盗命,他怎么就没想到,能制得住封途脾气的,世上除了他这个大哥和云追名之外,还有一个盗命呢?
当初在京城时,盗命才在自己的将军府出现了几天,便像是在那生活了多年了一般,而将军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居然都接受了这个人的存在。
包括他那个从不听人劝,我行我素惯了的弟弟,慕容封途。
在祠堂里云追名赞茶,到底是什么意思?慕容封天不清楚,他只知道其中不简单,云追名不是个简单的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会简单。
想着想着,脑子忽然混沌了起来,揉揉有些倦意的脑袋,拿起傍边的罐子,抓了一把茶叶进茶壶。
封天盗命 79
喝了几口浓得发苦的茶水后,慕容封天的精神总算清醒了些,正打算思索下接下来该如何说服陆景然带他回京,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起身放下茶杯,开了门,慕容封天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所住之处的院落内站了十几个人,夜色昏暗,也看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谁的手下。
慕容封天跨步出了房间,正欲张口询问这些人的身份之时,身侧传过来一道声音。
“将军,在下奉命带将军回京。”
慕容封天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认识这个人递上来的那块牌子。
传闻在云府有一批私家侍卫,平日里各施其职,云追名之所以身份成迷,这批几乎无人知晓其成员身份的私人侍卫也是原因之一。
但引起慕容封天注意的却是与这牌子一起递给他的一块明黄绸布。
上书:命罪臣慕容封天随云丞相回京。
原来云追名所谓的宣旨指的是这个,怪不得连日来标着宣旨特使身份的云追名在那日之后就毫无动静。
他所等的就是现在。
“走吧。”慕容封天捏紧手上的绸布,将牌子还予对方,随着云家的侍卫一同退出了住了两月的院落。
慕容封天领军多年,对行军作战甚为熟悉,但云家侍卫诡异却训练有素的护卫方式着实让他心惊不小。
如果这些不是侍卫,而是士兵的话,云家的侍卫将是一支强劲的兵力。
慕容封天不禁暗想,这云追名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的才能。
十几人在将慕容封天送出了牧州城之后,便立刻四散而去。为首的那人只给了慕容封天一句‘将军在此稍候,丞相即刻便到。’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云家侍卫消失不到一刻钟之后,慕容封天便听到了城门开启,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大光明地在郁年和守城兵的点头哈腰下缓缓驶了出来。
慕容封天站得离城门口较远,为了不被发现,特意站在了一处比较隐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