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谱——女巫咖啡

七宁策马奔回营地，九非巨剑高喊，“杀！”

三万白色铁流和三十万黑色巨浪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喊杀声四起，空中妖异的血月染上新一层红色。

第四十五章：煞气尸兵

血月一般会出现在月食的夜晚。

月食开始的时候，也是黑白两军混战的最激烈的时候。无论是黑色的披风，还是白色的披风无一例外的都被飞溅的鲜血染成红色。

“哀兵必胜么？”七宁冷冷的看着黑色巨浪中的白色铁流，无论黑甲军如何的压制，都无法缩减银甲军，白色的披风逐渐被红色替代，却没有人倒下。一旦有人受伤就会跟后面的生力军交换位置。

“这就是御林军的真正实力吗？”黑甲军实力雄厚然而却大多是各处调集来的杂兵，作战根本尚未协调。

“主帅！我们已经损失两万多人了。”小校策马来报，其实七宁只动用了一半的兵力，想不到竟然让御林军险些获胜。

七宁回首看了看自己右后方的方阵，挥了挥手，十五万生力军就如洪水泄出，奔向前方战团。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风吹来的硝烟和血腥味，还有喊杀声。“只要再有一炷香的时间，这一切就结束了吧！”

黑白两军的血战，终于在一炷香之后归于沉寂。地上散落着残破的白色和黑色的披风。

天地间只剩下风的声音。

被天狗吞掉得月亮，又被吐了出来，是因为月亮也不忍心看到那副犹如人间地狱的血腥场面么？

月亮下面的空间，被撕开一道黑痕，一个修长挺拔的黑面男子从黑痕中走出，他四下环顾一番，眉毛锁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回答他。

御林军！他认出地上血肉模糊尸体上穿得盔甲。难道是九非……

整个战场弥漫着血的味道，六闲的眼睛变得妖异起来，黑色的瞳孔慢慢的变成红色，原本肉眼无法察觉的丝丝黑色煞气，倒映在他的红色瞳孔之中，悄悄的跟上他的脚步，像臣服一般卑微着贴在地上，缓缓的移动汇拢着。

六闲的表情很冷，似乎看了一眼就会让人跌进冰窖一般。他走过的地方都如结冰一般的凝固。走过断剑，走过残甲，走过燃烧的战车。

“非！在哪里？”还是没有人回答他，所到之处除了冰冷的尸体，还是尸体，他的心也一点点冷了下去。

一拳，一拳击在地面，断剑残甲和冰冷的尸体都被这一拳震到了半空。

无数黑色的煞气化为细丝，飞入那些尸体中，尸体重重的落在地上时，全都站了起来，像六闲汇拢过来。像尸体前任主人生前一样，排成整齐的方阵。

“找到他！”六闲抚摸着左臂上的红色龙形纹身。

“是！”三万尸兵应声，用跟他们体重十分不符的速度飞掠到各处。

不一刻，三万尸兵又重新排好方队，一人出列，“主人！整个战场都找过了，没有！”

嘎嘣，一只精钢长戟在六闲手中如竹签一般折断。

六闲闭上双眼，开始用意念搜索。黑色的头发也随着狂乱的舞动起来。

“嗖——”一只钢箭呼啸的飞向六闲面门。“叮！”六闲将箭握在手中，箭尾仍然颤抖了一阵方才平静。

顺着箭射来的方向，他看到了远处的黑甲军，以及手中持着弓箭的七宁。

第四十六章：非逝

七宁拿着弓的手分明颤抖了，不是因那些煞气尸兵，也不是为六闲的气势。

是六闲！他竟然出现了！他活着意味着什么？

七宁的坐骑一瞬间就奔了出去，身边众人甚至都没来的及阻止，只能在后面疯狂的追赶。

整个尸兵方阵都是披着白色披风的银甲军，然而三万只尸兵散发出来的煞气，让这个白中渗着血红的方阵，远远看过去有一种比黑甲军看上去更阴更沉的感觉。黑甲军的铁骑还没等跑到近前就纷纷停下了脚步，战马在距离银甲军数百步的地方就纷纷悲嘶了起来，无论士兵如何鞭策，都不肯前进。

七宁却骑着他的墨影，一路向前，直置六闲身前一丈处，翻身下马，一眼都没有看六闲身后的诡异尸兵，而是一直盯着六闲。

“六闲！你……五浮！五浮在哪里？”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无比犀利妖异的眼神，红色的，血红血红的。

七宁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从未看过如此恐怖的眼神，就好像刚从地狱出来的一般，就好像天上的轮血月。

六闲顿了顿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呼吸，“非，在哪里？”

“你，你说什么？”七宁倒退了半步。“你先告诉我，五浮人在哪里？”

“我最后问你一次，九非人在哪里？”六闲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在半空就结了冰，砸在地上。

“……来人！”七宁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后边早有人在百步之外推出一辆囚车，里面赫然是白衣红披风的九非。

“非！”六闲缩地成寸，几步飞掠到囚车处。车内的九非猩红披风早已经残破，原本雪白的衣衫此刻也算是血污，气弱游丝的靠坐在囚车内，半垂着眼睛。

六闲跪了下来，贴着囚车，希望能靠得更紧，让九非看的更真切一些。“非！非，是我！我回来了。”妖异的红色眼睛瞬间还原回黑色。

囚车角落的那人才慢慢睁开眼睛，“闲？是你么？是我的闲回来了么？”

“是！是我！你的闲回来了。”

九非艰难的从囚车一角爬到另一边，将一只满是血污的手臂伸出车外抚摸着六闲的脸，“是真的！你真的回来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你了。”九非指尖流淌出是眷恋和不舍，可是眼中却找不出意思喜悦，更多的是无尽的苦涩。

“说什么傻话，我不是回来了么？再不走，再不离开你了。我就在这，等你好好罚我。”六闲撕开自己的袖子，“你看！我还等着你来帮我给这条调皮的红龙画眼睛呢！”

九非的眼睛里已经被雾气湿润，“好！我的小黑龙也等你点睛呢。”说着伸出另一只手，这只手上覆着完整的金丝软甲，完全不似左手那般血污斑斑，他解开软甲，露出白皙温润的手臂，上面纹着那条黑色的无眼龙。几滴泪水滴在九非的手臂上，“……”

“非……你……”六闲握住九非的手，却发现九非的手冰冷冰冷的。

九非苦笑一下，嘴角就溢出血来。

“非！非！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玩了这么多次诈死，这次是真的了……”九非看着六闲只是苦笑。

六闲用手去擦九非嘴角的血，确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紫黑色的血不断的从九非的嘴角流出来，“别玩儿，你一定又是骗我的是么？”

九非将六闲的手从脸上拿下，“没用的，我服的是断肠噬心散……吃了必死无疑无药可解的。”

“当！”七宁手中长弓坠地，“什么？九弟……你竟然。”

“哥！我原本就不想……咳咳咳……不想和你争什么王位，这王位本就应该属于你，只是我一直认为我还有机会见到六闲，可是这一年之后，我想我是没有机会了，就在我三万御林军全军覆灭的时候，我以为闲不会来救我了，便吃下了断肠噬心散，即便闲真的不在人间了，我也能在地府跟他相会。”

六闲一拳垂在地上，大地一阵摇晃，一道裂痕从锁着六闲的囚车底蔓延出去，“为什么你要服毒，为什么就不能等上哪怕一刻钟……”

九非抚着六闲满是泪水的脸，“上一次是你不告而别，这一次换做是我，就当我们扯平了好么？”

“永远不，你永远都欠着我的，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换不清，你知不知道……”

“闲，最后让我死在你怀里吧！我好冷！”

六闲震断囚车，抱起六闲走向皇城的方向，“非，我带你回家……”

“原来，九非是要求死……而他知道我不会杀他，断肠噬心是么？”七宁站在残破的囚车前，看着九非和六闲的背影。

“闲，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应该坚信你一定活着的……是么？”

“……”

“我觉得好不甘心，为什么我不能再多坚持一会儿，也许你就会回来救我了。”九非看着前面的三万尸兵，“呵呵，原来我真的已经死了，你也是……你看这些就是刚跟我一同作战的御林军，都在这儿呢！”

九非笑了起来，“呵呵，我就说如果在人间找不到你，吃了那断肠噬心散就能见到你了，放我下来。”

“不回家了么？”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在哪里又有什么所谓？”

“恩。”六闲将九非轻轻放下。“让我好好看看那月亮。”九非靠在六闲的怀里，卧着六闲的手臂环在自己腰上。“闲，我好冷，能抱紧些吗？”

六闲将九非抱得紧些。

“好多了。”

“这月亮真美啊！就像那夜你的眼睛。我把天上那月亮送给你，你以后看着它就会想起我，想起喜欢穿红色的我……”九非指着血月，话说了一半肩膀就被温热的眼泪浸湿。

“闲，你哭起来就跟个姑娘一样……咳咳咳。”九非似乎想逗逗六闲，可是断肠噬心的毒性却让他嘴角流出更多的血，也让他更加的虚弱。他蘸了一滴自己嘴角的血，点在六闲的手臂上的红龙纹身上，“我帮你的红龙点了睛，这样下辈子的时候我就能靠着他再一次找到你了，不要跟让我找的……找的太……辛苦……”

“非——”

指尖蘸着鲜血的白皙手臂就那样无力的垂下，再也没有抬起来。

第四十七章：嗜血

六闲轻吻九非的额头，“非！没关系的，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你等我！”

转过头的时候，双眼如血，“一个不留！”语气冰冷如地狱。

三万本来已经死去的御林军，掠过七宁身前，走进三十万黑甲军中。没错，是走的，因为压根没有一个黑甲军敢挪动一步，似乎都被御林军的煞气凝固住了。就那样一排一排的被砍倒，刀刀封喉，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整齐的黑甲方阵就如骨牌一样翻倒，变色，由黑色变成红色。

“三十万大军是么，三十万一排排的砍过去，也要砍很久吧，非！你累了吧，我们坐下。”

扶着九非的尸体坐了下来，将九非靠在自己身上，“非，跟我一起看着，我是怎么让他们给你陪葬的，让他们都变成你喜欢的红色。”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七宁看着眼前妖异的一切，虽然已经很努力，却还是难以隐藏语气中的战栗。

“也许曾经是人，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是鬼了。”

“九非已经不在了，你放过他们吧。”七宁指向三十万的黑甲军。

六闲整理着九非的头发，“有人放过那三万御林军么？”

“六闲！你疯了么？这样做太残忍了！”

“我是疯了，你不也疯了么？为了王位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我……我是为了天下苍生……九非根本没法胜任一国之君。”

“天下苍生……哈哈哈……何其可笑……九非做不到，你就能做到么？”

“我能！”

“可惜，我不想看！”黑影一闪。

七宁感觉脖间凉凉的，一个跟六闲身形几分相似的黑影，手持一只羽箭抵在自己咽喉处，而六闲本尊还在原地坐着，拥着九非早已冰冷的躯体。

七宁闭上眼睛，“成王败寇，你动手吧！”

“我不会那么便宜的让你死，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三十万黑甲军是怎么死的。”

黑影掐住七宁的下巴，“睁开，好好看着！”

一排人倒下，一排鲜血飞出，给红色方阵添上一笔红色，比天上的血月还要红。

杀场角落

牛头和马面蹲在一个破损的战车后面。

牛头的脚止不住的抖，随即头上被马面狠狠的敲了一下，“你抖毛抖！抖的我心烦。”

“呃呃，我好害怕啊！我好像看到了五百年前的黑哥。”

“你还记得？你小子不是暗恋黑哥吧！”

“黑哥五百年前的样子哪怕只是看上一眼我也不会忘记，就像现在这样特别冷，看了就能让人从心口冷到骨头里去。”牛头说着还倒抽一口凉气，“我们现在怎么办？”

“怕什么？咱们只是奉命来拘魂的。”

牛头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了指六闲怀中的九非，“那个人间的皇帝的魂魄怎么处理？”

马面摸了摸自己的长脸，“拖着，反正一会儿，这三十三万的魂魄都需要咱们收拾，而且，我想这次这么大的数目一定会惊动上面派人来，白哥不已经回到冥界了么！”

牛头一拍自己的大腿，“我差点忘了，只要有白哥就没事儿了。”

三十万黑甲兵全部倒下了，一个不留，只留下七宁一人，满眼苦涩。

“老牛！你看！竟然下雪了！”

“真的是雪！”

萧杀的战场上，明明还是中秋刚过的时节，竟然纷纷落落的飘起了雪花，一切刺目的鲜红一瞬都模糊了起来。

那人撑伞踏雪，从天边尽头走来。

第四十八章：宁陨

“老马！你看！是白哥！”牛头指着踏雪而来的男子。

“那，我就说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白哥一定出手的。”

牛头摸了摸自己的牛角，沉思“可是当初是因为黑哥喜欢白哥，现在黑哥就只记得有白哥这么一个人，完全不记得他两个的……那个，黑哥狂化之后有多厉害我可知道的。”

“你以为白哥是靠什么和黑哥平起平坐的，没有两把刷子能做白无常么？”

“可是，上次咱们来收拾狼魂的时候，白哥……”

“如今白哥已经归位，归位你懂么？”

两人说话间五浮已然走到六闲面前，“闲，放了他。”

六闲黑色的分身却将羽箭推进了一分，“放了他，凭什么？”

“你一朝取了三十万性命，还不够么？当是看在我的份上……放了七宁。”

六闲冷笑，挥手做斩。黑影分身手上羽箭刺向七宁咽喉。

“闲！不要。”五浮已然将黑影手中的羽箭磕飞。“不要一错再错了。”

分身被震散。六闲身影闪动，铁链声响，勾魂索对上五浮的招魂帆。

“错？我错得就是不应该陪你回冥界，如果我不回去，九非也不会死……”

“闪开！”血红的眸子对上五浮清明的眼睛。

“六闲！你还不明白吗？这一切都是天命，是注定的。这都是梦国的劫数，没人可以改变。”

六闲怔住，之前种种浮现眼前，五浮忽然要回冥界，回到冥界又被十殿用五龙盘云盅禁锢。而后，五浮在奈何桥上的挽留，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回来，或许是不让自己干涉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