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里一闭上眼睛就是白天丧尸们万马奔腾般杀过来的造型,戎子烦躁得把被子推开又拉上,拉上又推开。
头痛欲裂。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很轻微地开门声响。
接着是更轻的脚步声。几乎要混在外头丧尸隐约的吼叫里听不见了。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了,戎子才翻身下床,出得门去。
月光亮黄黄铺在走廊上,照得地上的杂物光阴交替。他往前走了一段,顿住了。
随便屋子的门,依旧是掩着。
……
清晨。
“你要金枪鱼?午餐肉?还是卤蛋?”随便低头翻着,“牛奶?矿泉水?怎么不答应……呃,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戎子淡淡地收回目光,随意道,“矿泉水。”
“其他不吃了?早餐很重要啊孩子!”随便笑着,有些担忧的,“你看你脸色也不好。昨晚没睡好?”
“外面那些家伙有些吵,”戎子道,随即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吧。”
天蒙蒙亮,绿色的面包车又一次开出了学校大门,踏上寻人的旅程。
只是这次刚过了聂江大桥,往西方向走了没两条街,二人就都心头一沉。
以往街道上都空空荡荡,除了破败的橱窗和血迹别无他物。今天却已经可以看见三三两两在街上走动的丧尸,支着两手,漫无
目的地低吼着向前直走,撞了墙以后,舔舔脸上的血,换个方向再继续。
还有些也许是饿极,直接把身边的同伴推到地上,开始扭打啃食,黄黄黑黑的肉体组织碎了一地,有些是两人对咬,有些是几
个吃一个。
车子一路走,它们就一路零零散散在后头追,但速度都还不是很快,人数也不多,往前奔出一段便给甩在后面。然后下一批又
跟上来,不一会儿又给甩下去。
大规模的变异,并且越来越猖狂,白天黑夜都没了界限似的。
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这样一来找到幸存者的几率更是大打折扣。
二人都面色凝重,随便仍旧是走一段路按一下喇叭,二人都细细扫过每一处街道,楼上的窗口,看还有没有活人存在的痕迹。
然而没有了昨天的幸运,搜寻了一整个白天,仍旧是一无所获。
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随便只有把车往回开,空手回去自然是没有道理,在途中又下来,由戎子去把那些个零散散的丧尸引到
一边去,随便多扛了十几桶纯净水进车。
“呼,呼……”
“辛苦了!呵呵。”
戎子翻了个白眼。
他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逗那些丧尸们,玩“老鹰抓小鸡”时的“母鸡”一样身后跟着一大串跑来跑去,等着随便搬水,感觉自
己白痴极了。并且,想到这里无奈地叹口气,似乎还得继续这样白痴个几天。
像现在,他们只在车里喝了几口水,休息了几分钟,又被周围的丧尸给围了,大概七八只左右,碰碰地拍着车厢,指甲刮得车
窗户嘎嘎作响。
随便又喝了口水,咽下去,笑道,“抓紧了!”
脚一踩油门,飞飙。
戎子经验丰富地将自己贴紧在靠座上,双手死死扣住安全带,心里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摇摇晃晃了十几分钟,车子快行至聂江大桥的时候,突然车速变缓。
“戎子?”
“?”
顺着随便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奇怪,一路上的丧尸大约十几个,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在跑,嗷嗷地叫着,非常渴切的样子。
这场景太熟悉了,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随便扭了方向盘就冲那个方向去,过了街拐角,果然又是一副百十只丧尸聚会的盛况
。
那被围攻的两个倒霉蛋站在一家商店二楼的展台玻璃外头的架子上,看样子是从路边的大树上爬上去的。其中一个又瘦又矮戴
着眼镜,另一个高个子,头上戴了顶鸭舌帽,看不清脸。
丧尸从商店的墙上、树上,竞相向上爬着,嗷嗷叫着去勾他们的脚。那戴鸭舌帽的人不断地跳前跳后,从手里发出一些半透明
的东西,被击中的丧尸纷纷倒栽下地。
不过那些透明的东西准头似乎并不是很好,一些丧尸手脚敏捷地躲过了,继续嘶吼着往上爬。眼看着就要逼到他们近前去。
随便咳了一声,眼珠子转呀转,“戎子……”
“不行!”斩钉截铁。
“咳……那要怎么办?”
“你车直接开过去!像前天那样。”
“你那天是路中间,他们站那儿是个死角,我没时间倒车啊。”
“……”
“是吧?”
……
“嗷嗷!”“碰!”
“嗷嗷嗷嗷!”“碰!”
“嗷嗷嗷嗷嗷嗷——”
看着阳光下放牧的牛羊般向自己欢快地奔跑而来的丧尸群,戎子仍旧一如昨日地,扭曲着他的脸。
为什么又是这样……
他昨天一下午的愤怒、晚上的严正申明、不做靶子眼的坚定立场,迅速而完全地屈服给了现实。
一边哀怨地想着,一边咬牙切齿地诅咒着随便和这些丧尸的十八代祖宗,一边奔跑至前方十字路口的安全岛中,跳到原本交警
站的小平台上。
绿油油的面包车呼啸着擦着安全岛过了,紧跟着便是丧尸群。
如同昨天一样,戎子从怀中摸出两张霹雳符,两指夹过,口中念咒,接着以降魔杵戳指、化血为石,将那两张符就着血石一左
一右掷出,大喝一声,“破!”
霹雳符像两枚子弹一般分射他面前丧尸群的左右前端,在半空中轰然爆破,顿时最前面一排、靠两边的丧尸血肉飞溅、肢体散
漫,整个群体向中间挤压覆倒,行进的进程被弥漫烟尘和淅沥血雨肉水阻了数秒。
就在这数秒间,戎子再次摸出一张云破天惊符,口中继续念念有词,降魔杵往左臂上一划,沾染了更多的血液,直接以降魔杵
作引,插了那符向前射出。与此同时他自己足下一点,生生向后退了数米,口中再次喝道,“破!!”
轰!——哗——
先是金光从那符上四散破出,射得所有丧尸都痛苦嚎叫、至有些眼中顿时炸出血来,张牙舞爪要去遮挡那光,却挡不住随之而
来的熊熊火焰。大火瞬间燃起一片,火龙一般将那群丧尸卷在正中。
一时间只听见嗷嗷的惨叫和哔哔的火烧声。空气中焦臭味骤起,浓黑的烟直冲云霄。
随便这时候开车绕回那二人站的商场下头,砰砰几枪解决了还非常有兴致地往上爬的那几只丧尸,冲那目瞪口呆的二人喊了一
嗓子,“嘿!别看了!下来吧!”
烧是给烧了一批,可不代表着附近的不会再跑过来。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新的影子了。
戴鸭舌帽的那人最先反应过来,直接放开攀在展台玻璃上的手,纵身一跃跳到旁边那颗树上,干净利落地再一跳,踩上实地。
而另一个戴眼镜的文弱青年就要惨淡点了,笨手笨脚先摇晃着爬到树上,在随便和戴鸭舌帽的人的帮助下跳了下来,踩到地上
时还抽了口凉气伴随着低呼声,顿时蹲下去了。
“怎么了?”随便去扶他。
那青年连忙站了起来,躲开随便的手,结结巴巴很不大好意思地说,“没,没有,扭到了。谢谢,谢谢。”
“快上车吧!”随便道。
戎子也在这个时候跑了过来,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没好气地说了声,“走!”一边扫了那害他又耗了三张珍贵的符的二人一
眼,要踏上车的脚却猛地顿住了。
他转回头死死地瞪着那二人其中的一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样子。
那脸色不仅仅是扭曲,简直是狰狞,生生一张俊脸给糟蹋成了恶鬼的样子,再穿得破一点、多抹两道血在脸上,就和路边随便
一只丧尸没两样了。
戴鸭舌帽的那个哆嗦了一下,头一低脸全藏在了帽子影里,战战兢兢站了一会儿,实在是被戎子刀子般的目光戳得没办法,干
脆身形一晃,兔子似的躲窜进了车内。
“谷——梁——米——!!”戎子的咆哮声响了几条街,“你给我出来!!混蛋!!谁让你来的!啊?!!你给我出来——!
!!”
第 6 章
因为额外花了时间救人,车行上聂江大桥的时候,天色已暗,只留夕阳余辉。
随便抓紧时间一路狂踩油门,能有多快开多快,想赶在太阳彻底落山群魔乱舞前回去。于是车里其他三人只能在心中叫苦不迭
,抓紧周围一切可以抓紧的东西,享受飞一般的“快”感。
戎子脸色阴阴沉沉,抓着安全带不发一言。
戴鸭舌帽的被戎子称做谷梁米的那人,则是尽力把脸埋在帽子里头,在剧烈抖动中偷偷瞄着戎子黑森森的背影。
倒是那书呆子模样的文弱青年在要吐不吐间艰难发言问,“我们去哪儿?”说的是聂城方言。
“先到一小住几天,”随便道,“马上有人来接我们出城。”
“出城?”那青年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句,言语间隔隐隐的喜悦,“能出城啊!”
嘿咻嘿咻开回学校门口,丧尸已经有了几只,在那附近乱晃着。戎子下车去把它们都给解决了,护着车开进校去,自己也跟着
跑了进去。
“怎么这么晚?!”门口抱着剑的爆头喊着。
“快关门!”随便却道。
“哦!”
下来又是众人围坐在会议室里,吃晚饭,并且自我介绍。原来那戴鸭舌帽的大名就叫谷梁米,姓谷梁,名米,西南总部编号三
十八,勉强算是戎子的搭档。总部收到戎子索求相关资料的申请后,他提出资料内容太多太机密,用发报器传难免出问题云云
,强烈要求自己亲自前往送资料并辅助完成任务。于是被总部后头又补派来,今日刚进城。
戴眼镜的文弱青年叫江黎,是个大三的学生,因为身体不好休学一年在家,丧尸袭城刚开始那天,他全家都外出逛街,只有他
感觉不舒服,留在家里逃过一劫,又自己锁了门窗躲在里头。今天实在是东西吃完,饿得要死,出来找食物被丧尸发现,幸好
给路过的谷梁米救了。
可惜谷梁米自己也扛不住那么多的丧尸,发展到后来就变成两个人狼狈不堪被困在那里的窘样。
“所以叫你不要来,来了也是拖后腿。”戎子冰冷鄙薄地甩下一句,径自回了自己房。
哐当!还传来不爽地踢走廊边垃圾桶的声音。
随便噗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看,他其实是担心你。”他笑着对捧着个罐头呆呆看着戎子离开方向的谷梁米道。
后者摘了帽子就挡不住一张娃娃脸,二十岁的人却看起来比戎子还小一些,个子偏又高又大,缩着头委屈地蹲在那里跟个挨了
主人批的大型牧羊犬似的,黑汪汪的眼睛里全是被持续鄙视所产生的不满与委屈。
他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把头转回来看着罐头,良久才闷闷地说,“我是要差一点。”
“慢慢来就好了,”随便鼓励地拍拍他的肩,狡黠一笑,“我跟你说,你不要看他这么拽,其实我前天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
…”
叽里咕噜,咕噜叽里。
“真的?”
“真的!他真的准备自杀呢当时!”
接着是两个人猖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编号三十八已到。所带资料已收到。现有普通人类幸存者二十名。请告知撤退时间与方式。]
将纸条塞进“仓鼠”嘴里,戎子直起身来。
心情很差,谷梁米没跟他商量——当然商量了他自然是不准的——就跟过来也就罢了,带的关于丧尸异变的资料还一点用处都
没有。戎子翻了好几遍,都只是几年几月在某地有类似状况的记录,没有原因解释,也没有解决办法,分析对比没有共通点,
分布的地区也很散乱,而且规模很小,一地最多一两例,从没有像聂城这样肆虐全城。
这个半点用处也没有的混蛋家伙,还跟来做什么!真想把他掐死了丢出去喂丧尸!
压不住的狂暴与焦躁,冰块般的脸几乎盖不心里想咆哮想杀人的冲动,戎子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遍,突然听到什么声响,于是
快步走去拉开房门。
抱着桶纯净水的谷梁米愣愣地站在门口,正是想推门又不敢推的样子,猛一下见到戎子开门,月光映得脸上杀气腾腾的。习惯
性地给吓得一哆嗦,脖子缩了缩,本来比戎子要高半个头的,立马显得矮了几分,气场微弱,“那个……”
“做什么?”戎子冷冷道。
“房间不够用,随前辈说……叫我跟你住一屋……”嚅嚅地。
戎子脸色一黑,瞪着他。
“啊……就是这样啦,”谷梁米躲闪着他刀子样的目光,“江黎还和张师傅睡一屋呢,你,你不会要我和他换吧……还是你想
跟他……”
戎子还是不说话。
谷梁米知道要换说重点,更支支吾吾起来,“我……我那个对不起啦,我是想你一个人……没个照应什么的……那,那什么,
我知道错了,先前不该放水淹了你办公室,可是你也关了我两天了,又饿又闷的,我差点把资料室也给淹……”看到戎子钉子
样的眼色戳过来,“啊当然没淹!当然没!我把你办公室打扫干净了才过来的!”想了想又理直气壮起来,“其实我这是担心
你嘛……”
“你别来添乱就够好了!”
“哪有……”嘀咕着,“我那不是刚进城没弄清楚状况,你自己也不是……”
“我自己怎么了?!”
“没,什么都没~~!”拼命摇脑袋,讨好地笑,“嘿嘿嘿嘿。”
戎子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东西放下。”
“啊?”
“东西先放着!”
受宠若惊,“哦,哦……”
“出去给我守着,我要请符,半个小时内谁都不准进来。晚上你睡地上,自己去找毯子被子,我这屋没有。”
“哦……”
打发走了谷梁米,将窗帘拉上门关死,戎子深吸了几口气。
静心,静心,静心。大脑要空白,清除小米,清除随便,清除丧尸。
无视他们,无视他们……很好很好,都没了。
点起一圈蜡烛,备好清水、符纸、一砚朱砂。化出降魔杵往指尖一戳,滴进数滴血至砚里,看了看,嫌不够,又多挤了半砚。
接着盘膝而坐,诵静口、静身、静心咒,再诵祝笔、祝墨、祝纸真言。凝气秉神,接着提笔急书。
“梆!”
“那边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