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攀住南日的腿不放。
结论是等南日好不容易『排除万难』赶下楼,已经比说好的十分钟再晚了二十分钟。
「对不起!……我弟一直吵要跟,我又睡过头所以……很抱歉,让你白等这么久。」
一出电梯,南日就看见项平端停的摩托车,人像长脖子鹅脑袋那样往大楼里探。虽然样子很滑稽,可是南日半点笑的心情都没
有,不断低头道歉。
「无所谓,反正我没事。」
项平端倒爽快,拿了安全帽给南日,后者手上除礼盒,还抓了两个面包,问:「吃过早餐没?我这里有面包。」
「没。」把礼盒拿过来挂在仪表板底下的钩子,项平端看一眼南日,「等下再吃。」
南日指路,总算赶在十一点半之前抵达爷爷家。看了这个时间很为难,南日把两个面包都塞给项平端,讲:「我必须在这里吃
中饭,你看要不要先回家还是……」
南日本来就觉得根本没必要这样载来载去,反而增加他的心里负担。
「没差,你不用管我。下午还要去哪里?我先想下路怎么走。」
偏头看向旁边的电线杆,贴着一张『圣经说:勿奸淫。』的纸片,南日低头咳一声,感觉喉咙有点紧。
「下午……下午没事。你不是……那个,生日还没过。」
从后照镜里项平端看见自己在笑,而且笑的很不要脸。
项平端下巴一抬,说:「前面好像有个小公园,我去那里等你。停车也比较不会被抓。」
南日像脖子吊铅锤,声音闷闷的在嘴巴里。
「看你想怎么庆祝,还是有想去哪里玩。」
「喔!玩我最会。你进去吧!」
隐隐的雀跃,飘散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那么让人期待。
每年最难堪的一个过程,因为想到项平端等在外面,亲戚们对自己母亲的数落也就变得马耳东风。不管这段遗憾的婚姻到底归
咎给谁的责任,都不是第三人能裁判的对错。至少南日已经放弃像侦探一样厘清所谓『案情』,尤其在他的人生多搅进一个项
平端以后。
心不在焉地用完午饭,南日找了藉口离开。他一个人慢慢往前走,朝刚才指的小公园方向。大年初一,路上没什么人,最多是
待不住家的小萝卜头,喊着天黑放烟火。
电线杆边找到项平端的车,但却没看见人。南日四处张望,走进公园里,突然一阵吵闹,五、六个小孩子跑来跑去,抢一个掉
在地上的飞盘。站在他们后头扔飞盘的正是项平端。
「你在干什么?」南日不解,追飞盘有这么好玩吗?这群小鬼。
项平端小跑步到南日面前,他不怀好意的笑笑,说:「扔飞盘给他们追,你不觉得很像一群小狗吗?」说着抢到飞盘的小男孩
跑回来找项平端炫耀,项平端掏口袋给他两颗牛奶糖当奖励。
「很好!想当老大就要跑得快!最后一次,我们换这个哥哥丢!」项平端把飞盘交给南日,小声讲:「扔远一点,你出手我们
就闪。」
南日会过意,也忍不住笑,「你太恶劣了。」然后高举飞盘,对一群眼睛瞪圆圆的小孩子,「要丢了!三、二、一!」
顺着风,飞盘在空中转着圈滑出去很远,不大不小的孩子尖叫着一窝蜂冲出去。对比悠哉悠哉的项平端,手搭着南日肩膀,头
一歪,「我们走。」
南日瞥见一个小女生待在旁边,穿着一身粉红色蕾丝花边的小洋装,满脸渴望想玩又不敢玩的样子。他转头对项平端问:「还
有没有糖?」
项平端一看就知道南日想干什么,目不『正』视。
「没有!」
「你太小气了吧?」明明就有。
项平端不甘不愿从口袋里掏出剩下两颗,一边故意碎碎念给南日听。
「从小到大都这样,女生就是宝,我是路边草……」
很可惜的是,南日一拿到糖就走过去小女生那边,所以项平端怎么抱怨都只有对空气说了。
送完糖果以后,南日和项平端往回去牵车。没感觉项平端的不高兴,南日自顾自的讲,掺着淡淡怀念。
「以前我也是这样,怕弄脏衣服被骂所以不敢和朋友玩。」
项平端停下脚步,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
「难怪我找你玩都不要,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勒!」
南日盯着项平端看,没什么表情的说:「我是很讨厌你没错。」
「为什么?!我好心找你玩!」
「你是好心欺负我。」
旧帐未清啊……项平端这时候非得『个人造孽个人担』了。有自知之明以前干了什么『好事』,他不自在地咳几声。
「那是因为……因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我只记得反正我就是想找你一起玩,但你就是不肯跟我一起。」
不知不觉间越讲越暧昧,好像他们长大以后变成现在这样,原来是从小时候就开始。
试图打破现下奇妙的凝结,南日转个话题,问:「接下来去哪里?」
项平端也乐的不必继续尴尬,拿钥匙开坐垫下的置物箱取出安全帽。
「先回我家,换车。」
「换什么车?」
「回去你就知道。走!」
四十分钟后到项平端的家,对面是南日以前的家。再度踩进玄关口,好像时空门一样,每次都有不同的记忆与挣扎。
不是没有预感会做点什么。所以当项平端不再往前走,而是转过身与自己面对面。掌心的温度传递到颈后,是一种暗示,相濡
以沫。
南日顺从地张嘴让项平端侵略,舌尖还不太适应的挑着。情动的叹息流转在唇齿之间,凭藉本能的呼吸,萦绕着水声黏腻。
不舍的短暂分离,项平端揉揉南日的头发,彷佛无言的安慰。
「辛苦你了。」
南日没听懂,却发觉自己紧抱着项平端,想松手,又不想。
项平端没看出南日这点小斗争,以为自己说中,放轻了声音讲:「不要管亲戚说什么,一个是你爸,一个是你妈,最重要是他
们对你好不好。」要不是不方便,项平端不可能放南日一个人面对那一群『毒蛇猛兽』。过年最多的就是三姑六婆。
鼻子一酸,南日垂下视线。
「……嗯。」
「你别忘记我说过会罩你。就算他们对你不好,我对你好,还可以加倍!」
信誓旦旦的口气,南日抬眼看项平端,后者果然一脸认真相。故意鸡蛋里挑骨头,问:「怎么加倍?」
项平端一下子被问倒,不过他很快就想到答案。证据是他又恢复成那张欠揍的痞子样。
「比如说,亲一下,加倍亲两下。射一次,加倍射两次。我是没问题,怕你不太行,弄中药给你补一补好了。」
「……」
如果说刚才还有一点点感动,现在已经被南日掐死了。
37.For Now <下>
之前来的时候只到玄关,分隔那么久,项平端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勉强说『乱中有序』。不过南日一眼就认出,墙壁上架着的
那台脚踏车,真的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项平端拉着南日进卧室,一派轻松的对他讲:「帮个忙搬下来吧。」
连同陈旧的记忆一块沾满了灰尘,生锈的绞链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其实项平端当初自己一个人搬上去,没道理搬不下来。但他
就是想让南日一起,再次触摸他们共同的曾经。
脚踏车一落地,轮胎很久没充气歪歪瘪瘪,项平端翻箱倒柜,把原本就不整齐的房间弄得更像打仗。
「你找什么?打气筒在门后面。」
「等一下。」
项平端头也不回,挖地鼠一样往床底下钻,从床单掀开的一角可以窥见里头塞满乱七八糟的玩意。南日随手捡起他甩出去的一
本杂志,翻开内页,立刻着火般的脸‘轰’一下烧起来。等项平端总算找到他要的东西,抬头看见南日手中拿的杂志,也‘啊
!’的大叫一声,马上冲过去把杂志抢走。
南日连耳根都红的发烫,气急败坏的质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男人与男人的躯体极尽情色,根本不必问哪一类刊物
。然而竟能够从那么『年代久远』的床底下扫到,可见贼心不一般。
「呃……大、大学……」
「高中几年级!」基本上南日已经锁定犯罪了。
项平端再怎么把杂志藏屁股后面也没用,只好回头偷瞄一眼日期,老实招供。
「……一下啦……」
一年级下学期。那个时候南日几乎天天睡在项平端这张床铺上,没想就在他睡的位置正下方,居然有这种……这种……
项平端看南日一阵白一阵红的脸色,干脆一次摊牌摊到底。
「因为我不确定到底对你什么感觉,所以才买这个杂志研究看看……」
南日直觉这事还没完,堪称锐利的眼神不放过项平端。
「然后?!」
「然后……然后……」项平端开始支吾其词,南日感觉自己寒毛都竖起来了,预料接下去肯定没好事。项平端争取讨价还价,
「我坦白……可不可以从宽?」
南日抿着嘴,直接判斩立决的气势。
「抗拒绝对从严!」
项平端也不是好对付,他突然跨大步朝南日走去,后者想退却碰壁。项平端拿起杂志比给南日看,讲:「看这个我完、全硬不
起来!但是!」他伸出手按住南日脑袋,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皮都不眨一下。「晚上跟你睡觉,我看你的脸偷牵你的手打枪,
就这样!」
南日眼光闪烁,喉咙憋住一口气吞不下吐不出。项平端趁胜追击,「你不是讲该知道你都知道嘛?那换你讲,你怎么知道?」
南日说不出,项平端故意贴着南日下身磨擦。「是因为……被我吻很爽?」南日咬牙,何奈两只脚不听使唤,反而让项平端抓
到空隙,还恶劣的往上顶了顶。
「有没有……幻想我吻你自慰?」一出声已经哑了,项平端盯着南日眼睛,并不纯黑,而是接近黑色的深咖啡,正因为自己而
动摇。
「没有!」
否定的太快结果露出马脚,项平端满意的弯起嘴角,眼神却深的像要吞人。
「告诉你一件事。」他笑着用食指拨拨南日的眼睫毛,说:「你说谎的时候,会习惯眨眼睛,而且特别容易恼羞成怒。」
‘匡当’一大声,南日不负项平端期待,突然间爆发一股蛮力把他推翻,连带撞倒了脚踏车,乒乒砰砰实在热闹。南日夺门而
出,项平端被埋进杂物的『山崩』堆里,成了不得动弹的项猴子。
最后,项平端简单修理好车子轮胎也打饱气,凭藉着毫无科学根据的感应,果真在逃生梯找着一脸苦思冥想的南日。只不过后
者看起来不太惊讶,好像被找到也是当然。
南日从楼梯上站起来拍拍裤子,说:「要去哪里?」
项平端除了知道南日说谎时候的表情,更知道他不好意思的时候,会用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脸来掩饰。项平端想逗南日玩,
但不是想逗他生气,所以适可而止很重要。
「跟我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扛着脚踏车下到一楼,南日眼前一直是那两个火箭筒,不再光鲜闪耀,却仍然在回忆中保持它炫彩的色泽,随
着轮圈飞转前进。依稀是同样的太阳,同样的温度,跳脱了四季。
项平端一脚踩在踏板一脚支着地,回过头对南日喊:「上来!」
南日伸出手,扶着他肩膀,脚一蹬,跨上布满红黄锈的火箭筒。再抬头,撞上项平端的目光,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早已开始
,不知,却不是没有感觉。
「走!」
越过项平端的头顶往前看,那一片风景,只因谁而不同。呼啸的风声是答案,可惜当时的我们,眼中只有远到天边去的云,忽
略了脚边未经琢磨的石头。
‘唧—’一声,脚踏车停在铁栏杆前面,烫金字体显示高级中学的字样,大过年的冷清却与豪华的招牌成强烈对比。
「妈校。」项平端讲,南日愣一下才有反应,笑不是不笑也不是。
南日跳下车,往学校里头张望。「好像不能进去。过年不开门吧?」
项平端直接把车锁在大门那一排铁栏杆上,锁好以后又甩起金链子,好像在估量什么距离,然后斜眼看看南日,讲:「你现在
比以前长高一点,应该不用我再帮你垫脚了吧?」
「长高很多!」
身高永远是男人第二计较的数字。至于第一不是薪水,而是以分钟或者次数算的。
「这样刚好啦,少我半个头,做什么都方便。」某个动词上加重音,可惜南日还纠结在身高里没听出来。
「正门口太嚣张了。」
南日不赞同,项平端一听‘唉呦’一下,「我以为你会说不行勒。」
「原来你不知道。」南日很无风无浪的脸色,好像小学生在练习『This is a book.』的呆板。没一秒忽然笑了,竟然还有点黑
道里坏军师的味道。「我高中时代的梦想是,毕业那一天在教官面前,翻教官室后面的墙回家。」
连项平端当年都不敢这么招摇,选教官室窗户正对的围墙,除非他想被退学。虽然现在这个说不上『梦想』的『梦想』很没意
义,但就是很想完成,很想去试。那是对于权力挑战的反骨,不服管教的挑衅。
「好!我们现在就翻那面墙进去,再翻训导处那面出来!」
他们在彼此脸上找到跃跃欲试的刺激。幼稚加幼稚绝不会只等于两个幼稚,而是,一份近乎于革命情感的联系。亦将一点一滴
累积成分不开的强力胶,把他们紧紧相黏在一起。
或许这就是,人生。
南日爬墙还是别脚,不过他坚持不让项平端帮忙,面子问题摆在今天更重要一百倍。久违的高中校园,以前巴不得长翅膀飞出
去的围墙,如今好像也没那么高不可攀了。可惜的是,原以为墙的另一边就有长久渴望的自由,结果没想到一切都是误会,不
过又一个更大的牢笼而已。
空荡荡的操场,PU跑道上头一颗颗的防滑粒子,升旗无聊的时候最多人偷拔当暗器丢。运动鞋踩着,似乎还残留下起跑冲刺的
瞬间。水泥地框起来的篮球场,怎么装都撑不过三天的篮网,一样只剩光秃秃的铁圈。旁边半片草坪,项平端看了脚踏几下,
说:「哎,你那时候就在这里打架吧?」
那壶不开提那壶。南日回头看一眼又转别地方。
草皮被项平端磨秃了一小块,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讲:「你班长大人为我这种人出头,那一天我就想,回去一定要跟你说清
楚。」南日没有回头,但是项平端知道,他在听。
「其实你有来看我比赛对吧?」项平端站在南日背后,刮人的冷风嘎然而止。「我书读不好,成绩又差,没什么能拿出来和你
比。好不容易报一个比赛,结果还是输的很惨,超没面子。」
「那是因为他们作弊犯规!」
南日一下子转过身对项平端辩解,到现在讲起来,眼神中还看得见火气。
可是项平端的表情却不像他话说的那么丧志,「你果然从头就开始看。我跳起来投篮的时候瞄到那边二楼有一个人很像你,一
直想到底是不是。」
南日皱眉,彷佛连想到什么。「所以你因为分心才被踢犯规?」
项平端一滞,南日就知道他说对了。
「我就是怕你分心才不去看,你打球不好好打是在看哪里啊?!」
「拜托!就是你不来看我才会不专心好不好?!」
「放屁!我去看你一定只想耍你的鬼技术,最后照样输掉!」
被南日正中靶心,项平端难得哑口无言一次。一个不爽直接一屁股坐下,盘腿手肘支着头,脸一歪只差没像小孩子还‘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