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更沉了,沉到极处,爆射出火烈的光芒。那双红瞳已然近妖。
感应到危险的颜如七往床里缩去,男人却拉过了他,两指挑着他的下巴,邪气地笑道:“难怪白襄尘对你动了心思,这身子,果然诱人。”说着熟练的挑逗着颜如七,然后咬破自己的食指,送进了颜如七嘴里。
“乖,喝一点。喝一点就不疼了。”大掌缓缓轻抚着颜如七的脊背,男人眯着眼诱哄着。
颜如七在听到白襄尘的名字时白了脸,但一看向男人的眼,就不由自主的被他牵动情绪,乖乖的咬着男人的食指,喝下某种腥甜温热的液体。
男人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脸,笑道:“以后你便会明白,你天生就是我的。”说着,便咬上了颜如七如珠如玉的耳垂,细细吮着,轻轻啃着,手上也没闲着。
颜如七迷茫的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他很清醒的感觉着一切,而这清醒却像是抽离了本体的意识,让他既能真实感受着,又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在陌生男人的掌中动了情。
慌乱和恐惧爬上了颜如七的理智,他震惊的发现,自己因为一个男人的动作而发情。
之后的事,便颇有些顺理成章的意味。
时间仿佛静止,分不清白日黑天。混乱的亲密,张狂的欲望,颜如七经历了生命中第一场彻底疯狂的欢愉,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给予的。
第一次对人的影响总是很大的,颜如七虽说状况与平时不太一样,但欢愉的感觉总无非是近乎本能的。如果说理智是一个人行事明面上的控制,那么本能有时候便是一个人行为模式后那只看不见的手。
许多年后,颜如七思考自己为何会在耽美的道路上渐行渐远的原因时,总会第一个想到这个,这一次禁忌的疯狂。当他从愤怒到懊悔到排斥到不得不接受到只能如此到心甘情愿等等之后,终于发现,原来引发这一切的最初,或许只是因为身体上的习惯和情感上的空虚。
所谓万事皆有因啊!
065 满城皆风雨
且不管颜如七与本是男人的清香在蛮香楼如何如何,瑞王府已经是出了大乱子了。
小桃小菊连忙张罗着下水找人,可这荷塘本就是活水,荷塘深处见不着颜如七和和跟他一起来的女子,估计就是让水冲走了,冲到了哪里还要将城里城外的河道都搜一遍才知道。这工程可就浩大了啊!
这事惊动了王爷王妃,小桃小菊便不管不顾的推搡着宫七,要让人绑了交给王爷王妃处置。
一向木头一样的宫青离,这时倒是生出几分急智来,也不管小桃小菊和一帮围上来的家丁,嗖的一下施展起轻功,足尖点在旁边一棵歪脖子树上,借力一跃,很快消失在小桃小菊等人的眼中。
远方的侍卫正风风火火的赶来,小桃小菊也不管什么规矩什么形象了,扯着嗓子叫人捉住宫七,喊到后来那声音基本如同鬼叫一般,以至于瑞王府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这两个小丫头当年彪悍的英姿折服,为瑞王妃办事省了不少力气。
这下子好了,颜如七投湖了,宫七跑了,且不说小王爷的病以后怎么办,这档子事本身就很意外很无法想象很不好解释啊。
瑞王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此时一面安排人沿着河道搜索,一面派人去通知了墨冉衣,将本就扑朔迷离的事情尽量说得清楚些。
墨冉衣正在思考深刻的问题,眉头皱得跟小山一样高,懒懒的靠在角亭中,手无意识的玩着小白柔软的白毛。瑞王府的人一进墨府就被引了过来。来人急急忙忙告知了颜如七在瑞王府一系列诡异难测的行为,表达了瑞王爷无比遗憾和坚决负责任的态度,希望墨冉衣能暂时放宽了心,同时也加入到寻找的行业中来。
那人话刚说完,只听见小白一声凄惨的哀叫,转头咬了墨冉衣的手,拔腿就跑,那速度,让人怀疑是不是猫也能学轻功。
不过片刻,墨冉衣稳了下来,淡淡的说:“知道了。代墨某谢瑞王,墨某即刻安排。”
那人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走了,而墨冉衣立刻开始派人去城中搜寻。
墨冉衣虽是墨门中的重要人物,掌管着墨门中最为神秘的情报部门,但这部分力量显然不能用在晔京光天化日之下。颜如七只是落水,水道虽然绵长难以一时寻到,但这事整个看起来经过简单,路向清晰,也确实不需要动用到墨门的力量,于是墨冉衣便配合着瑞王爷的安排,加大了搜寻的范围,务必尽快找到颜如七。
墨冉衣虽不知道颜如七会游泳,但他会推断。他知道,颜如七绝不会无缘无故就跳到荷塘里去的。如果说是寻死,他丝毫想不出颜如七这样做的动机。颜如七不傻,且不是随随便便就以死来解决问题的人。当然,更重要的是,墨冉衣认为经历过一次投湖事件的颜如七,绝不会有第二次投湖的勇气——这是人性固有的弱点。
既然不是寻死,那便很可能是有预谋有打算的了。墨冉衣排除颜如七慌不择路,失足落水种种理由,因为他相信颜如七的理智在面临任何困境时也不会完全失去控制。那么,问题就是,他经历了什么困境?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困境?墨冉衣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关键就是那个叫做宫七的神医吧。
想通了这一点,墨冉衣便迅速着人寻找宫七,同时坐不住的墨冉衣也出了墨府。
颜如七不会知道,因为自己这一行为,带来了一连串多米诺骨牌效应,直接导致了墨冉衣走上了他从小便排斥到底以为一生也不会走的路。当然,若说颜如七对墨冉衣有如此深刻和根本的影响,那是不现实的。但是,凡事都会有起因,也会有导火索。颜如七很明显充当了导火索的角色,而正是因为颜如七在墨冉衣生命中角色的不断转变,让他对颜如七的情感一步步产生了变化。
整整寻了一日,颜如七不见踪影。
到第二日,颜如七依然没有出现。
到第三日,墨冉衣终于坐不住了,他换上最精致高贵的衣服,妆成最无可挑剔的姿容,带着三分清冷和不甘,去见了一个人。
华丽的房间中,一个极有气势的中年人端坐首位。
“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
“为了一个朋友的弟弟,可以做到如此程度吗?”
“并不是为了朋友的弟弟,而是为了母亲。除此之外,冉衣想不到其他的方法。毕竟,您给的时间太少了。”
中年人微微一笑,“既然决定了,便表现给我看吧。相信你母亲也很希望你有今日的选择。”
墨冉衣沉默了。
“之前,你说时间太少。现在,我给你五年。五年之内,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但是大原则你是知道的。”
“是。”
“好了,你我将近半年未见了吧。今日既然来了,就多坐坐。你爱吃的我已经吩咐下去了。颜如七的事也不是太急,急不过一顿饭去。你说呢?”
“是。”
中年人内心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很轻松的说:“不用拘束。你母亲的事,我早就在考虑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三哥和五哥都是精明强干的人物,七弟却是个柔软的性子,心慈念善。这些事,以后你便知道了……”
中年人说了许多,墨冉衣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问一两个问题,并不热络。
说了半天,下人来报说可以用膳了。中年人于是带着墨冉衣去前厅用膳。
墨冉衣双拳悄悄地紧了一下,又松开去,终于控制着冷漠淡然的表情上了桌。
席间喝了点小酒,中年人道:“其实你和你母亲很像,无论是相貌还是……”
墨冉衣许是喝多了,勾着唇道:“是啊,是太傻了。”
中年人举杯一仰而尽,没有再提墨冉衣的母亲。
等吃得差不多了,中年人道:“好了,陪我这个老头子你也不耐烦了。你说的事我一定给你安排好,你去吧。”
墨冉衣起身,规规矩矩的行礼告别,转身时广袖擦过桌沿,发出轻轻的摩擦声,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让中年人眼中多了几分追忆。
等墨冉衣走得看不见了。中年人叹了口气,轻声道:“要保护,就要强大。别人的力量总是靠不住的。这么逃避又怎么能避得过去?”
旁边一个下人道:“六公子总会想通的。胳膊扭不过大腿,六公子终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
中年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三德,你以为他不知道?他知道得清楚着呢。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儿,怎么做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这路啊,无非都是人选的,怎么选便怎么走,对的错的,好的坏的,知道了又能如何?特别是他这样倔强的孩子……”
中年人起身,三德连忙扶着。这餐饭,吃得虽不欢快,到底是进行到底了。有时候,真的不能太强求,太过勉强的总不会完美。
回到家中,墨冉衣便招来了他的心腹。
“墨门的力量都撤出晔京,石青留下。”
“堂主,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墨门的人都是上上之选,如何能在此时撤离晔京。”
墨冉衣面色如水,淡然道:“墨门可以为王朝办事,却不能成为王朝的力量。石虎你回一趟墨门回禀门主,五年之内,墨门情报堂堂主另寻他人吧。五年之后,若我有幸回到墨门,再议此事。”
“堂主……”石虎见墨冉衣没有改变想法的念头,只有去了。可是这个事,他是知道的。墨门往往有针对的培养接班人,墨门情报堂堂主的位置再也没有人比墨冉衣更适合坐的了。
066 活着是受罪
颜如七醒来的时候,化名清香的男人已经不知所踪。颜如七警惕地抓着被子坐直了身子,眼中是满屋的狼籍,鼻间是长时间纵欲的气息,之前的疯狂记忆在脑中不停的倒带,他直直的坐在床上傻看着前方,眼中当然没有焦距。
“靠!”颜如七闭眼仰面倒在床上,发出一声咒骂。眼眶渐渐湿润。
最可怕的不是身为男人的自己被另一个男人占有了,最可怕的是在他已经经历这样悲惨的事实之后,还继续悲催的被那些记忆操控。而那些记忆中的欢愉远远大于强迫。
其实这真不怪颜如七,熟悉清香底细的人就知道,清香其人,在生活方面是个很放纵的人。他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他熟知情事,能够很轻易的带给床伴极致的快乐。像颜如七这种小菜鸟,栽在他手里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颜如七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就会把这段经历当成一段可以回味的风流韵事,因为毕竟这个世界男风是受到鼓励的。可是颜如七不是,颜如七知道什么是耽美,知道什么是同性恋,知道什么是直男,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从直到弯。他不能接受的不止是与男人发生了情事,更是在这场情事中享受到了欢愉。
由于屈辱感实在是太深重,他忽略了在情事中的种种细节,比如,清香喂他喝血,比如清香吸了他的血,比如清香对他某些部位和某些行为特别偏好等等。也是由于屈辱感太重,颜如七心中恨死了清香,恨死了男人,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男人一靠近就觉得难受想吐。
值得庆幸的是,颜如七发现自己除了全身无力酸软之外,并没有特别疼痛的现象。至少清香是懂得怜香惜玉的,至少以清香对情事的驾驭,没有让颜如七受伤,哪怕是受过伤,也被清香处理了吧。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颜如七伸出手臂在眼睛上一抹,起身穿衣服。衣服是新的,就摆在床边,上面放着颜如七之前解下来的方形锦袋。他很沉默,整个房间就只听见衣服之间摩擦的微小声响。待他认真的穿好了衣服,穿好了鞋,便向门外走去。
推开门,阳光微微有些刺眼。其实这只是颜如七太过敏感的感觉,因为此刻正是清晨,院子里空荡荡的,静悄悄的。
颜如七撑着发软发酸的身子一步步往后门的方向挪去,也没有想过为什么没有人拦他,脸那老鸨也不见了踪影。
等出了门,颜如七茫然了。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天大地大,颜如七却觉得这么大的世界里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他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去任何地方,连墨府也不想回去。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略显单薄身子,傻傻的站在后门,任秋晨的凉风微微吹起他未梳理的长发,吹起衣角,轻轻摩挲他的小腿。
而此时,白暮云正疲惫的坐在马车中揉着太阳穴,想着昨晚在满香楼的事情。虽说他同意将白襄尘送去边疆锻炼,但掌兵的毕竟是颜如七的哥哥颜益樊。要说颜益樊纯粹为公,一点心思也没动,那是骗鬼鬼也不会信的话。白暮云这些日子上下疏通,左右活动,无非是想让白襄尘在那边少吃些苦,少受些罪,至少不能被颜益樊害了。所谓用心良苦,不过如此。
马车走的路线正好是颜如七现在站的这条路。清风微微吹起帘角,白暮云也恰恰正好想看看窗外,于是在那被吹开的缝隙中,他看到了颜如七。
颜如七?白暮云诧异的看着他,在马车走过去几米远的时候让车夫停下了,然后自己走下车来。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颜如七此刻看起来如此脆弱和苍白?他不知道晔京城找他已经找疯了吗?
颜如七面前的阳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他看到一双白色的锦靴,白色的华衣。他无意识的抬头,发现这个人,他见过。
“颜如七?”白暮云刚出声,就看到颜如七眼中毫不掩饰的强烈厌恶,好像他是什么很恶心的东西,而颜如七在同时退后去,全身防备,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你……”白暮云不明所以,上前两步,颜如七又是退,等背部贴到了院墙,已是退无可退之际,他的眼底便升起惊恐和狂乱,似乎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像一只陷入绝地的小狮子,要拼尽所有力量不惜玉碎,也不肯瓦全。
这个眼神是很震撼的,因为太过震撼,白暮云甚至退后了两步,轻声道:“我不过去,你……放轻松。”
颜如七一定遭遇了什么事,不然他决不会有这种反应。白暮云状似不经意的观察着颜如七,很快在他的脖子上发现了几个紫红的印子。那种印记……白暮云的瞳孔微微放大,放在身后的拳头慢慢收紧,他已经在那一瞬间明白颜如七经历了什么。
事情已经一团乱遭。瑞王府和墨府都在找人,人却在这里,变成这个样子。白暮云叹了口气,不知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了安抚颜如七,白暮云又退了一步,和善的笑了笑,柔声问道:“墨冉衣在找你,你不回去吗?”
颜如七下意识的摇摇头,见白暮云主动远离,收紧的神经不自觉的放松了一点点。
白暮云想到自家三弟做了孽,与颜家联手耍弄颜如七,在他新婚夜强迫了他之后,颜如七愤然跳河的决绝。这一次,他不知道是谁,他不知道颜如七还会不会做那样的傻事。在他看来,颜如七跳河,并不是因为与男人发生了关系,而是被男人强迫发生了关系,并且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觉得羞辱,这才寻了短见。那么现在呢?
白暮云是何等通透的人物,见颜如七摇头,便知道他现在基本是封闭了自己的心灵,谁也不想接触,哪里也不想去。可是,他却不能把颜如七丢在这里。那么,就有两个选择,一是送他回墨府,而是将他带回家。
哪一个更好些?
白暮云问道:“墨冉衣找你找得很急。真的不回去吗?”
颜如七别开脸,眼中的厌恶和排斥还未退去。他不想去那个熟悉的地方。他终于知道,之前的颜如七为何要投湖。他穿越来了之后,还能那么平静,完全是因为经历这种事情的虽是这个身体,却不是他的灵魂。当他的灵魂也在经历了这种事后,他才发现,自己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那么豁达,没有那么乐天,他恨不得也一死了之,可是,他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这个让他堕入罪孽深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