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苏子成听到了楼梯有脚步声,已经抢先一步为他打开门。
楚凡将钥匙放回口袋里,点点头就走进屋里。
“你总是很晚才回家,最近发生什么事?”苏子成问。
“没什么,我先去洗澡。”楚凡换上拖鞋说。
“等等。”苏子成叫住他,问:“是因为跟蓝小姐在一起吗?”
只从上次在餐厅里吵架后,楚凡和蓝雨菲就陷入冷战状态,因为她连电话也不接,发邮件也不回。楚凡特意去她入住的酒店里找过,可不知道是没人在房间还是她不肯开门,总之目前是失去联络的状态。
楚凡心情不怎么好,精神和身体都疲惫不堪,他随便答了句没事,就丢下苏子成走进浴室里。直到他洗完澡出来,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楚凡就随便擦下头发就倒在沙发床上,一合眼就睡了过去。
“表叔,今晚带你去个好地方。”魏小宝神秘兮兮地说。
费翔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没想到下班以后回到家,魏小宝又硬是把他拖出来,带到一间酒吧里。
“你到底想怎么样?”费翔没好气地问。
这间酒吧位于热闹的市中心,里面却清一色的都是男人,费翔刚进门,心里就已经有了底。魏小宝没有回答他的话,睁大眼睛四处打量着,终于在角落里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魏小宝唤了个侍应过来,递过张面值不小的钞票,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几句话。只见那侍应了然地点点头,道声谢就将钱收到口袋里,便端着托盘走了。
“表叔,好戏要上场了。”魏小宝端起酒笑着说。
果然,刚才的侍应又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人,酒吧里的光线昏暗,直到走近后才看得清模样。
“请问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后面那位侍应问。
他一抬头,费翔手中的酒杯差点掉到地上,然后两个人同时愣住。刚才带路的侍应已经走了,只剩下魏小宝幸灾乐祸笑着,等着看好戏。
“你这是在做什么?”费翔盯着他身上的制服。
楚凡穿着黑色银丝的西装外套,里面是低领的衬衫,没打领带,锁骨全都呈现出来,只要再稍微往下拉点,恐怕连胸膛上的红豆都一览无疑。这间是市里出名的同志酒吧,灯光幽暗迷离,吧台上方几米的高空,正有穿着黑色短裤和靴子的男人在跳钢管舞。
楚凡回过神后倒冷静得多,淡淡地说:“师父,我在这里兼职,没想到这样都能遇到你。”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上班?”费翔气愤地问。
“赚钱啊,这里工资高。”楚凡理所当然的答。
喧闹的音乐和欢呼声响起,滑下钢管的舞者欠欠身,对着全场送个飞吻。费翔脸色越来越难看,见到这不是谈话的地方,于是硬是连拖带拉的把楚凡拽到酒吧的后门外。
“不知廉耻!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刚出了酒吧费翔就骂。
“师父,你别生气,我只是单纯的上班而已。”楚凡解释着。
要是不单纯的话估计费翔已经暴走了,他一直把这个人当宝般放在心里,只在自慰时偷偷的幻想过,现实中从不舍得让楚凡受一点委屈。如今倒好,这个人就站在眼前,穿着酒吧里露骨的制服四处晃荡,完全不在乎被客人的眼光亵渎。
越想越气,费翔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地吻下去。
第五章:众矢之的
黑暗的后巷里,凌乱地堆放着一箱箱空着的酒瓶,地上布满烟头和杂物,巷外的马路上偶尔射进来一束灯光,很快又随着车辆远去而消失。
突然被自己的师父强吻,楚凡震惊之下立刻推开他,然后捂着嘴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他的反抗,费翔心中沉睡数年的火山爆发了,于是用力一撞,就把人压在墙上。
等楚凡在疼痛中回过神来,自己的手腕已经被抓住,唇再次又被费翔占领。对方炽热的呼吸喷在脸上,湿热的舌头伸出来,正企图撬开他的口腔,楚凡心里一急,顾不得多想就狠狠地咬下去。
“该死!”费翔咒骂着松开他,吐出一口血水。
楚凡急促地喘着气,整张脸涨成朱红色,凌乱的衣领大大敞开,平坦而白皙的胸膛几乎完全露出来。察觉到费翔眼里危险的信息,他本能地拔腿就跑,却不料费翔的动作比他还迅速,一个反肘就又把他压回墙边。
“你不是需要钱吗?”费翔将他双手反剪到背后,暧昧地在他耳边说:“跟我上床吧,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听完楚凡地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艰难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他。费翔的眼眸因为欲望而变得幽深,嘴角挂着邪恶的笑容,像只盯着猎物蠢蠢欲动的雄狮,仿佛随时都会把他剥光衣服吞进肚子里。
“放开我!”楚凡彻底愤怒了,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费翔却反而得寸进尺,一只手探到前面,在他的胸膛上游移,指尖刻意在那朵小小的红梅上流连。楚凡气得咬紧牙关,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像女人般被压在墙上非礼,当感觉到臀后有个坚硬的东西顶着自己时,他用后脑狠狠地往后撞击。
“啊!你……”费翔痛叫一声,伸手捂住从鼻腔涌出的液体。
楚凡迅速拉好衣服,用眼刀狠狠地剐了他一下,连工作也顾不得,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小巷。费翔痛了许久,张开手一看,手心里都是血迹,他凄苦地笑笑,知道自己把一切都弄砸了。
魏小宝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从门后走出来,递给他一条白色的手帕。
楚凡是徒步走回家的,他需要多吹吹晚风让自己冷静下来,在他心里一直德高望重的师父,没想到会是个如此无耻的下流之徒。直到他深夜打开家门,看到苏子成诧异的目光,才想起自己连制服也忘记换。
“是这样的……我最近在酒吧找了份兼职。”楚凡解释说。
苏子成递双拖鞋过去,又为他倒杯水,看着楚凡接过一鼓作气地喝完。
“你在哪间酒吧里上班?”苏成问。
“蓝夜,怎么了?”楚凡已经换好拖鞋,然后靠在沙发上休息。
“蓝夜……那是间同志酒吧,以后不要再去那上班了。”苏子成认真地看着他,见到他困惑的表情,于是说:“我曾经是那里的常客,也见到过有侍应被调戏的场面,你还是提防点比较好。”
楚凡吐口气,站起来说:“那些客人也就是嘴巴上调戏两句,反正又不会少块肉,再说那里工资高小费又丰厚。”
苏子成跟着他进到房间里,追问:“你很缺钱吗?”
“是的,我想送你去做手术。”楚凡不打算瞒他。
“我不去!”苏子成立刻说。
今晚发生的一些事,让楚凡的心情很低落,也没耐心好好安抚他。
“等我存够了钱,你就必须要去动手术,没有商量的余地。”楚凡拿着换洗的衣服走出房间。
苏子成看着他的背影,痛苦地蹙起眉头。
他从来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自从蹲过一次监狱后,原本那点自尊心比垃圾还不如,随时都可以抛弃。他一直不肯原谅雷彦,是因为他记仇和小心眼,但他苏子成不是笨蛋,不会为了一点骨气搭上自己的人生。
他比谁都渴望能离开这张该死的轮椅,渴望能重新站起来,渴望像正常人般生活,可以随意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可这样意味着,想要得到健康的代价,是必须要失去楚凡。
一旦他恢复了健康的身体,那还有什么借口留在楚凡身边?
礼拜一的早上,楚凡犹豫很久,才提着公事包跨进事物所里。他知道自己没有清高的资格,只因为实在太需要金钱,为了尽快筹庞大的手术费,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全都用来工作。
可不用想也知道,往后的日子会艰难得多,他和费翔之间捅破这层纸,以后两人的关系只怕是会水深火热。但是为了赚钱,再不甘愿也得咬牙面对,若是从前楚凡还能拍拍屁股就走,可现在还有个人等着他拯救。
可也许上帝是个调皮的孩子,总是喜欢制造一些恶作剧,可能是为了试炼人们,也可能只是想作弄人们。
这天早上,每个进入事物所的同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楚凡,仿佛他身上带着核辐射般让人敬而远之。楚凡也感觉到不对劲,但他一开始并没有放到心上,直到杨洋也回到事物所,将他拉进茶水间里。
“你怎么还到公司来?”杨洋小声地问。
“发生什么事了?”楚凡不解地看着他。
“你等等。”杨洋转身出去,再进来时手里拿本杂志:“小凡,你赶紧看看,这次出大事了。”
楚凡接过杂志后吓了一跳,封面上正是他和苏子成的相片,应该是生日那天晚上照的。相片里他的手搭在苏子成的肩膀上,对方也正搂着他的腰,两人不仅身体挨在一起,几乎连嘴巴也快贴到一起。当时他们都喝了点酒,脸颊上都浮着红晕,加上眼角迷离的风情,怎么看也暧昧得像一对情侣。
“这是……怎么回事……”楚凡震惊得连说话都不流利了。
“不会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难道这张照片是合成的?”杨洋追问,但过一会又说:“可昨晚我都仔细看了,照得实在太逼真,一点也不像是用电脑合成出来的。”
正当他打算解释的时候,魏小宝突然走进来,不怀好意地看着楚凡说:“师父叫你马上过去。”
楚凡还没从这场晴天霹雳里回过神,人就已经站在了费翔面前,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进办公室的。
“某律师有不为人知的癖好,为救情郎奋勇挑战司法机关。”费翔把杂志甩到台面上,念出封面上的标题后,又冷笑着说:“看看,你的知名度又再次提高了。”
死死地咬住唇,楚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现在连自己都面对不了,还哪有心力去面对咄咄逼人的费翔。
“不解释吗?”费翔看着他问,可当楚凡刚想开口时,又立刻打断他:“估计你也解释不出什么结果来,照片里拍得一清二楚了,不是吗?”
“师父……”楚凡悲哀地看着他。
今天的费翔像变了个人,阴鸷得让他心里发寒,那一字一句都犀利无比,像利刃般把他剐得体无完肤。
“这声师父我可不敢当。”费翔拉开抽屉,拿出一封信说:“为了维护事物所的名誉,所以你已经被暂时停职,这是通知书。”
楚凡动作僵硬地接过信封,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索性彻底的闭嘴,给自己留下一点点颜面。
感觉到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楚凡加快动作,把办公桌上的个人物品随便往纸箱里塞。在这个他工作了一年多的地方,即使明知道一走也许不会再回来,但他没有多余的心力去伤感,只是恨不得能立刻消失在这世上。
他突然想起读书时看过的《哈利波特》,故事里有一件魔法斗篷,只要披上它以后,就能隐形让任何人都看不见自己。
第二天,所有的报纸都拿此事大做文章,人类是群居的动物,他们需要有共同的话题和语言来沟通。他们大多数都是平凡而渺小的,所以会关注一些离奇的人和事物,藉此来舒缓生活带来的各种压力。
排除异己,也是人类天生的本性。
楚凡终于能体会到什么叫人言可畏,家里的电话一次接一次的响起,楼下总是徘徊着拿着相机的记者。他现在几乎不敢出门,把窗帘严严实实的合起,电话线也干脆拔了,才感觉到整个世界清净点。
苏子成心疼地看着他颓废的模样,楚凡何时都是把自己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即使再落魄和失意,也努力挣扎活出个人样来。如今却一早起来连脸都不洗,就躺在沙发上发呆。阳台的花快枯萎了,苏子成只能趁着半夜黑灯瞎火时去浇灌,却不料对面楼道上的闪光灯亮起,手里的水壶被吓得掉到地上。
原本在发愣的楚凡听到动静后,用最快地速度把他推进屋里,然后将窗帘拉上,接着整间屋子陷入黑暗中。
“你这是在干什么?嫌麻烦不够多吗?就不能好生在家里呆着,别再给我添乱了行吗?”楚凡生气地说。
苏子成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低下头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道歉有用吗?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外面每个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这大半夜的跑到阳台上去,你很想当明星是吗?”楚凡仍揪着不放。
“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苏子成自责地说。
楚凡没好气地把灯打开,当看到苏子成咬着唇,充满愧疚和心疼的表情时,他的心狠狠抽痛着,刚才的火气全都烟消云散。
“抱歉,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楚凡在轮椅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说。
苏子成轻轻地摇摇头,想伸手拂去他脸上的疲惫,但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他知道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是他连累的楚凡,是他令楚凡落魄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可除了自责,他什么忙也帮不了。
又过几日,小孟突然来了,他穿着皱巴巴的校服,双唇泛白脸色发青,往日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也失去神采,一见到苏子成,便立刻跪在他面前。
“成哥,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小孟说完用力地扇自己一个耳光。
楚凡正好从洗手间里出来,见到这幅场面吓一跳,小孟正着抱住苏子成的脚痛哭,满脸都是悔恨和泪水。
“先起来,有话好好说。”苏子成劝着。
“成哥,大叔……你们打我吧,是我把照片卖给杂志社的……”小孟连看也不敢看他们。
苏子成和楚凡对望一眼,彼此都震惊无比,接下来在小孟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他们终于知道前因后果。
原来不只是楚凡一个人想帮苏子成,小孟自从知道这件事后,满脑子都想着如何筹钱送他去做手术。可他只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靠着救助金补贴的钱读书和生活,平常暑假还得四处打工,根本没有能力去筹庞大的手术费。
于是小孟动了歪心,联系之前在道上结交的几个小混混,想看看有没有办法捞点钱。结果把消息散布出去以后,没多久有个帮派的堂主找到了他,原来人家知道小孟之前在酒吧里驻唱,还累积了些人气和歌迷,所以希望能借助他的影响力把毒品卖到另外一个帮派的地盘去。
小孟自小就是没人管的孩子,所以也没什么原则和道德底线,他只犹豫了半天时间,就答应给人家帮忙。于是每天放学后,就换了衣服在酒吧里溜达,他的背包里放着一盒盒动过手脚的烟,价钱谈好后,直接就到厕所里进行交易。不知是他人缘好还是运气好,不到半个月就在酒吧里站稳了脚跟,熟客也渐渐越来越多。
后来找他帮忙的堂主,不知道从哪听人说小孟在学校里也很受欢迎,于是再把主意打到了校园里去,希望让他帮忙发展新的客源。和酒吧里的客人做买卖,毕竟双方是你情我愿,可让他对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下手,小孟就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
也因为这样,好言相劝不成之后,那些人就恼羞成怒,把小孟锁在一间房子里整整五天。这段时间里,每天都会有人来把他按住,然后用针筒给他注射海洛英。小孟到底还是个十九岁的孩子,沉溺在毒品带来的快感里不能自拔,很快,他已经离不开这种欲生欲死的感觉。
手臂上的针孔日渐增多,到了第五天,他趴在地上不停颤抖着,流着鼻涕和眼泪求着解脱。这时那些人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但只要给他海洛英,就是让他去杀人也毫不犹豫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