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的旋律——小妖子

班上太安静了，自己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他竟然就这样，安静地睡在自己身旁！

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了？

小晨似乎着了魔般地随便拿了这个座位上同学的铅笔在草稿纸上轻轻地描绘着……

有种温暖的液体从他的眼角留下来，滑落到纸上。

小晨在轻轻地微笑。

四，五，六

四

别看小晨平时是文文静静的小猫样，其实这小子是只倔强的小豹子！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执着。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他就会想尽办法完成它。

只见他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跳起来，托托眼镜，镜片下两个琥珀色的瞳仁就像被点燃了一样！他击掌，大声发誓：今年那凉粉逃不掉了！

他身旁的人汗毛直树。

凉粉？

也不知道小晨竟然喜欢那种食物到这种程度……他那龇牙咧嘴的样子简直像是要把那凉粉瞬间吃干抹尽一般……

小晨首先去说服了班主任，表达现在情况危急，人才不足，用小时候亲眼所见甚至是让妈妈接电话证明他的表演才华，表示同学们历来对他的期待，最后郑重遗憾道小翼拒绝的理由……班主任这一听，简直认定了梁翼牵强的理由完全就是不想为班级争光的托辞，然后完全同意由她亲自出马劝梁翼出演。

因为，小晨知道这小翼虽然在同龄人里充老大，但是他这种优秀的学生绝对是敬重师长的。

再来，他开始在学生中宣传，那些女生一听今年艺术节梁翼可能要出场，简直就更疯了似的激动，这个消息马上就在学校里蠢蠢欲动……

如果今年小翼再拒绝，他首先就会让这么多人失望。

哈哈，现在两个外部条件准备好了。小晨开始出马说服内部。

他开始跟小翼谈条件。

放学的铃声一响，同学们一窝蜂地背着书包回家了。

小晨瞧准时机，突然伸手拦住刚刚走出门的梁翼，脸上无耻地笑嘻嘻的。

“我不弹。”

梁翼取下左耳的耳机，言简意赅。

他顺势靠在墙壁上，黑色鸭舌帽下微长的碎发下，隐隐约约的黑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晨稍稍愣了片刻，心想别想一句话打发我！忙道：“梁同学，其实你只一首简单的曲子即可啦，大家真的都很期待你啊，实在不行到时候还可以放录音……”

梁翼戴上了左耳的耳机，脸部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转身就走。

小晨僵了一下，然后立马抓住他的手臂，力气竟然大得惊人，逼得对方转过来，然后扯掉那碍眼的耳机，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要太拽了！……妈的，要不是你是……老子早就揍你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别瞧不起人！”

梁翼微凉的手掌捉住小晨的手腕，竟然轻易地就拿开了他的手。但是他没有放开，而是向小晨逼近，直到小晨的后背靠着墙壁，手腕也被死死地抵着墙。

心中的烈火让他咬着嘴唇，满眼愤怒！

“呵，有趣。想让我弹对吧？”

他淡色的嘴唇就在小晨的眼睛的正前方。他的脸颊如毫无瑕疵的白玉。

“……”

“那你，就当我一个月的奴隶吧。”

小翼清冷的声音响起以后，他放开了小晨。

然后就是他转身离开的规律的脚步声。

小晨此刻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五

奴隶……

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要求？

但是小晨，当然会答应了。对他来说，哪怕平时真的以这种不堪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也是一种极大的幸运。

只要能够更加靠近他，只有可以再次看到他的笑容，让他做什么他都毫无怨言。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小晨随叫随到。

只要小翼要喝水，他就来回跑五楼到小卖部给他买水，中午小晨挤进人群买饭，然后气喘吁吁地端着两盘饭走到慵懒地靠在座椅上的某人面前，甚至还要帮他削水果，有时候负责抄两份笔记，帮他处理作业，查资料，买钢琴书……他真不知道连笔记的懒得抄，作业也偷懒的某人成绩是怎么好起来的。

小晨的几个哥们儿都焦虑地拍着趴在桌子上到死不活的人，哀声道：“我说小晨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人家手里了？”

“……一个月……一个月……”小晨转过头，对着好友眨眨熊猫眼，嘿嘿一笑，“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好友摸摸他的额头，疑惑道：“奇了，你这头没烧坏啊？”

难道这样不好吗？

以前，每一天如果跟小翼说了一句话，就会高兴好久。以前，只敢远远地看着他，把他的美记录在画册里，供自己自娱自乐。

而现在，自己虽然被逼着做了许多事，但是小晨觉得好久都没有这么快乐了。每天，就像小翼要好的朋友一样呆在他的身边，他嘴里喝着自己给他买的水；中午他就坐在自己对面优雅地，但是实际又以暴快的速度吃着饭……

虽然每次都不是只有他们俩，因为小翼一向就是个磁铁嘛，一群一群地人都会自动地凑到他的身边。

两个人的关系相对以前的同学关系已经晋升为朋友了。虽然还是不平等的朋友，但是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不过实际上，两人很少讲话。

小翼嘴里只有对小晨的要求，小晨能说的除了答应，然后就是督促他练习钢琴。 小翼整天就想被众星捧着的月亮一般，而小晨总是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然后跟不熟的人偶尔说几句，脸部僵硬地笑几声。

一种被忽略的感觉却像潮水涌入小晨的心里，冰凉的感觉。

小晨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

人果然是得寸进尺的动物。自己还在幻想什么？

现在已经够好了吧，每天奢侈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每天为他做事，这已经够快乐了！

他的心，可是，为什么，却越来越难受异常？

这段时间，小晨会督促小翼花一个小时到学校的琴房练琴。

那段时间，绝对是小晨这段时间感受到的最不可思议的时光。自己以监督为名跟他一起，坐在他不远的桌子上写作业。

梁翼弹琴的时候，会关上琴房的门。

打开钢琴，坐在琴凳上，背打得笔直，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在琴键上流连。然后取下鸭舌帽和耳机，放在一旁，把挡着眼睛的黑色碎发从中间拨开……

还记得高中以来第一次看他拨开头发的时候，当时小晨马上提了一下眼睛，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愧是小翼。

他的额头竟然如此小巧且洁白如玉，他两缕眉毛上挑着横飞入鬓，眼窝很深，浓密的睫毛下，纯黑色的瞳孔此时恍若一潭湖水荡漾着潋滟的光泽……

他的脸就像是精致的油画，那种美一瞬间定格在小晨的心里，让小晨后悔自己竟然忘记了带画册或者手机之类的可以马上把他的样子记录下来的东西。

他翻着钢琴谱，几乎是直接翻到肖邦的作品，然后左手按着书页，右手断断续续地认着谱子……

他弹琴的时候很认真，不说一个字。

他认得极快……甚至他有时候看起来有些烦躁，就干脆把书关了，仰头安静了一会儿，两只手就一起断断续续地弹奏起来……

原来如此，他其实在回忆曲调吧。

真的是奇迹。

因为不管怎么说，小翼说过自己自从初二就不再弹琴了，所以，不管怎么说也有三年多的时间他没有碰琴，但是他弹好肖邦的即兴幻想曲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即兴幻想曲，难度绝对超大的。感觉不够，经验不足的人就最开始两个小节，就算两只手都弹熟了，也和不起来，更别说要充满感情地用极快的速度演绎……

小晨常常会看着小翼在琴键上恍若白色蝴蝶的双手发呆，看着它们如何精彩地配合，从低音阶跑到高音阶，声音时而高亢雄壮，时而典雅柔和，奇幻的音群在空气里盘旋，舞蹈……

如果，时间就此停止，该多好？

小晨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真希望他的琴声只有自己才可以听到……

六

好久没有看见小翼的女朋友。

所以笨蛋小晨竟然就快忘记了还有这等事。

这天，依旧是放学，在琴房。

当韶晨买了两碗盒饭，开开心心地打开门，正打算抱怨小翼又在偷懒了的时候，他看到了很正常的，但是他现在暂时还无法接受的一幕。

小翼在和一个女孩子接吻。

那个女孩斜坐在小翼的腿上，双手搂着小翼的脖子。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手却娴熟地伸进她的校服，她满脸通红，立马发出柔媚无比的“恩，恩”声……

提着袋子的手在发抖，韶晨呆若木鸡。

“买来了。”

梁翼清冷的声音响起，女生一下子从他身上下来，羞红着脸赶紧拉着胸前凌乱不堪的衬衫。

梁翼眼神冰冷。

韶晨这才反应了过来，赶紧哈哈笑着：“啊，抱歉抱歉，打扰了！呵呵，我马上走人！”

他大步走到他们旁边的小桌子旁，把盒饭放在上面，提提眼镜，吸了一口气，抑制了好几次声音的颤抖，才笑道：“你们两个人的，我已经吃过了！”

赶紧把书本收好，背起书包，对他们摇摇手，眼镜却看向门口，“拜拜咯！”

然后门也忘记拉了，快步走，到后面跑出了教学楼……

肚子还在咕嘟咕嘟叫，琼花还在盛放……

小晨坐在琼花树下面，手里紧紧地握着一片琼花花瓣，抱着双腿，将脸埋进腿间。

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跟女朋友接吻嘛！

哈哈，太正常的，他那么多女朋友，上床都应该是家常便饭吧……

小晨的肩在颤抖。

他终于哭出来了，还发出了声音。

他取下眼镜，眼泪哗啦啦地留下来，怎么也擦不干。

他知道自己在自找苦吃。

哪怕是争取所有机会站在他的身边，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和他在一起……哪怕近在咫尺，自己却不敢抬手，牵住他的手。因为在小翼的眼里，没有自己。

而自己的眼里，只有小翼。

难道现在接近他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近距离让小晨误认为自己有机会可以得到，因为心里一点一点地希冀得到了满足，就涌现出了可怕的，无可救药的占有欲……

无欲无求的幸福暗恋，现在却沦为了一根鞭子，时不时鞭策着小晨伤痕累累的心。

那天晚上，小晨回到家依旧笑呵呵地跟爸妈讲学校的趣闻，把肚子吃得饱饱的，然后走进房间抱着白色的小猫，用手轻轻地抚摸小猫毛茸茸的耳朵和头顶，小猫在他怀里翻了个圈，让小晨揉它圆圆的肚皮，舒服地喵喵直叫。

“咪咪，凉粉太可恶了。”

“……喵！”

“你想他吗？”

“喵喵喵——”

“明明是我跟他一起把你捡回来的，但是他都不照顾你！他那混蛋记不到你了。……咪咪，他变了……完全变了……他已经不是他个温柔的人了……”

还记得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小翼用他的白色围巾裹着一个小小的，颤颤巍巍的家伙。他的鼻子都冻红了。

“哇，好可怜！”小晨凑过来揉揉它颤抖的小脑袋，“我们一起养它吧！”

“恩。”

小翼是温暖的。可以把冬日的寒冷都驱散干净。而绝对不是像现在这般的……冰冷。

眼泪竟然又出来了。

小猫往他的怀里蹭了蹭，用耳朵磨蹭着小晨湿润的脸颊。

小晨又痒得笑了出来。

那天晚上，小晨做了个梦。

可能真的是因为他白天过的太衰了，所以他的梦一向是弥补白天无法得到的。

他梦见，自己坐在小翼的腿上……自己，揽着对方的肩，抬起他白皙的下颌，凑过去，亲吻对方的嘴唇……

天啊，竟然还会有触感，他的嘴唇柔软，温热……

全身发烫……

不够，根本不够……

自己似乎发疯了，疯狂地亲吻着他，伸出舌头用力地舔舐他的口腔……恨不得将两个人的唇舌融为一体……

突然，对方大力把自己推开，声音冰冷：“我不喜欢你。”

小晨猛地惊醒。

裤子一片湿润。

七，八，九

七

艺术节到了。

在每个同学的心里，每年在校最激动人心的事情除了运动会，就是艺术节了。

因为艺术节，是纯粹的学生们自己的节日。老师管不着。青春和个性就是艺术节的主题。

每年艺术节，学校最大的教室就会被派上用场。

彩带上悬，气球像一串串葡萄高挂。教室前端会被布置成小舞台，暗红色的毯子铺着，旁边有各色聚光灯，一层深蓝色的布隔离台下和台上。台下的每一把椅子都是皮质的，还有学生会的人组织成为暂时服务生，为观众准备饮料纸巾等。墙壁的隔音效果极好，所以可以尽情大吼大叫。

当然，学校的人数这么多，空间有限，受到这等待遇的人其实并不多。每个班只有十个名额，所以每年就是争张入场券都弄得鸡飞狗跳。

韶晨是文艺委员，要组织参加演出的同学，并且在后台给他们加油打气。所以他是最幸运的，随便进入。

此刻，他们高二（11）班的排在比较前面比赛的同学都准备好了，分别是一群唱合唱的女生，以及两个跳拉丁舞的同学。

小晨笑呵呵地给他们发水喝，然后察觉到跳拉丁舞的女生郭梅竟然紧张到握着水瓶的手都在抖，于是连忙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道：“没关系，都练了那么多次啦，一定会成功的！”

郭梅抬头看到笑嘻嘻的小晨，还是摇摇头：“可是，我怕……忘了动作，还有跟不上节奏……万一踩到邓畅的脚怎么办？”

小晨忙把邓畅拉过来，把他的手放在郭梅手上，笑道：“别忘了你们俩在一起跳哟！你要是出岔子了，邓畅也会帮你的！对吧邓畅。”

邓畅一把抓住郭梅的手，大声说：“当然！”

郭梅欣慰的笑着，脸颊都红了。

小晨突然击掌，用手指托托眼镜，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对大家大声说：“不管我们是得奖还是落选，比赛完，我一定会申请班费请大家一起去K歌！”

小晨顿时在群众的心中光芒四射！

“好！晨哥都这么说，咱么拼了！”

一群人欢呼起来。

小晨这家伙在这些时候就是特别会安抚人心。

八

主持人的声音甜美动人，艺术节的比赛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比赛还真的各色各样。各个班级似乎都拼尽了全力。

有演外国话剧的，就那个服装华丽得要命；有表演街舞的，他们穿着带着破洞的牛仔裤，怪异的衣服，头发被一次性地染得花花绿绿，动作就像是机器人般机械却又灵敏；有表演动漫cosplay的，一般都是女的扮男的，服装不错，但是脸跟原版差距甚大……

舞台上跳的疯狂的时候会像下面的观众扔下外套，墨镜或者是糖果……台下的观众们欢呼着，甚至站起来大声尖叫！

其实他们这么拼命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学生之间自行约定的，获胜者有机会向自己喜欢的人告白，而且对方绝对不可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