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守成卷:桃红又一年
第一六六章:送别
玄碧如愿得到了皇位,辅一登基,就展开了一系列疾风骤雨般的改革,下达了一个又一个的圣旨,全面整改前朝留下的弊端,
发通缉令,抓捕参与太子谋逆余党,对提供有用线索者,予以重奖。
这份通缉令发往四周各国,有胆敢收留云非锦弘馨宁者,便是与大焱为敌,大焱必将倾全国之力惩处之。
一时间,各国纷纷上书表明自己立场,绝不会做出对本国不利的事情。
太子一党中,只有容晓,玄碧放了他一马,整的容晓对他恨得要命。
登上皇位第二天,容晓就要离开紫都,玄碧带着太子延熙抽空去送了他一程。
“玄碧,我真是看不透你,为何要放我呢?”
“谢你当日放过雪婴。”
容晓收敛笑容,瞪了他一眼,“你分明是讽刺我呢?明明知道若不是我拖了雪婴那么久,她也不至于到后面无力再战!”
“我知道,不过,你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哼,这么说来,你抓捕的那些人都是奉命行事,你怎么不把他们放了?”
“容晓,你跟他们不一样,我放了你,你至少不会反咬我一口。”
“谁说的,我明天就举反旗!”
“哼哼,好啊!”
“唔哇……”玄碧怀中一直乖乖听着他们谈话的延熙此刻忽然哇哇叫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好像要说话的样子,啥是可爱。
“怎么了,熙儿?是不是饿了想吃东西了?”
“哇哇哇……”延熙小肉手指着容晓的脸,不停地动,脸上神色甚是喜悦。
玄碧就见容晓的脸上出现了他从未遇见过的神色,甚是喜感,他分明是不知道到底该作何表情的尴尬样。以往容晓总给人妖媚
的感觉,不食人间烟火的么样,这会儿,总觉得落到地上了。
“你抱抱他吧!”玄碧大方地将延熙交到容晓手上。
容晓将延熙抱过来,忽然心紧起来,就这么一个小娃娃,容晓就怕自己手紧了锢着他了,想松一下又怕他掉了,真真是不知该
怎么做。
可是小延熙真是喜欢他,一双小手就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抓啊抓,等终于抓到了他胸前的一缕头发,便使劲的扯了扯。只是他的
手劲有限,一点也不痛,痒痒的倒是令人发笑。
“容晓,你看,熙儿都不怪你,还那么喜欢你,这会儿我就不信你还会举反旗。”
容晓瞪了他一眼,看延熙时却温柔的笑笑。他这是笑起来没了往日的魅惑,但依旧美得惊人。延熙看来也是喜欢美人的,当下
就放了头发,去抓他笑着弯起的嘴角。
“小色鬼!”容晓笑言。
玄碧沉下来脸来,伸手抱过延熙来,“胡说八道,教坏我的熙儿。”
容晓哈哈大笑,伸手捏了捏延熙嫩嫩的脸蛋,“小鬼,为了你能够快快乐乐的长大,我也不能拖你爹江山的后退,以后长大了
,可记得向你爹讨赏!”
说完,就潇洒地转身走了,远远的还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玄碧淡淡笑着目送容晓离去,看手中的延熙,居然一副舍不得的表情,崛起了小嘴。玄碧不满道:“熙儿,可不准喜欢他!”
想着,自己这样也幼稚,便又笑了。
玄碧其实并不快乐,不过是新继位,事情多而杂,忙得他一天都换不过气来,才没有那么多闲心去思量其他,尤其是明澈。
自那日过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明澈没有搬出紫霄宫,这是玄碧的意思。紫霄宫历来是帝王寝宫,玄碧知道明澈住惯了
,便不舍得让他搬出这里,最多自己还是住碧楼。
那日过后,玄碧也去了几次,但明澈是下了狠心不见他的,玄碧心中有愧,又不敢硬闯,只得一个人在外头干着急。明澈不见
他,他也就不知道明澈到底过得好不好,心就焦急得很。尤其是听刘福双荷说明澈身体憔悴,白发渐多,胃口也不是很好,就
更加忧心了。
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只得吩咐双荷他们好生照看,御膳房尽量多做明澈爱吃的饭菜。一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他都首先考虑
明澈,但不管他怎么用心,终究是不能亲眼见到明澈,心中忧虑得很。
这一晚,他一个人在碧楼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身旁的延熙已经睡得香了。终是忍不住,玄碧批衣起来,蹑手蹑脚地来到紫霄宫
。
守夜的宫女见是他,想要行礼被他制止了。他轻轻来到明澈窗前,借着一点点灯光,仔细打量好久都没见的爱人。
睡梦中的明澈也睡得不安稳,面容极其憔悴,鬓间全是白发,不过一段时间没见,明澈竟瘦了许多,玄碧轻轻抚摩着他的脸,
都觉得咯手。
他轻轻将头靠在明澈胸前,汲取他的一点点温暖,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的明澈,如今竟是这副光景。
玄碧心痛如绞,一时没控制住,便抽泣出了声。
明澈本来就没睡安稳,这时候觉得胸前被压得闷,又听到一点点动静,当下就慢慢醒了过来,动了动身子。
玄碧吓得赶紧抬起头来,看着明澈,想跑又不舍得。
就这么一犹豫,明澈就睁开了眼睛。
玄碧看他一时没反应,心情还有些愉悦,以为明澈不那么怪他了,正要说话,明澈就盯着他看了一眼,脸立即沉下来,出口喝
道:“出去!”
转身向里不再看他。
玄碧愣住,他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什么,“明……明澈……”
“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玄碧就在房间里站了好久,等脚都站麻了,都换不来明澈的一句话,才知道他心中对自己的恨意一点都没消,终是伤心地离去
了。
待他一走,明澈就躺了回来,抚着自己绞痛的心,皱着展不开的眉。
这几天,他真是心力交瘁,再好吃的饭菜他都食不下咽,昔日温和的面容此刻已经瘦的皮包骨,没有一丝神采。
他当然知道玄碧登基后都做了些什么事,所以更加不想见到他。
玄碧回到碧楼,延熙睡得正香。玄碧就这么撑着脑袋看着他的睡颜,喃喃自语,“熙儿,爹爹该怎么办?明澈真不理我了,他
又不好好照顾自己,我看到他瘦了那么多,白发也多了,心里很痛很痛啊。你知道吗,爹爹现在想要道歉都不行,他不见我,
连给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延熙哪里能够听到他在说什么,隐隐听到点动静,不过是动了动,更靠近他一点。
“熙儿,要是你能说话就好,也就能帮爹爹到明澈那里传话了,就算他不见我,你是一定要见的。……不如,明天我叫人将你
送过去,熙儿就帮我看着明澈,他也不至于这么孤单,好不好啊?”
他一直在说话,延熙就被吵醒了,缓缓睁开眼睛看他,不过他虽然睁开眼睛,但肯定没真正醒过来,不过是睁了一下,就闭上
眼继续睡了。
玄碧看他这么样,柔情无限,忙躺好了,将小东西好好搂着睡觉,不过是睡不着罢了。
第二天上朝前,玄碧特意叫人将延熙送到了紫霄宫。
明澈也是好久没见过延熙了,一看到他,总算就笑了,忙轻轻地抱着,“小雨,给爷爷笑一个!”不管怎样不待见玄碧,小孙
子可爱的紧,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居多,感情深得很。好久不见,想念得紧。
事实上,延熙这张温情牌打对了,玄碧虽没见过明澈,但听宫人回报,自从延熙去了后,明澈笑容多了起来,便是饭也吃得多
了,晚上睡眠也好了一些,气色跟着就恢复了一点。玄碧欣慰的同时,又焦虑得很,就不知道明澈什么时候能见他一面,打也
好骂也好,终究是先让他见一面。
第一六七章:谶言
三月初的一天晚上,玄碧批完了奏折,一时无事,想去见明澈,但肯定明澈不会见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等明澈睡觉过后才
去偷偷看他一眼。但这时奏折也看完了,又没有事情,想了想,就去见嬴真。
嬴真此刻倒睡下了,他就被幽禁在一个小院落里,不能自由活动,一天也没事,就早早睡去了。
玄碧看到他睡了,本不想打扰,就只在旁边看了看,却听到嬴真忽然试探性地问道:“玄碧?”
“啊,你没睡着?”玄碧惊了一下。
嬴真睁开眼睛,看着穿着皇帝服饰的玄碧,道:“惊醒了!”
玄碧忙坐到他床沿上,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嬴真笑了笑,“我的噩梦就是你啊,你一来我就感觉到了。”
玄碧见他无事,松了口气。
“我一直在等你来!”嬴真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玄碧愣了愣,道歉道:“对不起,这段时间有点忙。”
嬴真笑着摇头,“恭喜你啊,终于得到了这个皇位!”
玄碧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皇位确实是梦寐以求的,可得到了皇位却又开心不起来。
“你做皇帝了……我……也等到你来了。”嬴真的语气淡淡的。
玄碧脑中忽然闪开一丝不祥的预兆,偏是一闪而过,又没有抓住那是什么。“嬴真,我以后会多来看你。”
“哼哼,不用,你忙你的,你今天来看我,就心满意足了。”
玄碧愈加觉得怪异,握着嬴真的手,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怎么这么说?”
“嗯……你的语气……不像以前。”
“哈哈,如今这个样子还谈什么以前?”
说完,两人又沉默了。
好久,嬴真才道:“玄碧,你可以让我亲一下吗?”
玄碧怔住,不解地看着他,面露难色。
“嬴真,何苦来?”
“你让我亲一下就成!”嬴真话都有些凶起来,拉住玄碧的手,不让他动,缓缓凑了上前。
玄碧看他志在必得的样子,忙用劲推开了他,道:“嬴真,不要这样!”
嬴真却是下定了心亲他一下,当下看他挣扎,直接就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他,也不容他再反抗,就亲了下去。
玄碧要发怒,嬴真却松开了他,转身躺下,“我困了,你走吧。”
玄碧被嬴真弄得稀里糊涂的,刚才嬴真的吻蜻蜓点水,不住与根本感觉不到。越是这样,玄碧越发觉得奇怪。
“嬴真,你起来,我心里怪怪的,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玄碧伸手去拉他。
嬴真推掉他的手,“玄碧,你若再不走,我就不让你走了,你可想好了?”
玄碧蹙眉,再等了片刻,见他还是那样,便道:“行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得空我就过来看你。”
走了没几步,嬴真忽然又坐了起来,叫住他,道:“玄碧,你现在已经是皇帝,请善待北林国民!”
玄碧转过头来,答道:“你放心,我自然知道怎么做,不过,绍许却不行,留着他在,我总不放心!”
嬴真垂眉沉思,良久才道:“罢了,玄碧,我写封信给绍许,你想个法儿带给他,我让他解甲归田,不要再和你斗了,这样总
行了吧。”
“若绍许真能听话,我就放过他,不过你那些秘密训练的人也必须解散了。”
“我知道。玄碧,你去北林,可打听得离忧怎样?”
“离忧?”玄碧叹口气,“就那样吧,好像一直没有醒,不过呼吸还在。”
嬴真沉默起来,挥挥手让玄碧走了,自己又陷入回忆中。
他发现,到这里来后,他想得最多的还是离忧。想起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和离忧在一起,而如今,恐怕还是他要先走一步
了。
也罢,就当是先去地府探路,到时候好来接他。离忧这人有点不认路,到时候有自己在,他就不会再迷路了。
玄碧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不和谐,但也没多计较。回去后,等到明澈睡熟过后,悄悄地去看了下他,神色越发好了些,延熙就
睡在他怀中。
看着他抱着延熙,就想起自己曾经也被他抱在怀中安睡过,当下就有些不是滋味,想起来又觉幼稚,怎么如今连儿子的醋也吃
。
第二天玄碧上朝,杜远情提议增兵西南,在那里截断云非再起的可能。
西南地区经济不是很繁荣,又仗着地处边陲,有些不服朝廷管教。杜远情想着派一些兵去西南,好好整顿一下那里,同时也选
派一些有能力的文官去那里,推广教化,发展经济,让那里繁荣安定下来。
西南虽是贫瘠,但各种资源丰富,就是通紫都的路艰难。那里高山环绕,修路极是不易。
既然提到这个,玄碧就认真思考起来。这也是雪婴的一些遗计,雪婴比较注重那里,特意叫玄碧留意西南地区。
沈清谏言,西南乃是重地,如不能派有威信的去,恐怕不能震住那里。
卓令曦因为雪婴的事,心中一直有个疙瘩,和严夕襄的关系也没有丝毫改善,对紫都总有阴影,当下就请求前往西南。
玄碧却沉默起来,以卓令曦的威望来说,自然是去西南的不二人选,但他位高权重,况自己才得天下,事务繁忙,哪里能让卓
令曦走开。就紫都目前的情势来说,也是离不开卓令曦的。
不过,卓令曦的心思他倒是明白得很,惟其如此,更不想让他离开。他一味的逃避,终究不是法子。
玄碧于是表示此事暂且不提,让他回去好好思量一下,看派谁去合适。
卓令曦知道玄碧是为他好,但也难免神伤了。
早朝罢,卓令曦和林玄远周良时寒暄了两句,就要回军营去了。如今他们下辖的军队不同,便不在一处。卓令曦看了看两人,
都是一般年纪,仿佛还是昨日那群羽林少年郎,可神色间已经少了当年的飞扬,如今,良时的夫人又快生产了,林玄远依旧淡
然,但早没了脸上稚气。
三人如今都快而立了,卓令曦自己知道自己,但不知道林玄远为何也不成婚。以林玄远的条件,紫都的姑娘任他挑选。他也问
过他原因,奈何玄远不想说,也就罢了,后来才知道,这中间也有一桩缘由。
分开后,卓令曦自骑马去了。
刚走了一程,便听到后面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却是严夕襄。
卓令曦心难免上下跳,想起雪婴跟自己说的话来。他当然没有将那话告诉严夕襄,只告诉他雪婴为没有和他好好比一场而遗憾
罢了。
因为一直在忙,两人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雪婴……还跟你说过什么话没有?”严夕襄与他并骑而行,问道。
卓令曦连忙摇摇头,“没有了,就那么一句。”
“我不信!”严夕襄侧头看着他。
卓令曦皱了皱眉,“不信就算了。”
严夕襄无奈笑笑,“你如今脾气真是见长了!”
卓令曦恨恨瞪了他一眼。
“我说,前几日我看有好些奇怪的女人到你家去,却是为何?”严夕襄换了个话题,确实自己很关心的。如今玄碧给了他一座
府邸,他便不常到卓令曦家去。那一日忽然心血来潮,黄昏的时候看着晚霞,就跑去找卓令曦,却看到好几个打扮得花红柳绿
的中年女人相拥着进了门。估摸着人家家中招待客人,便又回去了。
哪知回去后,左思右想,总觉得那几个女人不像是他家的亲戚,那么样,让他想起戏里听过的媒婆来,于是心里就不得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