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是女子——堇色冬生

妈妈看到我们湿到连袜子都是水时，让我们在门前脱下袜子。那湿透的牛仔裤在还没拿到可换穿的衣服前，先被脱掉，就这样

挂在房间角落的椅背上。

“阿生的房间一点也没变。”

“大概是我出门了，所以没人住。”妹妹是不会住进我爸爸给我的房间的，父亲更加不会允许她这样做。因为他们都是很好的

人，很懂道理。

我的房间保持着高中时代的物品。

完全没有变动，仍旧是个单调的房间。除了床、床头柜以及孤零零站在房间一角的椅子外，并没有其它任何东西。

壁纸是乳白色的，而窗上悬挂着白色百叶窗，周遭发出时钟运转时的微微声响。还有窗外仿佛无止境的雨声。在来到这里之前

，雨也下个不停，是因为梅雨季吗？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

“休息一会吧。”

我给房门挂上‘休息勿扰’的牌子，让文丘脱了衣服一同钻进棉被里。

……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冷醒了。

这房间给人一股寒冷永无止境，而且仿佛置身于水里的错觉。

还好那微亮的床头柜上的灯光稍稍缓和了一下这种僵硬的气氛。

弹性极好的弹簧床，还有触感柔细的床单。这里有如此舒适的家具和熟悉的环境，为何自己还是有点不太舒服？剑生感到不解

地想着。

是不是因为床在摇？睡在身旁的那个人稍微扭动腰后翻了个身。那纤细又白嫩的小手紧抱着羽毛枕头，我忍不住用鼻尖去碰了

一下他那柔软的酒窝。

但那好像有点搔到他的痒处了，他再次翻过身并吸了一口气。

“嗯……”

他不舒服地皱着眉毛后，慢慢睁开那迷朦的双眼。

那焦点模糊的双眼看了过来，胸口中那甜蜜的冲动驱使自己本能地向对方扑过去，用力的拥抱对方，软弱无力的手腕推着自己

的肩膀。

自己无视于他的抵抗，反而将他的身体拉过来，就这样互相摩擦彼此的皮肤，触感绝佳。

“…几点了？……”

床单上那被昏暗灯光所照耀的白皙裸体，让人不禁联想到深海中的鱼。即锁骨和肋骨的轮廓清楚浮现出的纤细胸膛，让剑生有

种用力抱住就会折断的不安感。

房间的光线太暗看不到时钟，但透过窗帘射进来的天色仍旧是灰茫茫一片。

“恩，……是啊。”

叩叩！房间的门被敲响。

“起床了吗？”是妈妈。

“起了。”

“那可以出来吃晚饭了，动作快点。”

“好的。”

13.美人的意思

如果雨能一直下不停，我就可以继续站在这里。

直到雨水渐渐模糊了我所有的记忆，直到回忆往事心平静气。

吃过晚饭，文丘还是留在我家。

理由：帮我妈妈算爸爸留给她的菜馆的进项税。

本来吃完晚饭就想送他走的，结果洗完碗后。看见我妈妈正在忙着什么，就过去看。文丘把桌子上的纸拿起来看了两眼就说：

“阿姨，这个点错地方了。”

焦头烂额的老妈回头来看：“哪里？……！文丘啊，你今天晚跟阿生睡好不好？”然后就把本来是她要自己算的一堆帐交给我

做，美其名曰：“父母有事，君子服其劳。”

我拿起来看，明明是两个月的帐，怎么都拿在一起混做。家里的会计做什么吃饭的！

最后变成把帐拿到我房间里做。==|||

“……”

文丘帮我把账目大体看过后，就先爬床上睡觉了。然后我继续努力的写，努力的写，写到夜深了都还没完。我苦恼的想：人家

都放假休息，怎么我放假反而还要工作？本职的也就罢了，居然还让我身兼二职。人家都睡着了，我还苦命的在工作。泪~~

突然听见他在身后吸鼻子的声音，是不是睡觉没盖被子感冒了？我这样想着，却也不动。凭什么我要给他盖被子，我又不是他

妈。呃…呼吸声好乱。回头一看，他…他居然在哭。

！！？？

“你、你，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

“我，生病了。”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我不想死，呜~”

==|||

才觉得他长大点，有点成人摸样，居然就在晚上学小孩子做噩梦。

“我还不想死啊！”

“也对啦，死是挺可怕的。”没完的账目，先丢着吧，这个小孩子的事情是正经。

“对…啊。阿生，我好怕。”

“啊，好怕好怕。如果我死了，我想看看我家爷爷奶奶长什么样子。你要是死了，就可以跟你妈妈再会了。”

“呜…，妈妈……”

“一百年后大家都要死的。”

“如果我死了，哥哥爸爸一定会哭。”

“……”太夸张了，做了什么噩梦啊？

“阿生你会为我哭吗？”

“啊？也许不…会，我会觉得你的亲人很可怜。我对那样的事情不在行。也许会哭，大概吧……”

“谢谢。阿生你是好人，我死了以后，记得叫你妈妈把最近要装的这批灯具跟我家要啊，拜托你了。”

“你死了还惦记要拉生意啊！”拉灯，爬上床。账目明天转丢回给老妈去。“睡吧，我陪你。”

第二天起来，文丘吃了三碗面条才从我家离开。看他食欲这么好，短期内应该死不了。

苦命的我，继续被老妈抓差。午饭前终于把账目统出来了，做这种不是本行的工作，真是累毖了。而且我对数字什么的也不是

特别喜欢。

吃午饭后，妈妈对我说：“阿生，把文丘的衣服给他送去。昨天的衣服都干了，你自己的衣服也收一下。”

“……知道了。”

“还有这个，也带去。”

“什么啊？带红烧排骨去他家做什么？”

“带给他吃啊。”

“没必要！我在家，我吃掉就好了。”

“不用了，你这个孩子跟你爸爸一个样子。吃什么，不管好吃还是难吃，都面无表情的吃完就走。至少学学文丘那样一脸高兴

地吃啊。”

文丘啊，去看看他现在的家也好。

满爸爸在门口接过我送去的衣服袋子，“真不好意思还让你给送来，文丘一会就回来，先进来坐会吧。”很热情的样子，跟文

丘还真是一个样子。

“不了，我只是送东西来…”……而已。话没说完就已经被拉进房间。

客厅的神龛上放着满妈妈的相片，是个丰满的美人。

“满妈妈是怎样……”

“啊，她啊。是发生交通事故过世的，这样的体格，也还是打不过车子。”

“……”难道真的有人去跟车子打架的？

“文丘以前也很胖吧。我家老婆子以前就很喜欢吃东西，每天都煮一大堆。现在没吃那些东西，大家的体格也正常了。哈哈。

”

“哈哈……”

14.非完美答案

快乐如此简单。

送完衣服回家，才进门就看见朱江这厮坐在我家沙发上。他同我老妈两人谈的正开心，为什么我妈对除了我以外的人都比对我

好？莫非我不是她亲生的。

叶剑生，作为男人28岁时产生的巨大的青春期疑问。

“阿姨，阿姨，知道不知道，如果在野外遇到查车的怎么办？”

“要怎么办呢？”

“你要看见是提着冲锋枪查车的，你就老老实实下来接受检查。如果是警察设卡查车乱罚款的，你先看看他们是什么车辆，能

不能追上你，减速打右转向灯，假装要停车接受检查，骗过警察后加油就跑，一般警察不会追你。”

哈哈哈……

==|||

“阿姨，那如果在野外汽车抛锚了，过路车又不给你停要怎么办？知道吗？”

“阿姨不知道。”老妈好像还蛮愉快的感觉。

“去路边捡些石头块，横挡在路上，手里再拿出200元钱示意，会有人帮你的。”

哈哈哈……

==|||朱江，我跟你有仇吗？在我家客厅里说这种不入流的笑话。

“啊，阿生回来了。朱江你跟阿生聊啊，阿姨去做晚饭。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哦。”说着我妈就进厨房了。

“好的，谢谢阿姨。”他看了我一眼，做了个不屑我的动作。

==|||

怎么转脸过来看我就这个表情。

“你，对我妈的态度和对我的，似乎不太一样啊。”

“对一回来就说人家秃头的家伙，不需要太多的礼貌。”还在生气这个？

“我又没有说你秃头，只是头发变得稀疏而已。”

“都是一样的说法！你这个人，从初中认识开始就这样！目中无人，小看人也要有个度吧！”

……

“不是啊，我一直都很佩服你的。”

“什么？”脸色和缓过来了。

“你的口才啊，你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对人际什么的不是特别敏感。对于你在那些细节方面，有那样的夸大到让人无法不注

意的能力。我…”

“停！嘲笑人也要有个度吧。”

“对不起。”先道歉准没错，其实我是想说：我是真的非常佩服的，都不让我说出来。

==|||

“算了，看你那样子。肯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伤到人了，认识你这种朋友算我倒霉。多担待你好了，真是的。”

“谢谢。”

“……，你也就只有这点好。”

这时门忽然被打开，一个身高不及朱江腰际的小男孩像风一般卷了进来。

“舅舅。”

小男孩有四岁，长相酷似妹妹，皮肤白皙且有一双大眼睛。仿佛不把朱江放在眼里似的孩子奔到我面前，撒娇地把额头靠在我

膝盖上。

“我不是告诉你有客人在的时候，要乖乖听话不要去烦舅舅的吗？”他的妈妈，我的妹妹在门口站着。

“我不要嘛！”

爬上我的膝盖的孩子，感觉我的手环抱住他之后，露出满意的笑容。我轻抚着小孩特有的柔软发丝，也不反感这孩子的任性。

“这是我的侄子，叫明明。他最喜欢我，整天总是缠着人不放。”我笑着对朱江这样说。

的确，就算面对陌生的朱江，孩子也不怕生地微笑。

“妈妈已经在煮饭了？”互相问候过后，妹妹这样问我。

“是啊。”

“那我去帮忙，明明，好好跟舅舅玩，不要淘气哦。”

“知道了。”

抱着孩子小小的背脊，人的体温果然是最温暖的。明明就像一只猫，一叫就来。抱在身上又软如棉絮，抚摸他的时候也会露出

舒服的表情。

以前我常想，如果以做爱的形式多跟人接触的话，或许可以改变自己不擅长说话的性格。

但现在却是以随便怎样都好的心态在四处游玩，根本谈不上能有什么改变。

难道是父亲的缘故？我的父亲是个性格相当暴躁的男人，在记忆中的他要求什么事都要像解方程式般做出完美答案。

对于这个不懂得如何疼爱孩子的父亲，我拥有的多是被斥责的记忆。

也正是这样，自己会更倾向于与温和的母亲在一起。虽然说死人的坏话不好，加上他又是我的父亲，但他确实是那样一个咄咄

逼人型的家伙。

所以，我的朋友中以文静内向型占大多数。朋友家的孩子多半都喜欢我。

我觉得，小孩子都比大人好应付多了。

15.清醒的噩梦

也许是回去的时候了

放假已经休息一周。

今天是五月最后一个礼拜的周四，妹妹和她的孩子在我和妈妈的家吃晚饭。

因为想在吃完饭后看会书，剑生把行囊里的眼镜找了出来。像往日一样在晚饭后切好西瓜来书房叫我吃瓜的妹妹，一看到我脸

上的眼镜明显露出吃惊的神情。

“哥哥，你有近视眼吗？”

“是啊……去吃瓜吧。”

看到妹妹微笑的脸，我也感到有点高兴地回看她。

在去客厅的中途遇到明明。原本个性就活泼的明明对长期不见面的舅舅亲热地靠上来，到底是自己家的孩子。

“舅舅，你戴眼镜了耶！为什么啊？”

“我近视了啊！”剑生也微笑回答。

“借我看看！”明明天真地伸出手。

“好啊，不过不能掉在地上哦！”

剑生把眼镜取下来放在明明的掌心上，他高兴地立刻把眼镜戴上，但是太大的眼镜只能斜搭在他的鼻梁。明明不适地皱起眉头

。

“眼睛好痛。”

“那是当然啦，因为这是近视眼镜啊！”

“哦！”

明明歪斜地戴着眼镜凝视着剑生的脸。

“舅舅，我们一起去玩游戏好不好？”

“没问题。”

“耶！”

“不要太缠着舅舅了。”妹妹对明明斥责道。

“不嘛，我要跟舅舅玩。”

“没关系的，我也好久没出门了。”安慰了妹妹一下，我就带着明明出门了。

妹夫似乎是个十分忙碌的人，对家庭他是个有责任的好丈夫、好父亲，可是却没有什么时间陪他的宝贝儿子玩。在我的整个休

假期间，明明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一样的找我一起玩。有着先天性气喘老毛病的明明由于被大家宠爱的关系，在个性上虽然有些

骄纵，但比起那些因为生病而不愿意说话的那种孩子是要活泼可爱多了。

跟任性的人在一起比较好应付。因为任性的人好恶分明，做他高兴的事就高兴，惹他不悦就哭泣，单纯而且好了解。

比如说明明非常喜欢冰激凌却极度讨厌胡萝卜。当他闹别扭时只要告诉他下次给你冰激凌，就会立刻高兴起来。

“明明的爸爸回来没有啊？”我问道。

“爸爸还没回来！”我们到国鼎家电的游乐厅玩街霸。

“我们来玩上次那个游戏吧！”明明设定好的是上次我输掉的那个游戏。

不能因为看他是小孩子就轻敌，明明不但灵活而且反射神经也佳，按键更是快得惊人。要是太小看他可会输得一塌糊涂。

如果我认真玩起来要赢明明也不是难事。虽然，偶尔会为了讨他高兴而故意落败，不过绝大部分是我获胜。

明明每次输的时候都会很不甘心的捶打我的膝盖，真是可爱。

“啊~真是的！”

我一赢，明明就生气地跺脚。

“要不要我教你玩这个游戏的秘诀？”我的低语让他整个小脸都亮起来。接着就乖乖的坐在我腿上。

享受着从大腿上传来的孩子特有的高温，以及头发和阳光的味道，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人，大概这辈子都只能靠侄子

或者朋友的孩子来体会小孩子的感觉了。

我自己大概是不会有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