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起来就算了,没关系。”
千秋摇摇头,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感觉记得很清楚,可是为什么就是叫不上来。
“千秋……”
“嗯?”
“我们到了。”
******
“……这里……没人吗?”
“小心……”尹亦秋拉着千秋的手,走在前面。
千秋瞧着这片地方,跟一般山谷无异,但总是处处透着古怪。
两人在一片树丛里走着,这是一片古林,周围老树林立,灌木亦高而繁密。
“啊——!”
“小心!”尹亦秋反手搂过千秋,拉住一旁的树枝借力,反身跃到不远的大树树干上。
千秋一站稳,便探头往树下看,几人大的坑深足有数丈,普通人进去怕是很难上来。
“……好大的陷阱!!”千秋叫道,尹亦秋捂住他的嘴,“嘘——这里有陷阱,就肯定会有人,我们等等。”
千秋点点头,靠在尹亦秋身上,巴望着向树下看。尹亦秋也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随时御敌。
约摸……过了很久,千秋靠在尹亦秋身上的脑袋已经开始犯困,而尹亦秋也开小差捏捏他的脸蛋,调戏两下。
这时,远处才有了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看了过去。
从远处悉悉索索的传来走路的声音,声音逐渐变大,在墨绿色的灌木丛里,突然出现一个红色身影。
那个人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衣,跳出了灌木丛。
尹亦秋和千秋又对视了一眼,见那个人对着陷阱的方向双手叉腰哈哈大笑,笑毕把袖子往上面撸了撸,然后把宽大的袖摆在身后系住,打了个结,将衣摆往上面掀了掀,然后扬起手,五指分开,支在脸庞,摆出一副恶狠狠的姿势,向陷阱迈步。
“嘿嘿嘿嘿,终于抓住你了——”
千秋拽了拽尹亦秋的袖子,小声道:“他……?有病?”
尹亦秋没答,继续看着那个红衣人。
那个人张牙舞爪地走到陷阱边,然后猛地探出头,“咦?!!!!!!怎么不见啦!!”他原地跳了跳,“去了哪里去了哪里!!”然后蹲在地上,大喊了一声,“不见了!!!!!!”那声音大地惊起了林子里的飞鸟,哗啦啦地飞远。
千秋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天呐……”
“他……”尹亦秋犹豫着,道:“你看他的长相。”
“怎啦?”千秋眯着眼睛一看,然后扭头掐尹亦秋的胳膊,“见美人你就讲不出来话?!”
“……”尹亦秋无奈看他一眼,“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他的长相——嘘,来人了!”尹亦秋突然觉得远处有一股子凌厉的气息袭来,不禁闭气,捂住了千秋的口鼻。
仅仅是一瞬,那红衣人身边就出现了一个锦衣男子,他蹲下去抱起红衣男子,轻声道:“怎得哭了?”
“唔——”红衣人搂住了锦衣人的脖子,“野猪不见了……”
“……”尹亦秋和千秋此时心里同时想到了,自己和野猪的差别有多大。
锦衣人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那明天我们再来抓好不好?”
红衣人想了想,点点头。
锦衣人见他不哭了,把人搂到了怀里,然后向尹亦秋和千秋躲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凌厉的眼神吓得千秋差点掉了下去。
“我们回家。”锦衣人抱起红衣人,几个起落,便消失了身影。
尹亦秋放开千秋的口鼻,皱着眉道:“这个人,轻功好熟悉……”
千秋鼓了鼓腮帮子,“这眼神好讨厌,就跟那四王爷一样——”“王爷?!”尹亦秋看了他一眼,然后道:“那么……我能猜到他们是谁了。”
“啊?”“如果没猜错,后来人,该是轩辕炎铭。”尹亦秋道。
千秋看了眼他,接下话,“那……那个红衣男子,就是……我师……兄?就是卢霜轻?!”
尹亦秋点点头。
千秋皱眉,“我的天,我师兄,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尹亦秋看了他一眼,“你也好不到哪去。”
“什么嘛——”“回来了。”尹亦秋突然道,然后看向那个方向。
那个锦衣人破空而入,落在陷阱边,两手背在后面,道:“今日野猪兄休假?却来了两个小贼,坏了我的陷阱。”
千秋紧紧抓住尹亦秋的袖子,尹亦秋直盯盯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不说话。
“还得重新收拾,真是麻烦。”说着,两只手突然运功,两股无形的气在其手边聚拢,然后卷起远处的树枝落叶,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突然反手击向尹亦秋他们的方向。尹亦秋知道被发现,只得一手护住千秋,一手灌以内力,击了出去。
两股内力在空中相抵,转了一个弯,尹亦秋多输了一份力,将内力流控制住方向,顺势让其铺在了陷阱上,然后收力。
锦衣人突然仰头大笑,“敢问来者何人?在下轩辕炎铭!”
尹亦秋搂住千秋,轻飘飘地落地。
“前辈,在下尹亦秋,这是吾妻。”
轩辕炎铭见尹亦秋如此年轻,笑道:“后生可畏!”然后看向一旁的千秋,便顿住了动作。
尹亦秋察觉有恙,抬头看到轩辕炎铭的脸,也愣住了。
只见轩辕炎铭颇为激动地道:“年轻人,敢问……你……你可是姓齐,名千寻……?”
第二十章:众里寻他
只见轩辕炎铭颇为激动地道:“年轻人,敢问……你……你可是姓齐,名千寻……?”
千秋皱起眉毛,警惕地看着轩辕炎铭。
尹亦秋平复了心里的波澜,道:“前辈,他正是齐千寻。因罪歌缘故,失去了记忆,现在唤作千秋。”轩辕炎铭愣了下,尹亦秋接着道:“此番前来,便是请前辈帮忙,恢复千寻记忆。”
轩辕炎铭一双鹰眸锁在千秋身上不动,尹亦秋又道:“前辈隐居之处,是破阵神医告之于我们,千寻……或者说千秋,亦是破阵神医的徒弟。”
轩辕炎铭看着千秋许久,突然叹了口气道,“这是命?”
尹亦秋和千秋对视一眼,见轩辕炎铭一摆手,“两位随我而来。”
说着一甩袖,便跃出好几丈,尹亦秋见状,搂住千秋的腰,随之而去。
轩辕炎铭带着两人几个起落,便到了一个竹屋外面,那个红衣人正光着脚,坐在屋外的池塘边,无聊地晃着腿。
“霜轻,我们有客人了。”说着把人抱了起来,“水凉,莫要感冒。”然后用袖子将湿了的腿擦干净,为他把鞋穿好。
尹亦秋无声地看着他做的这一切,然后看着卢霜轻。
传闻中,手染鲜血的无情毒医,卢霜轻。
——竟是这样一副模样!
卢霜轻搂住轩辕炎铭的脖子,然后笑嘻嘻地在他脸上吧嗒一吻,这才看向尹亦秋他们。
还未等轩辕炎铭说什么,卢霜轻就像见到糖的小孩子,指着尹亦秋,道:“咦咦咦!白发哥哥白发哥哥!”然后惊讶一般张圆了小嘴,拍着手,道:“小炎铭!小炎铭!”然后从轩辕炎铭身上跳了下来,跑到千秋面前,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湿哒哒地亲了一下,“小炎铭,嘻嘻。”
这一下,另外两个男人都黑了脸。
尹亦秋把千秋往自己怀里了拉,轩辕炎铭则是以一阵风般的速度掠来抱走卢霜轻,略带嗔怪地道:“霜轻,除了我,不可以亲别人的。”
卢霜轻嘟起嘴,“为什么嘛,可是你是炎铭,他也是炎铭啊。”
轩辕炎铭向这边扫了眼,然后对捏捏卢霜轻的脸蛋,道:“霜轻,我和白发……哥哥,有事情要谈,你可以去那边玩吗?”
卢霜轻看了眼尹亦秋,然后对轩辕炎铭使劲儿点点头,“那……可不可以一会儿让我和白发哥哥玩?白发哥哥好漂亮,霜轻喜欢!”
这下,连千秋都黑了脸。
轩辕炎铭道:“你先去玩,一会儿我去陪你玩好吗?”
“不要,你没有白发哥哥漂亮。”
“……”轩辕炎铭脸上写满了无奈,瞪着卢霜轻无辜的眨个不停眼睛,脸上五光十色一阵,然后背过身去,转到尹亦秋他们看不见的角度,道:“难道……霜轻不要我了……”
“……”千秋很想去看看这种恶心的语调他是用什么表情说出来的……
最后卢霜轻才踮着脚尖跳远了。
轩辕炎铭整理了下表情,转过身,对两人招了招手,然后道:“千寻……或者应该叫千秋?你……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我儿。”
尹亦秋听了面色无波,只是认真地看着千秋。
千秋咬着唇,道:“我想恢复记忆,然后,再说你是不是我爹的事。”
轩辕炎铭点点头,“如果是罪歌的原因失了忆,那不难办,随我进屋。”
尹亦秋等在门外,千秋随轩辕炎铭进了屋。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尹亦秋坐在门外静坐已经将内力走了两个来回,轩辕炎铭才推了门出来。
尹亦秋探头看了眼屋内,轩辕炎铭摆了摆手,“让他休息休息,醒了就好了。”尹亦秋点点头。
轩辕炎铭坐在尹亦秋对面,道:“他怎么失忆的?身上有两处致命的剑伤,我看出一处为罪歌所伤,另一处呢?”他那凌厉的眸子在尹亦秋身上一锁,尹亦秋不禁眯起了眼睛,就像……平时御敌一般。
但尹亦秋抿了抿唇,道:“请前辈先说明,千秋何为你子。”
“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一头白发,也是事出有因。”轩辕炎铭却顾左言他。
“前辈,一换一,如何?您告诉我千秋为何有罪歌血脉,我告诉您我和他一切。”
“为何是我先而不是你先?”
“前辈担心千秋,我亦然。”
“……哈哈。”轩辕炎铭看了眼远处扑蝴蝶的卢霜轻,慢慢地道:“你从小到大,所听闻的,关于我,关于霜轻,都是什么?”
尹亦秋想了想,没有说话。
轩辕炎铭并不在乎,继续道,“我不眷恋什么宫内生活,更不企图皇位王权。那年我离宫,巧遇那位不知名的铸剑师,在弥留之际,将此剑赠予我,并以我的血液开剑。我带着罪歌,在江湖上一个人闲情逸致好不痛快。”他的眸子变得深远,“我和霜轻巧遇,是我先动了情。那时他不过是破阵的徒弟,手下医术不错,只是为人冷淡,不主动为人疗伤看诊。当时,是我跟在他身边,一日一日去努力打动他。好不容易,才让他开始在乎我,却因一次见他滥杀无辜,我负气出走。后听闻他与别的男人有染,一气之下,接受了皇兄的赐婚。分开了两年,他在江湖上已有毒医之名,而我,也有了一个儿子,轩辕千寻。”
他看着尹亦秋道,“我却在那时,听说了当时是误会。那些人觊觎霜轻美色,要轻薄他,他才怒下杀手。我一时冲动,丢下家室便去江湖找他。他不见我,他恨我不信任,更恨我成婚。那日,我们发生争吵,霜轻怒急抽剑与我打在一起,我……一失手,伤了他。”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眉目之间满是内疚,“他那时很痛,但是很惊讶,又很失望,他不信我会伤他……怒极攻心,走火入魔。也是同时,我听说了我的王妃气我背叛,竟将千寻丢弃。我一时自顾不暇,霜轻与我走失,滥杀无辜,胡乱杀人……也是那时,江湖上人人喊杀。几经周折,才平息了他的内力,却也因此……让他废了武功,失了记忆,还成了这样。我知很多人想杀他报仇,但他武功尽废,又心似孩童,我便带他来了这里,隐居起来。也是后来,我才慢慢调查,知道当时千寻被齐家捡到。那时……千寻已经有十来岁,齐家不算家财万贯,但总是官宦之家。我和霜轻这般情况,我无力照顾两个孩子,出于自私,便没有认他。”
尹亦秋片刻后,才悠悠地道:“我见千寻,是应现四王爷轩辕尉宸之约,去王府时。千寻,是以他男宠的身份。”
轩辕炎铭一怔,“……他们是兄弟啊。”
“除了前辈你知,又有谁知晓?”尹亦秋接着道,“齐家在千寻十五岁时将他赠予轩辕尉宸,用以换一个官位。千寻做了轩辕尉宸的男宠,取了姓。后来我带走千寻,顺路去了武林大会,在那见到了罪歌。或许因血脉,千寻喜欢罪歌,我便帮他赢回。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千寻根骨不错。调查才知,千寻在齐家学过武,但齐家怕他因学武而骨骼宽大,便硬生生地废掉了。”
尹亦秋顿了顿,道:“我和他在一起时,他已经学会了罪歌上的武功,罪歌约已为他所用。因我之故,有人……点了他的穴道,用罪歌刺死他……那时我并不知道,罪歌最后一式龟息大法。我欲带他去寻医,在路上巧遇破阵神医。他急着救人,径自将千寻带走。我回来寻不见他,以为他气我而离开了我……一时气息大乱,走火入魔,白了发,灭了傲天堡。”
“两年后,我再见他,他已经是千秋。破阵给他服了梦璃,改变了他的容貌骨骼。几经周折,傲天堡堡主叶超欲杀我,是千秋挡了一剑。我带他找到破阵前辈,前辈这才告诉我,千秋,即是千寻。为了寻回记忆,我便带他来了。”
轩辕炎铭道:“你姑且放心,龟息大法只是用巧劲闭了些穴道,只需用罪歌内武功来冲破它。等他醒来,记忆和武功都恢复,他还是以前的他。”
尹亦秋方要说什么,卢霜轻抓着两只蝴蝶跑了过来,递到他面前,“白发哥哥,送给你。”尹亦秋看了眼黑脸的轩辕炎铭,接过蝴蝶,“谢谢。”
卢霜轻对他笑笑,然后坐到轩辕炎铭怀里,搂着他脖子,“炎铭,我好累,让我睡会儿。”
两人一时无言,卢霜轻慢慢地入梦。轩辕炎铭抱紧他,怕他着凉。
尹亦秋轻声道:“卢前辈不能恢复吗?”
“可以的,他师父说可以。只是,我婉拒了。”他拉了拉卢霜轻的领子,卢霜轻像小猫一样蹭了蹭,他低声道:“不想让他念起过去,现在,挺好。”
尹亦秋叹然,放开手里挣扎的蝴蝶。
轩辕炎铭抬起头,对他道:“当年我执意为儿子取了千寻二字,便是因为在千万人中,能寻到霜轻陪伴一生,实乃我人生之幸……”好似自语,又好似呢喃。轻轻抚摸着卢霜轻的发,那满眼的柔情,已经是外人无法插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