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大哥,父亲就先拜托你了。这次再走,短时间内我可能就先不回来了。”
“弘弟,你要去哪?”单柏有些吃惊,“你才刚回来就走,父亲会难过的,不多陪陪他么?父亲会挂念你的。”
“我会和父亲好好说的,那时看不见,所以父亲才会那么挂念我。我真是不孝,当时只顾着考虑不能拖累他,没想到他也会——会那么难过。”知道单相权那么挂念他,单弘很高兴很高兴。“如今有大哥陪着父亲,小弟很放心。大哥半年内收复河山,总齐八荒。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大哥做的这么好,我这个弟弟也不能太差对不对。”单弘浅笑,“虽然没了武功,可我还有其他本事,既然现在可以看见了,武功还能再练,从头再来也不算太晚。虽然父亲最爱大哥,可是我也想让父亲为我自豪,好处不能都让大哥一个人占了。”
单柏笑了起来,拍着单弘的肩膀道:“好。只不过以后要多回来看看。”
单弘点点头,冲着单柏又行了一礼。“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诶,弘弟……好吧好吧。”单柏无奈的再次受了单弘一拜。
“对了大哥,有一件事……”单弘越想越不对劲,他的眼睛瞎掉是天命所致,不会平白无故的复明。单弘小声问道:“大哥,我这眼睛复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父亲,他不会为我做了什么吧?”单弘有些紧张。
“没有,弘弟你放心吧,父亲他好好的。”见单弘还是一脸不相信,单柏正色道:“怎么,大哥还能骗你不成?”
“不是,大哥。之前有位高人告诉我,我眼睛失明乃是命数既定,并非一般的顽疾,所以不会无故复明,命数更不会随意改变。所以我担心父亲……”
单柏抬臂揽住单弘的肩,小声道:“弘弟,朕用十年的寿命换了你一双眼睛,朕是真龙天子,所以能用寿命做交易。你能看见,父亲能那么高兴,朕觉得很值得。”单柏没告诉单弘他是用三十五年的寿命做的交易,这个事实,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大哥!”单弘的身子慢慢僵住了。十年,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十年?不值,这个交易不值!
“别惊讶,十年而已。”单柏轻声道:“我欠你和父亲各一条命,十年,你觉得多么?”
“大哥!”
“别说了,别让父亲和别人听见,不能让他们知道。”单柏拍着单弘的背,将他拉进怀里。“弘弟,以后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保重,我和父亲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大哥……我会的,你和父亲都要好好保重。”单弘抬臂抱住单柏,知道单柏如今对单相权很孝顺,单弘从心里原谅了他,原本过去的很多事情就都是误会。所有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那份兄弟情义不会因为任何事任何误会而改变。
“弘弟,你变了不少,以前你和大哥可没有这么多话说。现在这样,真好。”单柏抚着单弘的背,和声道:“其实大哥一直很喜欢你。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念书,过去的那些事,我总能想起。”
“大哥,我也是。你和父亲一直是我追寻的……榜样。看着你们,我会更努力的。”
心结已经解开,再没有什么嫌隙了,沉浸在这个迟到了十几年的拥抱中,二人会心而笑。
……
单柏复位后,将单卓重新迁入了单家墓地。几日后,三人来到单卓墓前祭奠。
单相权蹲在墓碑前,神色哀伤的抚着墓碑上的字。“卓儿,乖。在那边,要听你母亲的话,想父亲的时候,就来父亲梦里和父亲说说话,别让父亲一直想你……乖……”
微风轻拂,墓地周围一片寂静。
单柏和单弘站在单相权身后,觉得他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几岁。
“父亲,别难过了。”见单相权这样,单柏很心疼。
“父亲,您还有我们,卓儿在那边会过得很好的,别伤心。”单弘走上前,和单柏一起扶起单相权,为单卓换上新的祭品。
单柏看着墓碑出神,他始终觉得单卓的死是他的错。咬破手指,单柏将自己的血滴入墓碑前的土地里。
“柏儿!”
“父亲,孩儿没事。这样,卓儿就不会太孤单了。”单柏滴了很多血,直到单相权看不下去开始阻止,他才站起来。
走出墓地,单相权看到了远处马背上等着单弘的果果。“弘儿,你真的要走?不再多留些日子了?”
单弘注视着单相权忍住不舍,恭敬的跪下去磕了一个头。“孩儿不孝,父亲千万不要挂念孩儿,孩儿一有时间就会回来。”
单相权知道单弘去意已决,单弘眼睛也好了,该放手让他去闯荡了。
“看过你母亲了么?”
陈夫人知道他们‘阵亡’的消息时就疯了,被单柏安置在宫中一个清静的地方静养。
“看过了。”被单相权扶起后,单弘渐渐攥住单相权的手,恭敬又温柔道:“心法和剑谱儿子都放在怀里了。多谢父亲!父亲保重,保重!”说着,单弘将目光转到单柏脸上,和顺道:“大哥,小弟走了,保重!后会有期。”说罢,单弘将单相权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凝视着单相权,单弘温柔笑道:“儿子的脸会慢慢好的,您放心。父亲……保重!”
放下单相权的手,单弘忍住不舍。转身骑上白马,策马扬鞭,与果果绝尘而去。
透过马蹄扬起的灰尘看去,单弘的身影越来越远。单相权站在原地,目送着单弘逐渐远去。
“父亲。”
单相权冲单柏笑笑,道:“好了,我们回宫吧。”他知道单弘一定会闯出一番名堂。
单相权与单柏二人的武功非一般的高强,所以这次出来祭祀单卓没让任何人跟着,他们想多安静一会儿。街上很热闹,百姓生活安乐。看着繁荣热闹的街市,单相权由衷欣慰。
单柏也被这安乐繁荣的景象感染,欣慰浅笑。单相权似乎并不急着回宫,而是放慢了脚步,有意和单柏一起散步。单柏显然有些兴奋,见单相权不着急回去,也放缓了脚步,与单相权并肩而行。
“父亲,这样真好。”单柏侧过头看着单相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单相权见单柏高兴,心里自然也高兴。“柏儿,父亲有一件事想问你……”
“嗯?是什么?”单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单相权突然不说话了,低头看去。单柏并没有松开抓着单相权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他不怕单相权会生气,儿子握住父亲的手有什么不可以的?就算单相权要生气,他也要先握一会儿。
单相权只是愣了一下,不怒反笑,似乎默许了单柏的做法。
“父亲想问你,你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做这个皇帝?”
单柏猝然睁大眼睛,看着单相权,有些惊讶道:“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刚刚你在羡慕弘儿可以浪迹天涯、自由自在的过一生,对不对?其实那次你疯了后,我想了很多,也许一直以来是我做错了,柏儿……你想要什么就告诉父亲,父亲——不会再强迫你、要求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
单柏惊讶的看着一脸祥和的单相权,惊诧的神色逐渐变为了感激。攥紧了单相权的手,单柏微笑道:“不会,父亲您一点错都没有。只要您愿意陪在儿子身边,不再离开我,在哪里都是一样……只要您高兴,儿子就高兴,您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儿子愿意的。”单柏很知足,有单相权刚刚那句话,已经足够了,只要不离开单相权,做皇帝和自由自在一样快乐。
“你这孩子,嘴巴倒是甜得要命。”单相权笑了一声,淡淡嗔道。
“父亲,回宫后,儿子和您说一件事情,保证您会很高兴。”攥紧单相权的手,单柏一脸兴奋。
第一百三十一章:礼物
拉着单相权的手,二人缓步而行。路过聂府时,兆炎正巧从里面匆匆出来。看见单柏和单相权,兆炎恭敬的停住脚步。
“啊,参见——”兆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单相权和单柏,刚要跪地对二人行礼,就被单柏抬手止住。“不必多礼,我和父亲今日是便装出行。”
见到兆炎,单相权不着痕迹的松开单柏的手,负手而立。
单柏见单相权松开了手,偷偷看了眼一本正经的单相权,扬眉浅笑。走到兆炎身边,单柏对兆炎道:“白将军的病好些了么?今后……好好照顾他,他是个好父亲。”单柏拍了拍兆炎的肩,嘱咐道。
原来,兆炎才是白世奇的亲生儿子。十几年前,单相权在战场救了一个几岁大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兆炎。那块玉佩原本一直戴在兆炎身上,后来在流浪中被人抢走,兆炎就再也没见着过那块玉。十几年来,兆炎一直暗中寻找,可惜一点下落也没有,就在前不久,单柏托兆炎调查韩云的身世,并让他寻找白世奇亲生儿子的下落,才把那块关作为键线索的宝玉交给了兆炎,兆炎这才认出来这块碎了好几次的玉。为了防止再次错认,兆炎与白世奇滴血认亲。二人是亲生父子,绝对不会错了。
见白世奇终于找到了亲生儿子,单柏由衷欣慰。可是白世奇不认人的毛病还没好彻底,单柏对白世奇心怀愧疚,只能不停的托付兆炎今后要好好孝顺白世奇。
兆炎一直低着头,单柏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皇上,臣已经上表请去,请您准许。”兆炎对单柏揖手行礼。
“这……”单柏之前看到了兆炎的奏表,正打算找机会问问兆炎为何突然辞官去职,就在这里遇见了他。兆炎抬起头时,单柏才看到他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炎卿?”
“皇上,臣想带着父亲回到当年的离国境内,将军府还在,臣以为住在那里更有助父亲养病,那里毕竟才是父亲的心心念念的家乡。臣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不过父亲常年生活在那里,所以……臣并没有不敬的意思。”如今天下几乎归一,兆炎怕再度提及离国这样的字眼会让单柏不舒服,特别解释了一下。
“炎卿多虑了。朕也知道白将军不习惯住在这,之前不放心所以才将他留在这里。现在朕安心了,带他回去好,失散十几年,你们终于可共聚天伦了。”单柏一脸欣慰。“朕会为你们封地赐金,今后的生活你们不必担心。”单柏考虑得很周到,赐给兆炎和白世奇的银子足够他们躺着花好几辈子的。
兆炎颔首谢过单柏,“多谢皇上厚爱,但臣想回去后自己开个武馆,热闹些或许更有助于父亲康复,而且臣也不习惯突然闲散下来的生活。”说罢,兆炎神色有些黯淡。“可义父无论如何也不肯随臣一起走……”
单柏恍然大悟,原来兆炎是因为这个才来找聂安的。聂安十几年来一直视兆炎如同己出,二人相依为命,如今兆炎找到了亲生父亲突然说要和亲生父亲一起走,聂安心里肯定很难受。
“本王去和他说。”单相一直在旁边听着二人的对话,这会儿突然开口道。
“你义父肯定没办法马上接受这件事情,朕和父亲去劝劝聂大人,你先回去吧,别太忧心。”单柏很体谅兆炎。见兆炎面有迟疑,单柏笑道:“回去收拾准备下吧,朕回宫后就准你的奏。”
……
聂安本想亲自送单相权和单柏回宫,可单相权不想让聂安跟着,就将他打发回去了。
薄暮冥冥,天色渐暗。
二人慢慢走在回宫路上,单柏趁机又拉住单相权的手,道:“父亲,为何聂师父一直未娶?刚刚他在书房里看的那个画卷……”单柏记得他和单相权进去时,聂安正在看一幅画,画旁边还有一副棉布手套,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聂安没想到他们二人会来,慌张之下赶紧请安,画也顾不上卷好,所以单柏才看到那幅画上的女子。
单相权低头看了一眼,道:“手上怎么这么多汗?快松开。”
单柏抿抿嘴唇,听话的松开手,立刻掏出一块丝帕,擦了擦手后又握住了单相权的手,这次握的更紧了。
单相权苦笑了两声,不再要求单柏。
“聂安他本来有妻室,那画上的女子应该是玉儿吧。”
“玉儿?玉儿是谁?”
“你母妃的贴身丫鬟,后来嫁给了聂安。可惜嫁给聂安后不到一年就因病去世了,也未给聂安留下一儿半女,她去世后,聂安一直未再续弦。”
单柏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聂安是个如此深情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单柏打破眼下的沉寂,道:“聂师父他,想清楚后应该会去找兆炎吧?不过他跟了您半辈子,忠心耿耿,您舍得让他走么?”
单相权意味深长的看了单柏一眼,耐人寻味般说道:“他去找兆炎干什么?看着兆炎每天围着那个白世奇转,把他晾在一边?”
“那怎么办呢?我看聂师父他真的很难过,毕竟和兆炎十几年的父子情分,怎么能说断就断。”片刻后,单柏才慢慢觉出单相权话里有话,看了单相权一眼,单柏有些不知所措。“父亲!您还记得那件事啊——那时白将军受了伤,还是为了我才会受的伤,我怎么能弃他不顾呢——”
“你是孝子是好孩子,我知道!”单相权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单柏沮丧的按住额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您还生气呢?您是和他不熟,白将军真的很好,是个大好人,能做他的儿子,是兆炎的福气。”
“你是不是也想当他的儿子?”瞪了单柏一眼,单相权冷着脸甩开单柏的手,大步往前走。
单柏看着单相权大步离去的背影,愣了片刻。抬步追了上去,单柏笑眯眯道:“父亲,父亲,别生气,以后我再也不提起他了。”
“哼,你觉得本王的度量就那么小?”
“当然不是,父亲气量无边,当然不会和儿子计较。”单柏锲而不舍的拉住单相权的手,脸有些红,试探性的问:“难道,您是吃醋了,吃白将军的醋?”
单相权手指一僵。未待他否认,单柏就扑上来抱住了他。
“你……快松开,你看行人都在看咱们。怎么没大没小的……柏儿!好了……你勒得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
回到宫中后,单柏将单相权请进勤政殿。
“父亲,快坐。”单柏将单相权请上上首位置,命宫人奉茶。
“天色不早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府了。”
“就留在宫中吧,别回去了。就住在金龙殿里。”单柏不想让单相权回去,单卓不在,单弘也走了,两位夫人死的死疯的疯,聂安和兆炎也都不在,如今的单王府是个只有一群下人的大宅子,还回去干什么。
“金龙殿是帝王寝宫,我住进去成何体统!”单相权沉声责备。
“您若是不愿意睡在那里,儿子明天就吩咐工匠为您专门建造一间宫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