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晗看着剧本开玩笑,“我真亲你,不会被你粉丝追杀吧?”
阿宝捂着嘴笑,“没事啦,他们都是理智型。”
“还是借位吧,我可还想多活几年。”
两人说笑间,宋海黑着脸坐到夏明晗边上,加入了背台词的行列。夏明晗指指他对阿宝说,“上次被他亲一下,他粉丝差点掐
死我。我估计等这电影上映,我的日子也是到头了。”
宋海对着剧本出神,没有接夏明晗话茬的意思,阿宝也不好再说什么,低下头认真背台词。
夏明晗靠在椅背上望碧蓝天空,风里带咸涩海水味,剧本的纸页被卷起,在风里哗啦啦摇摆。
在外面世界过糜烂生活的薛寒最后死在了外面,而在他身体死去之前,他早已被生活杀死两次,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还有音
乐啊。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天很蓝,云很白,一切虚浮的外表都被褪去,只有停不下来的音乐。
宋海找他对台词,夏明晗被他毫无起伏的语调吓掉,开他玩笑道:“你还没出刚才海边那场戏?怎么说话都冷得和海水似的。
”
宋海抬眼看他,认真说,“不好笑。”
夏明晗拍他肩,“你好歹是科班出身,专业点,别闹脾气。”
宋海对他努努下巴,“听说你们曾老板来了?”
这下轮到夏明晗不愿搭话了,宋海调侃他,“千里寻夫?”
阿宝不知他们在讲些什么,抱着剧本眨着大眼睛,小声问夏明晗,“我们可以对一下台词吗?”
夏明晗对她笑,宋海也加入,两人嘴皮都没闲着,互相挪揄对方,把不明实情的阿宝听得一愣一愣的。彩排和正式开拍都很顺
利,到了下午六点已经收工,叶非关照他们好好休息,特别叮嘱夏明晗明天早些起床去游泳池里锻炼水性。宋海下了戏找夏明
晗一起吃饭,夏明晗正好接到曾晓文打来的电话,让他去海鲜一条街吃排档。他问宋海要不要一起,宋海果断答应下来,小满
和summer两人走得近,都不想搀和这顿晚饭,互挽着胳膊就说要去逛夜市。
宋海和夏明晗到了路口等出租车,叶非和自己助理信步走来,他对夏明晗挥手,问他,“去吃晚饭,要不要一起?”
夏明晗搂了搂宋海肩膀,对叶非笑笑,“我和宋海去吃排档,导演要不要一起?”
宋海被他这动作吓到,愣在路边说不出话,叶非想了会儿还是拒绝了。
叶非走出他们视线,夏明晗立即缩手,嘴里抱怨,“不知道有没有狗仔跟来,要是被拍到,又能大写特写了。”
宋海对他龇牙,“我还没抱怨呢,就你这德兴,你还嫌弃我这绯闻对象不够高端?”
夏明晗瞧他眼神阴郁,坐在出租车上怂恿他,“你签到华星来算了,要不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宋海对他翻白眼,“你当我情伤难愈?得了吧,多大点事,过去了就算了。这圈子里就这么回事,哪里来什么真心真爱,抓住
机会好好表现才最真。”
夏明晗哈哈笑,出租车司机听他们口音不像本地人,还介绍当地美食和好玩去处。夏明晗一一记下,说有机会一定玩个够。司
机笑了,“我们这里小地方啦,交通不方便,来得游客都不是很多,听书今天有剧组来这里拍戏噢,你们见到没有?”
夏明晗用惊讶口气说不知道,司机来劲了,说明天还有大明星要来噢,可是影后呢。
路上曾晓文又打来电话,说在阿发海鲜大排档等他。夏明晗没说和宋海一起,到了阿发店门口,就看到曾晓文和曾晓武两人面
对面坐着,宋海被两人间强烈气场震慑,站在夏明晗身后说,“我看我还是先走吧。”
夏明晗拉住他没让他溜了,他也看得胆寒,想找个人壮胆。
曾晓文看他带宋海一起来,扬眉就问宋海,“你没地方吃饭?”
宋海摇头,曾晓文又说,“我是华星老板,你是悦意的人,我们两一桌好像有些不妥。”
夏明晗看他这是要赶宋海走,立马开口,“老板,这里没有狗仔队,不怕的啦,再说他也有意要投靠华星啊。”
“你怎么知道没狗仔?”曾晓文有意堵他,夏明晗哈哈笑,“有狗仔那明天头条也一定是老板的睡衣照。”
一直保持沉默的曾晓武听到“睡衣”两字终于开腔,他压根没正眼看夏明晗和宋海,对曾晓文说,“我订了机票,现在和我回
去还来得及。”
夏明晗倒没什么拘束,找来伙计就去点菜,留下宋海面对这两个呼吸都带寒气的兄弟。他怎么都有种武侠片里高手过招的感觉
,这俩高手还都是雪域高原来的,天生带致命寒气,就夏明晗去点菜这会儿,他都要被冻成冰棍。
“既然你想留下来吃饭,那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吧,”曾晓文对宋海笑了笑,“这是曾晓武,我大哥。”
宋海对曾晓武笑,想同他握手,曾晓武却脸眼皮都没动一下。宋海尴尬地收回手,心里默默念,要不是觉得有猛料,就两人这
架势,他早拔腿跑了。
宋海给自己倒茶喝,曾晓文屈起手指敲桌子,时不时转头去看在装着游水海鲜的玻璃缸间穿梭的夏明晗。曾晓武嘴唇绷成条线
,拿出手机放在桌上,说,“他收了我支票。”
“两百万,我知道,”曾晓文毫不在意地瞥他,“回去我就还给你。”
“关键不是钱多少,而是他收下了,还发了誓。”曾晓武单手握成拳,猛砸了下桌子。宋海被这拳气震到,手一抖,茶水差点
撒到裤子上。
“你做生意多久?供应商指天发誓说只给你一家供应这货你也信?你要是带份合同去给他签那还差不多。”曾晓文轻蔑地笑,
宋海算是明白上回夏明晗给他那两百万的支票从何而来了。他仔细一推敲,越发觉得眼前这戏码不对劲。前几天还风传曾晓文
与美莎甜蜜订婚,好几百万戒指都已戴在手上。要是按这套路,曾晓武给夏明晗开支票还算说得通。
不过这剧情峰回路转得太刺激,怎么就成了要结婚的又不肯放手的局面了?
宋海灌下一杯茶,又默默倒满。曾家两兄弟不说话了,又开始在空气里比试眼刀。
夏明晗点完菜回来,抽了双一次性筷子掰开,对曾晓武笑,“大哥我这可要和你说清楚,这回真不是我找老板,老板跑来找我
。”
曾晓文抱着胳膊斜睨他,“换成你找我又怎么了?还真怕随口胡扯的毒誓成真?都他妈几岁了。”
他最后那句话显然不止针对夏明晗一个,曾晓武闻言便接道:“都他妈几岁了还不早点结婚生孩子,你非得气死爸妈才满意?
”
“要抱孙子,指望你不就行了?还是说你生不出来?结婚都快五年还没孩子,大哥你不会真有难言之隐吧?”曾晓文牵了下嘴
角,对着曾晓武就是两声冷笑。
宋海有些撑不住了,他和夏明晗咬耳朵,说要先走。夏明晗踩住他脚,狠狠瞪他,宋海要一走,还不知道这两兄弟会撕破脸皮
作出什么没品事来。
夏明晗压低声音对他说,“你也知道曾家从前混黑道,现在这话你也听到了,传出去可也算是家族丑闻。你要是现在走,说不
定马上就有人来杀人灭口。”
宋海真信了他这话,捂着脖子吞了口口水,夏明晗拍拍他腿,哈哈笑,“我可点了好多菜,过会儿放开肚皮吃,别客气。”
曾晓文和曾晓武两人还僵持不下,争论话题已从结婚生小孩,身体功能有没有障碍回到了夏明晗身上。
“他嗑药,还送到医院里去过一次,差点死了!”曾晓武翻起旧账,指着夏明晗鼻子就骂,“拘留所也去过,打架滋事最起劲
。”
宋海静静喝茶,夏明晗没事人似地和他讲刚才点了什么菜。曾晓文哼了声,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他已经戒了。进去蹲几天
算什么,你十七八岁的时候不也三天两头进去报道?哪个男人没打过架?这些事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
“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算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怕他带病给你!”曾晓武闷了口茶,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没等曾晓文出言反驳,夏明晗提起茶壶给曾晓武满上茶,对他做个“请”的手势,说道:“老板大哥你话可不能这么说,论起
玩来,老板可不比我逊色,要真染上什么病,还不一定是谁给谁。”
宋海睁大眼,没想到夏明晗这么敢说。他偷偷去瞄曾晓文反应,他也是怪人,被这么说了也不动气,还挺高兴,扬起嘴角笑了
。
曾晓武终是将眼神落在了夏明晗身上,语气强硬地,“你都收了我支票,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老板来找我,我有什么办法。”夏明晗双手一摊,脸上是无辜,出口的话却像是在挑衅,“他有手有脚有脑袋,我又没办法
限制他行动,掌控他思维。”
曾晓武想要发作,扫了眼曾晓文和宋海,扯了扯领带对夏明晗说,“你知不知道我妈送美莎订婚戒指?等于间接承认她是我们
家媳妇。”
“那是她自己送的,和我无关。认他当媳妇得也是你们自己。我不打算娶,要不你娶试试?”曾晓文打断他,申明道:“我什
么都不知道。”
面对这样的剧情展开,宋海有些难耐,心想这豪门恩怨还真是跌宕起伏。
曾晓武此时换上语重心长口气,对曾晓文讲,“你也不想想,你在外面玩了那么久,妈知道给你挑一个硬塞给你,你肯定不要
。她看美莎还算懂事,也查了她背景,除了和你不清不楚,其他都是清白……”
“我脑子没坏,轮不到你们给我作主,挑我喜欢的东西。”曾晓文看手表,“你还不走错过最后班渡轮,就要赶不上飞机。”
曾晓武侧脸上下打量夏明晗,夏明晗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挠着脸颊尴尬笑。宋海大约能体会曾晓武此时所想,这个怎么看到不
着调的家伙道理哪里好,值得曾晓文不婚不娶,一副要共他到死的痴。
不过这两人都滑稽,若真有爱,怎么还转身各自就去玩各自的,不忌讳与别人分享那份独占的欢喜。
还是知道无论他跑多远,都会自己走回来。就算迷了路,他也会把他给找回来,揪他进家门,按在浴缸里给他洗去一身尘埃。
曾晓武没等菜上来,带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忿忿表情起身离开。他走后,夏明晗也没和曾晓文说话,只拉着宋海叽叽喳喳说个
不停。
宋海吃着吃着觉得自己是着了夏明晗的道,哪里是拉着他壮胆,分明就是拿他当挡箭牌。
曾晓文也没主动和夏明晗讲话,等他去上厕所时,宋海忍不住和夏明晗摊牌,“你拿我当挡箭牌啊?你就怕他哥走了和他没话
说尴尬,是不是?”
夏明晗捂着肚子,脸色不好,他说不舒服,不知道该和曾晓文说什么。
宋海推他脑袋,“你在胆小什么?你不是挺玩得开,野得很吗?”
夏明晗放下筷子,猛灌可乐,宋海说时间不早了,他得回去休息,要不脸上的伤怎么都消不下去。夏明晗要和他一起走,宋海
忙推辞,“你就饶了我吧,你们曾老板我可惹不起,我还想拿几个影帝。”
夏明晗眼看曾晓文远远走过来,二话不说站起来,踩着小碎步就逃了。店里伙计注意到他们这桌,眯着眼,手拿计算机走过来
,宋海被他喊住没敢再动。
“谁付钱啊?付了钱再走啊!”伙计嘴边叼着根牙签,眼神不是很友善。宋海看曾晓文回来了,对他咧嘴一笑,掏出几张钞票
往桌上放,和他打招呼,“我还有事,先走了,老板你慢慢吃。”
曾晓文看了眼他,一言不发地坐下,索性把帐单先付清。他看着夏明晗和宋海的身影一前一后被街道尽头的暗所吞噬,聚精会
神盯了好一会儿,待那远处的海浪声又逐渐在耳旁清晰时,他才又举起筷子。
夏明晗在街边杂货店里买了烟和打火机,他靠在路灯柱边点烟,灯光昏暗,仅能依稀照亮他周身那一小圈。一路走来这小地方
的路灯稀少得一个手掌都能数过来,才八点多,路上便没了人影,除了几间杂货铺,小饭店外再没人气。
夏明晗听到海潮声,一波接一波的冲击着他耳膜。虽说海岛气候温和,到了晚上穿着短袖T恤还是有些抵不住随海风而来的凉意
。他缩着脖子,一手夹着烟,一手插进牛仔裤口袋。
他踩着海潮声,迎着海风,将黯淡光彩全都甩在身后,朝海边去。
有渔民打着灯,提着塑料桶在沙滩上寻找什么。夏明晗避开他们,找了块石头坐下,海风刮在脸上稍稍疼。下午碧蓝的海如今
已换上浓黑的妆,依旧是望不到尽头。似黑洞,一次又一次向岸上扑击,没一下都吃掉些沙,吃掉些脚印,甚至连人都想吃掉
。
他们被带到哪里去,谁都不知道。
“我唱歌给你听吧。”夏明晗吐出口青烟,对着空气笑,“阿觉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啊。”
作者有话要说:“那是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天很蓝,云很白,一切虚浮的外表都被褪去,只有停不下来的音乐。
”化用痛仰歌词“华丽的外衣全部都会褪去,但请不要停止我的音乐”,出自《不要停止我的音乐》>_<
第二十三章
“那就唱你最喜欢的吧。”
夏明晗抓了抓头发,那首歌,词曲都是阿觉包办,他都快记不清歌词,起了个调慢悠悠哼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想起半句歌词。
听阿觉说这首歌写了好久,曲子很早就完成,填词费了他许多功夫,在车祸发生前一天才填好,原本计划在演出时作为新歌发
表。只是造化弄人,没等到站在舞台上和他们一起唱出来,那些人就已不在了。
濒死时的记忆似乎最为顽固,车子倾翻入水的那一刹那,夏明晗还在练习这首歌,在医院里修养的那两个多月脑袋里面始终盘
旋这首歌。护士给他换点滴时他唱,吃药之前也要来上两句,曾晓文去看他时他也拽着他没完没了地唱给他听。
后来曾晓文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医生姓李,总是戴金丝边眼睛,说是业界闻名的心理神医。夏明晗每周都被押着去他那里报道
,大半年疗程作下来,他再也记不起怎么唱那首歌。现如今又将它从往事中揪出,硬生生再塞进大脑里,脑壳隐隐地疼,唱到
副歌部分,夏明晗停下来,又接上根烟,吞云吐雾一番才继续接下去唱。
歌词哀伤,曲调也不快乐,阿觉用木吉他自弹自唱过一次,是个憋屈的爱情故事,高歌无望的爱。
夏明晗哆嗦着唱到末尾,他的烟也已经去掉半包。
最后那句歌词印象模糊,似乎夹杂英文,反正他是记不得了,连哼带唱作为结尾草草了事。夏明晗把烟和打火机握在手里,跳
下石头,俯身吻了吻它粗糙的表面。
“再见。”他闭上眼说。
沙滩上的渔民逐渐聚拢,似乎是在分享彼此的收获。他们的喜悦都要将海涛声盖过,夏明晗转过身,朝着身后挥挥手,“不要
太想我。”
他没去找曾晓文,回到宾馆房间时严棋还在背台词,他拿桌上的零食吃,请教严棋要如何表演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