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像某个平常日子一样平常的清晨,堂晓芒依旧非常准时地踩着最后底线的时间,坐到他的办公室上。
心虚的拿眼四处偷瞄,正好与怒瞪他的科长四目相对,堂晓芒傻兮兮地陪个笑脸。
办公空暇时间,堂晓芒四周看看,偌大的办公室,八个人,没有人在注意他。
OK,嘿嘿。
他从提包里慢慢拿出早上买的速食食品,掏出一块汉堡,将脑袋低了低,完全藏在隔板后面,大大咬了一口,非常满足地舔舔嘴
唇。
空间再大也有限制,靠近堂晓芒的几个同事闻到了一股炸鸡的味道,私底下翻了翻白眼,谁都当做没有发现,各忙各的。
堂晓芒点开了他的私人邮箱,一天没清理,有四封未读。
除掉赛我网的无聊消息,还有一封,地址是YEYI。
堂晓芒赶紧打开。
阿芒,我要回去了。准备接风宴吧。
寥寥几个字,堂晓芒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的那口汉堡,一直含着没咽。
夜一?他要回来?
堂晓芒看了看邮件发送时间,又看了看表,正茫然无措的时候,手机响起了和弦乐。
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堂晓芒注意到科长不善的目光,忙降低音量,“……喂?”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熟悉而久违的声音。
堂晓芒匆匆挂了电话,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门口走。
“堂晓芒,你这是要去哪儿?”
快到门口的时候,科长严厉的声音阻止了他。
“呃呃呃……”堂晓芒不自在地抖抖肩,“去~去厕所……呵呵。”
“为什么还要带外套?”
“呃?呃……那个,人有三急啊……嗯,就给我三分钟,就——”
堂晓芒突然飞快的挣开科长的手,窜出业绩科的大门,在走廊上狂奔起来。
埔新机场。
堂晓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着,几度因为慌张而认错了人,直到冷不丁被谁拍了一下肩膀,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惊喜瞬间
蔓延了整张脸。
“啊!夜一!”
三年的英国留学没有使银夜一改变多少,这名依旧停留在堂晓芒记忆中的少年,还是大而明亮的眼睛,光泽的浅墨色短发,白皙
的肤色和修长的身材,看起来像是漫画里的阳光BOY。
“阿芒你眼神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好使,怪不得钓不上美女。”少年揶揄道。
嗯……这小子嘴巴仍是那么毒……
堂晓芒毫不在乎他的挖苦,张开双臂狠狠地来了个熊抱,“夜一,我想死你了!”
银夜一轻轻拍了拍堂晓芒的背,“这句话在邮件里说了三年,还没说够?”
堂晓芒松开手,表情变得威胁,“我希望以后不要再让我说这句话。”
银夜一听罢,平静的笑笑,“好啦,不会了。”
“这还有个差不多。”堂晓芒十分满意,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走,先去吃点东西。”
“不,”银夜一双手按在行李箱上,“先去你家好吗?”
堂晓芒疑惑地回过头,银夜一一脸恳求的看着他。空间窄小的单人公寓,两个人一起站在玄关处就显得有点拥挤。堂晓芒从鞋柜
中翻腾处一双拖鞋,用脚踢给银夜一,“喏,干净的。”
堂晓芒将行李箱放到客厅的一个角落,“你去英国三年,就拿回来这点东西?”
银夜一停下四处打量的视线,“准确来说,那是三年前带去英国的东西。”
堂晓芒诧异地看了看行李箱。
银夜一在小沙发上坐下,“阿芒,你还没结婚吗?”
堂晓芒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我都看不上。”
“要求不要太高。”
“得了吧,哪天你娶了媳妇,我再考虑我的终身大事吧。”
银夜一一愣,低下了头。神情黯然了一瞬间,模糊不清。
“等我结婚?怎么说也还有好几年呢,那时候你都多老了啊。”
银夜一的语气拿捏的很好,粗神经的堂晓芒没有发现什么,“是啊,我都快忘了你只有十八岁。”
银夜一咯咯地笑起来。
堂晓芒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小鬼,你是提早回来的吧?”
“是啊,我想你了呗。”
“是真的吗??”堂晓芒坐在他身边,单手搂着他。
银夜一立刻顺杆爬,咯咯直笑,“哥。”
堂晓芒立刻警惕起来,“每次你叫我哥,都没好事。”
银夜一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像极了没吃到草的兔子。
“说吧……”投降。隔了三年,依旧没有免疫力。
“呵呵,哥,我想先在你这里住着。”小兔子露出八颗牙,天真无邪的期望着。
“不行。”堂晓芒很干脆地拒绝,他自己都收拾不好,哪里有时间来伺候这个小鬼?
“不给你添麻烦,真的。”似乎早有准备,银夜一话跟的很快。
“不行。”
“哥~”
“……不行。你不回银家?”
“我不想看到他们。”
“到底是亲人,你就一点点也不想他们吗?”
银夜一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凝滞。堂晓芒受不了这阴沉,“那啥,你是不是不想见你哥?”
听到很艰难的一声“嗯。”
银夜一用低垂的眼角偷瞄,看到堂晓芒在动摇,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便从裤兜里掏出来个小盒子,“给,哥。”
堂晓芒接过来,是最新出的英国HS电动剃须刀——堂晓芒心心念念的东西。
“……你还是住那一间吧。”
堂晓芒回到公司,不意外的被科长臭骂一顿。他并不害怕,他知道这里是不会轻易炒了他的。Jane公司是一家格外注重效率的公
司,只要业务员业绩好,其他的,并不是很重要。
去取资料的时候,在型走廊上,堂晓芒远远的看见了Jane公司的CEO。
银月央。
其实银夜一的事情,堂晓芒是知道一点的。
Jane公司是个家族企业。属于银家的财产。老总银啸恒有两个儿子,银月央和银夜一。彼此相差五岁。
银夜一是堂晓芒来Jane公司应聘时认识的。那时候银夜一是个不过十二岁的小孩子。天才堂晓芒连连跳级学习,攻读博士结束来
Jane上班时也不过二十零一岁。
他们两个人打赌,结果堂晓芒应聘成功。银夜一为此替他洗了两个星期的衣服(当然,不包括内裤)。
不知道是不是受同人女妹妹堂晓果的影响,堂晓芒一直觉得银家兄弟俩关系不一般。虽然这不是他这个小下属该好奇的事情。
直到银夜一十四岁那年的生日,他突然来到堂晓芒公寓门口。风尘仆仆,脸色憔悴,整个人像是刚刚经历了暴风雨的小草,萎靡
不振。
见到那个时候的银夜一,堂晓芒不禁想入非非,这场景要是被堂晓果看到了,一定会发出号召同人女母爱光辉的尖叫。
银夜一不让他打电话通知银家,堂晓芒只好让他先住下来。
银夜一像是得了幽闭症,问他什么他一句话也不说,闷声不吭。几天后银月央来到他家,夜一见了他就躲,天才堂晓芒霎时明白
了很多。
后来堂晓芒便很少看到那个总是穿梭在各个办公室的纤细身影。直到来年春末,银夜一再次来到他的公寓前,微笑着向他道歉,
然后又住下了。
这一次他住的很久,几乎半个月。
就当堂晓芒习惯了他穿着自己的睡衣在家里乱晃时,就当堂晓芒习惯了他们就这样乱糟糟地住在一起的时候,某个早晨他打开门
,客厅的桌子上有个纸条。
我去英国留学了,不要太想我。三年后就回来。拜拜。
夜一留。
就这样,银夜一走得干干净净,不声不响。只留给堂晓芒风淡云清的几句话,让堂晓芒常常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而现在,银夜一遵守了约定,他回来了。
第二章
Jane公司的总裁办公室大楼的三十九层东南角。四面巨大的落地窗,光线明亮,整个市街繁华景色一览无余。那些晴天的黄昏里
,那座名为“世界中心”的高大铁塔在金黄色的天空下,被漂浮的暖色云雾衬托的更加宏伟壮丽。
日籍女秘书泡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宽阔的老板椅上,温馨的冒着热气。
可是总裁现在明显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美丽的画面。
他双手慢慢地揉着太阳穴,略显疲惫地闭着眼睛。
夕阳的余晖亲吻着他那股属于王者的落寞。低低敞开的领口里,翡翠色的一块玉安静地贴着他的心口。
电话突然铃声大作,这时候能打进内线的人不多,用脚趾想也知道是谁,他拿起听筒,“喂?”
“下班了没?”沉稳又温和的声音。
“没有。”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嗯……快了。”
话筒里的声音突然换了个人,“嗨,月央哥~我们今天晚上出去吃饭吧?典丽街那边新开了一家店,我们……”
银月央单手支着额头,耐心地听着,直到那喋喋不休的声音弱了下去,接着又听见一声大吼,“月央哥你在听吗?!”
“……在。等着,二十分钟后到。”
扣上电话,银月央思忖了一下,又拿起他的手机,拨下一串号码。
当银月央被一个女孩挽着进入Salaam特色店时,越过一层层的装饰墙,他一眼就看到十七号桌上的黄发少年的唇角飞速的塌了下
来。
虽然旁边的名少漠也很吃惊,但是表现得没有那么直接,他站起来和银月央打招呼,“这位美女是……”
“柏合。”银月央将那位女孩向前推了推,“我的女朋友柏合。”
女孩看起来很善良,长相不算特别漂亮,带点婴儿肥的脸,清秀的鼻子清秀的嘴唇,只是那眼睛,灵动的忽闪忽闪,很撩人。
名少漠总觉得那眼睛分外熟悉,很像谁。总是超好的记忆力此刻失了灵,那个人的名字就悬在嘴边,几番努力也没有痛快地想起
来,憋得他很难受。
他轻轻握了一下女孩的手,“你好。”
还坐在软椅上的素谦可就没那么友好,他砸吧了一下嘴唇,“Hi,I am lover。”
柏合只是淡淡地笑笑,看向银月央,眼神里复杂地混着一点点不安和尴尬。
名少漠连忙圆场,“别误会,他的名字就叫lover。”
素谦重重的哼了一声,看着银月央,眼神只有银月央才懂的挑衅。
银月央暗叹一口气,揉了揉素谦朋克感的头发,“好啦,这顿算我的。”
“哼。”素谦半真半假的别开视线,耳垂上的十字架微晃着银光。
气氛唯美柔和的Salaam店里,十七号餐桌从一开始就形成了局部低气压,上菜的侍者都觉得短命了一回。
银月央去了洗手间,统一的翠绿色调看起来很干净。他出神地看着无色的水流快速地从指尖之间消失掉,在灯光下溅起格外晶莹
剔透的水花。
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镜子里的一位朋克少年,以一种张狂的姿势倚在门边,把玩着食指上的巨大戒指,淡色的眼影妖媚地施展在
眼角,正在用十分暧昧的目光看着自己。
银月央关上水龙头,朝镜子里的少年笑了笑。
“月央哥,我不喜欢那个柏合。”素谦走上前从身后双手拥住银月央,“她太装了。”
银月央捉住他不安分的小手,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她怎么样,管你什么事……还有,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一副伪装的
皮。”
“你也戴着皮活着?”
银月央笑了笑,没有回答,往门口走去。
“嘿,那你觉得我的皮怎么样?”
银月央回过头。朋克少年快乐地微笑着。性感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被唾沫滋润过的双唇晶莹泛光,像五月里的新鲜樱桃。
素谦坐在洗手台上,看着银月央,镜子中的背影,单薄又气势凌人。
“还不错。”说罢又准备离开,不在停留。
“比起银夜一的那张皮呢?”
银月央收紧了放在把手上的手指,灯光照在他的脸颊边,显得有点暗。
“呵,Lover,你想太多了。”
直到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素谦仍坐在洗手台上,在清洁生惊诧的目光中点燃了一支烟,烟雾迷蒙中他低低的笑了起来
。
临别的时候名少漠十分友好地留给柏合名片,然后载着素谦离开。
柏合看着那辆黑色的车优雅的后尾灯,向往的说,“央,你那个朋友好绅士。”
“他有一部分欧洲人血统。”银月央发动车子。
“哪个国家的?”
“不记得了。也许法国?反正是个又会钓又会泡妞的血统。”
“那是浪漫,”柏合反驳他的话,“你真偏见。”
“呵……”银月央笑笑,万年不变的随意表情。
柏合也沉默下来,专心致志地看着外面珠光般璀璨的夜景。只不过时不时偷偷用眼角观察一下银月央,雕刻般英俊的侧面,炯炯
有神的眼睛,深邃的目光,仿佛无尽的坍缩星,让人粉身碎骨的陷进去。
她想找一点话题来活跃两人之间的氛围,苦思冥想很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开头,她有点沮丧。
两年间她为了抢到这个小开身边的位置费了无数的心血,动用了全部的智慧设计了一个与银月央相识的局,苦心建造着她的宫殿
,只为了请来她的王子。
可是银月央不像王子,倒像个游历四方的骑士,他活的太潇洒,潇洒地几乎没有人能勒住他的缰绳。
快到江边别墅的时候,柏合幽幽一叹。
“我爸妈昨天还念叨着想让我早点嫁人呢。他们身体也不是太好了,如果你去看看他们,说不定他们的心情会好一些……”
她都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了,只是想逼出银月央的正面回答。
车子在石头门前停下,柏合仍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怎么?不回家么?”银月央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发,“早点回家吧,别让你爸妈再担心你了。”
就是这样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温柔,让柏合欲罢不能。他到底是明不明白?!
柏合下了车,上了台阶,又停下来回头看他。
银月央慢慢摇上车窗,留给她一个飘渺的笑容。
银色的罗密欧消失在夜色中,在夜色微黯中划过一道神秘的光。
柏合作为一个女人,她懂得爱情三十六计,懂得欲擒故纵,收放自如,她不笨。
只可惜,她的王子太聪明。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银月央才回了家,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但是他并没有醉。
经过庭院的时候,发现亭子里有微弱的灯光,朦朦胧胧的藏在树林里。
走近了能从纱子窗里看见亭子里的人,银月央轻手轻脚走过去,看到一个彼为英俊的小伙子坐在那里面发呆。
五月的夜晚,还带点初夏的凉气,渗着皮肤微微发寒。银月央实在不能把他在这里坐着的行为理解成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