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哈哈地笑,伸手拍拍它脑袋说,“万财?你也喜欢?”
狗给拍得吃了一惊,回头警觉地看看随便,见他没什么恶意,于是又把头转过去了。
随便愈发觉得它异乎寻常的有趣,四下看看,这次却没什么东西可以给它吃,颇感惋惜。正觉得亏待了人家,突然瞟见一个人
影从球场边经过。
“小季!”他高声叫道。
季逸林拎着一个很明显是小区超市给的塑料袋子走过来,随便自来熟地便去扒人家袋子,一边翻一边说,“有什么能吃的借我
一点儿。”
说着翻出两根最粗壮的火腿肠,“就这个,借我!等会儿去重新买了还你!”
回头将火腿肠递给万财狗说,“谢礼!!那天晚上谢谢了啊!”说的是前几天晚上万财帮着咬狼人的事情。
“万财”凑上来好奇地嗅了嗅,似乎觉得这俩根新奇的东西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对随便点了点头,叼过来以后,连感兴趣的
球都不看了,急匆匆地一溜小跑走开。
随便豪爽地叉着腰看它跑远,回头见季逸林也正看着那只狗远去的方向、嘴角隐隐带着笑,于是问,“你也喜欢狗?这只狗挺
有灵性!”
季逸林点点头,微微笑着说,“是啊。”
他坐下来陪随便看了一会儿球,随便突然想到什么,道,“啊对了,谢谢你的早餐和蜂蜜水。”
“不用谢,”季逸林牵起嘴角回道。一边说将目光扫向场边,突然顿了一下,盯着一个方向看了一会儿,接着低声问,“那边
,那个女的,你认不认识?”
……
“少主……”
“拿开!!”
地下车库的杂物房里,传出萨摩耶愤怒的高叫,“这是什么恶心的东西!这也能吃吗?!人类居然发明出这么虚伪的东西!猪
‘肉’肠?!这也能叫肉?!肉在哪?!”
“……”
……
随便跟着季逸林的目光看过去,球场的那头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瘦高女孩,不太合季节地穿了一条棉质长裙,正定定地看着球
场上打球的大壮。
大壮正截了球在手里,转身看见她,便把球甩给其他人,走过去跟她说了几句话。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二人说了什么,但感觉气
氛并不是很愉快。过了一会儿,大壮一脸不高兴地走回来,跟其他几个人说,“我有事先回去了,你们打吧!”又对随便摆了
摆手示意了一下,与那女孩一起走了。
随便便给季逸林解释说,是住在小区里A区的大壮和他的女友,说他们平时关系很融洽,每次大壮来打球,那女孩子就在旁边看
,偶尔还买汽水送给一起打球的人喝,人挺好。
“怎么了?”随便问。
季逸林摇摇头说,“没什么。”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只是直觉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大壮走了缺人,随便跑上场又跟他们缠斗了几场。英俊潇洒地扣了个篮给季逸林看,看见季逸林点点头作出鼓掌的姿势,很受
鼓励地哈哈笑着又跑回场边。
“怎样?来跟我练练?”
季逸林摇摇头,“我不怎么会。”
“没什么!”随便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大方地安慰道,“我们都不怎么会!都是业余的!随便玩玩而已!随便!”
继续豪爽地灌水,灌完了习惯性地扯衣服要擦汗,季逸林从超市袋子里拆了包纸巾递给他。
随便一愣,接过纸巾,又莫名地觉得有些紧张。
“谢谢啊……”他一边擦一边支吾着说。
季逸林淡淡地笑笑,却只把随便笑得更加紧张,气氛一时凝滞,随便别过头掩饰性地看着其余几个人抢球。
想了半天,终于找到话题说,“其实……我以前常常控制不了,打球的时候一激动就发电,爆了不少球,”挠着脑袋尴尬地哈
哈笑,“没少挨过骂!他们都不高兴跟我打,说我是扫把星,球一到我手上就漏气……”
季逸林脸上的微笑加重了一些,摇摇头安慰道,“你很好。是他们不明白。”
“要控制它很简单,心要静。”他又接着说,将右手伸过去,轻轻覆上随便的左手背。
感觉到对方干燥的、带着暖意的掌心,随便小心肝嘎嘣一颤。
“静下心来感受它,”季逸林低声地说,“想它是你身体里的一部分,就像你的手一样自然,你想让它做什么,它就能做什么
……”
随便紧张了好一会儿才进入状态。安静了许久,渐渐地觉得仿佛真如他说的,有那么一点点效果。血脉里轻微跳动的东西,被
自己慢慢牵引向被季逸林覆盖住那只手。
“……你放它出来试试,放一点点。”季逸林诱导道。
随便紧张地看了看不远处打球的人们,季逸林略直起身挡住他们,道,“没关系,就一点,他们不会发现的。你试一试,就一
点点。”
随便仍是紧张,抬眼看着季逸林。季逸林说,“放心吧,不会伤到我的。”
他冷俊的脸上,表情认真而平静,随便迟疑了一下,真的就“放心地”闭上眼,认真地感受了一会儿,接着试探着,小心翼翼
地放出了“一点点”……
“滋!!!”
白光一闪!季逸林的手猛地一下被弹开!他迅速地咬紧牙,但还是没来得及忍住那一声痛哼。
随便慌忙睁开眼,整个人都傻了,手足无措地结结巴巴地急问,“你,你有没有事?!”
季逸林把右手收在身后,苍白着脸摇摇头,额头上有冷汗渗出,即便如此还是嘴角很勉强地牵出一丝笑,说,“没事。”
然而随便已经看到一小缕黑烟自他身后冒出……
呕卖糕啊啊啊啊啊啊!!!——随便同学的内心。
小区的诊所放假关了门,俩个人又打了的轰轰烈烈地开往高教区医院。司机看着后视镜唏嘘着感叹小伙子你也太不小心了炒个
菜也能给弄成这样?!死心吧男人就不是进厨房的料!
季逸林从善如流地点头,是啊还是找个女朋友好。随便在一边掩面。
等要下车了随便下意识地去裤兜里掏钱包,竟然只摸到个洞!
不会吧!钱包丢了?!什么时候?打球的时候?去找诊所和药店的路上?打的的路上?!
经过的地方太多,人流混杂,估计也是找不回来了,随便一时间衰神附体愁云惨淡,悲痛地想这也许就是上天要惩罚他把人家
大好青年的手给废了……
好在手机和钥匙放在另一边兜里不曾掉,季逸林安抚了他几句,又示意他帮忙摸自己的钱包出来付费。
等进了医院,还是上次那个外伤急诊的医生,三人尴尬以对,医生感慨万千,小伙子你也太倒霉了吧!前几天被狗咬,今天又
被油烫,还伤在同一只手,今年是你本命年么?
随便继续在一边掩面。
回了小区,随便不死心地原路返回找了趟钱包,到处都不见踪迹,正要绝望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万财”又正滴溜溜一路小
跑过来,嘴里似乎叼着个东西。
随便瞪大了眼睛,随即激动起来,“万财!!”
果然万财跑过来在他面前停下,放下了随便的钱包。原来是给它捡到了。
失而复得,随便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大呼小叫着恨不得抱着“万财”狠狠地亲上一俩口。可是万财似乎还有什么急事似的,
对他点了点头,又扭头匆匆跑走。
这时候已经下午一俩点,俩人都还没吃午饭。季逸林的手这次是真不能做饭了,一路上餐馆又都关了门,随便正想说要不我们
绕路去附近的麦当劳吧,突然听见季逸林问,“你想吃火锅吗?”
“呃?”
“我看见家里有电磁炉。很简单,我说你做就好。”
“好啊!”
于是又转去小区超市买食材,一进门瞧见大壮的女友在那里结账,似乎是饭后出来闲逛的样子,买了几瓶酸奶和一些水果,还
有一把水果刀。因为还算认识,所以随便向她打了个招呼。
那女孩子抬起头,脸色很苍白,神情萎靡,对随便点了点头,似乎是嫌帮忙捡东西的营业员手脚太慢,自己抢过塑料袋子和东
西,迅速地收好拎着要走。
经过季逸林身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二人撞了一下,季逸林说了句,“对不起。”
女孩子抬起眼,无神地看了一眼季逸林,什么话也没说,匆匆地扭头便走了。
随便凑过来紧张地问,“她撞到你手了?”
“没事。”季逸林说。
俩人一起去鲜蔬区挑了一堆蔬菜,又去速冻区选些蛋饺贡丸一类的肉食。随便突然拄了拄季逸林,低声说,“哎,你看!”
离他们不远,摆放按重量包装好的生肉的冰展台前,站着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说他奇怪,是因为现在明明只是秋季,但他却穿了一身厚厚的纯灰色毛裘,下面是瞧不出质地的长裤和一双款式非常古怪的靴
子。他的身材非常高大,估计有一米九好几。干净利落的短发同身上的穿着一样,也是灰色的。
随便原以为他是小区里常见的老外,但待他略微转身,却发现他长了一副非常中式古风的面相,刚毅的轮廓,沉静谦和的神情
,英挺的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有一只眼睛似是瞎的,眼睑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瞳仁是白色的。另一只眼睛则是沉甸甸的
黑色,深邃内敛。
随便不知道心中突然涌上了无比诡异的感觉,觉得对方非常眼熟,但又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那奇怪的青年做着奇怪的动作,认真地把冰展台上的每一小盒生肉都拿起来,凑到鼻边嗅一嗅,接着又放回去。这期间他的右
臂一直僵硬地垂着,右手掩在袖中不曾伸出。
“这个是最好的肉吗?”随便听见他认真地问营业员道。声音深沉浑厚,很有男人味。
那营业员大妈估计也是被他挑得不耐烦了,不高兴地说,“我们的肉都很好!”走到另外一头去了。
奇怪的青年并不介意她的言行,又继续认真地低头挑选。
季逸林走过去,对他说,“这边有这个认证标识的要好一些。”
青年抬头见是他,又低头看看季逸林示意的那一边,对季逸林感激地点点头,继续认真挑选去了。
“你认识他?”随便凑上来奇怪地低声问。
季逸林只是牵唇淡淡地笑。
付钱的时候那青年排在随便和季逸林前面,极谨慎地从衣服里摸出一张崭新的一百块,递给营业员,然后很认真地收好补回来
的零钱和买好的几盒肉——猪肉鸡肉牛肉鱼肉都有,又回头看了季逸林和随便一眼,对他们二人都感激地点点头(?),单手
抱着袋子匆匆地走了。
真的是怪人……随便看着他背影想。接着掏出失而复得的钱包准备付账,一打开,脸色变了。
他明明记得今天上午打球前来买矿泉水的时候,钱包里还有一张一百块!他不久前刚取的,崭新崭新的!
如今几十块零钱还在,银行卡身份证各样证件都还在,那一百块却不见了!
结果钱不够,还是季逸林付的帐,随便一路走一路耿耿于怀,无论怎样都想不通。
“哪儿去了?”他碎碎念道,“没道理!不拿也就罢了,要拿就全拿走,有谁捡到钱包只拿走一百?说不通啊!”
他闷头烦恼,嘀咕不休,季逸林在一旁很辛苦地忍笑,“……说不定是狗拿的。”
“啊?”
第10章
肉类和鱼丸蛋饺什么的都是现成的,随便在季逸林指导下笨手笨脚地洗菜,呼啦呼啦地将菠菜揉搓成了一团一团。
季逸林看着好笑,教他顺着菜根往下边冲边洗就好,不要摘菜根,洗完后用盐水泡一泡。
又看着随便笨手笨脚地切番茄,刀刃在番茄皮上滑来滑去,一块大一块小,还老往指头上招呼。
季逸林只有教他把番茄在开水里烫一烫剥了皮再切,一边问,“你平时一个人住,都吃什么?”
“泡面。”随便答得实在没什么创意。
其实也不是他不愿学做饭,实在是连扭个天然气灶的开关都可能把整个厨房给炸掉,想想就觉得可怕,遂一向实践君子远庖厨
的古训。
“那对身体不好。”
“我姐也这么说。”随便耸肩。
“你有姐姐?”
随便便跟他说白姐的事情,说她大了他三岁,小时候在孤儿院就很有姐姐风范,经常省糖果下来给他,随便弄坏了什么东西也
是她帮忙瞒着。说她是很坚强独立的女孩子,性格活泼乐观,随便还没有到夙城的那俩年就她一个人远离家乡艰难度日。说随
便来了之后二人相依为命、她对随便颇为照顾。都是些很温暖的回忆,言语之间随便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季逸林被他的情绪感染着,看他笑得开心,道,“你跟你姐姐感情很好。”
“嗨!我们比亲姐弟还亲!”随便一边乐一边豪爽地挥刀,将手头一片番茄砍成扭曲的两段。
“我们什么话都说,”他继续自豪地说,“她在派出所做文员,高教区死了这么多人的事情就是她告诉我的!我们之间完全没
……”
他原本是想说完全没秘密,但话头顿了一下,一边笑着继续切一边改口说,“……没什么秘密。”
以前的确是无话不说,工作中的困难,感情的萌动,相恋间的甜蜜和辛酸,白姐都会跟他分享,但自从白姐搬去与男友住以后
,生活和感情的重心自然转移到那边,俩姐弟见面的时间少了,有一些事情没有必要说的便没有提,渐渐地便有了些距离。他
原以为还能够互相分担烦恼,但白姐怀孕准备结婚的事情,之前一点也没与他提过,他以为她会在发现怀孕后第一时间告诉自
己,帮她拿拿主意。
是他太自以为是,白姐是成年人,又有那样一个不错的男友(现在是未婚夫),要处理什么事情、做什么决定,的确是没什么
跟他商量的必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
是他没有走进任何人的生活里。
失落仅仅是一会儿的事情,锅里白花花的泡沫扑腾腾的时候随便又再次情绪兴奋激昂起来。电视机里放着不知哪个台的山寨中
秋节晚会,找了些颇山寨的艺人来助兴,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俩人在聒噪的背景音下开了啤酒,烫大片大片的牛羊肉。
季逸林右手裹得跟木乃伊似的不方便,随便烫好了肉都帮他夹过去,原本还想去给他洗个叉子,却被季逸林叫住了。
后者轻巧自如地左手执筷,说不用了,这样就可以。
“我以前是左撇子,”他道,“后来我妈听算命的说这样不好,硬给矫正了。”
难怪他那一夜虽然右臂受了伤还是干净利落地把狼人的手给跺了,随便回忆起。
“她看不到的时候我还是会偷偷用左手……”季逸林继续说道,嘴角微微上翘。
总觉得对方的童年在一本正经之下有些小偷小摸的精彩,随便之前一直都在不停唧唧呱呱说自己的事情,这时候对对方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