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爸妈是怎样的人?”
季逸林垂了眼去,低头夹着菜,嘴角仍是微微上扬地,很平淡地说,“挺好的……比较严格。”
“哦?怎样严格?会打你吗?”随便小时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没少被胖揍过屁股。
“不会,”季逸林摇摇头说,想了想,淡淡地道,“我要是考不了第一名,三天不准吃饭。我妈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不肯
去参加朋友的聚会,说我丢了他们的面子。”
随便惊讶地瞪大眼睛,季逸林连忙又接着澄清道,“其实没什么,我一直都很努力让他们满意,这种情况发生得不多。我妈平
时很温柔,我爸虽然看起来有些严肃,其实……也还好。”
“他们挺好的。”他说。
他似乎并不想多说,十几年与父母共同生活的回忆最后都只化作简单的三个字,挺好的。表情仍是淡漠,瞧不出多少情绪的波
动——当然这也许与他天生面相冰冷有关。
俩人静默了一会儿,场面略有些尴尬,随便只能顺着话道,“……是啊,挺好的。像我,都不知道我爸妈长什么样子。”
季逸林笑笑,安慰道,“你不是有个疼你的姐姐。”
“哈哈,那是!”随便也笑道,跟他碰了碰杯,又继续叨念白姐的种种好处,将自己的恋姐情结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喝得有些微醺的时候,他看着季逸林垂着眼,低头认真地夹着菜的样子,看着对方脸上清冷的表情,恍恍惚惚地想,其实
也许……说不定……他与自己一样寂寞。
有父母却不得不与他们分开,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在外闯荡,与那些魑魅魍魉纠缠,淋漓鲜血与腐臭尸体间来去。
昨天夜里他说那句“我从不后悔做除魔师……只是偶尔也会有些羡慕你”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那句算是示弱么?算是不经意间对刚结识没几天的陌生人流露出心底的情绪么?
随便顿时觉得这可怜孩子这么多年其实也挺不容易,又开了两听啤酒,递给对方,豪爽地跟对方的罐子大碰一下,酒液激荡,
“来来!小季!干杯!!”
他奉行的是先干为敬,刚仰头喝了半口,听见季逸林扑哧笑了,说,“怎么?不叫林林了?”
“噗——!!”
桌上摆的一盘肥牛卷全毁了。
随便手忙脚乱地扯纸巾收拾残局,又丢脸又尴尬,埋着头狂擦桌子不敢看对方,嘴里边结结巴巴地打哈哈,“咳,我,我昨天
喝醉了,胡乱喊喊,你,你就当醉话听了,咳!你不要介意……”
心里狂喊噢卖糕随便你个变态你个恶心的家伙你原来真的叫出口了,你太猥琐了!!
季逸林倒是并不介意他的变态恶心和猥琐,一边帮他收拾一边说,“我不介意啊,你想怎样叫都随你,这样叫挺好的。”
随便尴尬得要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酒呛到才面红耳赤。正这个时候手机铃声解了围。
随便如遭大赦,蹭地跳起来,啪嗒啪嗒跑到阳台上去接。
来电话的是白姐的老公,问他白姐有没有到他这里来。
随便愣了愣说,“没有,怎么了??”
白姐老公那边声音很噪杂,断断续续地,听起来很模糊,很紧张地说了一堆话,大意是说白姐昨天跟他吵了架,一怒之下走了
,一整夜都没回来,他现在在外面到处找她,他现在手机快没电了,怕白姐回心转意想打回电话给他他又接不到。
“……你要是找到她你跟她说,是我错了!”男人的声音后悔又内疚,“是我对不起她!我爱她!让她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情
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他急匆匆说了几句信号就断了,随便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白姐是离家出走。接下来再打过去,对方就已经关机,想
来是他说的手机没电。
随便又给白姐打电话,手机倒是开机,只是怎么打也没人接,随便又给她发了短信,问她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情可以跟自己
说。但也一直没人回。
火锅是没心情再吃了,随便收拾东西出门去找人。
将他认为的白姐可能在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也没见她影子,甚至打电话回去问远在家乡的孤儿院,对方说白姐没回去过,也没
跟他们联系过。
会去哪儿呢?能去哪儿呢?有什么事不能和他这个做弟弟的说?
就算他走不进她的生活,但他至少是她弟弟啊。艰难的日子一起熬过,寂寞的日子一起抱头哭过,即便不知道她如今怎样想,
但他是真的很想替她分担,了解她的苦处和难处。即便也许是一厢情愿。
巨大的担忧和失落感一直在随便心里盘旋不去,找到深夜仍旧没有结果,披着月光疲惫地回了家,刚要摸钥匙,门自己开了。
季逸林裹着大衣正要出门,见到他回来像是松了口气,“你回来了。”
“怎么了?”随便问。
“十二点了,狼人也许还会再出来。”季逸林道。客厅的时钟正指到十二点五分。
随便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是担心自己想出来找他,心头暖了一暖,道,“我没事。”他也是记得季逸林说过夜里比较危险,
才在十二点前匆匆往回赶。
“你姐姐怎样了?”
“没找到。”随便低头蹬着鞋子,沮丧地说。
季逸林正想安慰他,大衣里面突然传来嗡嗡的振动声。掠影剑似察觉到了什么波动,颤动不止。
随便困惑地抬起头,见季逸林神色一凛,单膝跪地在地上画出几道符形,拔出掠影抖出剑锋,单手反刃,就地直插入符形正中
,剑刃上登时泛出金色的光芒,如有波浪一般向四周翻卷流淌,围成一圈金线漂浮着拦在门脚边。
筑好结界护卫随便安全,季逸林匆匆起身道,“你留在这里,别出来。”
“你……”随便还想说点什么,给碰地关在了门后。
……
小区最东处的建筑工地上,沙尘漫天。
低低的狂怒的嘶吼声和尖细的哭喊声。
“呜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呜呜呜!!好可怕!呜呜呜!!”已经给尘土染成了灰黑色的藤蔓蜷成一团满场乱滚乱跑,
一边跑一边用枝叶卷起泥土沙石往后稀里糊涂地乱扔。
狼人咆哮着在后头追,顶了一头土灰,时不时狼狈又盛怒地用爪子拍开会打进他眼睛的那些石子。
他仰天嚎了一声,突然间发力,猛向前窜了几步,一爪狠狠拍住了藤蔓的一根枝条。嘴里狂怒地道,“看你往哪儿跑!”
藤蔓发出一声尖叫,啪一下就自己把那根被踩中的枝条脱落了,一边继续逃跑一边挥舞着带眼睛的那根枝条回头看,恋恋不舍
地哭着,“呜呜呜,我美丽的头发发……”
只是这次没跑出几步,狼人又蹬足一个大起跃,轰然跳落在她前面,一爪将她一整团拍到了旁边一堵墙上。
藤蔓痛叫了一声,摔下来还没来得及动,就被一脚踩住了,这次踩的是枝条纠结的中心,紧紧地盘成一团像是心脏的部分。
藤蔓这次完全逃脱不得,只能将枝条噼里啪啦往狼人身上拍打,奈何就跟挠痒似的,撼动不了粗壮的狼人半分。
狼人发出狰狞的笑声,俯了身扬起尖锐的爪子,要去掏她的心脏,“噶哈哈哈——吼!!”
笑声突然又变了又痛又怒地咆哮!只因藤蔓伸长了枝枝叶叶,集中火力去拍打他断臂的伤处。
“我跟你拼了!”藤蔓尖叫道,“呜呜呜!”一边打一边不忘哭。
狼人痛得面目愈发扭曲,嚎叫一声,胡乱撕扯着抓断了她那几根枝条,又接着一爪拍下。
“嗷——吼!!”
奈何愤怒的咆哮里再次夹杂了痛吼。眨眼间他剩下的那一条胳膊也飞扬上天,啪嗒坠地,血流激射,洋洋洒洒喷了一地。
面色冰冷的青年出现在狼人庞大的倒影里。
“呜呜呜,好心人!”藤蔓哭叫道。
第11章
季逸林长剑一抖,一连串血珠顺着剑尖坠地,狼人忍痛要逃,却被藤蔓七手八脚地紧紧缠住,紧接着他再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
地痛吼——长剑贯穿他的腹部,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吼……噶!噶!呼……”狼人发出混沌不清地惨叫。
季逸林单膝跪地,左手扶在剑柄上,冷冷道,“魔物,你执迷不悟,死有应得。说出你们来此的原因和其余人的藏身地,我会
让你死得干脆些。”
“噶……呼……呼……”狼人身体抽搐,嘴角往外咕咕冒着血,嗤笑了一声,不答他的话,却别了头看向一边哭兮兮的藤蔓,
“……废物,没想到你竟然找人类帮你……真是我们的耻辱……哈哈哈……噶!咕……”
藤蔓攀在季逸林背上,愤怒地挥舞着长眼睛的枝条,尖尖地说,“那又怎样!他是好人,你却想吃我!去死吧你!”
“哈哈哈!”狼人笑着,咳着血道,“那就来啊!杀了我啊!愚蠢的人类,横竖都是死,我凭什么告诉你!噶哈哈哈!咳……
呼……”
季逸林面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是手腕微动,缓慢地旋转插在狼人体内长剑,剑刃在血肉里搅动。
“噶!啊啊啊啊——!咕!!”狼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痛嘶。
季逸林停下动作,平静地道,“说。”
“咳……咳哈哈哈……”狼人只是咳着血笑。
季逸林猛地拔出了剑,狼人身体一阵抽搐,接着蓦地重重一抖,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那场面太过惨烈,藤蔓躲在季逸林背后发着抖,捂着眼睛一边哭一边超级小小声地说,“呜呜呜……好心人可怕起来也很可怕
……”
长剑这次穿透了狼人的膝盖关节,再次在骨肉间旋转着,骨头与刀刃摩擦发出吱嘎吱嘎渗人的声响。狼人叫得声嘶力竭,眼睛
翻白,直直地抽着气,眼看着要不行了。
季逸林停止转动剑刃,手按在狼人胸口给他渡了段灵力过去,吊着他半条命不让他死去,仍旧冰冷地道,“说不说。”
“噶……噶……咳咳……”狼人咳着血。
季逸林拔了剑指向他的另一只腿。冰冷的剑刃戳进他的表层皮肤。
“我说……咳……呼,呼……我说……”狼人挣扎道。
季逸林顿下动作,狼人艰难地喘着气,接下来却说,“……我……不知道……”
季逸林眉头一皱,手一动。狼人连忙惨叫起来,“我真的不知道!那……那一日……咳,有人……在私斗……我和我大哥……
呼……真的只是碰巧……在附近……我们只听见打杀声……接着突然……到处……黑了……突然爆发的力量……划破了空之通
道……咳,咳……我们就跟他们……一起掉了下来……有他们打斗的人……还有……像我们一样被牵连……卷入的……具体有
多少……都是些什么人……我不知道……掉下来以后……我们都四散开了……其他人到了哪里……不……知道……“”
他艰难地说完,连喘气声都虚弱下去,苍白着脸低低地乞求道,“杀……杀了我……”
季逸林起了身,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人血红的眼睛一片浑浊,神志不清地只会来来回回说着杀了我。他扬起剑,但举到
一半的掠影剑突然又发出铮铮声响,轻微地颤抖起来。
季逸林变了脸色,迅速回身离开,剩下狼人在后头哀哀地唤,“杀……杀……”说话不算话啊喂……
藤蔓滚动到狼人身边,摇晃着她的眼睛,安抚地用一根枝条拍拍他,负责任地说,“好心人他有些忙,放心吧,我来帮你!你
是要被抽死呢还是被掐死呢?”
……
季同学如辛勤的小蜜蜂一般任劳任怨地赶场,不多时从小区最东头又赶到了靠北的A区,电梯太慢,徒步奔上十二楼,正好来得
及救下可怜的丁大壮同学——白日里跟随便一起打球、后来被女友叫走的那位。
他之前觉得大壮的女友不太对劲,下午在超市购物时便故意与她相撞,在她衣服里塞了一张符,一旦有状况便会传感到他这里
。
彼时大壮正被他突然发狂的女友乱刀砍得吓尿了裤子,血淋淋地哭喊着挣扎着把房门打开,正要大喊救命——季逸林在他看清
自己之前矮了身,光秃秃的剑柄捶在他腹部,将他打晕,忍着痛用受伤的右臂接了他瘫软下来的身子,接着左手扬剑抖出剑锋
、挡飞了大壮女友挥过来的水果刀,再借着身高优势一提膝,正正击在那女孩子的腹部。
整套动作不过眨眼间,女孩子呜咽一声软倒在地,诡异地发着红光的双眼闭上了。
季逸林放下大壮,捏开那女孩子的眼皮看了看,又将她翻过去,撩开她的长发,见她后颈上一枚不易察觉的红点。
他皱眉,思索了数秒,接着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她后颈上以红点为中,画出一个半圆状的符形,并食中二指,点住红点,
低语咒言并向外拉伸。
随着他指尖的牵引,一道红线自女孩子的后脑勺蜿蜒而下,似小蛇一般在头皮下蠕动,慢慢地那条线状的突起被指引到红点处
,破开皮肤,殷红的细细血流中钻出的是一只状似蜈蚣但头顶尖角、通体血红的小虫。
那小虫一冒出头来,就发出嘶嘶的低叫,突然弹跳起来,腾空而起,直冲季逸林而去。在抵达目标前就被季逸林一剑削成了两
半,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果然没猜错,是蛊。
季逸林又探探那女孩子并无大碍,擦掉她颈后的血迹,又看了看大壮的状况,并没有伤及要害,于是想去敲他们邻居的门,想
引人出来以后自己悄然隐退,让邻居发现他们并送去医院。
然而刚刚拍了人家大门几下,听见里面不耐烦地应声“谁啊?!”,他突然警觉地回了头。
几步奔至大壮家大敞的门口,瞧见客厅里鲜红色的裙摆一飘而过。
他跟着那抹红追到阳台,皎皎月光下,一个穿着鲜红色的、样式有些似围裙的衣服的小女孩赤足站在阳台栏杆上。
是那个他曾路过独墅湖边时看到的小女孩,近处看她,瞧上去不过十岁,面容娇俏,长发软软地垂到腰际,身上除了那一小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