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这人找到,袁术的厚礼分你一半。”
赵云:“……”
吕布不再多说,上了赤兔,朝城门处去。
赵子龙此时不过是刘备麾下一校尉,与温侯官职简直是云泥之差,况且刘备有求于人,再三嘱咐须小心行事,赵云也不好多说
什么,翻身上了另一匹马,跟在温侯身后。
赵子龙坐骑乃是刘备爱马的卢,蹄下生风,煞是神骏,跟着吕布竟不被甩开,到了小沛城门上,陈宫还未至。
吕布三五步跃上城门,赵云紧跟其后,只见城外密密麻麻排了近三千兵马,穿寿春军铠,挑一面大旗:孙。
又有一骑于开阔地徜徉。
“城楼上可是温侯?”那人朗声笑道:“吾乃丹阳周公瑾,特持我家主公书信来见。”
吕布道:“让他进城。”
赵云忙道:“万万不可!”
吕布怒道:“放肆!区区一校尉,管得了本侯的事?!”
赵云道:“温侯请听我一言!”
周瑜在城外叫道:“无须开门,请人来接了书信便是。”
赵云道:“袁术此人背信弃义,不可轻信,如今以计离间玄德公与侯爷,只待各个击破……”
吕布霎时被那“离间”二字刺了个准,正要反驳,周瑜又道:“请温侯接信!”
那时间阵中一人弯弓搭箭,瞬息间飞至面门,赵云色变,抡枪拦在吕布身前,一声爆喝:“当心!”
赵云银枪一绞,吕布还未反应过来,那箭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拐了个弯。
吕布:“……”
赵云:“……”
木箭轻飘飘,左飞右飞,像在窥探吕布动静,赵云蹙眉,抬枪去点,那箭傲娇地扭了个弯,掉头飞向柱子,软绵绵“噔”一声
钉了进去。
“妖怪啊——”城门上卫兵吓得四散。
木箭没钉稳,掉了下来,继而飞起,再次用力朝柱子上钉了几下,终于插牢了。
吕布嘴角抽搐,问赵云道:“方才……你也看到了?”
赵云手心满是汗,睁大了眼:“是、似乎是……”
吕布劈手将那箭折下来,取了尾部纸条一拆,展开,见上面唯有一行字:
劝和后与周公瑾一谈。
周瑜抱拳道:“叨扰!有缘再会!”
另一骑排众而出,带着袁术的贿赂礼单,交予小沛城守。
劝和。
吕布与陈宫想过趁乱夺取徐州,想过攻袁术大本营寿春,亦想过迁军徐州,却唯独未想过劝和。
然而这种解决方式正中吕布下怀,袁术在信上应允,只要吕布不助刘备,便将赠吕布丝绸千匹,粮米十万石,牛羊千头,黄金
千两。
一个冬天过去,吕布正缺钱,本打算率军再回兖州去抢,曹操却有了防备。
袁术送钱来再好不过。然而既不能坐看徐州失陷,又想得袁术的贿赂,唯一方法就是劝和。
在吕布的逻辑里,只要不帮刘备打仗,自然就是“不助”;但袁术的逻辑却是在攻下徐州前,吕布不应插手,双方标准不同,
导致最后生出一堆麻烦,可怜袁术被愤怒追债的吕布打出满头包,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纸条上那字是周瑜写的,陈宫也看不出甚道道来,主仆只得放在一旁先不管,于小沛与徐州城中一处高地,设下酒席,朝双方
递信,邀刘备与纪灵一聚。
设宴处名唤辕门。
那日并州军打围,中未搭帐,仅一低坛,设了三席,袁军居左,刘军居右,吕布一身武神战铠,头戴雉鸡尾冠,大大咧咧居中
一坐,与半年前被打得仓皇逃窜的狼狈模样判若两人。
周瑜领上百人来了,身后跟着小兵打扮的麒麟,麒麟刻意戴了个大头盔,挡住面容以免被并州军认出,碎发于盔下压着,现出
白皙干净的脖颈。
纪灵入座,刘备入座,双方皆是客。
麒麟与露天筵席只距不到十步,吕布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贤弟在想何事?何时去与温侯相见?”周瑜低声道。
麒麟压下头盔,低声道:“吕布今天穿铠穿袍?”
周瑜遥遥看了一眼,答:“金铜战铠,龙鳞甲靴,头上戴的武冠倒是有趣。”
麒麟笑道:“是两条小强须么?”
周瑜道:“小强?”
麒麟侧过头,看了一眼。
吕布若天神下凡,一身凛冽霸气不容忽视。
三杯酒毕,纪灵粗声粗气道:“温侯何出此言?徐州牧既非朝廷亲自册封,便是名不正,今日要说和我等撤军,决计不可能。
”
刘备始终缄默不言。
吕布左臂驻着方天画戟,一脚踏在酒案上,懒懒道:“决计不可能?”
刘备终于开口,缓缓道:“事在人为,世间本无不可能之事。”
麒麟点头道:“Just do it。”
周瑜:“?”
麒麟摇头笑道:“待会有好戏看,公瑾。”
纪灵嘲道:“无需多言,我意已决。”
吕布手持方天画戟,侧着头,朝远处一指,道:“高顺,将我兵器取到城门处去,插在地上,戟尖扣个陶杯。”
高顺接过画戟,手上一沉,继而翻身上马,驱马直奔,直至人与马距离遥远,望去模糊。
数万将士鸦雀无声。
吕布道:“画戟距此逾百步,一箭射中戟尖,你说,可不可能?”
刘备身后,张飞放声大笑:“决计不能!”
纪灵道:“素知侯爷武技举世无双,然纵是李广复生,亦决计不能。”
吕布嘴角略勾了勾,道:“若本侯射中,你二家罢战,若不中,本侯撤军,依旧续战如何?”
张飞傻眼了。
纪灵:“……”
刘备垂泪:“如此甚好,温侯今日恩德,我徐州十万军民,铭记于心。”
纪灵还未说话,吕布已喝道:“擂鼓!取我镇疆神弓来!”
一通战鼓狂擂,吕布卸了护腕,抛在地上,护腕落地时“当”一声响,竟是有十余斤,与席众将俱是动容。
只见吕布挽了袖,接箭,搭上弦,侧过头。
温侯侧脸英俊,眉间尽是桀骜自信之气,一眼微眯,说不尽的不羁,道不尽的英气。
战鼓停,万军屏息。
吕布:“……”
吕布道:“太远了,挪近点。”
众人杯盘翻倒,摔作一团。
张飞哈哈大笑,道:“这算甚么……”
张飞话音未落,吕布倏然喝道:“着!”
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若流星坠地!
但听弓弦一响,金光万道,神箭正中百步外画戟尖,将陶杯砰然射得粉碎!
吕布将弓随手一抛,扬起邪气笑容:“如何?”
众军疯狂喝彩,并州营士气空前高涨,个个为吕布那无双霸气心驰神往,麒麟怔怔看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斟酒,再饮一杯,送纪灵将军回寿春。”吕布吩咐道。
刘备道:“子龙善射,比之温侯如何?”
赵云朗声道:“百步外,正中戟尖,子龙自愧不如。”
刘备目中泪光闪烁:“得见温侯神技,弓箭之道,天下无人再能及。”
纪灵黑着脸,重重哼了一声,将酒杯掼在案上,喝完第三杯酒,扬长而去。
刘备泪流满面,起身称谢,吕布懒懒一拱手,便作了个“请”的手势,众军散了。
吕布站在筵台上,看了远处画戟片刻,忽吩咐道:“文远,去将方才那箭捡回来。”
“禀报主公,周瑜求见。”陈宫道。
吕布冷冷道:“周瑜是谁,不见。”
陈宫道:“周瑜便是那日将信射上城门之人。”
吕布颇不耐烦道:“有何事?!”
陈宫领着周瑜入席,兵士将残酒收了,周瑜也不介意,在原先刘备那案后坐下,示意不必斟酒,拱手道:“久仰温侯大名,今
日神技,堪比霍去病射李敢,飞将军射顽石,令人大开眼界。”
吕布道:“罢了,有话快说。纪灵已退,你这帐前走狗还有何事?”
周瑜丝毫不恼,笑道:“公瑾非是袁术手下将领,此次原是为我家主公孙伯符前来,求温侯一事。”说着从袖中掏出孙策交给
吕布的信。
吕布看也不看那信,漠然道:“孙策是孙坚长子,昔年恩怨未解,还想如何?信留下,你可以走了。”
周瑜道:“侯爷。”
周瑜朝麒麟打了个眼色,远处麒麟却是心思复杂,摇了摇头,不愿上前。
周瑜只得将麒麟的计划说了,最后道:“恳请温侯出手相助,来日侯爷取寿春之时,只需振臂一呼,我江东儿郎必将拼死相助
。”
吕布懒懒道:“也罢,既是如此,本侯便应你所求。”
周瑜斟酌片刻道:“还有一事……”
吕布眉目间尽是戾气:“滚。”
陈宫连使眼色,周瑜见吕布心情不太好,只得起身告退,张辽与周瑜错身而过,取了画戟与箭来,躬身呈上。
一箭一弓,横于案前,吕布面无表情,宽大手掌从弦上抚过,弓箭似有灵,不住嗡嗡作响。
吕布手指拈着那箭,呆呆出神。
纪灵当夜撤军,麒麟骑着马,不即不离跟在江东部属后,大部队过一山谷,周瑜行行停停,终于忍不住道:“跟我们回去罢。
”
麒麟道:“不了。”
周瑜道:“我送你回小沛?”
麒麟道:“不用。”
周瑜又道:“你要去何处?”
麒麟恹恹道:“没想好。”
潮水般的并州军现身,陈宫于峡谷两侧部属了弓箭手,计划中的伏击来了。
张辽道:“可是丹阳周公瑾?主公让你从山后小径撤出。”
周瑜道:“谢了!”
麒麟驻马片刻,那喊杀声震天,惊动了袁术大部队,前方纷纷掉头来援,周瑜已带着兵马退出谷外。
麒麟站在战阵中央,举棋不定,片刻后掉头跟着周瑜离开战场,纪灵派人来查看,山谷内却飞石滚木坠下,轰然声响。袁军赶
至时被砸得血肉模糊。
山顶大旗反复挥扬,上书“刘”字。
麒麟笑了笑,陈宫果然还是十分谨慎,知道嫁祸给刘备。
“回去代问伯符好。”麒麟遥遥朝周瑜一抱拳。
周瑜叫道:“他日江东再会,必将扫榻相迎!”
麒麟调转马头,此处距徐州近十里,他慢悠悠地在空旷处策马前行。
同一时间,吕布于小沛喝了两坛酒,借着油灯,捋起貂蝉鬓发。
貂蝉香肩半露,肌肤雪似地白,油灯昏暗,映着她姣若天仙的美容,目中隐有凄凉神色。
“侯爷。”貂蝉柔声道:“咱们也该有个家了,总住在小沛不是办法。”
吕布专注地看了一会,吩咐道:“出去罢。”
貂蝉蹙眉,吕布道:“出去,让我自己呆一会。”
貂蝉拉好绣袍,起身离去,吕布无奈地吁了口气,随手取来孙策那信,拆开。
吕布漠然看了一会,如遭雷殛,猛喝道:“高顺何在!牵赤兔马来!”
吕布当夜骑了赤兔马,尚未换武铠,便率领数百人离开小沛,追着江东军而去。
麒麟则在广袤平原上漫不经心前行。
胯下战马咴了声,麒麟道:“渴了么?”
他将马牵到一处小溪畔,任其喝水,头顶星翰灿烂,银河如带,明月隐没,漫天繁星下,麒麟忽地辨出这马竟是孙策坐骑。
那日大乔将惊帆缰绳亲手交到自己手中,孙策未曾出来送别,麒麟只道是借用,不料一番忙碌,竟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怎么办呢?该把马还回去。
惊帆与赤兔相似,俱是日行千里的神驹,这礼太过贵重,收不得,况且自己用也是浪费了。
距小沛不到三里路程,麒麟远远看了一眼,地平线另一面,徐州城灯火通明。
小沛则全城皆睡,城门处隐有亮光,一队并州军点着火把向东南驰去。
麒麟上马,决定先回小沛与吕布见上一面再说。
23.江东送客伯仲笛音
甫一靠近小沛城门,门上便亮起火把。
“什么人?!”兵士警觉喝道。
“凤仙儿呢?!”麒麟遥遥喊道。
没人应答,麒麟看到城门处贴着自己的悬赏令,笑道:“通报城里,叫陈公台、张文远、高顺其中一个来,城楼上的弟兄,你
们可以去领一千两黄金赏钱了。”
“麒麟!”张辽匆匆出外,那一下,登时整个城门处炸了锅。
“快放吊桥!”张辽顾不得别的,纵马一跃,从吊桥上凌空冲出城:“主公方才带着高大哥朝丹阳去了,陈宫先生正歇下,你
快与我进城!”
麒麟驻马不前,疑道:“去丹阳做什么?”
夜空中,一道霹雳划过,将小沛、徐州两城映得犹如白昼,炸雷声掩去了张辽的话。
“貂蝉还在城里?”麒麟又问。
张辽道:“去徐州做客了!你进来罢!”
麒麟道:“你通知陈宫,让他小心防守。”
陈宫赤着脚跑上城门,道:“麒麟,那日之事,实有内情……”
麒麟仰头问道:“奉先去找我了吗?”
陈宫道:“主公听说你在江东,铠也顾不得换,连夜便点了上百兵……”
麒麟心中一阵温暖,笑道:“知道了,我去追奉先,主公和高大哥都不在城里,你不要大意,慎防偷袭,雨季快来了。”
陈宫还未想清麒麟那没头没脑的一句“雨季快来了”是何意,麒麟已拨转马头,驰入了茫茫夜色。
又一声炸雷爆响,大雨铺天盖地的下了起来。
徐州城方位,一匹白马冒雨而来,马上之人遥遥喊道:“末将赵子龙!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求见温侯!”
闪电犹如将黑暗的天空割开了一个口子,大雨瓢泼,朝地面哗哗地倒。徐州至长沙,丹阳,吴郡两路,四处俱是横流的水。
麒麟被淋得一身湿透,策马循山道而行。
长江雨水暴涨,迎来了开春后的第一个汛期。
数日后的下午,丹阳。
周瑜领程普、黄盖等人回府,一番打点后将众将送到城西兵营处先自歇下。自己冒雨归郡,染了风寒,小乔煎了药服侍他服下
后,夫妇于房内歇息。
雨势极大,孙策无法练兵,众人俱在府内无所事事,吕布来了。
吕布于丹阳城外叩城,视太守吴景于无物,身周近百亲兵,气势却如拥千军万马。
吴景登上城楼,见是吕布,登时骇得脚上直抖。
“传令!”吴景慌忙道:“派探报出城,查清这厮带了几万人!”
吕布以方天画戟朝城门处一指,冷冷道:“你便是丹阳太守吴景?传孙坚犬子出来。”
麒麟一路于徐州南下,过会稽,寿春,吴郡,驰向丹阳,沿途大城俱紧闭城门。麒麟颇觉蹊跷,入得丹阳,又见全城戒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