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用,越是艰苦,就越是更显得他忠心。
二来,他如今已经被雍正警告过要避忌了,从今日后,自然要更加小心。去东北还屯,暂时远离了京城,那就绝不至于掺和到
弘历和弘昼之间去,也免了雍正的疑心。
三来,昨晚听了弘昼的话,胤祈也不是没有触动的。弘昼的性子,胤祈是最知道不过的,他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借着这
会儿趁热打铁。
此时胤祈正是心软耳热,若是他再做些什么让人动容动心的事情,胤祈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会被他彻底打动了。这时候还是
离开一些,走远一些,让自己也冷静一下,免得一时冲动,做出了会在日后后悔的事情。
就算是为了哈日娜着想呢,她才刚怀孕,胤祈不想闹出来任何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的事情来。
瞧着雍正仍旧是心绪不佳的模样,勉强一通干巴巴的交待,吩咐明白了政务的事情,胤祈也不想留在这里碍他的眼,等他说完
了,胤祈便告退。
雍正摆了摆手,胤祈行了礼,就转身出去了。走到殿门前的时候,却忽听见后面雍正叫道:“允祈!”
胤祈回头,连忙转身。雍正盯着他看,过了片刻,抿了抿唇,道:“既是定下了,这几日你也用不着整日在外头衙门里,多在
家里……也去陪陪静太嫔和皇后。这一走,不知道要几个月都见不到,她们定然也惦记着你。”
胤祈微微一笑,应道:“是。”
出了养心殿,顺着夹道回了西五所,第三个院子就是胤祈的。走进去,正瞧见里头明英正蹲在花池子旁边,指着里头的月季叫
小苏拉掐下来。她专心致志地盯着那花儿,那小苏拉也满头大汗,不敢拽下一片叶子来,竟是胤祈停在了旁边,两人也没有察
觉。
过了一会儿,那小苏拉终于将那支花剪了下来,兴兴头头地递上去,这才瞧见了胤祈,连忙行礼,那花儿却始终牢牢地握在手
里。
见那小苏拉动作,明英回头,也连忙福身,胤祈抬手叫他们都起来,笑道:“这花是掐了要往瓶子里插的?怎么不去御花园或
是慈宁宫前头的大花园?这月季花是福晋种的,你们掐了,她不心疼么?”
明英笑道:“爷,正是福晋让奴婢们过来剪下来这支,说是放在爷的书房里头。福晋房里的,是今儿早上送过来的大花篮子,
福晋叫奴婢们又插了瓶,摆了一对儿。”
胤祈点头道:“这也罢了。不过我书房里用不着这个,你还是叫放福晋屋里吧。她瞧见了心里头指定高兴。”
向前走了几步,胤祈又回头,道:“苏遥,你去寻雨红,让她过来见我。”
在卧房里,胤祈正一只手解开领口盘扣,一只手拿着茶壶往杯子里倒水。雨红进来,瞧见便道:“爷,怎么也不叫他们伺候着
?您自己动起手了。”
说着便走上来,拿过了茶壶,抬手替胤祈脱了衣裳。
胤祈笑道:“这不是懒得叫人了?雨红你这又过来了,还省了事。得了,现下松快了,爷问你一句话。”
雨红一边将胤祈的衣裳挂起来,一边笑道:“爷想问什么?”
却没听见声音,雨红回头,胤祈正看着她静默。过了一会儿,胤祈笑了笑,道:“这话我问了,你实打实地回我。咱们相识十
多年了,你在我面前,用不着避忌的——爷如今要往东北去,约莫在盛京几年都难得回来,你愿意跟着去么?”
雨红一怔,却先问道:“去东北?爷好好地在京城,为什么又要去东北?如今……不是早就没有藩王外驻的了?”
胤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顺着动作用杯子掩住嘴,笑道:“许是因着你家的爷深受皇上的重用,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呗。你只
说,愿不愿去?不愿意,也明白告诉了我,实则我也不想叫你跟过去受罪,东北那边儿,比宫里自在些,可毕竟不如京城里繁
华。”
雨红笑道:“爷,不说爷去哪里,雨红便跟到哪里,只说为了爷的一句‘自在’,奴婢也乐意跟过去的。只是奴婢却有些白担
心了,福晋她……”
胤祈叹道:“她是要留在京城的。才有了身子,难不成要让她跟着我往盛京去?这一路上的颠簸她受不了,就不能够啊。且皇
上的意思,听着约莫也不会让她跟过去。”
雨红低头,过了片刻才又抬头笑道:“有奴婢们照应着爷的起居,想必福晋也能安心。只是明英和夏容,爷……还是把她俩留
在京城里吧。不然怕是福晋……”
胤祈摆手笑道:“她们俩不能不带。毕竟是皇上赐下的人,这是恩泽,不带着不像话。福晋虽说不待见她两个,也明白这个道
理的。”
便又道:“既是说到了,你就去好生收拾起来了。这回不是去一日两日,一月两月,约莫回来,要到过年了。也不用着急,别
直冲冲地就把话告诉了福晋,你缓缓地透出来给她知道,免得她一时听了着急悬心。至于其他,都等着圣旨吧。”
七月中,雍正明发了诏书,令端郡王允祈率八旗闲散旗丁还屯东北。因为此前早便有些消息传出来了,京旗回屯的事儿在朝会
上、在宗室里,也被议了好几回,等胤祈真正拿到诏书时,已经没有几个人吃惊了。
又好生商讨了一回,胤祈和怡亲王回禀了雍正,定下了是九月初三从京城出发。到了地方,休整安置,过了一冬,正好赶上明
年春播,又不会被东北的大雪堵在路上。
胤祈在八月的时候和相熟的内务府下属作别,又和几个兄长们好生喝了几次酒。剩下的时候,就是交待内务府的差事,将雍正
的喜好完完本本都吩咐给了石怀玉知道。
嘉郡王帮衬着他招揽了几个幕僚,胤祈对比着履历瞧了一回,也能大略猜出来其中哪一个是雍正的人,哪一个又是怡亲王的人
,只是面上一笑,并不说什么。谢过了嘉郡王,胤祈许诺了一堆东北的土产,这才告辞,出了他的王府大门,回到了宫里。
院子里正在收拾着分府出去要带走的东西,胤祈自己不在京城,哈日娜做弟媳妇的独一个还在皇宫里住着就不像话了。
雍正这次也没说什么合不合规矩的话,胤祈递了折子,他便允了。倒是那拉氏说过几次,哈日娜还怀着孩子,不如就在宫里好
照应。不过胤祈是早有心出去,也趁便想把静嫔接出去住,陈说了一回,在外头反倒更能让哈日娜舒心,那拉氏也便不再挽留
。
其实从雍正下旨,胤祈要去东北的事情定了下来,那拉氏就时常过来关心。胤祈听说她之前就为了这事儿和雍正生气吵闹,心
里头也是说不出的感觉。即便是移情,能够被她这样关心爱护,不得不说也是一件幸事,只是……
这样才会让胤祈更加觉得对不起她。
不能够接受她的这种“母爱”,更不能够有所回报。胤祈觉得,他的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够有静嫔这一位母亲,康熙这么一位
父亲了。
连续两个月都在躲避着弘昼和弘历,胤祈觉得,或许雍正的确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他一直没有说罢了。不然,为什么总会觉
得,雍正也在帮着胤祈避开他的两个儿子?
或许是,雍正就是知道了什么,又不愿意对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采取决绝的行为,这才让胤祈去东北屯边——距离拉开了,感
情也会变淡的。
不过不管是什么,到了离京的日子了,胤祈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听到弘昼问他,是不是为了逃避才去了东北,也不想看
着弘历日渐坚定的神情,听他的所谓一句话两句话。
他只想自己冷静冷静,不要被扰乱了心神。
终究逃不开的某一次,胤祈沉默许久,才对弘昼道:“你也说过日久见人心。既是你有这么一句话搁在这里,我也想瞧瞧,日
久了,到底能看见什么样的一颗心——不单纯是你的,我也得好生思量,看清楚我自己的心。”
盛京的冬日比京城更冷几分,下了雪大雪封门,几乎出不得门,不过却更加有北国风光的景致,开朗疏阔的气派。胤祈一边写
着回京的折子,一边抬头看了看窗子外边儿的雪,寻思着什么时候再给静嫔去一封信,问问哈日娜肚子里的孩子。
眼见只剩下十来天便要过年了,这一年应当便不回京城去了。这是才过来的第一年,关外苦寒,应及时站住了脚再说,不回京
城过年,也是省了事。
只是约莫孩子生下来,要许久才能得见了。胤祈也有些惦记着,算日子,应当是二月里孩子就要落地,他却不能在跟前儿。
在这盛京城郊新建的端郡王府,就是京旗屯扎暂时的总部了,胤祈住在这里,也权当这前头的院子厅堂就是办事的衙门。
屋子建得是两层墙的,保温隔热,墙里头烧上火,和在京城里住着的有地龙的屋子也差不多,暖和得很。胤祈的书房又是特别
安着双层的玻璃窗子,坐在里头,映着雪很亮堂,也不耽误瞧外面景致。想着也该把这里冬日的情况跟静嫔仔细说了,吃住起
居也都是好的,免得她在京城里操心自己在这儿住得惯不惯。
搁了笔,才要叫苏遥进来,门帘掀起,走进来一个人,手里捧着托盘,盘中放着两个盅子,笑道:“王爷,厨房送过来中午的
热汤,叫咱们吃了暖身。属下在门口遇见了您身边儿的张公公,他说还得去给您拿饽饽,属下就顺手接过了,给您送进来,也
趁便在这儿讨个清静。外头吵嚷着年关算账的事儿,没的叫人头疼。”
胤祈扬声叫了苏遥,转脸对来人笑道:“你自己拿凳子坐在边儿上吧,我这儿还得等收拾出来。这是往京里去的折子,你小心
着别把汤水洒在上头了,还要让我重抄。”
那人自在一旁将托盘放下,笑道:“我等着王爷收拾得当了。还想着一边儿吃,一边儿商量着过年的时候热闹事儿。”
苏遥进来了,手脚麻利将满桌子的文书纸张收好了,端着一个盅子搁在了胤祈面前。胤祈掀开盖碗,里头是极清的汤,泡着几
块不知什么动物的带骨肉,还有去了皮切成小段的山药,便笑道:“这瞧着就是老汪头做的汤。也就是他,来了东北几个月,
还是细致的菜品。”
那人听了,便探头看了一眼,笑道:“王爷的约莫是单做的,和属下们的都不一样。我这盅子里,看着是乱炖似的,这里头有
酸菜还有萝卜干儿,外头方才还说,怎么只有点心饽饽,不给配个馍馍,也好一起吃。”
胤祈听了便笑道:“既是想要,明儿就配上呗。辰锡,你待会儿跟厨房说了也就是了。本就是为了如今当值时间长,怕中途饿
了,才有的这一顿,自然是什么吃得饱上什么才好。”
从到了东北,胤祈给僚属们定下的制度,便是后世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早晨不要求天色未明就到衙门,只是也没有了过午即
可下班回家的道理了。所以中午就有了这么一顿类似于工作餐的加餐,由王府的厨子动手,让僚属们都能吃顿热乎饭。
喝了口汤,胃里有了东西,胤祈这才觉得饿了,抬头瞧了瞧门口,张振春还没有拿点心回来。旁侧的辰锡便笑道:“属下去门
前瞧瞧吧,怎么张公公还不过来呢?等会儿的点心,王爷也偏属下两口。属下过来,原也有几分心思是为了这个。”
第一百一十章:盛京
胤祈听了,便撇嘴笑道:“去吧。打从你进来,我便知道你是这个主意。”
说着,又忍不住叹道:“先前你做了我十年伴读,十年的时候,咱们却也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这来了盛京才几个月?竟是这
样熟稔了。先帝爷当初挑了你做我的伴读时候,若是就知道你这性子和我合得来,也真是慧眼如炬,远视千里。”
辰锡才起身,走到门前,帘子掀开,张振春已经端着几碟点心进来了。辰锡便笑着退了回来,重坐下,和胤祈报备一声,便捏
了一块糕点搁在嘴里。
等他咽下去嘴里的东西,胤祈的感叹才刚说完,辰锡便弹了弹手指上的糕点屑,笑道:“说句不恭敬的话,先帝爷必然没有料
到有今日。若是他老人家知道我的德行,哪可能把我往王爷身边儿搁?怕是撵都来不及呢。”
胤祈一怔,叹道:“你就没有一日不提醒我一回的。还是你觉着,这些分桃断袖的事儿,真的很能够见得人?你说起来竟还这
么自在……”
辰锡道:“横竖王爷没有嫌弃我这个,我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回。若说这个见得人见不得人,实则我只觉得,我这比京城里老爷
们玩戏子还说得出口些呢。我若和谁好,我那是真心喜欢他,不是单图他颜色。”
他这话胤祈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早没有第一次听的惊讶,只叹了口气,道:“你也只跟我说说罢了,到外头,千万别露出来
了。”
辰锡笑道:“我自省得。若不是那回在外头被王爷撞上了,王爷竟是没有唾弃我,如今我怎么会跟王爷说这话?只是先前自己
藏着掖着,忍住了什么也不说。可打从和王爷说过那第一回,之后总想时常找个人说道说道才好。”
胤祈撇嘴:“这么说,我非得好生骂你一回,才能止住你的话了?”
辰锡只笑,也不再提方才的话。只说起来过年时候各项工程上人手要如何轮换着休息才能应付,又不致惹来怨言的事儿,岔开
了方才的话。
他原本在京城里是跟着胤祈在内务府当的差事,于这些人事上头本来就得心应手,胤祈只听他说,一应安排没有大差错,便也
不答话。心里却有些感慨,真是前头十来年都不知道辰锡是个这样的人,不然怕是早就熟悉起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在那阵子最不耐烦想起来被弘昼告白之事的时候,得知辰锡的性向问题,怕是要更加疏远才对,胤祈便又
暗叹他其实和辰锡是有缘的。
“……便如此,王爷以为如何?”辰锡说完了,看着胤祈。
胤祈点头道:“不错。你回去拟个文书上来,另外照着这个合计出来个长久的法子。不单是咱们衙门里头,盛京城外头,各旗
的事务处,还有各驻地的那么多的作坊工厂,日后也都是要这么运作下去的,总要有个章程。就从这儿开始了。”
辰锡张大眼,讶然道:“王爷,这么运作?我还当是咱们初来,是以事事都要紧迫些,日后就好了。若是长久都是这样,那岂
不是人人要忙活死了?这东北的冬日,哪里是干活的天候?外头怕是都要造反了。”
胤祈挑眉,道:“你当是咱们过来是做什么?来闲混日子?那和在京城有什么差别了?咱们到这儿,不是来享福的,是来干活
讨生活的。不干活的,就还给我回北京,吃他们的铁杆庄稼去。只是在北京饿死了,也别再提回关外的事儿,或是过来埋怨。
“且当我不知道呢?种地的冬天种不成,他们在工房里做活计的也做不成?如今开了田地么?不都还在筹备着呢?这些话也等
明年再过来说!”
等辰锡低下头了,胤祈又道:“既是跟着来了关外,就是想过好日子的不是?开头总是难的,这个道理明白的人也不少。如今
比才来的时候不好得多了?有了地有了活计,就好生操持着,不然真当是关外遍地金子,只用弯弯腰?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