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看了一眼身后的曹骆,再看看怀里与自己略为相似的脸庞,冷哼一声。
六翅羽翼大开,一拍打,身影立刻飞上天际,消失在云端中。
「真是的,竟然直接把我扔到树上,真是不懂得敬老尊贤!」耶稣揉揉摔疼的屁股,伸手一挥,一道白色的云立刻飘荡过来。
嘿咻一声跳上云,他调整一下加速器,咻一声,顺着加百列离去的方向一起消失在云端。
守着结界的七人感觉到四周的悲鸣已经静止后,纷纷收起神力,走到一脸落魄的曹骆身后。
「曹、曹将军……」
「我没事,天界和这里比起来,确实比较好。」变回凡人样子的曹骆伸手挡在眼前,肩膀开始不停的抖动,几滴泪珠也开始从
刚毅的脸庞上不停落下。
他是曹将军,是八家将的一员,「哭」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但是现在,他觉得好难过,连一个喜欢的人也
守不住,他觉得好痛苦……
「曹骆……」七人纷纷变回凡人的样子,张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第一次看到伙伴哭耶,这、这该怎么安慰啊?
突然,何嘉善将手伸向曹骆的后脑勺,将他的头压在自己穿符花衬衫的胸膛上,轻声说道:「哭出来会好一点。」
一句话,扯动曹骆的情绪与理智,悔恨的哭声在公园里响起,不管别人的目光,他想哭,他就是想哭,就跟他还在凡间是个人
类小孩的时候一样,失去挚爱之人、亲人的懊悔与悲伤在心中不停的打转,希掣哭可以带走疼痛,但是……真的哭了就不会再
痛了吗?
伊文思……我让你回到对你最好的环境,请你……别死,活下来,不要死……
第九章
西方天界——
「唔……」
躺在「清」里边的一名金发天使缓缓睁开眼,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很累,然后胸口的地方觉得很痛……他低头摸向
自己胸前的淡淡疤痕,被剑贯穿心脏的痛楚再度从深层的记忆中被拉出。
他觉得好痛,不是被物体贯穿身体的痛楚,而是源自于心,不能与那人在一起的痛苦。
明明就该死的自己为何还会活着,而且还回到了天界;他觉得好痛苦,为什么明明要他了解爱却又不让他待在爱的身边,他觉
得好痛,好想见他……
伸手碰触围住自己、宛如玻璃的墙面,环绕身体周围的是一小颗一小颗飘浮的光点,那是天使成型前的样子,每一个光点都是
一个灵魂,经过长时间由「清」体内的孕育,才能创造出一个天使。
待在这个孕育天使的母体中,伊文思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还未成型时。温暖的气息环绕四周,一滴滴的泪也开始顺着脸庞
静静滑下。
「我好想你,曹骆,我想待在你身边……」
广大的殿堂里毫无声音,就像在反映伊文思的心情般,冰冷冷的、悲伤的……
「要是可以的话,要是可以选择的话,我不想当个天使……」
我想在东方土当个凡人,可以跟你在一起。
「好想你……好想你……」六片翅膀开启,将伊文思的躯体静静包裹其中,他将头埋在膝盖,低声的哭泣着。
「真可怜,竟然让一个孩子遇到这种事情。」
伊文思抬起头,望向布满灵魂的四周,困惑。
是谁在说话?错觉吗?
「我是清,所有天使的母亲。」声音像是察觉他的疑惑,回答了他心中的问题。
「清!?」
宛如女子般的温柔声音轻笑出声,所有灵魂光点就住那一刻突然窜到伊文思身旁,聚集成一个形体,一个好像身穿柔质洋装的
女人的形体。
「很痛苦吗?和喜欢的人分开……」
伊文思轻咬下唇,缓缓低下头,「好痛苦……好痛苦……」
「孩子,愿意听我一句话吗?」
伊文思点点头。
「天界并不是最适合你的归属,只要愿意相信,就会有奇迹出现。」
伊文思一愣,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形体,感受到她蹲下、伸手抱住他的温暖,好像抚慰他胸口的疼痛般拍着他的背。
「等待,一定会有结果的,而现在你该做的,除了等待外,还有大哭一场,把所有的痛苦哭出来。」
听着女子的话,伊文心眼眶一热,收起翅膀伸手抱住那光点聚集的形体,泪水开始不停落下,令人为之鼻酸的哭声在广大的殿
堂中响起。
「等待……一定会有结果的。」女子像是预言般的话语环绕在宝石内,脸往旁边一撇,望向刻着雕花的紧闭门扉,嘴角微微上
扬。
「真是可怜,哭得这么惨……」耶稣一边摇头一边叹息,还顺便不时的赠送几枚悲惨目光给身旁的战斗天使长加百列。
加百列轻哼一声,「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职责。」
「一定得他才行吗?」
加百列抿嘴,「你休想我会成全你脑海里的计划,别忘了,东方可是对我们西方下达追杀令,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你,所
以现在我只是在保护我的继承者,况且传承都已经完成了,他的职位,非当不可。」
耶稣搔搔头,抱怨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吧!天界那玉皇大帝也算有责任好不好,别忘了他可是在我赌桌上诈赌耶!害我输那
么多钱……」
「但是你也诈赌了。」
「我、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加百列瞪着他,不爽道:「有错就有错,还在那边五四三。」
「那你说,要是我跟玉帝和好,你会让伊文思回东方凡土吗?」
加百列撇过头,「这跟那是不一样的两件事,别混为一谈。」
耶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你一定知道那孩子现在心里有多难受,我相信战斗天使长并不只是专注于自己的职责
,对于天使所拥有的慈爱绝对比天界中任何一位天使都还要浓厚,该怎么做,我想你应该有谱。」
加百列顿了顿,掉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耶稣露出苦笑,开口对那道仿佛陷入过往与沉思中的背影大喊:「前几天我已经跟东方的神明连络,东方和西方在之后会解除
禁戒,玉帝说有空会再来这里逛逛。」
加百列的背影一愣,冷冷回道:「干我屁事。」
唉唉……真是的,天使长竟然会口出如此未修饰的言语,有那么爱生气吗?他当然知道伊文思已经完成传承,要是不接替天使
长的位置,那根本就是浪费了好几千年的心血与神力,又要重新孕育一个天使要好久好久……真是的,怎么会那么麻烦啊!
转头望向门扉,断断续续的哭声从里边传来,耶稣叹了一口气。
他当初果然不该因为一时兴趣将伊文思推下凡的,现在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东方人界——
「老师,为什么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文思哥哥啊?」小雨举起手困惑的看着曹骆提出疑问。
「对啊!已经两、三个礼拜了耶!文思哥哥是去旅行吗?什么时候才要回来?」草草提出了疑问。
就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提出「文思哥哥什么时候才要回来」的问题,整个教室叽哩呱啦闹哄哄的,而曹骆则是放下
正在批改的「ㄅㄆㄇㄈ」作业本,微笑说道:「伊文思他回他原本住的地方去了,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蛤——为什么?」
「那以后不就看不到文思哥哥了……」
「小枫画了图想送给他的说……」
「那我们的毕业典礼他会回来看吗?」
曹骆一愣,望向眼前好几双期盼的双眼,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叹了一口气,他露出苦笑,「他可能不会回来看了。」
听到曹骆的回答,草莓班的草莓们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
看着眼前一张张失望的小小脸庞,曹骆转头望向外头开始雕落花瓣的大树。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我知道你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但是……我还是好想你,伊文思,你现在是不是在哭呢?你知道你一哭我
的胸口就会觉得不舒服,而我现在,觉得胸口好闷好闷……
曹骆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你吗?我果然是个没用的天使,就连待在你身边这件简单的事都办不到,好讨厌…
…好讨厌我自己……
「伊文思。」
伊文思一愣,缓缓转过头,顿了顿,再转回头,继续看着云海边缘底下的城市,他现在是战斗天使长的继任者,所以什么事都
不用做,随便晃也没关系。
他从没见过云海下的西方城市,虽然跟东方文化有着些微的差异,不过看着看着,他开始喜欢上看「城市」这件事,每天都往
天堂门外的云之边境跑,因为这里的建筑其实跟东方差不了多少,可以让他把曹骆的脸庞、声音、微笑,清晰的记在脑海里,
永不褪色。
「你在想东方的那个神将?」耶稣走到他身旁坐下,用着一贯的和蔼声音问道。
「嗯……」
「能让你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想必还不错,愿不愿意跟我说说你和他相处的经过呢?」
「你明明就已经从水晶球看过了不是吗?」没有敬语,一句淡淡的反问显出伊文思的指责。
不过当然,伊文思语气不好他能理解,但要是因为这样就生气,他就不叫耶稣了。当初为了传教,良好的肚量和品行可是必须
兼备的条件,就算被人钉在十字架上依然是笑着面对。
什么叫三日复活,虽然他是传达神的旨意没错,但那也不代表他真的是神、会死而复生好不好?人类,就是这么污秽,遇到与
自己抗衡的力量就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伤害别人。
但是母亲当时为他而流的泪水却是如此的清甜,他不恨,也不怨,要是他们这么做会觉得好一点的话,况且他只是被钉在十字
架上,流点血,这也没什么,虽然到最后是送命了,但他现在不是在天界过得很好吗?
至于那个要我传达旨意的神……算了,都过去,别再提了,他绝对不会说出他就是奥林帕斯的宙斯而不是耶和华,看他多讲义
气。现在最重要的是该如何逗这小天使露出笑容才是主要任务,往事不再重叙。
「虽然我看过水晶球,但是它叫不附扩音键功能,完全是无声影像、你就跟我说说你在人间的生活,说嘛!说嘛!」
伊文思看着身旁一副像孩子撒娇般不停抓着他手臂摇晃的男子,嘴角微抽搐,心想:他真的是那位所有人尊崇的耶稣大人吗?
轻咳一声,伊文思抽回手臂,摸着手腕上的手环,看着底下的城市,沉默着。当耶稣终于受不了寂静,准备出声开始聒噪时,
伊文思突然开口说道:「他叫曹骆,那天,我落下凡界时刚好就是压在他身上,他好生气,还把我常成妖怪想杀我……」
靠!那家伙是没见过天使喔!敢动他的天使就给他试试看!耶稣在心里OS大骂,不过要是他真的宰了他的话,那这个小天使根
本就不会在这了吧,谁叫水晶球模模糊糊的收讯不良,他根本就没真的看到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大概,而不知其二三。
「还好我逃走了,要不然真的会被他给杀了,然后我就开始东晃西晃,不知道走到哪,累到直接坐在地上就睡,醒来时就在那
家伙的家中了。」
说到这,伊文思终于露出了几个月来第一个微笑。
「他不像之前涂了一脸花妆,是很好看很好看的一个人,而且也很温柔,只不过一开始很爱钱,还跟我说想住在他那得付房租
才行。
「不过他也没真的跟我收什么钱,反而还不喜欢我做太辛苦的工作,叫我帮他忙,在幼稚园当助理,还一个月给我五千当薪水
,看到我哭还手忙脚乱的安慰我。我想回到这里时,他说全都依我,他会帮我;当我想当个凡人,永远留在那里时,他好开心
,但是……最后……我还是无法当个属于他的天使……」
伊文思环着双脚,将下巴靠在膝盖上,脸上的笑容也早已消失,只有带着淡淡哀伤的双眸,「了解温柔与爱又如何,早知道会
这么痛苦,当初不要去了解、不要去思考『爱』这种东西就好了。」
耶稣看着身旁再度失去笑容的天使,深深感到浓重、透不过气的悲伤气息,他能怎样帮助这孩子呢?当初是他一时玩心大起让
他落入凡间,接下来又该如何让他露出像水晶球中所看到的温柔笑容呢?
「抱歉,我要先离开了。」
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耶稣的思绪,他抬头,连挽留的话都还没说出口便看到伊文思的背影走远,孤单又落寞。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懂我要的?懂我所想的?了解、传达神的旨意又如何,你却一点也不懂我!」
脑海响起的声音令耶稣不自觉的皱起眉,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个人当时的表情和话语呢?是因为伊文思的背影让他觉得像很久
很久以前的自己吗?
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望了一眼云下的城市,转身往天堂门的地方走去。
「加百列、加百列!」
金发男子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气喘吁吁、朝自己跑来的男子。
「有事?」冰冷的眼神直视着眼前天界最高的裁权者,这家伙,肯定没好事。
耶稣停下脚步,喘了几口气,傻笑的搔搔头,「也没什么啦!就是……这个嘛……嗯……」
「有话快说。」
「就是……我想问你,要是成为战斗天使长的话,也是可以驻守其他城市的吧?」
加百列一愣,淡淡的问道:「你又想打什么鬼点子?」
「一举两得的好计划,你开心,他开心,大家都开心!」说完,耶稣还拍拍手,给自己掌声鼓励鼓励。
加百列看着他,皱起眉,沉思了一会,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喂喂!你还没跟我说战斗天使长能不能驻守其他城市耶!」
加百列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我说不行你也会把他硬变成可以吧。」
耶稣露出苦笑,「我只是希望他别跟我以前一样,不开心好几百年。」
加百列顿了顿,没有回答,然后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
耶稣看着眼前越来越远的背影,转过身,往自己跑来的方向走去,突然,一句熟悉的声音顺着风声一起飘进他耳里:「我想…
…你懂我了……」
耶稣一愣,赶紧转过头,长廊空无一人,唯一有的也只有加百列早已飞上天际的身影。
那句话……
错觉吧!一定是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不管怎么样,绝对不可能会再出现的!
现在还是处理那件事要紧。
别想了……别想了……
天界没有所谓的春夏秋冬,也没有日夜交替,它是永远的白天。
伊文思不知道自己待在这里已经多久了,看着底下的城市下完雪、雪融化又开了花,衣服从长袖换成短袖,大概是春、夏天了
吧,那自己待在这也已经快一年了,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过得如何。
他记得他说过明年的这个季节是小草莓们的重要日子,是什么样的重要日子呢?他说到那时就知道了,伹是现在……他可能永
远都不能知道了吧……
「伊文思!伊文思!」
伊文思转过头,看着朝自己飞来的短发天使,困惑问道:「里纳?有事?」
里纳算是伊文思在天界时唯一的朋友,他不会在意伊文思的坏脾气与冷漠,每次他都用笑脸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