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父亲!儿子的意思是,等弘弟回来后,您再回去住,让您一个人住在那里,儿子在宫里也睡不好。”单柏软着脸哄单相权,命人将为单相权定制的新官服送了上来。
“您看,这是您的新官服。”单柏命宫人将官服打开,展示给单相权看。
“这……”单相权没想到单柏真的按龙袍的样子给他做了一件。“这……简直是……”单相权不知道单柏是真傻,还是想要如何,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把它放到那边,你们都下去吧。”单柏命人将官服放到一边的桌案上,遣退众人。
拿起龙案上的一张地图走到单相权眼前,单柏打开地图,指着大单版图边上的一个国家道:“父亲,儿子准备发兵攻打笛国,攻陷了笛国,这整片河山就彻底是咱们大单的了……真正的天下归一,万民归心,这片大好河山全部都是咱们的了。从今以后,再没有多国并立,这天下的土地全是咱们大单的,所有人全是大单子民,真真正正!”单柏阖上地图,跪在单相权脚边,看着单相权道:“这次,儿子要带兵出征,父亲就留在宫里暂时替儿子处理国政,好不好?”
“柏儿……你,要亲自出征?”
单柏温和一笑,道:“这样才有万全把握一击成功,怎么,您不相信儿子的实力么?”
“你刚刚对我说的可以让我高兴的,就是这件事?”单相权拧眉问道。
“怎么了父亲?难道您不高兴么?”单柏跪直了身子,握住单相权的手,柔声道:“总齐八荒日月重光,肃清万里九州归一,把所有国家全部并入单国的土地不一直都是您的心愿么?这个心愿儿子马上就要帮您实现了,您不高兴么?”
“那这次,就由为父带兵出征!”单相权知道笛国是尚武之国,马背上的功夫远比其他国家厉害很多,几百年来,兵燹不断、国土更迭,唯有笛国自始至终固守一隅,没有被任何国家侵占过。
“不,不行。”单柏握着单相权的手,一脸坚定。“我知道您比儿子厉害,可是这次攻打笛国是儿子的意思,这场胜仗是儿子要送给您的礼物。从今以后,再无其他任何国家,历史属于大单。”
见单相权还要坚持,单柏忙道:“那年您上了战场,两年多后才再回来,再后来让儿子一等又是半年多。那种日子很难熬,很艰难,生不如死……所以,儿子不许您再去出征了。这次,您就放开手,儿子一定要为您做些什么,这是儿子想要送给您的礼物——完整的九州河山!嗯?好不好。”
“这天下是你的,怎么说是送给我的呢?”
“我的不就是您的,没有什么区别。三天后,儿子就带兵出征了,您就不要送了。这两天您就住在宫中别回去了好不好?”单柏一脸哀求。
“这么快?”单相权没想到单柏一直瞒着他这件事。“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不送哪行,不行。”
单柏捧着单相权的手,跪着往前靠了靠,微笑道:“不是不告诉您,是想给您一个惊喜。临行前一晚您在宫中为我饯行就行了,一早出发您就不要去了,您的风寒还没好彻底,不能受凉,一定要好彻底才可以,否则以后会复发的。”见单相权不说话,单柏撒娇道:“等儿子回来,您也送儿子一件礼物好不好?”
“唉,柏儿,你想要什么?”单相权叹了口气,似乎对单柏的撒娇和体贴毫无抵抗力。
“您愿意给什么都好,只要是您送的,什么都行。啊……先别告诉我您要送什么,现在知道就没意思了。”单柏笑嘻嘻的看着单相权,一脸孩子气。
“你呀……好吧。快起来,别跪了,这还是在大殿里呢。”单相权微笑着拉起了单柏。
第一百三十二章:九州一统
单柏出征已经有三个月了,每隔几天单相权都能收到单柏的亲笔书信。内容大多很简单,只是汇报一下战况并报个平安。
一开始,单相权只是看看,并不回信。后来战事加急,书信由一开始的三五天来一封变为十几天才来一封。这场仗打得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艰辛,一战就是半年多。后来,单相权开始亲笔写回信,每次看到单柏的字迹,单相权都很安心,想必单柏那边更是如此。
一直以来,单柏将国事处理得很好,朝中几乎已无大事,单相权这时算是彻底清闲了下来。
这天下了朝,处理完一些琐事,单相权闲来无事在御花园里散步,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悠闲的在御花园散心。已经近一个月没有收到单柏的来信了,单相权隐隐忧心。
“落儿,落儿,不要,不要烧,不要走——不要啊落儿!”
走出御花园后,单相权隐隐听到一阵喧闹声。寻着喧闹声走去,单相权在宁德殿外看到了湛双成。湛双成披头散发,被一群小太监围住。
小太监们举着火把,点着什么东西,漫天烟灰飘荡……湛双成追扑着烟灰,边扑边喊:“落儿,不要走,不要——不要烧,不要火——”
单相权远远看着,问身后的章公公道:“他怎么在这里?”
“回王爷,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见他可怜,不忍心将他关在大牢里,又怕放他出宫他会被人欺负,好像他还有不少仇家,所以皇上就让他住在了这宁德殿内。”
“那些小太监是怎么回事?”单相权知道湛双成因何而疯,所以自然知道这些小太监其实是在欺侮湛双成取乐。
“这……他们都是负责伺候照顾他的。”
“那是在伺候么?”单相权的声音冷冷的。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治他们的罪。”
章公公走过去后,呵斥了几句,小太监们知道犯了错,赶紧扑灭了火把,又看见单相权稳步而来,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单相权并不理会那群小太监,让人将疯疯癫癫的湛双成拉进殿内。湛双成当日被单相权废了武功,现在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任人将他拽进大殿。单相权坐在桌边,发现桌上的点心已经发了霉,便命人重新准备一份给湛双成送来。
点心端了上来,是湛双成最喜欢的酥桃饼。单相权和湛双成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湛双成夺了单家王位,虽然可恨当诛,可看到当年那智勇双全、仪态万千的湛双成沦落至此,单相权多少也有些心酸。
湛双成直勾勾看着冒着香气的酥桃饼,并不吃,而是去拿单相权跟前的桂花糕。
单相权未用早膳,正好走到这,就让宫人顺便也为他准备一些糕点随便填填肚子。没想到湛双成会站起来拿他的点心,单相权有些不解。
“你不是一直喜欢吃那个么?”
“那是落儿爱吃的,我要等他回来一起吃。”
湛双成边说边狼吞虎咽的塞着桂花糕,显然是饿了太久。
单相权终于明白了,之前的点心风干发霉,并不是湛双成不吃,而是他一直留着点心等待湛落。父亲的心都是一样的,单相权之所以喜欢桂花糕,也是因为单柏喜欢。吃着桂花糕,单相权就会觉得单柏一直在他身边。
单相权将桂花糕推到湛双成跟前,怕他噎着,命宫人给湛双成倒了一杯茶,放在一旁。
吩咐宫人好好照顾湛双成,单相权就离开了。离开后,单相权越发惦念单柏,一个月来一直没有消息,最后一次通信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胜局已定,没理由一个月也不给他来一封信。
单柏不在的这半年里,单相权越发觉得他也离不开单柏,而不只是单柏单方面的离不开他。
在宫里,单相权更加惦念单柏,索性直接回了王府。半年里,单相权准备了很多礼物,可他一直考虑不好到底该给单柏什么好,让他茫然的是,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单柏最喜欢的是什么。看着单柏留下的满桌子木人,单相权决定也刻一个木人送给单柏。
刻木人似乎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刻了几个,单相权发现他根本刻不好,而且还总是把手指弄伤。
“老爷,老爷,周大人来了。”单荣慌慌张张的声音大老远就传到了书房里。单荣是单王府原先的管家,聂安两个月前终于辞官而去,去找兆炎了。临走之前,他将单荣找了回来。
单相权皱皱眉头,单荣虽然是王府的老人,可实际很年轻,所以办事总是毛手毛脚的,单相权很不喜欢他那种毛躁的性格。
“参见王爷。”
“周大人不必多礼。”见周春年神色激动,单相权立刻想到了什么,扬眉道:“可是前线有什么消息传来?”
“王爷,此战大捷!”周春年激动地浑身颤抖,他知道胜利的结果意味着什么,从今往后,九州一统,天下归单。
见单相权惊喜得发愣,周春年赶紧将前线送来的战书交给单相权,道:“王爷,这是捷报!您刚出宫捷报就千里加急送进宫了,臣马上给您送来了。”
单相权接过捷报。单柏答应过他,打赢胜仗会亲笔写下捷报给他送来。单相权知道单柏一定不会让他失望,他从没让他失望过。迫不及待打开捷报,单相权扫了一眼,神色渐渐僵硬。
“王爷,您怎么了?”周春年察觉单相权神色不对。
捷报落地,单相权怔怔看着周春年,道:“大军何时归来?”
“王爷?上面不是写着么,一个月后。”
“他只派人送来这一份么?”捷报根本不是单柏亲笔所书,单柏的字,单相权认得。
周春年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奉给单相权。“这是皇上给您的书信,刚刚急着给您捷报,属下把这事都忘了。”
撕开信封,单相权展信阅读。
“王爷,您怎么了?”见单相权面色突然苍白,周春年扶住单相权,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王爷,您到底怎么了?”
“皇上他……他是不是快不行了?还是,已经——已经驾崩了?”单相权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出来。
“王爷!”
“若是他好好的,不可能,让别人,来写信……”单相权有些窒息。
“也许皇上是忙着犒赏众位将领,没时间亲笔写……”
“不可能!”单相权摇摇头。他知道单柏的性子,只要那条胳膊还能动,单柏绝对会亲笔写给他的信,不会找任何人代写,除非……
……
一个月后,大军凯旋而归。单相权并没等来穿着战袍驾马而归的单柏,而是等来了单柏的棺木。
原来早在战场上时,单柏就生了病,他一直强撑着骑马打仗从而拖延了病情。攻破笛国后,人突然就快不行了,为了见单相权最后一面,大军火速往回赶,可单柏最终没能战胜病魔,在半路溘然而逝。
单相权神思恍惚,打开棺木好久后,他才慢慢移动脚步,分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可单相权却走了很久,好像有半辈子那么久。
全军肃静,王坤然身披战甲站在棺木边,眼中垂泪。
单柏静静躺在棺材里,身上披盖着紫金龙袍,容貌如生。
“王爷,您将皇上手中的那颗珠子拿出来吧。”
单相权似乎没听到王坤然的话,努力了半天才抬起手,摸到了单柏的脸……
没想到那次在宫中饯行,竟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那天,单柏还对他撒娇,要单相权亲自喂他吃桂花糕。单相权责备单柏没规矩,并没喂给他,而是板着脸把桂花糕扔在了他手里。
单柏苍白的脸早已僵硬,冰凉刺骨……
那股子凉意从单相权的手尖渗入,直抵心房,单相权摇晃了一下,用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金丝楠的棺材才没倒下去。
“皇上——最后,可曾说了什么?”单相权费力挤出几个字。
“没有,皇上去得太突然了。但是早在皇上生病时,他就拟好了诏书,说待他死后就将王位传与您……”说罢,王坤然从棺材中拿出了单柏所写的诏书,双手奉给单相权。
单相权看着诏书,将目光移到单柏惨白的手上,单柏的双手放在腹部,可其中一只手紧紧攥着一颗闪闪发光的珠子。
见单相权把目光移动到了单柏的手上,王坤然赶忙道:“王爷,那颗珠子是皇上杀进笛国大殿时从皇宫中找到的一颗宝珠。那本是一颗黑色的大珍珠,可能是因为什么独特的缘故,珠子色泽偏紫,皇上当日拿着珠子时就说这颗珠子宝气耀眼,大有紫气东来之势,说要拿回来送给您,为您镶在金冠上……皇上去世前,已经说不出话了,手却紧紧攥着这颗珠子。入棺前,我们谁也没办法从皇上手中拿下这颗珠子,皇上抓得太紧了……想必只有您才能拿下来……”
单柏虽然死了,可好似活着一般知道眼前这人是单相权。所以单相权很轻松的就将珠子从单柏僵直的手中取了下来。
紫光耀目,刺得人眼疼……
珠子从单相权手掌滑落,噗通一声砸在棺木中。单相权突然失去理智一般,一扬手,将王坤然双手奉给他的遗诏打飞。
“王爷!”王坤然没见过单相权这样,看着他愣住了。
“柏儿,你起来!给父亲坐起来!”单相权双目通红,瞪着棺木中的人颤声命令道。
“王爷,皇上已经去了,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柏儿!起来,起来,不许这样吓我!不能这样——你给我坐起来!坐起来!”
单相权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久,直到眼前一片黢黑。
……
“父亲……父亲!”
听见有人喊他,单相权费劲的睁开眼,朦朦胧胧中只能看到眼前有个人影不住晃动。好半天,他才将目光汇聚到单柏脸上,看清了单柏的脸。
“柏——柏儿?”单相权睁大了眼睛。单柏不是已经——难道自己也死了,所以才会再相见?
“父亲,您做梦了么?”单柏拿起丝帕慢慢为单相权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关切道:“您梦到了什么?为什么神色那么痛苦,您一直紧紧攥着拳头——”
“柏儿,我也死了是么,能再见你真好。”单相权看着单柏关切的脸,喃喃道。
“父亲,您胡说什么呢!您是不是还没睡醒?”单柏有些焦急,他不明白单相权为何会说出这种话。敛下神色,单柏拿着丝帕慢慢给单相权擦汗……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单相权的脸颊时,单柏吓了一跳,“您的脸怎么这么凉?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派人进宫喊太医——”
“柏儿?”单相权猛地抓住单柏的手,发现单柏的手是热的。
“父亲,您怎么了?别这样,您是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父亲?”单柏被单相权反常的样子吓住了,见单相权要坐起来,单柏赶紧去扶。
“是梦么?”如果是梦怎么会悲伤得那么真切?可如果不是梦,那么现在就一定是梦了……
“是梦,当然是梦。您怎么出了那么多汗……”单柏怕单相权出汗后受凉,随手拿起一旁的外衣给单相权披上。见单相权神色有些茫然,单柏笑道:“这些日子,您有没有想我?”单柏从怀里拿出一颗珠子送到单相权眼前,道:“您喜欢么?这颗珠子是我从笛国宫中看到的,看它多适合您,回来我让他们把这颗珠子嵌在您的金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