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血之哀——歌特狂热

作者:歌特狂热  录入:07-20

他背对着已经不想与之有任何牵扯的吉他手——明天就去把乐队解散了吧,那个该死的叛徒,他六年以来的陪伴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天晓得他每一次抚摸路德维希小麦色的——其实它变得越来越苍白了——皮肤时,皮下青色的血管在他看来是不是像断粮的濒死者所看到的食物一样诱人。想想就觉得可怕,这种恐怖程度远胜于路德维希在南美洲度过的每一个不安的夜晚,更加防不胜防,一想到他所有的甜言蜜语甚至淫词浪语都可能只是为了掩饰对血液病态的痴狂。

过于神经质的想法似乎已经让路德维希到了无法行动自如的地步,还是走出这间屋子吧。这虽是他自己的家,可是那个恶魔似乎有着把自己所到之处化为己有的能力,那已经是他星川怜的领地了。

路德维希背对着星川怜,大脑刚刚给出双腿前进的指令……

他背对着他……

一个细细的针头刺入路德维希右上臂的肌肉里。

最后的、最错误的、下意识的信任,再多的自责也懊悔也无法阻止药剂对路德维希肉体的侵袭。与他人的对决,他总是输,从最初的那一次开始。男孩之间的纸牌游戏,就算他表面上是被加冕的那个,可藏在皇冠里的毒针直到现在还没有全部发挥作用,而他觉得自己似乎很快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我惧怕世界上所有虚伪的光明,我仇恨绝望的阴暗,可是,我比谁都热爱生命,从来没想过站在任何立场上放弃对它的维护和追求……”他像是自白一样地呢喃着,甚至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脑海里不停闪现的剪影犹如癔症中飘忽的鬼魅,曾经烙印在心口、至今仍历历在目却永远无法割舍的景象,犹若从灵魂中抽出的走马灯般,迅疾却又井然有序地显现出来。他最先想起的竟然是费尔南多那艘传奇般的老货船,把自己带向了被粉饰的天堂,而他所设想的一次完整的全球巡演一定要有一站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户外音乐节;还有巴黎,和弗朗西斯一起下了黑名单的美丽城市,那丫头一定会激动得弹错音吧,可他自己却还记得去弗朗西斯家要怎样走;还有家乡,那个不大却有着最厚实的歌迷基础的城市,多年以来被巡演冷落的地方,据说还新建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大型体育场……

意识模糊了,可顽固的路德维希即使拖着僵硬的身体,也要死死地盯着他曾经真的相信过的背叛者。

此时此刻,与僵硬的身体相反,路德维希的心却愈发软化。暂时只用眼神表达难以置信的态度,和对错判的懊恼、悔恨、自嘲就够了,如果此种复杂却单纯的目光能够让那个一边操作他那台高深莫测的通讯机一边以同样坚定的眼神盯着自己的人增加任何一点负罪感,对路德维希来说都是一件至少不会令自己更加失望的事。类似于仇恨的情绪可以攒到以后再谈,积少成多地增加自己的力量,而对方的实力是会被负罪感削弱的——如果他心存负罪感的话。未来,胜负悬而未决,而路德维希却分外强烈地感觉到,星川怜说自己不会死,只有这句话是算数的。过早结束的孽缘算不上多么悲情,漫长的折磨与忍耐才是残酷之宴的正餐。

睁着眼睛倒下的前一刻,路德维希其实也有意识的,只是他懒得告知那个因为他一次错误的信任而毁了他整个人生的男人,没错,是整个的人生,包括死后的时间,更包括从漫长的昏迷中捡回一条命之后的时间。认命所带来的强烈快意和解脱感一度席卷了路德维希的四肢百骸,对背叛者的感激之情持续了大概有一毫秒的时间。他感觉到自己被绑了起来,然后被一群行色匆匆的陌生人抬在担架上,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时不时地偏头看他。他敢和命运打赌,此时自己如果睁大眼睛和他对视,那个一脸苦相、好像被占了便宜一样的男人绝对会瘫坐在地上。

我躲过了多少人马的追杀,却偏偏每次都栽在信任的人手上。这般讽刺的结局……等等……这就是结局……真的吗?

星川怜一路护送如今已经成为实验品的路德维希——他曾经是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每当他标志性的歌声响起,没有人会怀疑他真实的存在。他的眼睑渐渐垂下,终于彻底遮住了美丽的蓝紫色虹膜,可就算这一切生理性的反应是在药效的作用下出现的,星川怜依然能够观察出路德维希身上的每一个变化中所包内含的不甘的意味,闭上了双眼的前摇滚明星依然没有感到一丝轻松与解脱。可星川怜作为训练有素的特工——甚至连当初加入乐队都是被上司一手安排的怎知却正合了他的意,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上司的指令只设定一个日期而已。

把我当成记忆里的过客就好,路德维希,醒来以后千万不要记得我,千万不要。

在实验室的大门缓缓合上的时候,星川怜绝望地自我欺骗。他转身面对的是远处α国都城的夜景,璀璨的灯火在眼前散开,犹如复仇者狂怒的烈焰。

第十七章:Der Blutende-流血者

两个月后,α国及其盟国发动了一场大规模洲际战争,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纷纷加入了反对的阵营。这是一场奇怪却无比恐怖的战争,少有硝烟炮火,更看不到刀光剑影。α国似乎在一夜之间得到了魔鬼的助力,强大到无与伦比的程度,在那些与之对抗的国家里,规模庞大的军队和众多的人民就像得了某种传染病一样大批大批地死去。

面对着这场明显是生化武器所引起的大屠杀,各国的科研精英被召集起来,负责破解敌方的王牌武器——“死神之镰”的秘密。弗朗西斯也被召入其中,他和他的同事们在一如既往保持中立的瑞士山区的秘密实验室里不分昼夜地研究着破解之道。一开始拿到派发给他的关于“死神之镰”所含毒性成分的分析报告时,弗朗西斯就觉得,那个恐怖的武器可能会含有某些他熟悉到不愿去承认的成分。仅仅过了一个月,他悲哀的猜想便不幸地得到了验证。

这使他猛然回忆起战争爆发前α国所组织的一次面向全球的科研人员招募活动,那个项目的研究对象依然是血液。已经隐退江湖多年的弗朗西斯本来在洛杉矶的大学里安静地做事,却莫名其妙地收到了邀请。经过再三思量,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机会,他怕那个即将展开的研究会把自己的注意力再勾回到血液上,那样的话,也许自己再次见到路德维希时,看他的眼神又会混杂进来一些污秽的成分——既然曾经玷污了一次信任,就不要再继续伤害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爱情。

现在,弗朗西斯已经了解了足够多的残酷内情。他觉得,是时候去救他的爱人了。

他在国际安全威胁防控总部的就职经历似乎帮不上什么大忙。现在,面对着向α国一边倒的战争局势——这才是目前最严重的国际安全威胁,这个日渐式微的组织更显得脆弱而渺小——毕竟成立它的初衷也不是想要让它在战争中发挥什么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它能够对国际安全所做出的唯一贡献恐怕就是提供α国及其盟国的一些秘密情报资料。可弗朗西斯却也打探到,他的一个颇为赏识的后辈正在α国的首都收集情报。

那个后辈把实验室的详细情况报告给了弗朗西斯。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弗朗西斯奔去那个罪恶之都的脚步了。在那里接待他的,则是女记者维罗妮卡——弗朗西斯在读大学期间狂热地追求过的漂亮学妹。

维罗妮卡很早以前就移居到α国,就算战争爆发她仍不愿离开,只是想呆在这个目前仍一片祥和的城市里,尽力做好战争相关的报导。与旧友的相逢使她正在变得越来越程式化的生活起了涟漪,两人回忆起美好的大学时光。弗朗西斯之所以追求她,只是因为她是第一个经过了初次见面时的自我介绍以后就不再看他一眼的女人,这让一向颇有女人缘的弗朗西斯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轻视。而维罗妮卡当时之所以表现的冷傲,是因为她新配的隐形眼镜戴起来实在难受,一转身她就跑去摘眼镜了。

现在的维罗妮卡之于弗朗西斯,就像林雾寒之于路德维希那样,是最好的异性朋友,完全可以托付信任的那种。

碰巧维罗妮卡在这里的一个女性朋友就在那个实验室里工作。经过她的介绍,弗朗西斯终于得到了与实验室主管单独会面并接受面试的机会。

只是当见到那个略微秃顶的中年男人时,弗朗西斯不得不无奈地承认,他没戏了。

那个男人曾经是弗朗西斯在巴黎的同事,他虽然年长,却不得不一直活在后辈的阴影之下。弗朗西斯年轻有为、医术高超、学术研究成果显赫——那篇路德维希的血液研究报告直接把他推上了教授的位置。而那个平庸的男人只得想出不该想的办法来提高自己的地位,比如学术腐败。

揭发他的人,就是颇有正义感的弗朗西斯·德维尔教授。

现在,这个对当初的正义之举悔恨不已的男人,眼睁睁地凝视着实验基地冰冷的外壳,却无法再前进半步。他恨自己的正义感用错了地方,而当他的正义感——当然还有爱情——再一次高涨的时候,却无处可用。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弗朗西斯和维罗妮卡的全部努力都无济于事。那个该死的中年男人就像被钉在了实验室的头把交椅上一样,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由于上级的庇护,想从中作梗撤他的职是不可能的。用实验品的血液制造的武器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成本低、杀伤力大,还能源源不断地生产——至少这说明路德维希还活着,这也算是弗朗西斯所知道的唯一的好消息。那个男人把这样一个项目经营得风生水起,α国的总统简直连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弗朗西斯甚至想到了暗杀,被维罗妮卡及时地加以否决。

“至少在战争结束前,路德维希的生命不会有危险。实验室里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所参与的是什么,更不知道那和武器有关。从内部攻破是最好的办法……”

“你的那个朋友,她属于哪一类?”

维罗妮卡遗憾地摇了摇头。“她是清楚的。”

转眼间到了第二年夏天,战争依然没有终止的迹象。弗朗西斯觉得,倘若他继续留在这个离所爱之人如此之近的地方,却无法为他做任何事,他或许会自杀也说不定。

维罗妮卡劝他:“回到瑞士,用你们的研究成果打败它……”

“就算α国真的投降了,那么,路德维希活着的唯一理由岂不是也……”

“我会想办法的。”

“你又能怎样?冲进去抢人吗?还是说拜托你的那个战争狂朋友?”

“你冷静些,弗朗西斯,听我说,我们……”

“你当时说要从内部攻破,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些实验员,你不会没有调查过他们吧?一定有人是反对这场战争的,知道真相后会帮我们……”弗朗西斯抓着维罗妮卡的衣襟,显然已经失控过了头。

维罗妮卡看着已经走投无路到了近乎失去理智的朋友,似乎有了一种流泪的冲动。她不认识弗朗西斯口中的路德维希·冯·斯坦伯格,可是既然弗朗西斯为他担心到疯狂的程度,显然那个男人应该有很多吸引他并且值得他爱的地方。她从未见过弗朗西斯像现在这样为另外一个人揪心到快要崩溃的地步,在大学时代风流成性的浪荡公子哥此时分明就是一颗脆弱的痴情种子。

她对弗朗西斯的要求,虽然残酷,却是保护那两个人——不需要包括她自己,她甚至甘愿牺牲自己可这份心意却毫无用武之地——能够平安地挨到战争结束的唯一办法。

战争又会何时结束呢?会不会一直打到每个人都老去,被自然的生老病死埋入寂静的坟墓?维罗妮卡无法排除这种可能,可是她一定要鼓励弗朗西斯坚强地按照正确的步骤走下去,即使收获的依然是错误的结局。

“我调查过,全部,每一个人。可那些调查结果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你永远无法预知一个人的想法,更不可能再像了解我那样去了解一个陌生人。信任是多么奢侈啊!如果你选错了那个人,就像走错了一步棋,满盘皆输……”

“可是那样的人总是会有的……”

“你想拿谁的生命来打赌呢?”维罗妮卡的目光猝然变得锐利,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如果是你自己,我管不着,如果是那个叫做路德维希·冯·斯坦伯格的男人,那么,我想,我必须要替他拒绝!”

最终弗朗西斯还是听从了维罗妮卡的安排,乖乖地回到了瑞士。几个月来他的伙伴们依然卡在一个瓶颈上,差一点就获得的胜利总会被凶恶的敌人血淋淋地吞噬掉。弗朗西斯的归来令这些被实验和压力摧残得仿佛都老了十来岁的医生和科学家们又重新看到了希望,甚至把他当成了救世主般的存在。他们早就知道了那些如今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

被寄予厚望的弗朗西斯其实比他所有的同事都憔悴。他的浅棕色头发不再浓密,失去了原本丝绸般的光泽,看上去更像是无精打采的流浪汉的头发。他深陷的眼窝下挂着的黑眼圈看上去令人心疼不已,下巴上的胡茬已经长出很长,还带着依稀可见的银白色,这对一个三十出头的俊美男人来说实在是刻薄了些。

弗朗西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和同事们一起研究出制敌的办法。敌方那边,生化武器的投入和使用是路德维希得以存活的唯一砝码。如果自己的研究成果真的战胜了敌方的王牌武器,那样的话……

又一个不眠的夜晚,弗朗西斯斜靠着椅背,浑身软绵绵地坐着。同一间屋子里依然有几个年轻的实验员在忙碌,尽管每个人都在强打精神,可那些年轻人明显不如此时此刻的弗朗西斯这样疲惫。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只要实验的下一个步骤如期成功,那把由路德维希的血液凝铸而成的“死神之镰”,将不再独步天下。

弗朗西斯无法下决心公布这件事。众多同事翘首以盼的情景会使他无法呼吸,而一个人悄悄地熄灭可能会使战争反败为胜的火苗,又过于大逆不道。他犹豫了一会儿,刚想联系维罗妮卡再听听她的想法,女记者微微发颤的声音却首先从大洋彼端传了过来。

“路德维希现在和我在一起,我们刚到纽约,不知能不能……”

“就留在纽约,哪都别去,我马上动身赶过去!”

纽约,参战国的领土里为数不多的没有被“死神之镰”砍伤的大都市。维罗妮卡,你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路德维希,我不管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只要在纽约见到你,好好活着的、不再被任何人榨取血液的你!

弗朗西斯就这样离开了那个原本想借以减轻对路德维希的担忧与思念结果却适得其反的岗位。前一天坠海的飞机并不能在弗朗西斯的心中扩散出足够强烈的恐惧,他依然坚定地订好机票,同样的航班,同样的行程,似乎全无意外的可能。当他看到机场的跑道离自己越来越近时,就好像看到了往日的爱与希望……

第十八章:Der Laborassistant-实验员

放下手头的实验飞赴纽约,这是弗朗西斯的一生中所做的最轻松的决定,就像放弃在医学界的前途一样决绝。他完全不顾上司的暴怒——上司应该也只是做样子给他看罢了。他为这个项目,甚至对所有被惨烈地袭击过的国家所做出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更何况,他留给同事们的并不是一个烂摊子,而是胜利在望的喜悦。他的伙伴们很快完成了实验的全过程并将新生产出来的克敌武器——他们称之为“天使之翼”——投入生产和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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