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FZ）下——澜依·滟

凌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不自觉地一沉。他看见董尧和凌霄都还在场上站着，似乎也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打算，董尧毕竟还好，和他们这一群人都没有什么交集的，但是凌霄……

凌天皓似乎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扬了声音，“凌霄！”

听得他在叫自己，凌霄颇有些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低着头叫了声爸，也不看他。

凌天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看见你爸在这儿也不知道过来打个招呼，还是又做错什么事了躲着我呢？”

凌霄有些尴尬，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戚长风知道他们心里的疙瘩，更知道凌天皓连夜赶来的举动于凌云是温暖，于凌霄是什么，可就不一定了，于是笑着插了句话，“凌霄的表现不知道有多好，老凌你别挑刺儿，赶紧带凌云走，晚上还等你回来请吃饭呢。”

凌天皓想了想，“嗯，那我们先走，卫临，你们先好好工作，晚上我回来看你们今天的成果。”

看着凌天皓一路搂着凌云走出影视基地的大门，卫临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

地拍了拍凌霄的肩膀，鼓励和安抚的意味不言而明。

凌霄不过淡淡一笑，“行了，别这种表情，休息也休息够了，快继续吧，要不然今天的进度又完不成了。”

卫临有些不放心，追问了一句，“你……没事？”

凌霄笑得寥寥落落，“有事又能有什么事？行了，别墨迹了，赶紧去拍戏。”

卫临心中不忍，却最终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样什么都没有说的还有一直站在他们身边的肖雯，她只是在走回场地的路上，紧紧地牵住了凌霄的手。

六十三、惊变

事实证明，凌天皓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

到了医院拍了片子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得到的结论和在剧组的几乎完全一样，“没什么事，回去每天换换药，好好养几天就好了。”

凌天皓这才放下心来，谢过了医生之后便开车带凌云回去。

凌云坐在凌天皓车里副驾驶座位上，侧着头看着专心开车的人，笑了开来，“我就说没事的吧？”

身边的人只轻轻一笑，眼角眉梢间似乎都有层层叠叠的温暖，“老实坐着，没听医生说吗，这两天右手能别动就先别动。”

凌云倒真的就老老实实地不再动，十足的乖觉模样。

凌天皓专心开车开了一段路，然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那个董尧，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云一副息事宁人的姿态，“没什么，大概是不小心吧。”他本来还想说，凌霄后来才特意“教育”了他一下，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万一再引了眼前的人因为故意在片场整人之类的理由去找凌霄算账就不好了。

并不意外于凌云的回答，凌天皓略略地叹了口气，“凌云你在片场从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这一点是好的，但是如果有人真的欺负到你头上来，也不代表你就不能反击，明白吗？”

凌云很快点了点头，“我知道的，爸。”

凌天皓却是更加蹙紧了眉，他知道，那孩子这么快就回答，固然是为了让自己放心，却难免有些敷衍的味道，他都能想到，如果下一次真的再遇见这样的情况，凌云的选择恐怕依旧是忍让……

似乎是看出了凌天皓的心思，凌云着意地往他身边又靠了靠，“爸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的确，和凌霄相比，凌云更加是个会讨巧的孩子，而这样的一份柔软，他很庆幸，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他终究没有错过……

凌天皓心底一时间似乎有万分的感慨，茉莎，当年的事，或许我们都错了……

你错在太过决绝，而我，错在，居然竭尽所能也没有留下你……

其实现在想起来，那些困住你我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你还在我身边，如果凌云这孩子一直长在我们身边……

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经重新开回了影视基地的门口，凌天皓泊好了车，带着凌云一起走回去，因为白天在医院花费了不少时间，回来的时候，场上的戏份也正好接近尾声了。

凌天皓打电话从外面饭店里定了晚饭，在场边坐了一会儿看了看场上的情况，也没等太久，就听见卫临喊“收工”了。

一群人凑在一起吃晚餐果然是热闹非凡，和凌天皓坐在一桌的自然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凌天皓着意地把凌云安排到了自己的身边方便照顾，不断地给他夹菜，又看他因为右手不方便，左手拿着汤匙吃菜不方便，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喂他，倒闹得凌云有些尴尬了起来……

戚长风坐在凌天皓的左手边，看着他也是好笑，“我说老凌，真没看出来，你原来还有做保姆的天赋。”

凌天皓也不理他，只是很耐心地劝着凌云，“你别听他们胡说，你手不方便，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戚长风本来想再促狭他一句“原来你居然是会对儿子这么温柔的人”，看了看坐在卫临和肖雯中间的凌霄，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贯伶俐几乎在任何场合都能笑语不断的肖雯今天确实显得异常安静，她坐在凌霄旁边，慢慢地帮他剥着虾壳，眼前的小碟里剥好的虾几乎都要堆不下的时候才轻轻把碟子推到凌霄面前，也不说话，只微微一笑，竟是显得分外娴静。

凌霄只觉得自己心里突然就暖了起来，想说句谢谢却又觉得实在是太过生疏，因此只是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光交汇处，两个人瞬间就读懂了对方。

倒是卫临，因为这一阵子一直误解了凌云并且好几次对他说了些不好的话，此刻凌云又是在自己的剧组里受了伤，心里难免就多了些愧疚，竟然也一时间没再过多地注意凌霄的情绪，“凌叔，您要不要在剧组多住几天？我给您安排房间。”

凌天皓似乎连想都没想，“住肯定是要住的，你们也看见了，凌云身边的助理是个小姑娘，肯定有很多不方便，我正好最近没什么事，留下来也好有个照应。”

卫临心道您就是有事也会都推了吧，却是很快笑道，“那我给您安排个离凌云那边比较近的房间。”

凌天皓只是笑笑，“不用了，我和凌云住在一起就可以。”

于是凌天皓就这么留下来了，而且真的是一直住在凌云的房间里，即便凌云几乎一直在劝他自己再找一间房间两个人毕竟还是休息不好的，凌天皓也是一直不为所动，只是说你别操这没用的心，好好把伤养好了我才能省心。

凌天皓对凌云在照顾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不论是喂饭还是洗澡穿衣，只要能代劳的几乎全部无视凌云的反对全部代劳，到后来的时候凌云都有些无奈地说，看您这么照顾我的架势，不知道的一准儿以为我这是残了呢。

一巴掌拍到他脑后，声音里却满是笑意，万一有一天你老子出了什么事真的瘫了，你小子就等着也这么照顾我吧。

凌云却是沉了表情蹙了眉，似乎在责怪他随意拿自己开玩笑。

凌天皓无奈地笑笑，解释了一句，都是说着玩儿的，傻子才会当真。

依旧是闷闷不乐的表情，嘟囔了句，我就是傻子了怎么着，反正你这么说话我不爱听。

半辈子没妥协过的人在儿子面前居然放低了姿态，我不就是随便这么一说，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嘛。

凌云眼睛亮亮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藏在里面，那可这么说定了，拉钩。

两个人的手指钩到一起的时候，凌天皓心里有久违的柔软，自从凌霄稍稍长大了一些之后，好久没有人在自己面前有这样孩子气的举动了……眼前的这孩子……不管怎样，真的是他应该疼入心坎的吧……

本来就不是特别严重的伤，断断续续地休养了一星期，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凌云心里又一直记挂着董尧的档期，怕从自己这里耽误了什么，又获知董尧和其他人的对手戏都已经拍完只等自己了，便是再也坐不住了，暗地里去找了组里的医生，得到“没有大碍可以继续拍戏了”的结论之后才告诉了凌天皓。

凌天皓又细细地跟医生确认了一边确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之后便也就同意放行了，这些天他也觉得凌云恢复得不错，既然这样，戏还是要好好拍的，这是演员的本分，更何况剧组最近其实也算是对凌云开了一路的绿灯的……

或许是养伤的时候一直没有忘记做功课，重新回到拍摄状态的凌云倒也没有太多的不适应，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连续NG了几次，后面的戏倒大体都是一路顺风顺水的。

剩下的戏份都是和董尧自己的对手戏或者是再加上凌霄三个人一起的戏，之前的一周里，几乎一直在自己房间里，没什么几乎看到凌霄，虽然有的时候也会想起来，但是沉浸在温暖里的时候，想起来得毕竟是少，此刻看着他站到自己面前，神色虽是无懈可击的平静，偶尔给自己讲戏的时候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凌云却依旧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些藏不住的黯然，于是心里的愧疚感越来越强……

自从凌云重新回到片场之后，凌天皓几乎是一直在场边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其实这些日子凌天皓也没有忘了凌霄，甚至待他是难得的温柔，凌云一直在房间里很少下楼，因此并不知道凌天皓几乎每天都要去凌霄的房间一趟，有的时候是喝喝酒有的时候是聊聊天……虽然是聊胜于无，但总归也是种安慰了。

董尧在剧组的最后一天，剧本里的戏已经拍完了，这一天只用来补拍一些零碎的镜头以供后期的剪辑。

化妆的时候，凌云就觉得凌霄今天的神色似乎不同以往，等到换好了戏服走出更衣室的时候才发现，一直坐在场边的凌天皓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极为漂亮的女人，即便现在已经上了年纪，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反而更添了些优雅淡然的气质，还来不及想她究竟是谁，就见凌霄已经跑了过去，“妈，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韩钰只淡淡一笑，“起床早了些，没什么事便过来了，正好看看你工作。”

凌天皓却是一眼看到了凌云，想了想还是把他叫到了身边。已经知道韩钰身份的凌云颇为尴尬，倒是韩钰淡笑着和他打了招呼，还说了句，一会儿拍戏的时候加油。

或许是因为一时间心思过重，凌云一连几条都没有找到状态，后来连凌霄都忍不住提点了他几句，好不容易才把要拍的十几个镜头全都拍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虽然董尧大小算是个有名的明星，戚长风之前离开剧组的时候也嘱咐了卫临记得象征性地给他办个欢送会之类的，卫临到底是不喜欢这个人，因此明里暗里地又违背了师父一次，只说要董尧再休息休息吃了晚饭再走，除此之外就没有再给他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了。

董尧倒也识时务，只说自己吃过午饭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就先走了，然后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凌霄面前，有些别扭地说了句，谢谢师兄这些日子的照顾。

凌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和你继续合作。”

换好了便装再走出来的时候，场上的人几乎都去了餐厅，只有凌天皓和韩钰还一直坐在场边。

凌霄跑过去，脸上终于多了些笑意，“爸，妈，我收拾好了。”

韩钰只温婉一笑，“我未来的儿媳妇呢？”

凌霄笑笑，“我刚给她电话了，她一会儿就下来。”

凌云随后也从更衣室里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在谈笑的样子，略一犹豫，还是没有走过去。

远远地，凌天皓就看见了他，尤其是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走上前的步子，让他心里有些心酸起来，于是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就已经扬了声音，“凌云。”

听他在叫自己，凌云虽然有些不愿意，却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瞥见凌霄有些意外有些不满的眸子，也只得在心里微微苦笑一下。

然后，他就听见凌天皓的声音，“今天是你韩阿姨的生日，一早就定好了出去庆祝，凌云，一起去吧，咱们是一家人。”

还来不及反应，又听见凌霄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爸！咱们昨晚才说好的……”

凌云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就不去了，又听见韩钰开了口，清清淡淡的声音很好听，“一起去吧，凌霄，你爸说得没错，咱们……是一家人。”

想起昨晚凌天皓对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又看到了她现在向韩钰投去的感激而欣赏的目光，凌霄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深深地看了凌云一眼，突然间笑了，韩钰已经觉得有什么不对，想要去拦他，却终于没有拦住。

于是，凌云听到了凌霄的声音，浅笑着，嘲讽着的声音，“爸，我说您这是何必呢，你明明知道凌云不是您亲生儿子，这父慈子孝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呢？”

六十四、各自成伤

爸，我说您这是何必呢，你明明知道凌云不是您亲生儿子，这父慈子孝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呢？

这样的一句话甫一出口，片场瞬间化作了一片寂静，不论是凌天皓和韩钰，还是站在他们对面的凌云，或是刚刚从楼上下来已经走到他们身边正打算和他们打招呼的肖雯，再或者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真的没忍住把这话说出了口的凌霄……

所有人，都沉默了，甚至是带些无助地，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到凌霄脸上，随着这声音，几个人才回过神来。

凌霄有些茫然地抬头，动手打了他的人，居然不是凌天皓，而是韩钰。

难得在韩钰脸上看到除了淡然之外的其他神情，而此刻，她却是伸手指向了凌霄，脸上有一丝的疲惫和愤怒，“你太过分了，凌霄。”声音其实也只比平时高了半分，但是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责备。

条件反射一般地看向凌云，却是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凌霄颇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他在想，自己说出这个事实，是不是真的错了。

他本来不想说的，甚至这件事他对肖雯都没有提过，他也曾无数次地劝慰自己，毕竟凌云其实和凌天皓并没有血缘关系，自己实则没有任何必要吃醋没有任何必要对凌云有什么另眼相看的情绪，毕竟爸在拍戏的时候和小辈们的关系都是极好的，甚至那些孩子也都会在见到的时候玩笑般地叫他“爸”，自己实在是没有理由对凌云的存在就这么敏感。

可是，当凌天皓一次次地告诉他，“不管怎样，凌云是你弟弟，你要把他当亲弟弟”的时候，凌霄想，自己真的不能坦然，他不是神，他不能接受一个甚至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却被那人百般疼爱的孩子。至少，不能接受他以“家人”的身份就这样介入自己的生活。

凌霄有的时候也会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太自私了，可是终究，他欺骗不了自己的心。这一次，凌云受了伤，其实他也是担心的，甚至看着那孩子低眉间隐忍的神情的时候也会有隐隐的心疼，只是，在得知凌天皓几乎是不顾一切地连夜赶过来的时候，在看到这些天他对他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宠爱的时候，凌霄知道，从未得那人如此相待的自己，心里的天平，再次失衡了……

而每一年，不管他们身在何方，都要凑在一起为韩钰庆祝生日，几乎是凌家不成文的规矩了，昨晚的时候，是凌天皓主动告诉他，自己已经给韩钰打了电话，说正好让她过来探班，然后等凌霄的戏份完成之后就一起去庆祝，也是凌天皓自己说，咱们一家去庆祝，你别忘了叫上肖雯一起，至于凌云，今年就先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