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几巡,话题开始进入实际阶段,到最后当场拟定了合同,约好第二天签订,这才宾主尽欢地散去。
安瑞自然负责送郑辛回酒店,结果到门口,他却自作主张开了同层的房间住进来:“你我许久不见,既然有这个机会,不如趁机叙叙旧。”
这理由相当充分,郑辛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同时心中也泛起一丝怀念——毕竟是大学时的好友,偶尔这样相聚,倒叫人觉得心中格外熨帖。
夜风凛凛,窗外不见月光,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
郑辛洗完澡出来,见这样子,却上前打开窗户,抱着手臂站在窗边吹风。有些冷,却格外令人清醒。
正出神间,安瑞拎着一打啤酒进来。
“连门都不敲。”郑辛回头,似笑非笑地说,语气中并无一丝不悦。
安瑞笑笑:“咱俩谁和谁,不讲这些虚的。”
言语间,仿佛大学时光又回来了,两人都有些感慨,最后却不约而同各开一罐啤酒,对饮无言。
“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安瑞喝一口继续,“怎么消失那么久,又忽然跑到普天去了。”
郑辛想了想答道:“毕业后一直在一位前辈身边帮忙,最近被放出来历练。”
安瑞对他的事情也知道一二,便不再多问,只道:“当初还说一同创业,最后我干了销售,你做了广告,十万八千里。”
“殊途同归,最终都是为了卖产品。”郑辛和他碰杯。
正在此时,电话响了,郑辛看也没看就接起来,结果是章渊。
“还在忙吗?”章渊问。
“没有,已经回酒店了。”郑辛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走到窗边。
安瑞自顾自喝着啤酒,因为房间太小的关系,被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能断断续续传到耳边。
他听见一句“我不是一个人在”,然后没多久,郑辛就收了线走回来。
“怎么,女朋友查岗了?”安瑞笑着问。
郑辛看他一眼,那眼神十分复杂,似乎带着迷惑与纠结,又有些欣喜。最后他说:“不是女朋友。”
安瑞并没有听懂话中的意思,耸耸肩表示不信,但没有继续追究。他拍拍郑辛的肩膀说:“你也该找女朋友了,总是一个人,不好。”
这话中透着些伤感的意味,郑辛听了不做声,两人又开始沉默着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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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郑辛代表普天与恒裕签订了合作书,还特别指定郑辛作为恒裕酒业集团的营销咨询顾问。接下来的三日,郑辛在宋谦的陪同下对恒裕的工厂及公司做了初步了解,然后回了普天。
将恒裕项目的情况进行详细说明之后,快消组立即着手做详细的市场调查,郑辛的工作便告一段落,他趁机休了个短假,去了趟S市探望梁岳山。
晚上闲来无事,郑辛打开随身带的笔记本,想了想,又登入那个久违的网页——自从上次与Z先生不欢而散,他已经许久没有再来。
如同意料中一般,没有任何新信息。
郑辛叹了口气,心想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不靠谱的主意。他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一直都是。
这么想着,心中的失落似乎也减轻一些,郑辛没有留言,直接合上电脑,躺回床上。脑中纷乱,他在这乱麻一般的思绪中,迷迷糊糊想着以后该怎么办,却又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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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郑辛带着快消组负责人,再次踏入青岛,这次他们带着详细的市场分析报告。宋谦与几位副总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恒裕会议室里,郑辛正向高层们说明他们一个月来的调查成果。
“我们对本土葡萄酒的市场现状和整体情况进行了调查,得出样本市场主要品牌的市场分布、销售价格、销售状况,以及恒裕几种主打产品的市场占有率和销售情况……”
配合着他的话,屏幕上以柱状图以及折线图,分别将各项数据清晰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普通消费者选择产品的影像因素依次为包装、价格、品牌以及容量;而较为高端的消费者,已经形成一定的品牌忠诚度。在产品方面,女性群体和家庭型消费者对甜型红酒更为青睐,市场面相对较广…… ”
最后,郑辛简要地说出结论,然后看向宋谦。
恒裕高层们简要讨论片刻,宋谦说:“郑总的分析的确到位。实际上我们之前也做过调查,结论不谋而合。依郑总的意思,眼下这种情况,该如何突围?”
郑辛示意了一下,助理将资料分发出去。
“四个字,‘蓝海战略’,”他扣着桌面说,“一是通过一系列营销手段,树立恒裕的品牌形象;二是厂商之间实行双赢的销售体制,提升市场销售动力。”
“至于中低端市场,虽然需求很大,但不是我们着力点所在,我认为适当改革促销手段即可。”
一番谈话,博得了宋谦的高度认同。
不知不觉会议开到很晚,双方商定了后续合作事宜,郑辛一行回到A市,已是人仰马翻。
待匆匆洗漱完毕,郑辛整个人都快迷迷糊糊了。
就在他快上-床休息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明天特批假期,好好休息,晚安。”
郑辛嘟囔了一句什么,关机睡觉,嘴角却不自觉带了笑意。
第13章:师家大少
难得有意料之外的慷慨假期,第二日郑辛索性没有开工作用的手机,打算好好休息一天。
在床-上半睡半醒地躺倒日上三竿,他慢悠悠晃起来,进厨房给自己弄早餐。虽然做不来复杂的菜式,但在外求学多年,简单的食物对郑辛来说不在话下。
半个多小时后,香浓的牛奶、金黄的煎蛋、绵软的米粥、烤的焦香的面包以及酱色的小菜就端上了桌——除了搭配有些诡异之外,看上去还是比较赏心悦目的。
在大多数上班族匆匆忙忙准备吃午饭的时候,郑辛开始悠闲地享用自己的早餐。
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提示有新信息。
郑辛咬着面包查看,发信人却是章渊:“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看着这比他早餐还诡异的短信,郑辛眼角抽搐一下,心想不知道这又是抽什么风,直接回道:“章总,请使用通用语。”
没半分钟,回信到了,只有短短几个字:“有点想你了。”
这条散发着琼瑶味儿的短信,杀伤力简直堪比彗星撞地球,或者别的什么类似的东西。
他到底是用什么表情写出这句话的啊?!
郑辛忍不住脑补了身穿正装的章渊,一脸严肃坐在办公桌前发短信的样子,顿时笑得不可自抑。
好容易缓过劲,他拨通了章渊的号码,语带调笑意味:“几日不见而已,章总这就相思难耐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章渊并不客气,“你算算,我们已经几年没有见了?”
郑辛闻言故意道:“难怪忽然放我假,原来是有私心在里面吗?”
章渊轻笑着,意思不言而喻。
“好吧,好吧,”郑辛作妥协状,“今晚章总可否赏脸,一起吃饭,?”
章总自然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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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按照章渊的意思,两人又去了“绿茉莉”。
侍者将他们引至一处靠窗又隐蔽的位子上,拿掉“已预订”墨绿色牌子,换上一只插在白色瓷瓶里的绿色玫瑰——这一切显然是早有计划的。
郑辛不用疑问的目光看向章渊。后者勾着唇角,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却偏偏不肯揭开谜底。
他无奈,只好出声猜测:“你生日?”
章渊表情微滞,好像因为郑辛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的日期而感到一丝挫败。
“显然也不是我的生日,”郑辛扣着桌面,诚恳地看着章渊的眼睛,“直接告诉我吧,我真的不擅长猜谜。”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诚恳,章渊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是你入职的日子。”
也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对于这种少女情怀的把戏,郑辛一向敬谢不敏,反而是章总身上这不为人知的一面,令他感到十分有趣味。
“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他别有深意地说。
章渊面上显出些微不可查的尴尬神色。事实上,因为缺乏主动出击的经验,堂堂章总在某方面的情商,其实低得不像话。
当然这种事情是不用拿出来说的,于是他干咳一声,扬手示意侍者。
侍者呈上精美的前菜。
与上次匆忙的工作餐不同,这回章渊可是在菜品上下足了功夫。
面前是精致可口的佳肴,耳边是悦耳轻柔的钢琴曲,还有灯光和鲜花,气氛正好。两人愉快地用餐,不时交谈或者低笑。
忽然章渊像想起什么,停下动作道:“下周A市有一场慈善拍卖会,普天是赞助商之一,我要作为代表出席。你若是有空,一起去吧?”
“嗯?”
“拍品主要是古董,也有几件不错的玉器,我想你大概会喜欢。”章渊解释道。
不知他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郑辛有些惊讶,随即点头应道:“好吧,我确认一下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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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绿茉莉”出来,郑辛自然还是上了章渊的车。
“去我家?”章渊问。
郑辛想了想,答道:“你那里太远了,还是去我那儿吧。”
章渊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了方向盘。
一进家门,两人便拥在一起,冲力让郑辛几乎承受不住,倒退几步被用力顶在墙上。他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扯着章渊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
没有任何迟疑地,章渊立刻回应了他,长驱直入,唇齿交缠不休。
“门……”好容易松开,郑辛的气息已经乱了,含糊着发出声音。
章渊甚至没有时间回身,在辗转的间隙,胡乱将门合上,然后带着郑辛往里去。
来不及走到卧室,他们都不再满足于这样浅尝辄止的索取。外套早就不知落在哪里,衬衫上的扣子也不翼而飞,散乱着,露出大片的胸膛。
郑辛感到那熟悉而有力的手指在胸前流连不去,如灵蛇一般带来难以言喻的焦躁。动脉里传来擂鼓一般的声响,颈侧却被不轻不重地啃咬着,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好似自己已将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面前的人,只要那人愿意,下一刻自己就血花飞溅,万劫不复。
危险。
从骨髓里,从脑海深处都在叫嚣着这个词。
然而与危险相伴的,是极致的刺激和快-感,毒品一般叫人欲罢不能。
在章渊看不见的时候,郑辛忽然睁开了双眼。
那眸子如黑夜一般深沉,令人捉摸不透,许久,他重重闭上眼睛,放纵自己沉溺于无边的欢愉之中。
章渊忽然放开郑辛,低身下去。后者觉察到了,抬起手臂扶上他的后脑,像是在表达不满。然而下一刻,郑辛感到自己像是被什么滚烫潮湿的东西包裹住了,那蚀骨销魂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咬住嘴唇,发出难耐的叹息。
下一刻,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低头,却对上章渊包含挑逗笑意的眼神,然后理智灰飞烟灭。
这一晚,谁沉溺欲海,谁不可自拔,谁随波逐流,早就分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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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渊之前所说的拍卖会,其实是由省政府主办的,本地几家大公司都出了赞助,普天作为其中之一,自然收到了邀请。
和各路人马寒暄完毕,章渊和郑辛按照邀请函的位置落座,静候拍卖开场。
看手册,这次拍卖确实有一些不错的东西,郑辛来了些兴趣,心里正想着,若是合适,收一件也无妨。
正在此时,右侧传来一个声音:“郑辛!”
这般连名带姓,偏偏口气无比熟稔热情,除了师家三少还会有谁?
果然,转头一眼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只是曾经那嚣张的亚麻色的头发,已经换成黑色,看起了整个人的气质就有了不小的变化。
——怎么说,看起来似乎显得年纪更加小了,几乎像个未出校门的大学生。
他与身旁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朝着郑辛走过来,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打了声招呼。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郑辛回应。
师宜修正要说话,看见旁边的章渊,动作不易觉察地一顿,然后对着郑辛继续道:“我跟你还真是有缘,总是这样不期而遇。”
说罢,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地在二人之间流转,然后笑了:“看来,这段时间你过得很丰富多彩嘛,让我有点伤心了。”
章渊听见这句话,转过目光:“三少说笑。”
郑辛知道师宜修最喜欢开这种玩笑,也不解释,只道:“出现在这里不是你的风格,总不至于是因为有中意的宝贝,要亲手拍下吧。”
“跟我大哥过来的。”不知怎么,师宜修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
“修!”远远传来一声,师宜修回头看了看,然后说:“我先过去了,等下结束再和你说话。”
说罢,也不等郑辛回应,起身匆匆离去。
郑辛顺着师宜修离开的方向看过去,见远远站着一名穿着风衣的男人,正向快步走过去的师宜修伸着手,似乎在迎接他。
那人面色略显苍白,眼神却十分犀利,想必正是师定远。
仿佛觉察到他的视线,师定远抬眼看过来,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牵着师宜修落座。
“……那边的是师定远吗?”郑辛收回视线,问身旁的章渊。
后者给了肯定的答案,又说:“传闻他甚少露面,这次怎么会特意出这样小规模的拍卖会?”
此时拍卖师宣布拍卖开始,两人便暂时停止交谈,全身心投入拍卖之中了。
台上陆续推出的拍品大多是明清时期的普通物件,因此起拍价都不高;再加上在场慷慨的众人,拍卖会一直呈现出十分火爆相当激烈的状态。
当一枚羊脂玉印章出现在站台上时,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郑辛终于举起了牌子,加入角逐。
这枚印章是清代中期一位小有名气书画家的作品,因为是私印,因此造型和雕工都费了一番心思,可惜的是用料欠佳。不过,这枚印章仍算是今晚的精品之一。
并非对作者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只觉得看着养眼罢了。不过既然他已经出手,那便志在必得。
第14章:兄弟
随着竞拍渐渐进入白热化,一些买家理智地选择退出,到最后只剩四五人还不肯放弃。
郑辛又一次举起牌子。
拍卖师立刻回应:“二十五万,23号先生出价二十五万!”
现场有一瞬间的沉默。
毕竟只不过是一枚清代的印章,既未使用什么珍贵的原料,也并非名家大手之物,一口气把价格提高五万,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
“二十五万,一次!”拍卖师一边开始计数,一边观察着买家的神情。照他的经验,这个数字大概已经不会有人超越了。
目光扫到会场右侧的时候,拍卖师眼睛一亮,大声道:“12号先生,三十万!”
这下全场哗然。
还在犹豫的买主直接决定退出,而其余人则是忍不住等着看好戏的兴奋模样——毕竟是拍卖会,出现这种精彩的场面才是众望所归阿!
郑辛也忍不住望过去,却看到一脸淡定面对展台的师定远。
他挑一挑眉,不知这是巧合,还是蓄意的安排。只是,郑辛最讨厌别人和他抢东西,这么一来,不免有些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