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苍柏(FZ)下——三不足

作者:三不足  录入:07-26

单相权被五花大绑的押来,嘴唇灰白,面色发青。遽然,见单柏被人围住眼看就要被长剑穿胸,单相权惊惧之下冲开穴道,绳索瞬间被罡气震断,真气将何朗等人震得不断后退。单相权甩开步子,迅速奔入人群中,欲救单柏。

飞身一跃,单相权甫一落地,长剑已经穿了单柏的身体直直刺在了离国君王身上。而单柏手中的剑也穿透了黄腾的身体。

单相权双腿发软,面无血色。这时王将军也赶了过来。

皇帝和黄腾同时倒了下去,玉玺在皇上死前被皇上放到了单柏身边。

“皇上。”王将军扑到皇帝身边。皇帝抬手指着单柏和玉玺,似乎想交待什么,可话未说完,就咽气了。离国君主本有子嗣,可在这场宫变中,太子皇子等人被黄腾的手下赶尽杀绝。仅剩的一位三王爷也在半年前死了,君王一死,离家再无人能即位。王将军意会了皇上临终前的意思,一脸沉痛的将皇帝平放在地。

“白少将军,皇上将王位传与你了。”王将军跪在单柏身前,对他说道。

单柏当年是离国的年少英雄,待人又好,和白世奇一样很得人心。虽然单柏年少,可王将军对他也存了几分敬佩。离国君主宠信黄腾,搞得朝廷乌烟瘴气,将领大臣们对这位皇帝其实没什么好感,如果王位由单柏坐,他们反而高兴。所以,皇帝一死,王将军并没有非常哀痛,反而高兴皇上死前将玉玺放到了单柏的手边,这样单柏便可以名正言顺即位了。

单柏一身鲜血,单膝跪在地上,握住刺穿自己身体的剑,对跪在他身前的王将军吃力的问道:“我……爹他?”

单相权闻声周身一震。一步一顿,缓步走向即将倒下的单柏。

王将军看着身受重伤的单柏,有些颤抖道:“大将军很好,可是不知道黄腾那狗贼对他做了什么,他谁都不认识了。”王将军没想到白世奇会被黄腾那般折磨。

单柏神色一黯,旋即抬眼看到了走过来的单相权,见他神色呆滞,单柏眼中又是难过又是欣慰,呕出一口血来。

“柏……”单相权见单柏口喷鲜血,再也走不动了。身子一摇,就要倒下。

单柏用力将剑从自己身体中拔出,宝剑落地,剑柄到剑身全是鲜血,滴滴答答,慢慢滴落。单柏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皇上!”王将军扶起倒下的单柏,单柏满手是血,手臂颤抖吃力的举起皇帝咽气前交给他的玉玺,声音微弱道:“这是皇上……”话未说完,单柏就猛地喘了几口大气,似乎快要不行了。

王将军将玉玺按在单柏手中,含泪道:“皇上……这是先皇最后的心愿,先皇已经王位传与您了。您不能扔下离国百姓不顾!”

单柏半阖的眼睛微微睁大,挣扎说道:“皇上错爱……”旋即,吃力的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目光呆滞、面如死灰的单相权,虚弱道:“此人,可用……你们不可伤他。我爹呢,我想……见他。”说着,单柏吃力的挺起身子,又呕出一口血来。

“皇上坚持住,我这就把大将军找来。坚持住。”王将军说罢,就去找白世奇。他之前见白世奇谁都不认识了,便没敢带他来直接将他安顿在了宫外。此刻黄腾已死,黄腾的手下识时务的放下武器归顺了单柏。

虽然皇上最终死在了黄腾的剑下,可单柏已经尽力了,尽了一份为人臣子的忠心道义。士兵为今晚单柏英武无畏的姿态折服,更为他舍身救君的忠义感动,纷纷跪下,叩拜新帝。玉玺握在单柏手中。他们是看着皇上临死前将玉玺放到单柏手边的,所以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传位于单柏。单柏现在已经是离国皇帝了。

只可惜,他也不久于人世。

单柏躺在地上,眼睛半闭,似乎没力气再说话了。看着不远处呆愣住的单相权,单柏动了动手指。

这时,一个士兵带头,将从原先黄腾为自己准备的龙袍披到了单柏身上,并帮他穿上。

“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高呼声响遏了整个皇宫,冲上寂静的夜空。

单柏见单相权面无人色,知道他见到这样的场景,一定受了极大的刺激,心中疼痛。单柏吃力的翻了个身,竟向单相权爬了过去。

单柏爬得很慢,每爬一步,身下就拉出一道血痕,不刻就铺出一条血路。

沾满血的手扣住单相权冰冷僵硬的手,单柏停在单相权身边,吃力的道:“刚刚那一剑,有没有伤到您?”单柏的声音很微弱,可他确定单相权可以听得见。

单相权僵硬的手指机械性的颤了一下。

单柏看到单相权手腕上有一些擦伤的红痕,知道是被绳子勒出来的,动了动手指,抚着那些红痕,单柏黯然道:“对不起了,对不起。今后,就让弘弟为我尽孝……”

单相权空洞的目光落在单柏满是鲜血的身上,像个木头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单柏的身体在抽搐,吃力的撑起身子,尽最大的努力离单相权近一些再近一些。单柏听不到单相权的呼吸声,看着单相权空洞的惊诧的双眼,单柏费尽全身的气力道:“这个世上……您是我……最舍不得……最,最……”

“公子!”何朗冲了过来,一声急喝打断了单柏对单相权所说的话。

这时,李将军也带人冲了过来,扣住面色阴惨的单相权,李将军道:“此人身份不明,将他压下去。”

“慢着!”单柏似乎突然清醒了一下,大喝一声,情急之下一口血喷在了李将军的脚边。神色凄厉,命令道:“他说他是,来投靠……的。此人可用,不可……妄动……”

李将军见单柏一身鲜血,气若游丝,呆了一呆,也顾不上单相权了。又见全军跪地,单柏身披龙袍,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时王将军也赶了过来,跪倒在地道:“国不可无君!皇上坚持住!大将军这就过来。”

单柏安慰似的点点头,攥紧了何朗的胳膊,微微撑起身子。似乎有话对何朗说。何朗含泪,颤抖的靠过去,将耳朵附在单柏嘴边。

单柏惨白的唇微弱的动了动。

何朗看了眼单相权,含泪对单柏点点头。

见何朗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单柏放心的双眼一闭,整个人无力的瘫软了下去,沉甸甸的砸在了何朗张开的手臂中。

何朗抱着单柏,指着单相权对白府仅剩不多的手下道:“将此人带去大将军那里。”

单相权的目光紧紧黏在单柏的脸上,面色阴惨、诧异,胸膛也没了起伏。他既不挣扎也不反抗,顺从得有些呆滞,被何朗喊来的人带了下去,临走之前,单相权又回头看了一眼胸膛毫无起伏的单柏,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暗红色的斑斑血迹,木讷道:“他死了……死了?”

单相权被带走后,何朗将单柏平放在地上。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演戏

王将军跪在单柏身边,含泪准备将单柏已死的消息宣与众人。

猝然,见单柏的手指动了一动,王将军一愣,旋即惊喜道:“皇上还有气,快,快传御医!”。

御医离开不久后,单柏就醒了过来。他没死,只是暂时痛晕了过去。其实他受的伤根本不重,刚刚只是一出苦肉计。

他之所以握着黄腾那一剑刺向自己,目的就在于刺死自己身后的离国皇上。剑并没刺穿他的胸膛,而是被他巧妙的握着刺穿了腋下肋骨处的皮肉,伤得不算严重。当时他浑身染满了死去士兵的血,浴血的样子极为惨烈,又是夜间,他刻意摆出了一些角度,所以很多人根本看不出剑是不是刺穿了他的身体,在那几位将领赶来前,他就赶紧将剑拔了出来。

他想要王位,可是却一定要“保护”皇上,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黄腾的剑从自己身体内穿过再刺死皇上。大家一定认为他拽着黄腾的剑刺向自己目的在于舍命斩杀黄腾,可惜剑还是刺到了皇上。这样,不仅皇上死了,他也舍命护驾了。他深知离国大部分兵士和将领的性格,他们崇拜强者又向往仁义,尽管皇上昏庸仍然很忠心。他们需要的是一位足够强又仁义的人来领导他们,他们甘愿臣服于这样的人。所以单柏要将自己的忠心和能力展现出来,所以他几乎是一人将皇上救出了大殿,又斩杀了黄腾,还用自己的身体为皇上挡剑挨刀。皇上临死前会将玉玺放在他手边,他也早有预料。玉玺是皇上交给他的,他名正言顺,士兵目睹他的英勇也一定会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单柏的目的达到了。

只是,他没想到单相权会出现。真的没想到。

单相权当时的脸色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忘不了那种神色,那是他从没见过的一种神色。

“公子,你好些了么?”何朗关切道。

单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似乎想坐起来。

“公子!”何朗慌张的按住他。“你流了好多血,不能动。”

“皇上!”王将军和李将军还有其他大臣一直守在外室,听见何朗的声音,纷纷赶进来。

单柏见他们进来了,不再硬起身,虚弱道:“辛苦诸位将军和大人们了。快快起来,咳咳。”说罢,费力的咳嗽了几声。

“皇上,龙体要紧,您还不能多说话。皇上福大命大,果然是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皇上安康是黎民之福。皇上,皇上!”王将军很是激动,浑身颤抖的抢先道。

“我真是无能,保护不了皇上!”单柏痛心道。

“不,皇上已经尽力了,皇上英姿伟岸,臣等从未见过如皇上这等英勇无畏的年轻人,您是离国的希望。您平安,先皇一定很欣慰,先皇最后将王位传给您,您要快些好起来。您一定会将离国带向富强,我等会永远忠心于您。”王将军和黄腾有私仇,对先皇也很是不满,却受恩于白世奇,曾是白世奇的心腹。如今单柏即位,他乐得高兴。

“不,这皇位不该我坐,应该让父亲他……咳咳咳……”单柏以退为进,将姿态放高。按理说白世奇比他更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所以他一定要这样推辞一番,既表示他对白世奇的敬重以示仁孝,也表明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个王位。

“皇上!先皇亲手将玉玺交给您,除了您再没第二个人有资格。当然,大将军他傲骨冰心,世人敬佩,但是,既然局势已定,皇上就不要再推辞了,万不可让先皇九泉之下难以安心啊。再者说,您和大将军父子情深,谁做这个位置不都是一样,我们愿为皇上粉身碎骨、万死不辞!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俯首,大声叩拜。

单柏不再推辞,在众人的叩拜声中,敛下神色,闭上了眼睛,安然接受了这一切。

待那些人退下后,单柏马上要去找单相权,要向他解释清楚一切。

“我要去见见父亲!”单柏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单相权当时的神色,他有些惊慌。“何朗,吩咐人,我要去见父亲。”

单柏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要去见白世奇,要亲自接白世奇入宫。当然,他真正的目的是去见单相权。闭上眼前,他嘱咐何朗派人将单相权带去白世奇那里,目的就是保证单相权的安全,而且这样也说明了单相权真的是来投靠白世奇的。

单柏坐着轿子一路赶往白府,刚看到白府的大门,他不等轿子停稳,就急着走了出去,情急之下牵动了腰腹处和大腿上伤口,单柏吃痛,身子一摇险些跪在地上,给轿夫吓坏了,直到单柏走进去很久后,轿夫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单柏象征性的看了看白世奇,白世奇身体一直不好,清醒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单柏趁机找了个借口支走何朗,就去找单相权了。

推开门进去,单柏反手阖上了门。暂时不会有人来,他特意吩咐何朗遣走那些人。转过身时,单柏愣住了。单相权坐在一张官帽椅上,面无表情,宛若一尊石头雕像。单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慢慢走了过去。

“父亲!”单柏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单相权的手指木然的动了动,片刻后,他才侧过头。

“父亲,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单柏被单相权的神色吓坏了,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痛。见单相权的衣领全被染红,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渗着血,单柏吃了一惊,赶紧扑过去用手按住伤处,焦急又自责道:“伤口居然这么深,父亲,对不起。您怎么不止血……”

就在单柏的手按住单相权脖颈上的伤口时,单相权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柏儿?”单相权看着单柏,神色像个梦游人。

“父亲,您怎么了?”单柏被单相权的表情弄得手足无措。突然,单柏明白了什么,不顾自己的伤势,猛的跪在地上,握住了单相权颤抖的手。

单相权的手冰冷得简直不可思议,单柏将单相权的手放在自己的两个手掌间反复轻揉,似乎想让它们暖起来。

“儿子没死,还活着。刚刚只是做样子给他们看。您看我好好的。”单柏捂着单相权的手,笑着轻声说道。见单相权的手暖了起来,单柏眉头紧了紧,按着腰部的伤口站了起来,有些吃力。

单柏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锦帕样的东西,不得已掀开衣服下摆将衬裤撕破,撕下一大块,并撕成条缠在单相权的脖子上,防止血再渗出。

其间,单相权一直动也不动。

单柏的手有些抖,他有些后怕。如果那一剑稍微再用力一些再偏一点,那么……单柏的手指抖得拿不住布条,好久以后,他才镇定下来,真正包扎好。

“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单柏说着,垂下目光,却看到单相权苍白的嘴唇一直在颤。

见单相权这样,单柏扶着他的肩,六神无主,不知道给怎么办才好。

遽然,单相权紧紧抱住了单柏。单柏站着,单相权坐着,所以单相权正好抱在了单柏的腰际以上,单柏受了一些伤,被单相权猛的抱住,伤口吃痛。可他一声不吭,同样抱住了单相权,紧紧抱住。

这还是单相权第一次这样拥抱他,像个需要人安慰的孩子。单相权的身子在发抖。单柏有些惊慌有些心疼。

片刻后,单相权才松开单柏,颤声道:“你怎么能那么吓我……”单相权的声音很轻很慢,好像他浑身一点气力都没有,连灵魂都萎缩了。

单柏猝然跪下去,安抚性的抚着单相权的膝盖,半响才仰起头轻声问道:“吓到您了……真的,是真的么?”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死会给单相权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单相权直直看着面露惊讶的单柏,眼中似乎闪动着什么晶莹,失望道:“难道那天你在和我说笑么?还是你把我的话当成了玩笑?这才过去几天……柏儿,你就这么喜欢捉弄为父?”

单相权的声音冷漠却极有分寸,他实在想象不到单柏竟那么快就把那些话忘了。明明他告诉了他,告诉他在他心里他比一切都重要,为什么单柏还是不相信,还是这样惊讶的看着他。明明单柏也说了,说什么最亲爱的人,说什么最爱的人,说什么比命还重要。这些都是单柏说的,可他竟然这么快就忘了,竟然……

单相权觉得自己被单柏骗了。

“不是,怎么会呢,儿子怎么会捉弄您。”

“那你怎么能说死就去死!”这一声几乎是怒喊出来的。

推书 20234-07-26 :岁寒苍柏(FZ)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