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华年 上——zeroo

说起医术，北影赏还是略懂一二的，这是从每天的耳濡目染中学到的，不过，他更感兴趣的不是药草，而是那些已经研制成功的灵丹妙药。为了进一步了解这些灵丹妙药，他总是黏着师傅身边问长问短，把药性药效都问得清清楚楚，然后便暗暗称奇。

但是，这次南山神医似乎真的下起了很大的决心，硬是拽住北影赏要一起熬药。

北影赏马上闪到了房间去，拿出两块小布条，神色凝重地问道：“师傅，真的要我一起去熬药？”

南山神医点头：“为师这是为你好。”

北影赏泪眼汪汪：“师傅……”

“你准备一下。”南山神医指指北影赏手中的布条说道。

北影赏哭丧着脸，认命地把布条揉一起，塞进鼻子里，说话也变了腔调：“师傅，徒儿准备好了。”

“很好，跟来。”

“你中的是北山两年前研究的毒，虽然不是什么剧毒，但是还是要再吃上几贴药的，呐，这些，都说说是什么名字。”南山神医抓起一把药草，放在北影赏的手心。

北影赏仔细地看着，眼中满是专注，认真得很，却半响不说话。

南山神医咬牙。

又是一段时间，北影赏还是认真地看着，不说话。

南山神医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气得一把打过去北影赏的手，嚷道：“平时不努力，现在装认真有什么用，还是不会！”

北影赏委屈地嘟起了嘴巴：“师傅，徒儿真的不知道……”

“这样吧，给你个简单的。”

北影赏双眼发亮，拼命点头。

南山神医转过身去寻找一番，把几个小瓶子和小盒子依次摆在北影赏的面前。

“蒙汗药、特级止痛药、麻痹散、氧气丹……”

南山神医把一系列名字说了出来，转动眼珠子看着北影赏，微微一笑。

“师傅，都给我？”北影赏开口道，笑容渐渐漫上脸颊。

“为师知道你想这些东西很久的了，都给你！”

“谢谢师傅！”北影赏灿烂一笑，把面前摆着的东西都一一收在了衣襟中。

005.眼泪

今天，北影赏起了个大早，早早便出门往北面小屋走去找落炔了。

北山神医的屋子比较大，屋子另外隔成几间小屋，养着不同品种的毒物。北影赏总是好奇北山爷爷都养着些什么古怪的东西，便总是把落炔骗进去看个究竟。

本来落炔不肯，但见他的小脸因自己的拒绝而变得不高兴起来，便觉得不忍了。而每次进去了，总会惹得一身麻烦，或被毒物攻击，或被师傅责骂。

明明知道结果会是不好的，落炔还是愿意为北影赏冒险。小时候，落炔会为北影赏捉花丛中飞着的蝴蝶，挖地底钻着的蚯蚓，还会为他捉湖里的小鱼。就这样一直地为着他做着各种事情，不知什么时候起，便成了习惯。只要是北影赏说的，落炔就愿意去做。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默契。

北影赏也大概猜出自己是栽在什么地方上了，就是北山神医种的梨子。落炔也有吃，定必不会比自己好受。而且，北山神医医治的方法有点奇怪，以毒攻毒，很多时候都要患者先经历痛苦，才能痊愈。北影赏担心的，正是这个。

以落炔的性格，即便是痛得钻心，也不会发出一声半响，只会默默承受。北影赏不懂落炔总是固执地坚强来作甚，他觉得有痛就要说出来。偶尔看到落炔独自忍受痛苦的样子，北影赏便会觉得鼻子酸酸的。

远远地就看见了落炔跪在尖碎的小石子上，北影赏忙冲上去，一把把落炔拉起来，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因为吃了毒梨子，被师傅责骂了。”落炔苦笑了一下，便重新跪了下来，当膝盖碰上小石子的时候，他不由得因疼痛牵了一下嘴角。

北山神医的屋前有一块满是小碎石的空地，是用来给毒物排毒用的，每到一个时期便有毒物要释放毒液，北山神医会收集一些，剩余的便在这里排走。

因为长年累月接触毒液，这些小石子便养得无比的锋利，只要轻轻一碰便会很是刺痛。

落炔每每被北山神医处罚，都会是在这些小石子上面跪着。北山神医喜怒无常，落炔总是会被责罚，但是都不会有怨言。

北影赏曾经因为北山神医总是处罚落炔而大闹北面的小屋，把北山神医多年培养出来的毒物用一个鞭炮炸得遍体鳞伤。而这样的后果，便是落炔的又一次被处罚。

那一次，落炔还是甘愿接受惩罚，但是北影赏却哭了。

北影赏站在落炔身边，把头低下，看着落炔额上渗出的细汗，说道：“明明不是你的错，是我要你吃的，你起来！”

说着，北影赏便又伸手扯落炔起来，落炔只是轻轻地挣开北影赏的手，一笑：“师傅要责怪我是应该的，因为我没有拦住小赏。”

北影赏不再说话，固执地抿紧唇，走上一步在小石子上跪了下来，皮肉一触及小石子，他便痛得大喊一声，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

落炔见状心痛地把他拉起来，走到一边，弯下腰拍着他的膝盖，抬起头说道：“小赏你不要这么傻，我是惯了，没有多痛的。”

北影赏擦着红红的眼睛，把落炔的手拉住，好让他站直身子，他定定地昂起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落炔已经高了他这么多了，现在已经只到他的胸膛了。北影赏想了想，还是伸手扳着落炔的肩膀，好把他的头扳下来，然后便伸手擦着他的眼角，轻声说道：“不要只顾着我，你都哭了。”

“我是见你哭才哭的。”落炔抽一下鼻子，想伸手帮北影赏擦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很脏，便尴尬地一笑，任由北影赏给他擦眼泪。

“那好！我不哭你也不能哭！”北影赏一笑道，然后便伸手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净，扬起头来，笑容大大的，琥珀色的瞳孔一闪一闪的满是光芒。

落炔也笑了，擦擦鼻子便咧开了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傻笑着。

“傻瓜！”北影赏好笑地敲了一下落炔的脑袋，当然，前提是踮起了脚尖。

“才不是呢！”落炔反驳道，然后底气不足地说道：“小赏，我可是比你大的哥哥！”

“那又怎么样？”北影赏反问道，便哈哈笑着跑了起来，落炔不甘地追赶着他，继续说着自己是哥哥的话。

“很令人感动是不？”南山神医突然在北山神医身边挤出个脑袋，然后看着北山神医在稍微吃惊下转过头来的时候，嘻嘻笑着。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北山神医便有点尴尬起来，摸着两边的黑胡子心虚地嚷道：“臭小子，叫他受罚竟然玩起来了！”

南山神医见他要上前打断孩子们的玩闹，便伸手拉住了他，说道：“北山，不是我说你，我都感动到流眼泪了，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呢！”

南山神医说着，还伸手矫情地擦擦眼角。

“别装了，根本没有眼泪！”北山神医揭穿道，冷眼看着。

南山神医便哈哈笑着掩饰尴尬，一把拉住北山神医说道：“走！去跟我下棋！我要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谁杀谁还不知道呢！”北山神医冷哼一声，一下子来了兴致。

在这神医山上，两位神医的唯一消遣便是下棋。有时，棋局的胜负也会决定很多的事情，例如，谁要输一壶酒，又例如，谁要守夜帮对方熬药。

006.美人图

北影赏和落炔跑得累了，便呈大字型地躺在地上休息。

早晨的阳光并不猛烈，视线刚刚好，北影赏看着太阳圆滚滚的便笑了起来：“太阳好像你的眼珠子呢！都是圆滚滚的！”

落炔顺着光芒看去，眼睛却因强光而疼痛起来，他揉着眼睛说道：“小赏，怎么你可以看得到太阳？眼睛不痛吗？”

“怎么会痛？”北影赏反问道，然后笑了起来：“那是因为落炔你太笨了！”

“小赏你怎么老说我笨，师傅可总是夸我聪明的！”落炔不满地反驳道，坐直了身子把头歪过去，刚好遮住了北影赏的视线。

北影赏看着面前放大了的落炔的脸，不说话不笑的落炔，果然是帅气的。忍不住把手往前伸去，手触及落炔的脸，轻轻柔柔的触觉瞬间便令落炔红了脸。北影赏手上一用力，狠狠地捏了一下落炔的脸蛋，便咯咯地笑起来。

落炔也没顾上脸蛋被捏了一下，只是觉得心跳加速脸颊滚烫，只要定定地看着小赏，他总会变得这样。他重新坐正身子，但还是觉得不妥，便站了起来，低着头定定地站着。

“你怎么了？”北影赏以为落炔生气了，便把语气降了一些，乖巧地说道：“好了，落炔最聪明了！”

“我……”落炔红着脸支吾了许久才吐出一个字，北影赏以为落炔说了话自己没听清，便把头伸了过去，好听得到落炔的话。

落炔看着北影赏的脸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好看的脸蛋就在近在咫尺了，不由得心跳得越来越快，好像就要跳出胸膛来了。

“我知道……”落炔丢下一句，便慌张地往屋子跑去，留下了北影赏一人呆呆地发愣。

良久，北影赏才无奈地把头一摇，啧啧说道：“好你个落炔，说你聪明你竟然答我你知道，就不懂得谦虚就不懂得正视问题的根本吗！”

孩子气的北影赏总觉得自己赞了落炔聪明却换得这样的答案是吃亏了，便恨恨地回到了南面的小屋子，想着跟师傅玩耍一番舒缓一下心情，但是师傅却不在家。

有点泄气地坐在厅中，视线落在墙壁上的青竹图，他的眼眸因好奇而变得亮亮的。

满满的好奇心就快要溢出，促使他缓缓走到青竹图旁边。

学着师傅的样子把画移开，轻而易举地便看到了那个暗格，看着里面的暗色的箱子，想到了那张类似人皮的东西，他吞了一下口水，还是把箱子抽了出来。把箱子拿出来后，北影赏看到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便伸手进去摸，摸出了一卷画。深色的木质画轴光滑而微凉，触在指间的凉意竟然会令心头一颤。

那天晚上明明没看到的啊？难道是师傅之后放进去的？

这样想着，好奇心越来越浓郁，他摊开了画卷。

画上是一个美丽的男子，像是站在了光芒之中，一切都被光圈晕得有点模糊，但是那白皙的脸容却是那么的清晰，清秀的脸庞上，是精巧的五官，那眼睛，浅浅的很是迷人，是令人心醉的琥珀色。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在微笑，连眼角，也泛着笑意，嘴角轻轻勾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温柔地笑着，仿佛要融掉世上所有般的温柔，浅浅的酒窝恰到好处地落在脸颊上，就像存满了柔情般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北影赏沉醉在画上的美人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因为画中人平静的笑容，很轻易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柔和了，连光线，也像注满暖暖的温度般变得温暖柔软。

北影赏的思绪越陷越深，他呆呆地看着画上的人，说不出的熟悉感，又觉得是如此的陌生。他极力想整理自己的思绪，好找到某些关键的点，但是最后也是徒劳，脑海中只有一片的乱糟糟。而且，画中人的笑容令他的思绪不能集中，就像能勾去魂魄般。

外面的世界，真的存在这么美的男子？北影赏如是想着，惊异地叹了口气。

北影赏是如此的入迷，致使当因为怕他生气而跑过来看他的落炔站在门口连叫了他几声的时候，他也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落炔走上前去，从北影赏身后看到那一副画，看到画中人惊叫一声：“小赏，这不是你吗？”

北影赏这才回过神来，扭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落炔：“我？”

落炔肯定地点了下头，又向画看去，然后摇着头说道：“不过，小赏你没那么高喇！就像长大了的小赏！”

“长大了的我？”北影赏喃喃，看着画中的美人说道：“我长大了会这般美吗？

“你现在已经很美了！”落炔心急地说道，话说出后才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又红了脸。

听着这样的话的北影赏也觉得不好意思，脸瞬间红得像个苹果一样，落炔在旁边看着，痴痴地继续说道：“真的很美……”

北影赏没有打开那个箱子，他的整个魂魄都在那幅美人图上，想着落炔的话，而自己看着，终是对这莫名的熟悉感有了一点肯定。

是我？这个人，像我？

山顶的湖边，北影赏缓缓走了过去，他已经很久没来这儿玩了，也很久没见过自己的样子。

清澈的湖水上，倒影出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衫的少年，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咋看，的确和图上的美人很像。

北影赏微微吃惊了一下，看着湖面上自己的样子，难以置信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蛋，除了那圆溜溜的泛着稚气的眼珠子，除了那不参杂半点情绪的眼神，除了没有那般的温柔成熟，其他的，确实一样。自己，又是何时长得这般美的呢？

他看着落炔一点点长得不一样，脱去了稚气，越来越增添那种叫做帅气的东西，而压根不知道，自己也在变化，一点一点地在长大着。

他开始好奇，画中人的身份？直觉告诉他，自己是和他有关系的，不然不会那么的相像。

007.躲避

而自从那一次之后，落炔和北影赏的关系便变得尴尬起来。落炔比北影赏长两岁，对于感情这方面的事情也比北影赏知晓得早，他觉得，自己和北影赏似乎处在微妙的关系中。

而北影赏避开落炔是纯粹觉得面子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好端端的一个男子被人称赞美了，还不自觉地红了脸。他觉得，很是尴尬。

还有，那幅和自己相像的美人图，也越来越激起他的猜想。

果然年纪越大，越是多烦心的事情。北影赏倚着树干摇头想到，俨然一个老人的心态，怕是被他的老人家师傅传染了。

自从高公公来了之后，南山神医便总是失眠。现在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他都不想管，更不想把曾经发誓不再碰的东西重新沾上。

那个箱子，装着的是他的年轻，装着的是他的过去，也是他人生中的污点。

北山神医总是闲时喝上几口酒，忙时喝上几口酒，一天中总有那么几个时候是醉醺醺的。

人嘛，总是会有点心结需要逃避的。

神医山上的四个人，各怀着心事。

北影赏在帮助师傅磨药草的时候，落炔来找他去练剑了。

远远地看见落炔的身影，北影赏就慌忙躲进屋子里，对本来站在自己旁边挑药材的南山神医说道：“师傅，我进去一下，落炔来了说我不在。”

“怎么不在了？你明明就在。”南山神医不满北影赏的撒谎。

北影赏见落炔就要来到了，也不顾及那么多了，胡乱地说道：“总之你照着说就是了，徒儿会报答你的！”

南山神医见北影赏这个样子，不禁有点担心起来：“赏儿啊，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落炔的事情啊？落炔对你这么好，你不能总是这样的……”

南山神医的话还没有说完，北影赏便马上溜进屋子去了，南山神医张大嘴巴，正要责怪北影赏的没有礼貌的时候，落炔便站在了他的跟前。

“南山爷爷，小赏呢？我找他。”落炔看看周围，不见北影赏，刚才明明还看到的，难道眼花了？

南山神医瞄了眼屋子内，分明看到北影赏在窗户处探出个头，左瞧瞧右瞧瞧又缩回去，他再看向落炔，疑惑地问道：“你看不到他吗？”

落炔看着南山神医认真的样子不禁一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