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变得愈加稳重了,知道恩公要几个月不来,公子反倒长大了不少。”
和红衣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觉得叶静珽像是长不大的孩子,虽然也许他在官场不是这样,但是每每到了红衣面前就天真得很。
可这阵子大概是知道红衣不会来,他就渐渐从以前的影子里彻底蜕变了出来,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总盼着红衣来了。
听了这话,叶静珽的神色变得有些腼腆,“好不容易升了官,我想好好努力,我还要还仲默的钱呢。”
“可不是嘛,恩公就是公子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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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彩蝶这句略显调侃的话,叶静珽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笑了笑后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今天冯大人告诉我,明年朝廷就可以给我换新的府邸了,到时候屋子会比现在大很多,也会配一些下人,彩蝶,以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听了这话,彩蝶笑得眯起了眼睛,“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彩蝶,也许这话我说不是很合适,不过,你年纪不小了,没有想过要嫁人吗?”
叶静珽记得彩蝶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别家的女儿到这年纪,大多都已经成家了,虽然彩蝶是孤儿,可现在就是他的姐姐,他自然希望彩蝶能找到一个好归宿,而不是一直和自己呆在一起。
彩蝶却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他说:“公子,你就不用考虑我的事了。”
“哎?为什么?你既然是我的姐姐,我怎么可以不考虑呢?”
“公子,若是不能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勉强成家又怎么会幸福呢?”彩蝶笑着说完,狡黠地看着叶静珽。
虽然她还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这一刻,叶静珽却似乎从她身上觉察出一丝失落。
叶静珽突地想起了红衣,他忍不住会想,彩蝶所谓的最喜欢的人,会不会就是红衣呢?
平日里看他们两人的样子,本就像是再亲密不过的人,虽然多是彩蝶主动,但是红衣也从来不会拒绝她。
他也曾想过,红衣是不是也喜欢彩蝶,他们是不是有一日会成亲,可现在看彩蝶的样子,却似乎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呢?红衣为什么不能娶彩蝶呢?以红衣的聪慧,又怎么会不知道彩蝶的心思呢?
见他怔怔出神,彩蝶抬手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看着他笑道:“公子,都说了让你不要考虑我的事了,倒是你,如今官拜三品,可是说不定哪日就会有姑娘送上门来,到时候,你可是要好好把持自己。”
叶静珽倒是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听了彩蝶的话,他摇了摇头说:“我这种家境,便是做了大官也无用,朝廷俸禄哪记得上有钱人家的家业,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是不是开玩笑,我们走着瞧好了。”彩蝶的语气很是笃定。
叶静珽却禁不住想起红衣,说起来红衣比他年长几岁,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成家呢,还是说,其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红衣已经娶亲了?说不定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娶彩蝶?
“公子在想什么?”彩蝶两手捧着脑袋,笑眯眯地看他出神的样子,玩味地问了一句。
叶静珽想问红衣有没有娶亲,又觉得这问题实在问不出口,嚅嗫了许久,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去拿本书看看。”
起身往屋子走,却听到彩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如果你是在想恩公的事的话,他还没有成家喔。”
“我……”
“可别说你没想喔。”
“没有……”
“公子,朝夕相处两年,你还想在我面前藏你的心事吗?”彩蝶朝回头看她的叶静珽眨了眨眼睛,那戏谑的神色叫叶静珽很快把头转了回去。
算了算了,他不和她一般见识!
这么说来,红衣还没成家是真的吗?他为什么还不成家呢?
从屋里拿了书出来的叶静珽,脑子里还忍不住在想这个问题。
“对了,公子,需要去一品居应酬的,应该是什么达官贵人吧?”
“是沈谦叫我去的,说是四皇子设宴。”
“四皇子容怜?”
听彩蝶一下子就报出了四皇子的名讳,叶静珽愣了一下,说实话,就是他这在官场的人,要他一下子把几位皇子的名字报出来,他也做不到呢。
彩蝶却笑得从容不迫,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平时你不在的时候我常和附近的街坊聊天,这近一年来四皇子也在民间经营着人气,所以我知道他。”
“原来是这样,那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只听说他做了一些对百姓有利的事,但那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变相的讨好,这可不好说了。”
彩蝶这话答得叶静珽又是一愣,从一个普通百姓的角度来说,无论皇族出于什么目的为百姓做事实,大家都是应该夸赞他们的,怎么彩蝶……
“彩蝶,你似乎不喜欢四皇子?”
“没有啦,公子多虑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毕竟我没有见过四皇子啊。”
叶静珽想这话倒也说得没错,人不能光是听别人怎么说就怎么想,总要有自己的想法,看来这一点上,彩蝶和他倒是很像。
傍晚差不多的时候,叶静珽出发去了一品居。
这洛州城最有名的酒楼他还是头一次来,以前和彩蝶一起上街的时候虽然经常从它面前经过,可两个人看着那奢华的装潢,终究是没进去过。
彩蝶口口声声说花红衣的钱不心疼,可其实不该花的,她一分都没花过。
24
叶静珽一脚刚踏进一品居的大门,沈谦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静珽,你来了。”
“沈兄,你们到的好早。”
“四皇子设宴,大家自然都到的早些,倒是静珽你还真是不慌不忙,跟你说几时就几时到,快随我上去吧,就等你了。”
沈谦言谈间带着一丝责怪,神色看起来更是充满了无奈,在官场这两年,他早已学会了看上头的脸色,可这叶静珽,却似乎还和两年前一样。
但是仔细一想,这确实也怪不得叶静珽,毕竟他一直呆在武库,实在没什么机会去拍人马屁,官场的这一套,他大概是什么都没学。
沈谦带着叶静珽上了二楼,今日一品居整个二楼都给四皇子包下了,他占用了最大的一间包厢,别的雅间和大堂都空着,没给人用。
还没进包厢,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对话声,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是正常的讨论。
“听说二皇子过几日就要回来了?”
“是啊,他这次又为了母妃的事惹恼皇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二皇子也是一片孝心,只不过,哎……”
在说话的似乎是几位大臣,叶静珽这时已经和沈谦走到了门口,便听到四皇子的声音又跟着响了起来,“这事儿也怪不得二哥,他母妃的忌日和我母妃生辰是同一天,父皇从来都只记得我母妃的生辰,也难怪二哥要难过。”
他的声音听起来谦和有礼,像是真心为二皇子考虑,而没有半分得意嘲讽的意思。
“殿下,静珽到了。”沈谦拉着叶静珽进了包厢,两人一起朝四皇子欠了欠身。
容怜满面笑容地站了起来,亲近地在叶静珽的胳膊上拍了拍,笑道:“太好了,这样人都到齐了,可以吃饭了。”
叶静珽谢过四皇子,在空位上坐下,这才看清出席宴会的官员大概有十个左右,大多都是在六部任职。
席上大家没再议论什么官场的话题,反倒是闲话家常,叶静珽是新人,自然是被问的最多的一个。
容怜对他百般关心,他面上平静以对,心中却已经有了思量。
散席之后,沈谦和叶静珽同一个方向,两人便结伴而行。
“静珽,以后这样的宴请会有很多,你可要与你姐姐打声招呼。”行了一段路,沈谦玩笑般地开了口。
叶静珽听出他话中深意,转头看着他开门见山道:“沈兄看来已经决定追随四皇子了?”
既然找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他也想早点把话都听明白,沈谦拐着弯子和他说话,一定是觉得直说太过唐突。
果然,这话一出,沈谦愣了片刻,摇头笑道:“静珽你还真是直接,确实如你所言,我已经作出了选择。”
“为何是四皇子?”
“皇上表面上虽然比较偏爱八皇子,但是八皇子年纪毕竟小些,再者四皇子和八皇子是一母所出,贵妃娘娘似乎也比较希望四皇子登上皇位。另外,这一年来四皇子在民间的人气节节攀高,皇上对他也甚为满意。”
沈谦说出了自己选择容怜的理由,叶静珽沉思了片刻,答话道:“就是不知道四皇子在民间经营人气是出于真心,还是只是为了登上皇位。”
“静珽,你……”
“我知道这话大逆不道,但是,这确实是我想知道的答案。”
沈谦一时之间愣住了,在他之前接触的官员中,没有一个人是叶静珽这样的反应,他们不是害怕得不敢参与就是唯唯诺诺得立刻点头,何曾有人想过,四皇子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看着眼前比两年前拔高不少,却依旧还只是个少年的叶静珽,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四皇子在他一调至兵部就立刻想要拉拢他。
“也许最初只是为了皇位,但是四皇子后来也说,能为百姓做这些事,听到百姓对他的赞美,他觉得很高兴。”
沈谦给出了叶静珽想要的答案,后者听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后来的路上沈谦没再主动开口,叶静珽也始终沉默。
两人很快走到了分岔口,沈谦正想同叶静珽道别,叶静珽却突然看着他问:“沈兄,先前四皇子提起的,说二皇子因为母妃的事与皇上不快,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容怜他们只有在他和沈谦尚未进包厢前提了一下,之后便无人再提,可叶静珽听到了,便觉得好奇得很。
25
沈谦听他问起此事,笑着答话道:“二皇子的母妃没有葬在帝陵中,这几年二皇子时常向皇上提出要将母妃迁入帝陵,每次都惹得皇上不快。这次更是罚他去宗庙闭门思过,他离开也有数月了。”
“听闻皇上的嫔妃大多都葬在帝陵,二皇子的母妃为何没有呢?”
“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只听闻皇上不喜欢那位娘娘。”
听到是这样的答案,叶静珽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如此说来,那二皇子倒是孝顺得很,为了母妃,不惜一次次得罪皇上。
只不过,如今皇上虽然尚未要立太子,可他总因此事惹皇上不快,莫非是连日后立太子的机会都不想要了吗?
思及此,叶静珽轻叹口气,二皇子在想什么,他自是不会知道,反正此事也与他无关就是了。
与沈谦道别后,叶静珽便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他的屋子离闹市有点距离,出了长街后要走一段小路,平时白天那路上就没什么人,此刻到了夜里,更是半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的,两边的住户居然都早早睡了,小巷子里乌漆抹黑,竟有伸手不见五指的趋势。
叶静珽看着前头小心迈着步子,头顶的月亮正好被云遮住,小巷子里就只有身后长街上撒过来的一点点光。
突然,地上原本仅余的光线也被什么东西遮挡了,叶静珽心里一紧,刚转头,就看到一道白光朝着自己脑袋扑了过来。
他在那一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人往边上一闪,总算堪堪避过那把迎面而来的大刀。
“阁下是何人?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杀我!”身子撞到了墙上,叶静珽就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对方手中的大刀,惊诧地问道。
“我们要杀了你,为大哥报仇!”那人厉声答完,一刀又砍了上来,而且那人居然还不是单独前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拿刀的家伙。
“我不认识你们大哥,你们找错人了!”
“受死吧!”
对方根本不听叶静珽辩解,只一味拿刀朝他砍。
叶静珽心中连连叫苦,此刻只能狼狈地东躲西闪,但他反应再快,又哪里是那些会武之人的对手,不过几下,手臂和大腿上便被人砍了两刀。
伤口痛得厉害,他心中惊惧,眼看对方朝着他脑袋又是一刀砍来,身子僵硬得竟然无法躲开。
那一刹那,他心中想到的竟不是死亡,而是红衣。
仲默还没有回来,他还没有告诉他自己升官的消息!
从拿到升迁文书的那日起便想告诉红衣的,可是红衣出了远门,他一直在等,等着红衣回来就可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还可以拿现在提高了不少的俸禄还钱给红衣……
“铿”的一声,长刀砸到了什么东西,叶静珽只见一串微小的火花在眼前冒出,紧接着,有人搂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突然带离了地面。
他只见一排排屋檐在脚下飞速后退,近处,熟悉的体温温暖了他受惊的心,一时间,他忘记了之前的惊心动魄,眼前的人占满了他的视野,他脑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小巷内,一身白衣的女子取代叶静珽落在了那三名彪形大汉眼前,头顶的云层移开了,月光撒入小巷,将她倾国倾城的面容暴露在人前。
那三个彪形大汉本来正惊诧叶静珽怎么突然消失了,此刻见到女子,三人同时倒抽了口冷气,一个个都愣愣地看着她。
上官柔展开笑颜,妩媚一笑,直叫那三名大汉都看的痴了。
她足下轻转,长袖随她身形而舞,轻抚上那三人脖颈,几乎是一刹那间,那三人同时瞪圆了眼睛,满脸惊恐,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三具尸体轰然倒地,脖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外翻着,上官柔衣袖上溅上点点血珠,便似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她一跃上了边上的住户屋顶,就着月光,在那屋檐上轻舞了起来。
一身白衣,长发如瀑,她折腰旋转,便如月上的仙子下了凡间。
长街上,几名男子本在散步,其中一人蓦然抬头看到她的舞姿,顿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上官柔也看到了那名男子,她停下了舞姿,心情颇好地朝那人微微一笑,突地转身扑下屋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下。
男子浑身一震,抬步便朝她消失的方向追去,只可惜,那小巷中一片黑暗,却是再没有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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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这是怎么了?”随后追来的少年满面惊讶,少年身边还跟着几个侍卫,也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三皇子容贤仍怔怔看着前方,心中震惊,难以言表。
方才看到的莫非是他的幻觉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又怎么会有如此曼妙的舞姿?
那月下一瞥,直叫他心神荡漾,整个脑中都是那仙子轻舞的画面,挥之不去,竟似着魔一般。
八皇子容烨见他那一向张扬不羁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三哥此刻像丢了魂似的,不禁朝那小巷多看了几眼。
可一多看,他立刻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他心中一惊,对身边侍卫道:“进去看看,里面怎么回事。”
侍卫跑进小巷,不一会儿便大声道:“殿下,里面有三具尸体!”
这话终于将容贤从失神状态中拉了回来,他和容烨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跑了过去。
月色下,那三具尸体全都死不瞑目,脖颈上狰狞的伤口叫人心惊,容贤想起之前看到的舞姿,再看到眼前的尸体,倏然睁大了眼睛。
北三邪……轻舞?
听说轻舞是个绝世美人,每次杀了人后,必定要在尸体附近舞上一曲,她杀人后心情会极好,被人撞见,也都是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