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说毕,已强挣起身子,将脖颈凑向不夜天手中的剑锋。
柳沁失色,惊呼道:“影儿!”
不夜天显然也是大惊,忙着将剑一缩,算他收手得快,虽是又肉几分,血流如注,却没有伤着大动脉。
“想死么?没那么容易!”
不夜天说着,一脚将我踢翻在地,踹在我胸前,用剑逼着,讥笑道:“若我让你在我跟前轻易死了,我就不是不夜天了!”
我胸口给踹得极是憋闷,嗓子口一阵阵地甜腻,到底忍不住,一串的血沫,缓缓从嘴角吐溢出来,而好容易能看清的眼睛,又
开始模糊,宫殿树木,甚至不夜天的身影,都在颠倒错乱着。
那种意识再度接近模糊时,我听到了柳沁那样艰难地说道:“你们……滚!”
接着,是甲胄磨擦和兵刃收回的声音,应该已经让出一条路来了。
“不要……”我很模糊地叫着,勉强向柳沁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他清淡的一抹身影,那样孤寂地立于众人之中,只是倔强地
不肯将他的孤寂甚至是害怕叫旁人看出一点半点来。
柳沁,柳沁……
57.只要你好,只要你好好地活着
模糊着被人负在身上,上了马,在黏湿的夏风中不知走了多久,被草草包扎上药的伤口给颠得生疼,更让我一阵阵地痛得哆嗦
,神智也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满天如棋盘的星子,点点闪烁晃动,让人眼晕。
终于被放下来时,已在一处深山密林之中。
而我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已绝望。
世子果然早有准备,这处密林之中,布满营帐,看来早已暗藏了数千精兵;两名看来极精干的人迎出来,正与世子交谈,看来
,也是那十二大军将中的人。
坊一个矮丑的男子走来,与不夜天打了招呼,然后一双绿荧荧的眼睛瞪住我:“中了阴阳双草降,又被鬼降所伤,你居然能活
到现在,真是了不起。”
我冷淡看着眼前之人,嘲讽道:“嗯,过得比你要好一些。”
“你……你……好,我很想知道,你怎样过得比我好!”这人正是晴窗大祭司,他被蒙仪重伤,遭了灵力反噬,变成了这等丑
怪的模样,这三年来,必定也是吃尽了苦头,给我冷言嘲讽,气得脸都变形了,更显丑陋无比。
仂他用手指着我,冷笑道:“柳沁把你当成了宝贝,你身上又带了千里香,他必定一边派人调兵过来,一边迫不及待先行带些
高手赶来救你。在他到达后,他的援兵到达之前,有大段的时间,可以陪他玩玩呢。”
“嗬嗬,陪谁玩玩?”南诏世子已与那两名大军将说毕了话,走向前来,用手指挑起我的脸,笑得叫人心寒:“是我们的苏公
子,想人陪着玩玩吗?长得……果然比女子还要俊俏几分!”
我变了脸色。
事至如今,死亡似乎已不是最可怕的事了。
最可怕的是,死亡之前,还要去承受无边的羞辱和痛苦!
该死的晴窗笑得极大声:“世子如果感兴趣,不妨呆会就去陪他玩玩,柳沁的心肝宝贝,必定是个尤/物,性子又这么孤倔,玩
起来一定有趣得紧!等世子玩完了,将他交给本祭司,本祭司就要引发他的阴阳双草降了。”
他开心地大笑:“如果柳沁一路追来要人,我们就把一个浑身长满毒草的苏影给他,而且,还是会动会流血的一堆毒草给他,
不知柳沁会不会要你?敢不敢把你抱在怀里亲热?”
我的身子有些发抖,如果柳沁见我变成那副模样,便是精神不崩溃,也无法再对敌了,更别说从几千精兵中脱身而去。
悄然将舌头压到齿间,正要狠命咬下,跟在世子身后的不夜天忽然弯腰,猛地捏住我颔骨,迫得我双齿无法合起,又将一块脏
兮兮的巾帕塞入我嘴中,冷笑:“我说了,我不想你死,你就休想死在我跟前!”
“来人啊,去将他伤口清洗包扎一下,可别让我弄了一半就死了,就没意思了!”
世子抚摸着我的脸,眸中已有欲望闪烁,连整个人都显得猥琐起来。
不知当日我怎会觉得他像柳沁,他这般急不可待的淫秽样儿,连给我的柳沁提鞋都不配。
可是,柳沁,难道我又要连累你了么?
为了我,便是知道这里是陷阱,你也会冲来吧?
我该怎样才能不连累你?
我该怎样才能不连累你?
夜,愈加深了。树林里的雾气越来越浓,连帐蓬里都是潮湿阴浊的雾气飘来飘去,在如豆的油灯下,更将陈设简单的帐蓬映得
如阎罗殿般阴森可怖。
伤口被清理包扎后,我被推倒在地铺上。
身体不似原来那般疼痛,精神也已略有恢复,我便尽力挣扎着,努力想挣开牢牢捆缚我的牛筋绳索。
若是细论起来,以我的功力,这样的绳索来捆不住我;可我在王宫中的打斗里已经耗去了太多的内力,加上沉重的伤势,竟是
无论如何,也挣断不了那绳索,反是额间,已一滴一滴,渗出大颗汗珠来。
正挣得无力时,身子已被人按住,同时缚着的双手,被扭转着硬生生迫到头顶,扣在支撑帐蓬的树干上。
“乱动什么?还没到你该动的时候呢!”
世子嘴角的笑冷冽而残酷,手一带,本来就不曾好好系上的衣带顿时被他抽出,单薄的夏衣立刻敞开,露出胸前的肌/肤来。
世子啧啧道:“果然……天生的美人坯子!若不是这讨厌的伤,摸起来必定更舒服吧!”
他说着,已伏下身来,潮湿的唇咬上我胸前肌/肤。
我头皮发炸,被塞住的口中呜呜大叫着,浑身都惊起了粟粒,几乎是拼了命地使劲挣扎着,只想离这混蛋远远的。
世子不急不缓地拉下我衣衫,诡笑道:“果然……性子挺烈的。不过越烈的马,驯服起来越有味道吧?……一身的伤看起来真
不好看……不过不伤成这样,还真驯不了你……”
他解了我脚下的绳索,用膝盖压了我一条腿,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猥琐得不堪……
我又得承受那样的屈辱么?
铁血帮地牢中那种让我毕生难以忘怀的绝辱!
柳沁,柳沁,你来了么?
你若来了,救不了我,请给我一剑,可以么?
我不想再次承受那种羞辱!
绝对不想!
我眼前一阵阵地昏黑,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而那该死的世子还在我耳边轻笑:“苏公子,舒服么?放心,呆会,会让你……
更舒坦……”
他说着,指间的动作蓦地加大,几乎把我的身体连同内脏都撕裂捅破。
我惨叫一声,满脑满眼如墨汁一般的昏黑,更是浮泛的厉害。
在我痛楚到接近昏迷的晕眩中,帐蓬外忽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世子!世子!世子殿下!”
帐蓬外的人匆匆地禀道:“六殿下来了!”
世子的手顿时不动,阴鸷问道:“来了多少了?”
“不多,大概三四十人。有中原人,也有白教的人。似乎白教教主也在其中。”
“呵,好,让人……围杀!”世子说着,有些恋恋地望了望我,应该在犹豫要不要亲自去督战。
“世子,您放心玩吧!”
不夜天的声音如刀锋一样刮入:“属下会和两位将军大人一起去对付柳沁。属下也会告诉柳沁,他的心上人,正躺在世子身下
快活着呢,估计……他也会感激世子对他情人的优待吧?”
“也是!我也想知道,柳沁听说自己心上人给我睡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你去吧!”
世子已经笑了起来,然后低了眉眼,在我耳边说道:“苏公子,你说,柳沁会开心么?会开心得发疯么?”
我的眼珠已经快瞪得掉出来了,甚至已感觉出眼角裂开的疼痛,却又远远不及心头那种被零剜般的疼痛。
柳沁会发疯的,真会发疯的!
当年我那样的忤逆他,将他当作仇人般对待着,他听见我给人凌/辱,还那样不管不顾地冒险救人,何况如今!
如今,我们数度在生死边缘徘徊,患难相依,心心相印,这种溶于一体般的情感,早已坚不可摧,又怎能忍受另一方在自己的
跟前惨遭蹂/躏?
柳沁,柳沁,你别冲动,我不怕,不怕……
我只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不过是具躯壳被人糟/蹋了去,也没什么了不得,只要你好,只要你好好地活着……
世子已解去自己的下裳,压了上来。
我一阵阵地恶心,胃里翻涌着,只是嘴里被塞住了,吐不出来,只能努力地挣扎,妄想摆脱世子沉重的躯体。
外面的厮杀声,已越来越近,我甚至听得到,柳沁清亮的叱喝声,悠扬在夜风里,宛转到耳边,居然也能那么的动听。
58.变成草人
我的泪水,在听到那熟悉声音的一刻,已顺着眼角滴下。
柳沁,小心!小心!
如墨染的昏黑,又在铺展,铺展,在世子挺身进入我的霎那,我听到了自己的嚎叫,野兽般的痛苦嚎叫,透过塞于口中的破帕
子,压抑地吐出。
几乎同时,那种墨染般的昏黑,已如布袋般将我兜头罩住,让我再度窒息,窒息地用尽所有的生命去挣扎,然后用力去撞击困
得我不能动弹的四壁,如囊的四壁。
坊我的阴阳双草降又发作了。
明明白天才发作过一次,夜间居然又发作了。
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草降的毒性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还是因为这一整天委实精彩到使人无法承受,才让我身心俱受重
创,导致了毒降的提前发作。
仂我无法控制毒降的发作,只能由着它的发作,疯狂在囊中刺着,踢着,叫着,骂着。
唯一和以往不同的事,今天的囊,看来很奇怪,那些向我压迫而来的囊壁,在我闪到一边反击时,居然会躲闪我的攻击,然后
从别的地方攻击我。
这个草降的世界,我根本无法理解。
我只是疯狂地叫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似乎很静,又似乎很闹,我似乎被隔离在一个梦中,独自和那些攻击我的囊壁斗着,叫骂着。
囊壁破了,居然会流血。
那个黑暗的世界中,居然四处飘散着让人压抑到无法呼吸的血腥味!
于是我哈哈大笑,颠狂地叫道:“来啊,来啊,让你们再不许我出去!哈哈,我出去了!我要出去了!”
我手舞足蹈地横冲直撞着,终于让那些不断攻击我的怪囊壁安静下来。
我可以出去了么?
我可以出去了么?
可囊中虽然安静了,我还是找不到可以出去的路,只能拿了宝剑,用力地砍着,砍着厚厚软软柔韧异常的囊壁。
我想,我一定快砍穿囊壁了,因为我似乎听到了柳沁的声音。
我住了手,凝神细听,果然听到柳沁那样焦急地呼喊:“影!影!你醒醒!醒醒!”
柳沁来到我身边了,我笑一笑,抬起眼,看到了雾气中有飘泊的星子。
幻觉么?
再将周围扫一眼,又看到了一对星子,在雾气中飘泊的星子,比天上的还要闪亮,而且亮晶晶的,似有泪水盈了满眶。
泪水?
我定了定神,终于看到了那对星子在移动,很缓慢地向我身畔靠近着:“影,影,是我,柳沁,你的沁,你看清没有?”
一颗老松,正在我的眼前轰然倒下,枝叶翻飞,灰尘漫天。
手似乎松了一松,低下头,一把长剑从我手中跌落了。
长剑之上,满是鲜血,连刀柄处的缨络都染作了殷殷的暗红。
而更让我惊恐的是,我握剑的手上,毛茸茸地竟长了数十对幼嫩的毒草,一粗一细,一金一银,并头妖娆,妖娆于我的手背,
手臂,还有……身体上!
我的身体竟然是赤裸的,满是四溢的鲜血和毒草!
不知从哪里撑出的体力,又不知怎地蓦然被抽空,我惨然哼了一声,整个人萎蘼着倒了下来。
快跌倒在地时,熟悉的臂腕已被我接住,柳沁的衣衫轻轻地覆到我身上。
“沁……”
我含糊不清地唤着,却觉那声带也已不是自己的一般,磨擦着破旧铁器般沙哑难听着。
我闭了嘴,身体已不由自主地战栗。
难道,我的喉嗓间,也已长出了那种美丽却恐怖之极的毒草?
“别怕,别怕,影,我在这里呢!”柳沁的声音,是从未曾有过的温柔,仿佛我是透明的泡沫,轻轻一吹,便破了。
嗯,柳沁在这里,柳沁在我身边了。
我伸出我长着草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咧开嘴,笑了。
长着草的手诡异而可怕,柳沁月光下的脸完美而无瑕。
但柳沁似没看到我的可怕,他侧了脸,很温柔地亲了亲我的手,然后又俯下头下,亲了亲我的脸。
他嘴唇给我的触感很模糊,仿若隔了一层布帛,使我忽然想起,我的脸上,是不是也长满了草?
那我现在已经成了什么样的丑陋怪物?
我伸手起去摸自己的脸,柳沁却抓住了我的手,轻笑道:“臭小子,别乱动!刚把世子、晴窗和他们那么多护卫一气都杀了,
你不累么?”
我?
杀了世子和晴窗?
偏过头,已看到了不远处的帐蓬,早已被撕成了碎片,连周围的树木山石,都给摧毁得一片狼藉。
世子躺在帐蓬前,下身裸露,上身都已给开膛破肚,脖颈被生生地砍断,滚在他的脚边,满是鲜血,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高
高凸出了眼眶,满是惊怖;他身畔的侍卫也好不到哪里去,断手缺脚,甚至被拦腰两截,个个死状异常惨裂;两个白教的弟子
,正用白布将一具看不出人形的矮瘦尸体裹了,准备扔到一旁架好的火堆上去。
白布上渗出的那人体液,竟然是绿色的,显然是终日与毒蛊为伍的那位白教前任大祭司了。把他烧了,自然是为了他体内的毒
液不会流毒世间。
晴窗那么厉害,世子身畔的侍卫也不是草包,居然会死在我的手里?
我当时分明……
正毫无抵抗之力地受着世子凌辱!
59.大结局
柳沁看着我满眼的疑惑,又轻笑着亲了亲我的唇,说道:“看来他们刺激得你太厉害,结果你的毒降全面发作了。那种毒降驱
使下的力量,已经挖掘出你所有的潜能。刚才你的神勇,何止平时的十倍!连援助世子的晴窗,都没能是你的一招之敌!”
他想着我放开心怀,后面的声音,有意地颇有戏谑之意,我虽是震惊,但知道已没了危险,心里一松,顿时微笑,温默地倚在
他怀中。
泠尘已在旁笑道:“世子本想利用影儿来要胁我们,大概万万没想到,控制影儿的阴阳绝草降,会反过来要了他们的命吧!刚
才我们身陷重围,打得正吃力,影儿从他们内部这么一闹,一剑杀了他们领头的世子,立刻就瓦解了他们的斗志,不夜天和那
两个大军将只能直接撤兵了。……这场仗,我们赢得莫名其妙,他们输得莫名其妙!”
一旁的雪柳宫部属也笑了起来,只是看向我时,笑得有些僵硬。
坊心素用巾帕将我额上的灰土小心擦了一擦,已抑制不住她的不忍和担忧,低声道:“宫主,必须尽快医治公子!”
柳沁吐一口气,将我紧紧拥着,却不急着走,宛若冰晶的眸子,静静凝到了泠尘身上:“五哥,我要救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