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外衣 上——我颓了

男人眯了眯眼睛，淡淡地说，“卡布奇诺两份。”服务生好像得救了般顺从地点点头，完全无视目瞪口呆的李桐，将菜单小心地收走了。

“冰水就行了啊……你刚点那个多少钱啊？”李桐有点儿着急。

“180。”

“……这也太贵了吧……”李桐汗颜，什么样的咖啡值180块啊……

男人看着李桐的眼睛眨了眨，却没有开口。

李桐从男人的脸上读不到任何信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到现在出现了第一次尴尬……

第二十二章

空气好像凝固住了一般，气氛让李桐不禁开始听到空气进出自己气管时发出的摩擦声，这种感觉烦躁得使人有些坐立难安。李桐抬起眼睑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男人，他觉得如果是需要特意到单位找自己出来说些什么的话，现在是不是应该可以开始说了？然而，男人似乎并不着急，对于俩人这样对坐无言的状态也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悠然地望向窗外，李桐不知道他是在看过往的行人，还是在享受夕阳最后的余韵。

还好咖啡上得很快，服务生恭敬的语言和瓷碟与桌面轻轻碰撞而发出的声响终于将这让人难以忍受的气氛打破，李桐感激地向那个不明所以的服务生笑了笑。

放在面前的咖啡是很小的一杯，杯口漂浮着厚厚的一层白色泡沫，这和李桐印象中的咖啡有些不同，原来这就是需要花上180块才能喝到的咖啡。出于好奇，同时也是出于礼貌，李桐端起杯子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泡沫没什么味道，咖啡苦苦的，说实话他并没觉得有多好喝。但是对面男人的样子却让李桐充分了解到他为什么会像是习惯了一般点了这种咖啡。

男人以十分优雅的动作端起咖啡杯，放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用舌头将粘在嘴边的些许泡沫舔进嘴里，那个细致的动作和上扬的嘴角让李桐不禁想到了“品”这个字。在感叹自己和男人果然是不同世界的人的同时，李桐更期待的是男人赶快进入主题，说出今天把自己找出来的理由。但是男人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今天的目的，把李桐当做了透明人一般，独自在那里享受着咖啡的乐趣，好半天没发一言。

随着夕阳西下，咖啡厅里的光线明显暗沉下来，李桐忍不住开始皱起眉头，虽然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他是有些好奇，但今天他之所以坐在这里，甚至是在没有遵守对张鹏的承诺之下坐在这里，是因为男人说了有话要跟他说，但现在坐在这里已经好一会儿了，他却丝毫也看不出对方有想要说些什么的迹象。尽管李桐从小到大日子过得都不太宽裕，但是对于有钱人他并不像张鹏那样有太多的反感，毕竟那是别人的生活，有钱要享受，这无可厚非。但是如果因为有钱就不拿别人当回事，他也会感到不高兴。加起来和这个男人相处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小时左右，但是却已经能够看出来对方习惯了自我为中心来行动，如果男人要谈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重要的话，他没有多余的时间也没有闲情逸致陪少爷喝咖啡。

想到这里，李桐想直接开口问男人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然而，就在他的视线移动到对方脸上的时候，却对上了男人直视过来的视线。李桐一下子僵住了，他完全不知道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他的，一种令人不安的感觉一瞬间遍布全身。明明坐在同样高度的沙发上，但是李桐却有一种仿佛被老鹰从高空盯视的奇怪感觉。男人不动声色的平淡好像更加反衬出了他此刻的急躁不安。在这一刻，虽然这并不是什么比赛，但李桐却觉得自己已经输掉了，而且是在这个男人没有说一句话的前提下……脑海中突然回响起张鹏说的话，李桐觉得这个男人也许真的很危险……

“知道这个为什么叫卡布奇诺么？”男人突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边说还边把咖啡杯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啊？”李桐毫无防备地开口啊了一声，他现在有点混乱，他开始后悔跟这个男人来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男人寒暄的方式，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目的。或许在刚刚看到价钱的时候，他对什么样的咖啡能值180块还有些好奇，但是现在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不想知道这个咖啡为什么叫卡布奇诺，也不想和男人谈论这个话题，他只想男人尽快说完他想说的话，结束这次见面。

男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混乱情绪，自顾自地继续说，“就因为跟卡布奇诺教会的修士在深褐色的外衣上覆盖的头巾一个样。”说着男人望了一眼李桐杯子里基本没有动过的咖啡，“三分之一的咖啡，三分之一的蒸汽牛奶，再加上三分之一的泡沫牛奶，咖啡里我只喝这个。”就好像要让李桐记住一般，男人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又重复了一遍最后那句话。

“哦……”李桐有些呆板地应了一句，他的脑子现在全都集中在怎么能让男人尽快说出此行的目的，然后赶紧结束。就在这时，李桐在听到男人突然说出的一句后睁大了眼睛。

“凯诒很在意你。”男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透着的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严肃。

“什么？”一时之间李桐都没反映过来男人刚刚那句话里的凯怡是谁，他愣愣地看着对方，几秒钟之后才终于意识到，这大概就是男人将他找出来要说的事情。李桐有一种被耍得团团转的感觉，跳跃式思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说话前后没有任何逻辑关系，也没有任何过度，这样的男人自己完全跟不上节奏。然而，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就有了答案。

“我不会找一个富二代当老婆的。”原本和张鹏说过的话此时便脱口而出。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李桐确定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在那个瞬间男人看过来的视线居然如一把寒冰制成的利刃，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让李桐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然而那个脸色和视线短暂得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淡淡的笑容就已经重新浮现在了男人脸上，目光也重新变得柔和平淡起来，可是仍然僵直的脊背却告诉李桐那是实实在在出现过的。

男人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将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虽然是同样的笑容，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大不一样。

“那个……我是说……富二代都娇生惯养，脾气也不好。”刚才那个太过强烈的感觉和现在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李桐开始忍不住解释起来，“而且原本就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生活习惯和想法也不一样，很难能生活到一起去，而且，我想，就是现在在意，也只是因为我和她通常接触到的人不太一样而已，只是觉得新鲜，过一阵子应该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反正我这样的人和富二代……”

男人一直没有打断直到李桐自己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完全没了声音才轻笑出声，用调侃的语气说，“我妹妹不叫富二代，她叫隆凯诒。”

“哎？”

男人悠闲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说：“你好像很喜欢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而且……”看到李桐露出疑惑的表情，男人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些，“她是我妹妹，不是我闺女，所以她不是富二代，要算的话也是富一代。”

富一代？难道这个男人的意思是……在李桐还没有理顺思绪的时候，他又听到男人说。

“不过，毫不费力地发大财不是挺好么？可以买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车子，还能娶到美女老婆，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啊。”

男人轻佻的语气让李桐十分抵触，他注意到男人说完后就一直挑衅般地完全抬起眼睑注视着他。

“你刚才说你妹妹是富一代？那也就是说你也是富一代？”李桐真的有点儿生气了，说完便毫不畏缩地直视着男人的眼睛。

男人挑了挑眉毛，眯起眼睛看着李桐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李桐并不介意他是否回答，继续说：“不过，我怎么觉得你的想法跟富二代没什么差别呢？”

李桐说完，看到男人的眼睛因为惊讶慢慢张大了一圈，但是马上又重新眯起来，嘴角上扬，突然地，从对面传来他爽朗的笑声，在悄然无声的咖啡厅里显得那样突兀，引得不管是旁边座位上的客人，还是等在一边的服务生都不由得扭过头来看向这里，而男人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这些，还是根本不在乎，笑声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收敛。

李桐完全被搞糊涂了……怎么了这是……他刚才明明针锋相对地说了挑衅的话，这个显然以富一代创业者自居的唯我独尊男无论怎么想都不应该是这个诡异的反应，“……”

男人看了李桐一眼，好半天之后才慢慢收住笑，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向前探出了身子，凑近李桐。李桐还来不及躲闪就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双茶色的眼睛，接着听到了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我很中意你，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的。”

没给李桐有任何反应的机会，男人举起咖啡杯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咖啡，从钱包里掏出四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留下一句，“走了。”就站起身直接朝大门口走去。

“哎？”李桐楞了一下，赶紧站起身追了过去，看着男人的背影，他只觉得这是一个他从来都不曾遇到过的人种，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都并不多见……

第二十三章

张鹏很烦，两只手揣在裤兜里，有气无力地走在局办公楼的走廊里，打算像往常一样，这样转上一圈算是露了把脸就出去。最近几天他一直是这种状态，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桐给的那张写着隆凯诒电话号码的纸条已经在裤兜里被反复搓弄得不成样子，但是他既没有拨通过，也没有上交给领导，这就是他郁闷的原因。

张鹏不知道打电话给隆凯诒要说什么，能说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对他根本毫无兴趣，人家想要联系的是李桐。可是有了上次的惨痛教训，他绝对不会再让李桐搅进这个案子里。所以，上交给领导之前他要考虑清楚如何汇报，但是张鹏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到一个把李桐从事情中完全抹掉的说法，而且再圆的谎也不会完美无缺，即使没有人发现，那么上头肯定会让他继续把这条线跟下去，那么他还是要回到起点……

两个看似不同的选择却有着相同的结果，所以张鹏哪个都不想选，可是偏偏他每天都要到所里报到，队长和几个参与这个案子的同事一个个焦头烂额、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总在他眼前晃，那种没完没了的内疚感简直就要将他淹没。虽然不知道案子的具体细节，但张鹏也感觉得到全局上下对它的关注，更要命的是，现在似乎派出去的各路人马都没有太大进展，案子好像陷入了僵局，每次看到队长魏国明总是会看到一张眉头紧锁的灰脸和烟灰缸里堆得满满的香烟头。作为一名人民公安，张鹏知道他现在应该毫不犹豫、毫无隐瞒地向上级汇报任务的进展，但是作为朋友，他要保护李桐不受到任何伤害……他现在终于能够体会到古人说出“忠义不能”两全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心情……虽然他或许还没到那个份上，但是也相差无几……

张鹏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夹在馅饼里的肉馅，现在被左右两片面饼挤压着，难受极了……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他还能坚持多久，他都不确定。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后悔，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么当初就算发烧烧死他他都不会让李桐去替班。

就在张鹏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辨认出那是队长魏国明浑厚声音的同时，张鹏立刻觉得脑袋好像突然被罩上了一个大铁桶，被人拿着木棒在上面狠狠地敲，震得耳边嗡嗡作响。队长叫他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问他任务进行得怎么样了，他又得撒谎，他就要说不下去了……

“想什么呢，喊你好几声。”魏国明快走几步拍了一下张鹏的后背。

“啊……队长……我没听见……”张鹏觉得自己装无辜的脸肯定在抽搐。果然魏国明皱起了眉，盯着他的脸看。张鹏心虚得觉得自己脸部肌肉越来越僵硬，不由得想立刻扒个地缝钻进去，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此地无银般解释的冲动，他试探着问，“有什么事么队长？”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做任务做的？”魏国明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切，张鹏听了又一阵内疚涌上心头，咧了咧嘴低下头。

“恩……这案子是挺棘手的，咱们派出去的人一直都没什么进展，不过……”张鹏抬起头看到队长魏国明的脸上出现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曾有过的光彩，“昨天小刘那边有动静了，这不正准备开会么，你那条线先放一下，过十分钟到会议室开个会，局里几个领导都要来，根据新情况可能会有新的安排部署。”

“新安排？真的？”张鹏只觉得走廊里的光线都比刚才明亮了许多，他下意识地抓住魏国明的胳膊确认。

“当然啊，我骗你干什么，哈哈，看你这个兴奋的样子，一会儿别忘了开会啊。”魏国明说完又拍了拍张鹏的肩膀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张鹏觉得就要执行死刑的犯人被特赦时估计就是他现在的感受……总之不管怎样，现在案子有了进展，这样至少他便不用左右为难，心里的内疚感也一下子减轻了很多。

局里的会议室并不大，三十多平米见方的屋子中间摆了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只是不同于其他单位，桌面上没有任何装饰，而是并不整齐地摆放着一圈烟灰缸。会议桌周围放着灰色的扶手椅子，现在都已经坐上了人。张鹏大概数了一下，现在屋子里一共坐了约莫二十来个人，这应该不是全部参与这个案子的人员。会议桌的上席坐着两个在张鹏看来表情十分严肃，挺有气势和威严的人，年龄大概都在五十岁上下，他来局里时间不长，还不能一下子认出每个人，不过按肩膀上佩戴的警衔看应该是局长副局长一级的领导。两位领导的右边是队长魏国明，他轻咳了一声之后，朝两位领导点点头便站了起来。

“同志们，咱们现在开会……”魏国明先是简单说明了一下案子的基本情况，不知道是说给领导听还是说给像张鹏这样还并不知道很多细节的参会者听。不过听完了张鹏才知道，原来这个案子实际上刑警队开始着手已经有小一年的时间了，只不过前期做的都是一些侦查和搜集情报的工作，真正开始行动是最近一个月才开始的。但是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像预期的那样顺利，调查对象听上去既狡猾又谨慎，所以各路人马都没有什么进展，直到昨天。

魏国明这时回手让坐在旁边的人站起来把垂挂在会议室三扇窗户边上的红色绒帘拉上，屋子黑下来的同时，对面墙上的白色幕布也被灯光打亮了。

“虽然我们的工作进行得比较艰难，但成绩还是有的，在最近的行动中，我们抓获了一批参与毒品交易的吸毒、贩毒人员，经过同志们的努力……”

这是张鹏自工作以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周围严肃的气氛让他不禁有些紧张，在听到毒品两个字的时候，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尽管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所有的线索最后都指向了本市一家非常著名的企业。”白色屏幕随着魏国明的话，不断出现逮捕现场和犯罪分子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