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上的戏拍了整整十天才算圆满结束,何馨惠和小奇来了两天便离开,阿宝却一直留着,每天都有些零散戏份。
夏明晗落水那场戏就来回三天才让叶非点头说满意。曾晓文这几天也没闲着,夏明晗有戏时就在边上看,等他下了戏带他把岛
上美食吃了个遍。晚上他也老实,没去找过夏明晗,夏明晗觉得挺好,睁开眼睛就要拍戏,有了睡意又被他按在床上干的日子
谁吃得消。
听summer说有人看到阿宝常出入曾晓文那套房,夏明晗还惋惜,“又被老板尝了鲜。”
summer听他讲这话,心道,放眼整个圈子,估计就他能受得了曾晓文这脾性,不光是受得了,而且还乐得自在。
什么锅配什么盖,这话放到他们身上真是一千一万个没错。
那次见了曾晓武之后,宋海和夏明晗的关系突飞猛进。summer和小满都挺诧异,看两人大有发展成拜把兄弟的趋势,只能感慨
世事无常,他们俩也能看对眼成兄弟。
剧组在岛上最后一天,有人发起聚餐,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前往据说是岛上最高级的海鲜酒家。酒席上叶非一如既往对夏明晗挺
照顾,安排座位时特意找他坐身边。剧组的饭局,曾晓文没出面,酒过三巡,大家说话的嗓门也大了,话也说得开了。有人口
无遮拦开夏明晗和曾晓文玩笑,夏明晗都一一收下,其中牵连到阿宝,阿宝脸皮薄,吃到一半就和助理走了。
宋海和他说悄悄话,讲他终于知道曾晓文看上他哪一点。
夏明晗问,“哪一点?”
“脸皮够厚,堪比城墙。”
夏明晗和他笑作一团,叶非问他笑什么,夏明晗挠头看他,“讲笑话呢,导演你让宋海也给你讲一个。”
叶非顺顺当当接下来说“好”,宋海也大方,随口就扯了个冷笑话。夏明晗坐在两人中间觉得不自在,他按着额头说醉了,得
回去休息,严棋和他一道退席。他们这一走,酒桌上的人跟着走了大半。
第二天夏明晗在飞机上问宋海昨晚喝到几点才回去,宋海自豪地说:“后来都走了,就剩下我和叶非喝,我把他喝趴下了!”
夏明晗去看歪着头打瞌睡的叶非,拍宋海肩夸他厉害。
宋海问起曾晓文,夏明晗提醒他,“回去千万别和媒体说那事。”
“我们有革命友情,你还怕我出卖你?”
曾晓文没和他们一班飞机,说是想在海岛上多呆几天,夏明晗撇撇嘴对宋海说,“估计看上岛上哪个姑娘了。”
宋海想不明,百思不得其解,他问夏明晗,“你们两个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夏明晗迅速答道:“他出钱我出力,还能怎么回事?
宋海皮笑肉不笑地瞅着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同他耳语,“我可从没见过被包养的在外面像你这么潇洒。”
“那你现在不是见到了。”夏明晗指着自己有板有眼地说。
宋海鄙夷地啧了声,不愿放过夏明晗脸上任何细微变化似地认真盯着他看,夏明晗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片刻后就听到他发出
意味深长地感慨,说他懂了,悟了。夏明晗也懒得追问,双眼一闭打起盹。
宋海凑到他耳边对他说,“喂,你是不是怕自己一心贴上去,他到头来却和别人跑了。”
夏明晗眼皮隙开条缝,刻意放缓了语速讲,“你懂个屁。”
宋海笑的得意,夏明晗烦他,问空姐多要了条毯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兜住。他真在飞机上睡着,summer过来叫他下飞机时看到他
裹成这样立马去扒,“你也不怕把自己闷死!躲在里面干什么!”
夏明晗还睡眼惺忪地,他没和叶非他们走特别通道,混在剧组工作人员里出了飞机场。他今天下午没戏,summer问他要回哪里
,夏明晗想了会儿说想回公司,和齐林商量下录唱片的事。
summer说没事前和齐林约好,他不一定有空。
夏明晗不在意,“没事,我就想回去看看。”
summer有心劝他别去,最后还是拗不过他。
曾晓文与美莎订婚的新闻还在华星内部流传,夏明晗人到华星,从前台到办公室一路上非议不断,summer去找齐林,让夏明晗
去小会议室等着。他搭电梯时遇到田秋,田秋这人记仇,一见到夏明晗,想到上次被耍那事就气得牙痒痒,免不了对他冷嘲热
讽。
周围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在,她也不忌讳,话说得难听。
“男人还想当正宫,开什么玩笑,简直是天方夜谭,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下面有没有病都不知道。公司体检快到啦,我
这里还多张申请表,有人要的话就拿去,早点检查出来还有时间考虑后事,到时候又是新闻一件,又有八卦杂志可以上啦。”
身边有人偷偷瞥夏明晗,忍不住笑了。夏明晗站在电梯一角,听田秋也讲不出什么新花样,他才回击道:“下面病得再厉害的
烂货都比你张嘴干净。”
电梯里众人闻言全都沉默,静观事态发展。此时电梯到了九楼,烦着冰冷光泽的门向两边缓缓开启,夏明晗走到外面,田秋也
跟着出来,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这场面被和方原一起等电梯的记者抓个正着,卡擦卡擦连拍数张,夏明晗被甩了一巴掌也没还手,看田秋气急败坏地在原地跺
着脚,手指戳到他鼻梁上,粗言秽语全都跑了出来。
夏明晗看着因为抓到新闻而显得兴奋的平头记者,“泼妇骂街,看好了。”
田秋又怒气冲冲去夺那记者的照相机,她两个助理也扑了上去,趁这空隙,方原扯着夏明晗往男厕跑。
夏明晗问他那记者什么来头。
“来给我作访问的《音乐盒》的记者。”
“音乐杂志的记者都这么八卦?!”夏明晗还当他是八卦杂志来套话的。
“拍了发给八卦杂志也能赚外快。”方原作了个深呼吸,说夏明晗就是不肯过安份日子,一回来就闹事。夏明晗双手一摊,也
很无奈。
方原看厕所里没人,叹了口气对夏明晗说:“你这时候来公司不是自己讨骂嘛!”
夏明晗点上烟,吐出个烟圈没回答。方原看他不愿多说便提议,“你要没地方去到我那里住几天吧,我那地方不大,不过客厅
里也能凑合了。”
夏明晗笑了笑,“没事,我晚上有戏,明天要开始录音,最近都不用找正经地方睡了。”
summer到处找不到夏明晗人,打通他电话就让他到四号会议室去。方原看他推开男厕的门,禁不住好奇,问他,“老板真要和
美莎结婚?”
夏明晗扒着门板看他,“方原,你最近也缺钱到要卖料给八卦杂志?”
方原呸了声,“好心当作驴肝肺!”
夏明晗哈哈笑,“下次请你吃驴肉宴,一次把驴肝肺都吃个够。”
齐林正忙着给宁薇作新单曲,时间紧凑,匆匆说了两句,没收了夏明晗身上的烟和打火机。估计是被工作影响了情绪,齐林行
动里透着暴躁,扔给夏明晗歌词本就让他滚蛋。
summer还有其他事要忙,交代他几句也没影了。夏明晗不想太早去剧组,坐到华星大堂里玩手机游戏,刚才那个平头记者一屁
股坐到他对面,挥手和他说HI。
夏明晗没等他开口就打出手势,“你要想问我老板订婚的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要想问电梯里那事,我也不会说。就算是个
贱人,在人背后说她如何贱也太不道德。”
记者拍了记大腿哈哈笑,“你这还不算在她背后说她?”
夏明晗装傻充愣,“说谁?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别乱写,我惹不起她。”
记者掏出张名片递给他,“《音乐盒》的记者阿威,我知道你,你是夏明晗,从前怪物的主唱。”
夏明晗捧心,一脸矫情地看著名片说:“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
阿威摸着踢得清爽的板刷头,说,“我们杂志什么作音乐的人都得跟进,你们乐队还地下的时候我就跟过报道,不过那时候我
们还是小杂志,没成气候。”
夏明晗收好他名片,“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什么时候有空就打我电话,我们在作一期不同年代的地下摇滚专题,想找你做个专访。”
夏明晗答应下来,说有时间一定打电话给他,他笑着说:“我也想上上正经杂志。”
出了华星,他打车去市中心一家常光顾的茶餐厅吃饭,要了份咖喱牛腩饭套餐,和卷发的高挑女服务生还没说上两句话,手机
便在桌上震个不停。
夏明晗看是曾晓文打来的电话,头一句便问候道:“老板,岛上美女多不多?正不正?鲜不鲜?”
曾晓文在电话那端笑,“美女不知道,鱼挺腥,不放葱姜不能吃。”
他问夏明晗在干什么,夏明晗一五一十汇报,“才从华星出来,在李记吃饭,晚上去剧组。”
“你要不想回酒店去就回家。”
“老板家啊?”
曾晓文那儿传来低低的叹息声,他在电话里没那么易怒,温和不少,“钥匙放在老地方,别把自己弄得无家可归一样。”
夏明晗点的咖喱牛腩饭上来,他拿筷子戳着白饭,曾晓文也没再说话,唯有两人的呼吸声经由电波传入彼此的耳中。
“老板……”夏明晗选得这桌靠墙,他舔了舔嘴唇,往墙边移,倚在墙上用极其轻细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真得因为我不结
婚?”
“要不然我真得是因为什么不结婚?你给我说说看。”曾晓文口中带愤恨,夏明晗脑袋里浮现出他讲这话时咬牙切齿的模样,
忙可怜兮兮地喊了声“老板”,语气也变得唯唯诺诺地,“你别生气啊……我就随便问问,你也知道我这人,平时说话都不靠
谱,随便问得您也比当真啊……”
曾晓文一语点破他,“装什么可怜,你有什么话等我回去再说。”
末了,他又重复道:“等我回来好好和你说。”
夏明晗连应三声,李记就他一人闲闲坐着,他挂了电话,喊了声正在抹桌子的女服务生,“KIKI啊,我请教你个事。”
KIKI转头笑盈盈看他,“娱乐圈新时代红人,有什么想请教我的?”
夏明晗往嘴里塞了块牛腩,托腮嚼着,KIKI看他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又不问话了,拿凤眼瞪他,“有话快说啦!”
“我组织语言呢。”夏明晗总算是把牛腩咽了下去,喝口水,望着天花板慢悠悠地说,“KIKI啊,你说,有这么一个人。你十
八岁时遇到他,共处六年。他给你地方住,给你钱花,偶尔还下厨做饭给你吃,他带你去看医生,陪你吃饭,有时一起看电影
,虽然说话有些凶,不过关心你冷暖的时候也不马虎。可是,他也不是只有你一个,经常和不同男女在一起……”
“阉了他。”KIKI打断他,单手撑在桌上目露凶光。
夏明晗靠在沙发上笑,“你听我说完啊。”
KIKI抬手拦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真有这样的人我也绝不会共他六年。这和同人结婚,在家对人百般好,转身又去找其他
花花草草有什么区别?”
夏明晗听她打这个比方,越发觉得好笑,摆摆手说,“还是不请教你了,改天我找个男人请教去。”
“男人女人都一样,又不是主角换成男人这故事就走向不同结局。那你说这样的一个人,你又为什么和他六年?因为他对你好
,照顾你生活,所以你根本就不在意他是不是和别人有染?那你还不如住到福利院,那也有人对你好,照顾你生活,你还不用
关心护工的八卦,眨眼就到老,多省心。”
夏明晗看她嘴皮吧哒吧哒说得爽快,待她说完才又交代这故事另外背景。
“不过,要是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
KIKI对他摇手指,“别你你你的,你想说你自己就说你自己吧,我又不会笑你。”
夏明晗摸着后脑勺笑,“对对,是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禽兽。”
“故事背景交代完了,你到底想请教我什么事?”KIKI索性坐到他对座,夏明晗把杯中水饮尽,坦白道:“他认真对我好的时
候我会怕,最近他特别认真,我都不太敢和他说话,能糊弄就糊弄过去,要是见到人,我八成会避开。”
“你怕什么?别人对你好你还怕?”KIKI觉得他莫名其妙,整个故事都莫名其妙,世界上要真有这样两个人,那也是绝无仅有
,只有这么两个人了。
夏明晗握着膝盖,手指紧张地微微颤抖,连带声音都哆嗦起来。
“要是有一天,他不再对我好……”
KIKI说他想得还真多,问他,“你又不是死心塌地在他身边,你觉得他是为什么对你好?”
夏明晗被问住,怎么都说不出答案,他吃了口已经冷掉的咖喱牛腩,KIKI拿过他盘子让他慢慢想,她去厨房帮他弄热。等她出
来时夏明晗在桌上留下了买单的钱,人却已经不在。
第二十四章
福平山上多墓地,从市中心乘班车过去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最近几个月还在修路,司机兜了大半个圈子才在天黑前勉强赶到
墓地。这地方阴气重,到了晚上根本就没人,本趟班车加上夏明晗和司机也只有四个大活人。司机看了眼时钟,让他们快些去
拜,天一黑他就要走,据说他们公司开班车的司机有好几个都在这里出过事,全是因为入夜太深才离开,无一例外都在路上翻
车,奇妙得是还都在同一个弯道上遭得殃。
夏明晗看天边夕阳有垂落之势,他也胆小,对鬼神之说颇为忌讳,小跑着找墓碑。那年办葬礼的时候夏明晗还在医院躺着,阿
觉他妈带着他妹妹从国外赶回来,还特意去医院里看他。
阿觉的爸妈很早就离异,他妈运气好,嫁了个鬼佬,带着他妹妹就移民到国外。她那时气势汹汹跑来质问夏明晗,抬手就要扇
他耳光,说都是他带坏自己儿子,说他们成天鬼混,说怎么死得那个不是他。
夏明晗没动气,他早前已经被TIM的父母教训过。老猫家算是客气,他爸妈还带个水果篮探他,让他好好养病,事已至此,也只
能接受。TIM是家里独子,他爸据说是某某企业老总,家里不缺钱,对他管得也少,出了事才知道自己儿子混在地下摇滚圈里,
还跑来兴师问罪骂夏明晗带坏他儿子,说得话和阿觉他妈也许多相似,翻来覆去便是那么几句。
阿觉他妈那时没扇成他耳光,她被曾晓文拉住,夏明晗倒情愿被她扇两下,不是同情她,可怜她,而是她实在受不了阿觉他妹
妹看他那眼神。
他妹就坐在对面病床,怀里抱着只熊公仔,黑漆漆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他,像是才从哪个恐怖片片场过来,入戏太深,看什么
都像见了鬼。
那眼神现在想起来都让人鸡皮疙瘩。夏明晗一个激灵,加快步伐往山上赶。总算是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了那阿觉和老猫的墓,TIM
的父母不愿意和他们葬在一片墓地,也不知他现在在哪里长眠。老猫墓前放着束花还有些水果。阿觉面前干干净净地,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