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外衣 上——我颓了

“没有了。”李桐摇摇头，站起来离开了队长办公室。骑车回派出所的路上，李桐觉得自己应该抓紧了，不仅是为了张鹏。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安，这样的状况持续久了，也许最先坚持不下去的人会是自己……

第三十五章

时间进入八月底，天气便不似前段时间那般炎热，早晚的凉意甚至让人不自觉地缩起脖子，不过到了中午，太阳当空照的时候，气温又会很高，空气中的水分像是被强烈的阳光完全蒸发了一样干燥，这种干涩的炎热让人身上总有一种扎扎呼呼的刺痒感觉，偶尔还会因此产生一些烦躁情绪。

李桐此刻就很是烦躁，不过他的烦躁并不源于天气。事情的发展总不会如期望的那般顺利。自从那次去了隆凯诒家，隆凯诒基本上摆脱了之前还有些客气的隔阂，完全拿李桐当做了自己人，不管是语言上的交流还是肢体上的接触都比之前放松了很多，但李桐的感觉恰好相反。隆凯诒越投入他越在意自己卧底的身份，越在意他和隆凯诒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隆凯诒家之后也又去过两三次，但隆凯诚都没在，李桐自然没能见到他那个手机，更谈不上从中获得什么情报线索之类了……而且，几次下来都是奔驰送他回的家，胡同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传出了各种版本的谣言，传得最多的一个就是他不费吹灰之力傍到了一个超级有钱的富婆，用做小白脸的方法来一步登天荣华富贵。这其实在李桐预料之中，不过觉得可笑的同时还是感到了一丝担心，他不想让奶奶知道，有些事他不能说就没办法说清楚，说不清楚就只能撒谎，而他不想对奶奶撒谎……

不过奶奶目前并没有问起这件事，好像还不知道。李桐想着下次再去隆凯诒家的时候还是不要让车送回来的好，找不到更新的话题，编故事的人应该就会觉得没什么意思，谣言大概慢慢就会平息了。他只能期望事情这样发展，因为现在他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理睬这些，目前几乎是陷入僵局的任务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

为了获得线索，李桐知道他必须再去隆凯诒家里，然而由他提出去女孩子的家里又不太合适，而且也没有办法预先知道隆凯诚在不在家，任务进行得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困难得多……但这么拖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如果自己这边一直没有可用的情报，魏队长也许就会换人，虽然之前说是只有自己这条线，但是这么久了别的方面他们不可能不查，查了也许就会有突破，如果他们不需要自己就意味着当初作为交换条件给张鹏撤销处分这件事泡汤了……这是李桐绝对不想要的结果。

前两天在胡同口李桐遇到张鹏妈，张鹏妈抱怨的时候差点掉下眼泪来。他这才知道怪不得他最近想问问张鹏的近况却一直没能见到面，原来张鹏被派到外地去执行任务了，已经去了半个多月，才打了一个电话回来，只说忙。李桐心里不由得越发焦急起来，这几天脑子里转的就是想着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能够很自然地再到隆凯诒家里去一次，而且还得是隆凯诚在家的时候。

“李桐，这个周末有事吗？”

“恩？”隆凯诒的声音将李桐的思绪拉了回来，今天是周三，下班之后他就到了约会的地点和已经等在那里的隆凯诒去逛街，现在俩人正坐在滨江道上的肯德基里随便吃着东西。

“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啊？”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看到隆凯诒望着自己的那种关切的表情，李桐觉得一定是自己最近心不在焉的表现让她担心了，嘴上虽然否认，但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你脸色不太好呢……”隆凯诒抿了一下嘴，垂下眼睛，一只手拿着吸管无意义地搅动着面前可乐杯中的碎冰块。

“最近倒是挺忙，全国人口普查，要挨家挨户去核实流动人口……”人口普查是事实，不过需要李桐做的并不是很多，也不算太累，他只是觉得这样说了隆凯诒应该会放心，也不会再胡乱猜测原因。果然，隆凯诒听了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是我哥他要教你学车，他说没车咱俩出去很不方便，不过……你这么累，还是好好在家休息休息，我告诉我哥改天。”

“没事啊，也没那么累，而且就这几天忙，基本上这周就收尾了。”李桐强压着心中因为隆凯诒所说的话而产生的巨大惊喜，但是声音在他自己听来还是有些不稳，不过好在隆凯诒并没有察觉。

“真的？”隆凯诒抬起眼睛看着李桐，抿起的嘴角露出调皮的笑，“学车哪天都行啊，我不想你太累。”

“我知道，真的没太累。”李桐笑笑。

“恩！那好，我今天回去就告诉我哥。”隆凯诒又开心起来，挑了一根长长的薯条挤上番茄酱塞进嘴里大嚼特嚼了起来。

“恩，那我周六几点过去？”

“恩……”隆凯诒嚼着薯条想了想说：“9点吧，我让黎叔接你去。”

“不用不用，我坐公车过去就行。”

“那你不是要走好久？半个多小时呢，你不累啊？”隆凯诒摇摇头表示拒绝，“让黎叔接你多好。”

“没事，我溜达溜达……”想起了胡同里那些流言蜚语李桐还是不太想让那辆扎眼的奔驰出现在胡同口。

“想不明白你……”隆凯诒不满意地嘟起嘴，半响之后像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那这样吧，你坐车公车到终点站，我让黎叔到车站去接你，各退一步啊！”

“恩，好。”见隆凯诒坚持，李桐想想这样那大奔也不会出现在胡同口，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李桐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带着如此复杂的心理等待周六的到来……从周三那天和隆凯诒约好之后，“周六”这个词就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盼着它早点到来，但面对它的临近又紧张得难以抑制。那一天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未知的、不可预测的，他不知道隆凯诚的手机放在哪里，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接触到，即使接触到，他又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里面的内容，即使看到了里面的内容，他还是不知道那内容是不是他想要的，如果是他想要的，那么是否有时间将里面的东西拷贝出来……而他在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能不能不被隆凯诚或者那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发现全身而退……等待的时间竟是如此熬人……但不管怎样，时间本身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三天以后周六不差分秒地到来了。

与其说起了个大早不如说李桐前一天晚上几乎就没怎么睡……早上开往郊区方向的公车上人并不多，李桐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看着窗外，他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再考虑些战略战术，比如会出现的特殊情况，他应该如何应对，可是大脑却不听使唤般地僵硬起来，以至于等他回过神，才发现窗外的景色早已不再是市区特有的高楼大厦，而变成了满眼绿色。没过多久，车子就驶进了终点站，李桐叹了口气随着人流下了车。

终点站外李桐并没有看到那辆黑色的巨大奔驰，难道是自己到早了么？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果然才八点半。因为是坐公车掌握不好时间的缘故，他的确早出来了些时候，既然对方没到他只能等上一会儿了……

不过就在这时，李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有规则的汽车鸣笛的声音，他回头顺着声音看过去，先映入视野的是一辆扎眼的红色车子，整个车身很宽但是流线型的设计一点也不显得笨拙，反而让人感觉很时尚又很有气势，车头有个多边形的标志，不过李桐没见过，不知道这是什么车。其实他打下车就看见了，只是没太在意。这时他看到一条胳膊从车窗中伸了出来冲这边上下摆动了两下。李桐看了一下自己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就试探着走过去，从挡风玻璃仔细看进去，待看得清了，毫无心理准备的他着实一愣，坐在驾驶室里的居然是隆凯诚……

第三十六章

待李桐走近，车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上车。”隆凯诚的声音有些冷，让李桐一瞬间不禁怀疑自己脑袋里的种种想法是不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看穿了……坐进车里对方那满怀不满的情绪让他感觉愈加强烈。

令李桐十分意外，坐在驾驶座上的隆凯诚身上穿的居然是件睡衣，虽然没有之前看到的那件那么鲜艳，但仍然属于能够被称作华丽的一类。隆凯诚的身体整个陷在真皮座椅里，甚至连头也歪靠在椅背上，正斜着眼睛看李桐，视线中明显的不爽意味让李桐想擅自无视掉都不太可能……想着是不是在开车之前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氛时，李桐却发现隆凯诚移开了视线，右手搭在车档上准备发动汽车。

李桐因为不用强迫自己寻找话题而松了一口气，却又在隆凯诚毫无征兆地丢了一句任谁听来都会感觉砸人的话之后再次不安起来，“托你的福，我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这个男人明显是在抱怨，难道是因为来接自己而感到不高兴？这让李桐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到头脑，按照隆凯诒的说法，今天来接自己的应该是黎叔，从刚才他也在奇怪为什么来接他的会是隆凯诚……但询问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车子猛然发动而带来的惯性就硬生生将它们灌回了李桐口中，让他感到一阵窒息，同时身体传来的令人恐惧的失重感，让李桐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来稳住身体。

“啧……”

耳边传来一声明显是嫌麻烦的咂舌声，随即李桐注意到隆凯诚扭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朝自己伸出了右手。他要干什么？李桐有些紧张，紧盯着那只如今看来稍显苍白的手，看着它越过自己的腹部，接着从座位的右边拉出了一条黑色的带子。只听见“啪”的一声，身体被束缚住的同时，那种不稳定的失重感也消失了。李桐看向隆凯诚，对方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注视着前方的目光中依旧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李桐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刚才那个意外的贴心行为让他有了想打破这种尴尬气氛的想法，“那个……凯怡说是让黎叔接……”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对上了隆凯诚看过来的冰冷视线而停在了半截，心中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被那样看着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己是不是说错了的感觉。然而隆凯诚什么都没说，只是单纯地看看李桐，就好像他只是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内容的声音，所以他很快就收回视线继续开车。

啊……李桐在心中愤愤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无缘无故对自己这种态度的隆凯诚还是因为竟然完全被他这种态度左右的自己。不过刚刚那一个对视，李桐发现隆凯诚的眼睛非常红，好像布满了血丝，眼睛下面甚至还有一道浅浅的深色痕迹。他昨晚没睡好？还是睡得很晚？这个男人从刚才开始这么不礼貌的态度该不会仅仅是因为没睡好？

仪表盘上清楚地写着现在的车速有将近二百迈，车子虽然开得很平稳，但是以从未见过的速度往后退去的树木还是让李桐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速度，他们不到五分钟就开进了别墅的院子。

车子熄了火，身上的安全带自动打开了，李桐顾不上新鲜，只看见隆凯诚自顾自地推门下了车，毫无理会他的意思，径直往屋子走去。就算是没睡好，这哪里是对待客人应有的态度啊，又不是我要来的，是你邀请我来的好不好，李桐忍不住在心中暗骂。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汽车声，小黑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冲到隆凯诚身边兴奋地摇着尾巴。隆凯诚懒洋洋地挥了一下手说：“饶了我吧，现在看你都重影。”然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继续往屋子的方向走，直到看见从屋子里跑出来迎接的隆凯诒他才站住，“人我给你安全接来了，我去睡觉，别喊我了啊，要不是你，我杀了他……”留下一副恶狠狠的表情，隆凯诚终于进了屋子。

隆凯诒吐了吐舌头朝车子这边跑来，拉开车门对看上去仍然一副茫然的李桐解释道：“我早晨6点就把我哥给揪起来了，所以他很不爽呢。”

“怎么说6点也太早了吧……不是说好黎叔接我么？”李桐边问边下了车。

“黎叔今天早晨去采购了，问了王姨才知道，我又不会开车，就只能请教练去接你了呗，我哥啊就怕不让他睡觉，起床气可重了，要换别人早被他大卸八块了，不过～跟我就没事。”隆凯诒的话中带着明显的被宠爱的优越感。她说着看了看李桐，随后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他跟你也没事。好啦，走了，进屋。”

“恩……”真的没事么？李桐觉得这一路虽然自己没有被大卸八块，不过也被隆凯诚那不良的情绪搞得有点吃力，现在看来那还是要归功于隆凯诒的面子……

“吃早饭了没？”

“没，我起了就过来了。”虽然起得很早，但是因为紧张完全没有食欲的李桐并没有吃早饭，现在被隆凯诒问起倒是忽然觉得有些饿了。

“我就知道！我哥啊早晨一般都起不来，所以很少有人陪我吃早饭呢，今天终于有啦～”隆凯诒说完冲李桐顽皮地笑了一下，脸颊有些微红。

李桐觉得虽然隆凯诒还是那样一张无邪而单纯的笑脸，但是隐约地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寂寞。

进了餐厅，看到餐桌上摆着的居然是豆浆油条时，李桐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那都是跟整个餐厅和这个家不太相称的早餐内容，虽然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但至少这样有钱的家庭跟自己家里的早餐应该是不太一样的吧，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么，比如烤好的面包配果酱，中餐的话，似乎也应该更丰盛一些……

应该是看出了李桐的想法，隆凯诒笑了起来，“我哥不喜欢西式早餐，虽然他不怎么吃。”说着她在李桐面前放了一大碗豆浆又递给李桐一根油条。

“这样啊……”李桐伸手接过油条，到目前为止他对于隆凯诚先入为主的观点几乎全部都是错的，对于那个男人大概只能眼见为实了。

“再来一根，这还有饼和鸡蛋，我给你剥一个……还要豆浆吗？”只要看到李桐手里差不多空了，隆凯诒就肯定会将吃的补充上去，弄得李桐有点应接不暇，不知不觉一顿饭吃得比往常多出很多……而隆凯诒似乎心情很好，吃了饭就拍着肚子直喊，“照这样吃下去一定会胖的！”

吃了早饭，两个人来到客厅，隆凯诒一边随意地调着电视频道一边跟坐在身边的李桐说：“我哥昨天公司突然有事，好像忙到很晚才回来，他这一觉估计得中午了，等他起来再学车。”

“公司忙是好事。”

“是啊，可是那样我就很少能看到他了……对了苏小楠前些日子跟男朋友去马尔代夫了，照了好多照片回来，前两天她来给我留下好几本相册，我拿给你看看。”说着隆凯诒站起身，跑到电视柜那边去拿。

李桐看了一眼隆凯诒，然后将视线移到二楼。隆凯诚正在上面的卧室里睡觉，那么他的手机肯定也在卧室了吧，不过卧室那么私人的地方，自己肯定是进不去的……这样的话，就只有等隆凯诚教自己学车的时候再找机会了……隆凯诒刚才说因为公司突然有事所以隆凯诚回来很晚，多想一步的话，那也许是毒品交易，昨晚才做的话肯定会留下一些线索吧，那么自己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