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澡,一起吗?”费翔边解开领带边问。
楚凡异常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你先去。”
费翔没再说什么,拿起挂在一旁的浴袍就去了,剩下楚凡独自坐在床边时,他才能深深地呼出口空气。玻璃外霓虹灯变换着颜色,可这个喧闹的城市与他无关,因为套房里有最完美的隔音设备,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个清楚。
在费翔去洗澡的十分钟里,楚凡在门口握住门把足足九分钟,他好几次就差点拉开这道门,然后结束这一场令人煎熬的交易。可当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下的时候,他痛苦地闭上眼,松开放在门把上的手,然后走回床边坐下。
当听到他的脚步声时,楚凡低头看着咖啡色的地毯说:“我们开始吧。”
感觉到背后一热,然后胸膛被一双手圈住,楚凡的手落在床单上,然后攥着纯白色的丝绸床单。温热的唇贴在后颈,那带着湿意的发尾扫过皮肤,冰凉的水气和炽热的呼吸,同时落在他白皙的脖子上。
感觉到怀里的人颤栗,费翔满意地笑了,然后含住那软软的耳垂说:“你知道吗,我做梦也想着有这么一天,你会在我的怀里颤抖。”
察觉到费翔板过他的脸,准准备亲下来的时候,楚凡硬是撇过头说:“既然要做就快点。”
“急什么,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费翔戏谑地说。
最想要的那个人已经在嘴边,可费翔却不打算立刻吞下,他要像邪恶的魔鬼般,慢慢地戏弄着猎物,一点点品尝他渗透他,直到他彻底地臣服在自己身下。
纽扣一颗颗被解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魔鬼的舌尖伸了出来,在他形状优美的锁骨上舔舐着。楚凡咬住唇,有种说不出厌恶感,压抑着想推开他的冲动。可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当费翔压在他身上,指尖探进裤头里,楚凡像被针蛰了一下般弹跳起来。
猝不及防费翔被推到一边,接着抬起头,就看到楚凡屈辱和嫌恶的眼神。他的胸口一闷,失望和心痛之下还来不及发难,急促的敲门声便响起来。
“没看到谢绝打扰的牌子吗?”费翔一拉开门,就把怒气全冲着门外的人发泄。
等当他看清楚敲门的人是魏小宝时,惊讶得瞪大眼睛。
“表叔,原来你真在这里!”魏小宝沉着脸说,然后像抓奸似地冲进房里去:“那个不要脸的婊子呢?给我滚出来!”
原来这间酒店的大股东正是魏小宝的父亲,他无意中得知费翔今天晚上在这里订了房间,于是就横冲直撞地找上门来。
楚凡正慌乱地扣着衣服,忽然就被人推倒在床上,然后魏小宝整个人扑上去,一拳就打在他的面颊上。当魏小宝看清了是他以后,愣了愣,然后怒火更一发不可收拾,一拳接一拳地狠狠砸下去,仿佛想要把他活活打死。
“我就知道是你!连我的人都敢碰,你他妈的是不是活腻了!贱人!”魏小宝揪住他头发打骂着。
他像疯子般狂暴,连架都没打过的楚凡完全不是对手,后来是还费翔冲上去硬把魏小宝拉开。这时楚凡脸上已经青一块红一块,面颊高高肿起,嘴角还淌着血丝,看起来惨不忍睹。
见到他还想扑上去打人,费翔气极之下一个巴掌掴过去:“够了!你给我滚出去!”
“不滚!”魏小宝摸摸自己的脸,死死地瞪着楚凡说:“要滚也是他滚!”
“魏小宝,你以为自己是谁?只不过跟我上过几次床而已,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费翔冷冷地看着他说。
楚凡咬着牙从床上坐起来,费翔听到他的抽气声,连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当看到他连眼角都是红肿时,心里既内疚又心疼,也顾不得魏小宝还在一旁胡乱的叫骂,拿起电话通知服务员送冰块和药品。
“明天我再跟你算帐,还不滚?”费翔连头也没回,一门心思全放在楚凡的身上。
原本正骂得起劲的魏小宝倏地止住声音,看着那两人紧挨在一起,脸色越来越阴鸷。他拉开了玻璃门走出去,然后站在阳台上任冷风肆虐,蓄满泪水的眼眶倒映着夜色中的灯火。
“费翔,你信不信我为了你可以连命也不要?”魏小宝深深地看着他说。
费翔听到后大惊失色,连手里的湿毛巾也掉到床上,他站起来走向阳台说:“你这是在发什么疯?”
“别过来!”魏小宝退后一步,跃坐到围栏上说:“费翔,我累了,今天必须有个结果,要么让他滚,要么我从这里跳下去,如果今天晚上我死不了,以后也绝不会再纠缠你。”
看着他坐在围栏上,只要身子一往后倾就会跌下去,费翔立刻停住脚步动也不敢动。要是从三十二楼跌下去,哪有不死的道理,望着那双被泪水染湿的凄迷眼眸,费翔感觉到胸口仿佛被铁锥刺了下,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到底要他还是我?”魏小宝擦把脸问。
费翔回过头去,说:“对不起,你先回去吧。”
楚凡原本正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魏小宝,听到费翔的话他从心底松口气,放开紧握住的手心,上面已经全都是冷汗。
他转过身离去时听到魏小宝大声骂着:“贱人,快滚吧,以后勾引别人时长点记性,不然我会亲手杀了你!”
楚凡脚步顿了下,被彻底地羞辱得无地自容,用最快的速度奔出房间。
“你可以下来了吧?”费翔没好气地问。
刚才还是满脸哀伤的人,脸上的泪痕还没风干,却彻底换了一副表情,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抱我下来。”魏小宝张开双手说。
看着他失去平衡摇晃两下,费翔地心脏快从嗓子里跳出来,几乎是冲上去就把人给拽了下来。然后他还没有松手,一直把魏小宝从阳台拽进房里,再把玻璃门锁上,这才感觉到安心了点。
“你这个疯子!”费翔骂了一声,无奈地说:“是我用手段逼楚凡来这的,你没必要怪他。”
原本正在揉着胳膊的魏小宝听完,心虚地低下头,他其实也知道楚凡不是这种人,只是刚才在气头上,所以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本来已经计划好和楚凡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但没想到会像闹剧般收场,费翔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又可气,倒也没觉得太惋惜。他沉着脸走过去,挽起了魏小宝的衣袖,只见胳膊上面清晰的有几个红印,才知道自己刚才用多大力把他从围栏上拽下来。
“嘻嘻……”魏小宝笑了下,甜甜地把头靠在他胸口上,说:“刚才是骗你的,本大少爷的命矜贵着呢,才不会为一个老男人寻死。”
费翔苦笑了下,没有说话,只把他的头紧按在胸膛,两人都澎湃的心跳声渐渐重合在一起。魏小宝刚才的举动到底有几分是真,他们彼此心里都有数,费翔更不忍去猜测另外一个结果会如何。
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输不起。
楚凡已经尽量用手遮住脸了,可他走出酒店时还是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一道道探究和打量的眼光,让他狼狈得不敢抬起头来。
等出到酒店门口,他才知道自己把钱包落在房间里,这下别说搭车的钱,就连买瓶水的钱也是拿不出来。又不愿意让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于是只能沿着陌生的街道慢慢行走,身旁匆匆擦肩而过的路人,都清楚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惟独他,带着一身的伤痛,不知走该哪条路才能回到家。
“啊——!!!”浴室里突然传出杀猪的般嚎叫声。
雷彦手里拿着内裤和浴巾,很难得的当场楞住,氤氲的水气中,小孟抱着双臂站在花洒下,赤裸裸的身体一丝不褂地呈现在眼前。由于他是一直独居,所以从部队回来后就换下军服就打算洗澡,忘记家里已经多了个人。
紧接着,各种各样的暗器迎面而来,肥皂、洗发水、牙刷、杯子一个接一个源源不绝。雷彦除了一开始被肥皂砸中之外,其余地他都能顺利地闪躲,可没想到小孟连脚下的拖鞋也被当成了武器。
“你有完没完?”雷彦不耐烦地瞪着他。
小孟迅速用浴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条春卷般回瞪着他:“这话是我该问才对,你到底看够了没?”
“啧。”雷彦用鼻子哼一声,说:“再给你三分钟时间,赶快洗完出来。”
听到他命令般的语气,小孟极度不爽地眯起眼,然后用两分钟的时间在浴缸里放满了水,躺进浴缸里后惬意地舒了口气。连续被铐在床上一个礼拜,好不容易毒瘾已经控制住,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他的活动范围才被允许扩大到整栋三层别墅。
雷彦凭着直觉抬起头,看了一眼放在墙角半人高的摆钟,时间刚刚好分秒不差。他握住浴室的门把时,才知道已经被人从里面反锁,于是退后两步,一伸腿那道脆弱的木门便应声而倒。
巨响过后,小孟看到他将笔直的脚放回地面,吞吞口水胆怯地说:“我……我马上就出去。”
这人却走到浴缸旁,高居临下地睥睨着他,冷冷地说:“做完二十个俯卧撑才可以去出去。”
二十个……俯卧撑?小孟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可是来这戒毒的,又不是来参军的。
“快点。”雷彦面无表情地说。
全身还泡在水里的小孟打了个冷颤,然后弱弱地问:“那……我可不可以先穿衣服?”
雷彦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眼眶又圆又大,眼眸黑白分明,一根根睫毛卷翘在双眼皮上。轻易地就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他的喜怒哀乐,譬如现在他的眼窝湿润,目光闪躲不定,很明显是羞涩的表现。
不知是否是错觉,小孟好象看到他的嘴角若有似无地翘了下,然后又听到雷彦缺乏温度的声音。
“不可以。”
小孟因为震惊瞪大眼睛,接着再因为愤怒眯起眼,最后却用充满哀求,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雷彦。
“哥,我怕冷……”小孟吸吸鼻子说。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雷彦却没办法再用强硬地态度命令他,只能溃不成军地别开眼,转身走出浴室。
小孟躺在浴缸里像得了失心疯般大笑,双手拍打起一阵阵的水花。没想到这个像钢铁般的男人,致命的弱点竟然是怕别人撒娇。直到笑够了,小孟才从浴缸里站起来,边眼珠子溜溜地转着边用毛巾擦着身体。
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答谢”雷彦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下雨了吗?一滴一滴的液体淌在他的脸上,他撑开沉重的眼皮,便看到眼眶里盈满泪水的蓝雨菲。微微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自己正躺在白得单调的床上,手背上插着针管,透明的液体正缓缓地从玻璃瓶淌入他的手背里。
“我……怎么在这里?”楚凡用嘶哑地嗓音问。
见他醒来,蓝雨菲露出惊喜的表情,赶紧扶他坐起来,然后倒杯水温柔地喂他喝下。
“是医院打电话通知我的。”蓝雨菲擦擦脸上的泪,有点生气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浑身都是伤?又为什么会昏倒在街上?”
楚凡没有回答她一连串地问题,倒是反过来问:“我在这里躺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应该有二十个小时。”蓝雨菲答。
“糟了!”楚凡叫出声,打算立刻拔出手背上的针头。
“你不要命了吗?”蓝雨菲连忙制止他,大声地说:“医生说你睡眠不足并且操劳过度,还有贫血和脾胃虚弱的症状,你知道情况有多严重吗?”
楚凡为难地看着她,说:“可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里。”
蓝雨菲脸色变了变,硬是把怒气压下来,沉着脸说:“我和苏子成联系过了,他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还说他可以照顾自己。”
“那就好……”楚凡喃喃地说,又想起什么,抬起头忍着脸上的痛,绽了一个笑容:“小菲,谢谢你。”
“你躺下再睡一会,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蓝雨菲叹口气说。
楚凡点点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才又再次躺回病床上。蓝雨菲为他拉好被子,又看看吊瓶里的液体,临出病房前轻轻地合上了门。当她刚出电梯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下,是苏子成发来短信来询问楚凡的情况。
想起楚凡刚才急切想要出院的模样,蓝雨菲冷着脸,将手机的电池拔下来。
蓝雨菲知道自己有点过分,如此对待一个关心着楚凡的人,可她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会有丝毫的内疚。只因为不自私,便不是爱情,这是即使再过千年万年也不会变的定律。
第八章:终须离别
拗不过蓝雨菲的坚持,楚凡只能答应她做全身检查,所以又在医院多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刚拿到检查报告,他打个电话把检查的结果告诉蓝雨菲后,就匆匆地出院了。
楚凡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特意去市场买许多新鲜的食材。他想着这段时间自己早出晚归,两人很久没好好的吃过一顿饭,何况他在医院逗留了两天三夜,苏子成肯定会担心得照顾不好自己。
“我回来了。”楚凡推开门习惯性地说。
可却意外地没听到像往常那般的回应,整洁的客厅里空无一人,他把买回来的东西随手放下,然后换上拖鞋开始找人。厨房里没有、洗手间里没有、一眼能看完的小阳台上也没有,最后只剩下那间关上门的房间。
“你里面吗?是不是在睡觉?”楚凡敲几下门问。
等好一会也没听到回答,他心想苏子成一定是睡着了,于是轻轻地推开门,然后看到被褥整齐的叠在床尾,房间里连个人影也没有。楚凡当场就愣住了,好像全身的血液正一点一点流失,冷风从窗台上灌进来,直吹到心底。
苏子成怎么可能会不在家里,这让他感觉到难以接受,仿佛就苏子成必须在家,也应该在家里等着他,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过了很长时间,楚凡才渐渐地缓过神来,当他看到留在枕头上的字条时,犹如被当头打了一棒。
苏子成接受雷彦的补偿,决定出国动手术,仅留下短短两行字,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他颓废地坐在床上,将手里的字条揉成团废纸,然后用力地丢到地上去。
楚凡有种被彻底背叛的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般被人耍了。
一开始是苏子成坚持不愿意接受雷彦的帮助,在他屡屡相劝却无结果之后,楚凡决定把让他康复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即使是一再被人解雇,即使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屈辱和打击,可他始终不曾想过放弃。
可到头来,在他经历过百般的苦难后,苏子成竟一声不响地走掉,连告别也没有,潇洒得仿佛他们之间毫无瓜葛。
“成哥!”小孟大声叫着,整个人几乎扑上去。
雷彦冷冷地瞪他一眼,转身把门关上,然后再将苏子成推到客厅里。小孟像跟屁虫般紧贴着他们,当初是被雷彦打昏抬回家里,所以并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他穿着又宽又长的白衬衫,身材显得更是清瘦娇小,裤脚还挽起好几圈,光着脚丫姿势不良地坐在沙发上。
“戒毒辛苦吗?”苏子成问。
小孟摇摇头,用眼角瞄雷彦一下,说:“这世上没有比跟一座冰山相处更辛苦的事了。”
雷彦却懒得理他,很严肃地向苏子成汇报:“目前情况已经受到控制,因为他是用静脉注射的方法吸毒,所以必须再观察一段时间,等身体里的余毒全都清除就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