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远一点,谁是你弟弟?”
打打闹闹同学,嘻嘻哈哈的生活,他渴望很久,不是不想接近同学,是他们太难以接近。仲清远和他们不一样,单纯,狡邪,开朗,有困难一起分担,一起抄笔记,一起抄作业,一起打架,还一起分享很多心事,就是这种朋友,他需要,需要这种放松的同学关系,这种轻松的生活。没家人有如何,没有父母关心,他不也会很快乐吗?
“再给我叫一个巧克力奶昔。”
“猪!”
不情愿的再给他要了一个奶昔。掏钱包的时候想起来,袁若晨吃一次熏肉就开心的要死,他还是个孩子呢,是不是也会嘴馋这种东西?既然要去看他,那也给他带一些吧。就当做是哄小孩子,也算是他的赔罪。
不对,为什么赔罪,他功课忙,没时间看他,又不是他的错。袁若晨辛苦的等待,是他愿意。不关他的事情。
这份肯德基,买是不买?买了吧,那就算是奖励,奖励他辛苦等待。
还是买了一份爱尔兰烤堡,一对鸡翅。
“我吃饱了,不用再给我买了。”
官长树瞪了他一眼,招手打车。
“陪我去看一个人。”
“就是你刚才出神的时候想的人吗?小美女?女朋友?”
“仇人吧,他爸爸害得我妈妈死去。”
仲清远不再说什么,拍拍官长树的肩膀。
“去看一个仇人,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心里就不会挣扎吗?长树,有些事情放开比较好,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你别把自己捆住了。那件事和别人没关系,你要是讨厌他就不去看他,要是觉得放不下他,你就放下仇恨。我看得出,你在挣扎。”
官长树靠在后座,深呼吸,觉得心口窒息一样的疼痛。
“要是能那么简单的放弃了,不去记恨他,我倒是去了一块心病。嫉妒他有母爱,嫉妒他能那么开心,明明都是失去了亲人,我这么痛苦,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怨恨他,可看见他叫我官哥哥,眨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又觉得心疼。算了,看见他,他就会明白我是怎么左右为难了。”
仲清远和他一起喝过酒,那是军训之后,他们在阳台,一起喝酒的时候,仲清远说他很不快乐,眼睛里都是疏离的冰冷,怒放的青春,花一样的年纪,怎么苦大仇深的?也许是那时候夜太迷人,也许是酒后吐真言,他的痛苦有个人倾听,他就把他所有的苦闷一股脑的都说出来,那个夜晚,仲清远陪着他一直喝到天亮,远远的丢着酒瓶子,大喊着,让烦恼都去见鬼吧。
天亮之后,他们一起接受了处罚。每个人五千字的检讨。
可那个夜晚,让他们的同学之意,变得更加深厚。成为知己,成为至交好友。
所以,仲清远明白官长树。理解他的痛苦。
这次他到袁若晨的家门口,没有犹豫,下了车直接走到门口,抬头去看窗口的时候,一直趴在那里,等他的袁若晨,不见踪影。
他一定是等不到,没有了那份耐心,就不等了吧。
直接敲了门,他以为,他只要敲门,袁若晨就会快速的给他开门。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人。
哪去了?他们母子搬家了吗?还是说,袁若晨上学了,他妈妈上班,家里没人?
再次敲门,里边传来声音,官长树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仲清远叹息着,官长树陷入这个怪圈了,他一定会苦苦挣扎。
开门的是袁母,一个学期不见,袁母消瘦的不成人形。
脸色很差,衣服也有些脏乱,下巴尖尖的,没有了以前那个温柔女人的模样了,几乎是狼狈。一看是官长树,扯出一个笑容,可是很苦。
“长树来了啊,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上学吧,高三了,功课紧张了吧。”
“阿姨,你怎么了?若晨呢?”
看了一眼小小的房间,凌乱不堪,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竟然不在家里。
官长树心里一惊,他有心脏病的,他妈妈一直都是那么似水温柔的,就算是家很小,他也会收拾的干净。突然这么脏乱,人也没有精神,袁若晨也不见了,难道,难道?
他不敢想下去,只能着急的询问着。
袁母捂着嘴低下头,哽咽声传来。官长树更是慌得六神无主。
“阿姨,若晨呢,他到底怎么了?”
仲清远拉了一下他,不让他这么大声的询问,他的模样已经变得狰狞,别再吓坏了这个温柔的女人。
“若晨,心脏病发,在医院的重症室,已经昏迷三四天了,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第十三章:第一次帮助
看着飞奔在医院走廊的官长树,仲清远只是叹息,他怕是把袁若晨看得太重了,痛苦的挣扎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官长树非常着急,就算是病危,他也要看一眼。
重症室里,袁若晨戴着呼吸罩,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
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会如愿的,笑的开朗的男孩子,不食人间疾苦的天使一般的袁若晨,饱受折磨,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
“病人是主动脉瓣关闭不全,天生心脏畸形,一般这种病症,男孩子比较常见,占这种病症的百分之七十五。病情危重,越是长大,心脏负越严重。随着病情的加重,他呼吸都会心脏疼痛,渐渐演变成,夜间不能躺卧,端坐呼吸困难,躺卧呼吸困难。到了晚期,就会发生心衰。”
那是什么病症,官长树不得而知,看着病床上的袁若晨,他知道一定很严重。他一定很痛吧,就算是昏迷,他的每一下呼吸,袁若晨都会皱一下眉头,气息缓慢,现在对他来说,赖以生存的呼吸,都让他疼痛。
“可以手术吗?”
“手术治疗人工瓣膜置换术是治疗主动脉瓣关闭不全的主要手段,应在心力衰竭症状出现前施行。但病人在心肌收缩功能失代偿前通常无明显症状,就是说病人无明显症状,左心室功能正常期间不必急于手术;可密切随访,至少每六个月复查超声心动图一次。一旦出现症状或左心室功能不全或心脏明显增大时即应手术治疗。”
“现在他这种情况不是很严重吗?为什么不手术?”
那些个专业术语他不懂,他就知道,袁若晨很痛苦,他想尽快的结束他这种疼痛。越早越好。何必折磨他,他还这么小,他应该深呼吸,和那些小孩子一样,可以跑跳,可以玩闹,而不是缠绵病榻。
袁若晨的妈妈哭出来,医生耸耸肩膀,这就是现实啊。
虽然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医德,可现在,什么都要钱说话,庞大的手术费用,谁有?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人家也没义务无偿救治病人吧。
手术成功率不是问题,资金才是问题,只要手术费用到位,别说是做手术,就算是请来专家,就算是心脏移植,都轻松的搞定。
医生离开了,官长树一看袁若晨的妈妈哭泣,就明白所有的事情了。
“我已经借遍了所有亲戚朋友,再也没有钱了,小晨的手术费用太多,我实在没有办法,现在也只能希望他熬过这一关,等日后我们有了这笔钱,再做手术。”
袁母哭泣着,那个母亲不想救孩子?可一个寡妇孤儿,能有多少能力,还不要说从小到大,袁若晨进医院的次数很多,早就掏空了这个家庭。现如今,家里一分钱都没有,借找无门,他这个寡妇真的无能为力了。
看着儿子躺在重症室,他也心疼,可有什么办法,只希望老天爷不要收走他,让袁若晨活下来。
仲清远拉了一下官长树,官长树走远几步,确定袁母听不见,仲清远才开口。
“这也太可怜了,袁若晨这个孩子怪可爱的,你要是有能力就帮帮他们吧。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别再想你那些什么恩怨情仇的,救人要紧。难道你真要他死在你面前啊。”
脆弱的生命就要消失在眼前,放到谁身上都会动容吧,就算是只见一面的仲清远,也是觉得袁若晨太可怜,想帮忙。
救还是不救?真的要看他死吗?可是,他要怎么救,庞大的手术费用,不是他负担得起的,他要是动用大笔金钱,一定要经过他父亲的同意。他要和他爸爸商量一下。
“我卡里没多少钱了,这个学期我花的太多,零花钱也不多了。到底是多少手术费用,三四十万的话,我要问过我爸爸,才能有钱。可我爸爸好像是在国外,我要找他也是经过秘书,不能及时。”
仲清远也饶头。
“我爸爸我零花钱没收了,我只能提出一千块左右。”
官长树翻动着钱包,他手里也只有不到两千块,卡里还有几千,加到一起,也不够啊。
把卡交给仲清远,让他把他们卡里的钱都提出来。等他有钱了,一定会还仲清远这一千块的。
仲清远非常鄙视的看着他。
“我是那种见死不救的冷血鬼吗?那个小男生我看着也喜欢,挺可怜的,我是出于人道精神,关你屁事啊。”
仲清远跑出去了。官长树上前一步,伸出手轻搂住袁母,他身上有久违的妈妈味道,让他眷恋。
他记得他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他妈妈也是在急救室外,这么哭泣着,担心着他。
天下母亲都是一样的,那么慈爱,那么可亲,伤害了所有人都不怕,千万不要伤害父母双亲。
他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寡妇,丈夫去世了,他最后的指望也只有他唯一的儿子。万一袁若晨再有什么事情,相信这个女人也活不下去了。
“阿姨,没事的,若晨那么乖,他一定会挺过来的。现在还有多少押金?”
“我今天回家就是去借钱,可是没人再借给我了。住院部已经通知我,今天再交不上钱,明天小晨就要转到普通病房。他还没有清醒,转到普通病房,他会死的啊。”
医院就是一个土匪窝,就是明抢,还抢的病人无话可说。有本事别住院,别生病啊,天价药费,拖垮了普通家庭。
“会有办法的,阿姨宽心,若晨不会这么离开。他太小了,所有人都不忍心让他死去的。”
仲清远跑得气喘嘘嘘,手里抓着大把钱,没有一万也有五六千,官长树把钱都给了袁母。
“阿姨,先把若晨的住院押金缴上。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这我不能收,这是你们的生活费吧,给了我你们怎么办?我再去我娘家借一些,会借到的,不用你们操心了。你们都是乖孩子,阿姨知道长树一直都是好孩子,我们家亏欠你,阿姨觉得对不起你。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真的不用你们。”
“阿姨,先度过眼下难关再说。”
官长树坚持着,不管如何,他现在不能脱离重症室。
袁母走头无门,这笔钱对他来说就是救命稻草,虽然知道不能接受,但是,没有这笔钱,若晨真的会死。
袁母再三道谢,不停的说他们都是好孩子。
“阿姨,你去交住院费。我去看看他。”
穿上了无菌服,仲清远也和他一起进去。
那么瘦弱,苍白的和床单一样的颜色,胸口虚弱的起伏着,可每次起伏,他都会疼的皱眉,这么小的孩子,到底要受多少折磨,才能平安无事?有什么办法不让他痛苦,能让他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开心呢?
他总是笑得甜美,笑得开朗,尽量不给别人惹麻烦,总是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事情,多善良,多美好,可这么好的孩子,要经受这种痛苦。
把肯德基放在他的床头,手指不受控制的抹上他的脸,冰冷的温度,手指上戴着感应器,那些个奇怪的仪器维持着他的生命。拨了一下他的头发,轻缓的摸着他的脸颊。
很可爱的袁若晨,很可怜的袁若晨。
“是不是我没有按着约定来看你,你才会生病的?还是说,你一直趴在窗口等我,着凉了,才会引起的呢?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也不想给你妈妈添麻烦,你为什么还这么不乖,让你妈妈为你操碎了心呢?你要是个好孩子,就醒过来吧,你妈妈快崩溃了,你一直这样,你妈妈也承受不了了。醒过来吧,让所有担心你的人,放心吧。”
“他听不见得,医生说他昏迷的很深,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官长树做到他的床边,摸着他细瘦的手指。
“不会,他一直都是好孩子,非常听话,他一直都很想见我,我来了,他一定感觉得到,今天一定会醒过来。”
天真的官长树,如果事情都想人们所想的那么美好,那世上就没有死人。
就好像是七八岁的孩子,瘦瘦小小的,就连手指,也是干巴巴的没有一点肉,血管都有些干瘪,他胳膊上埋着针管,可那些药液并没有能唤醒袁若晨。
“我答应你好不好?我这个学期放假了,还去你家给你补习功课,每天去,和你玩一天,你也不会孤单了吧。你高兴吗?高兴的话,那就醒过来。你要是还这么沉睡,我真的不会再去看你了。”
这大概是他头一次对袁若晨如此温柔,实在不忍心再伤害他了,轻声细语只希望他能赶快醒过来。
袁若晨的眉头不在皱着,就好像是在聆听一样。
“懒猪,你就睡吧,睡吧,睡死了看我还管不管你。”
好言好语打动不了,那就恢复到强硬,恶狠狠的吼了一句,吓得仲清远一激灵。刚才还好像对情人一样的甜蜜柔情,转眼就这么凶狠,官长树变化的也太快了。
“干啥啊,吼啥啊,你也不看看地方,吓住小可爱怎么办?这个孩子现在受不了一点刺激。”
就在仲清远不满意官长树的时候,袁若晨手指动了。
仲清远吞回话,不会这么戏剧吧,难道对于这个小可爱来说,官长树是那个最特别的,是心里最惦记的,他来了就能召唤醒?
官长树更是惊喜,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袁若晨。
他手指动了,马上眼睛就会转动吧,很快就能清醒吧,清醒之后,就代表着,他脱离危险了、!这简直就是奇迹一样。
果然,袁若晨眼睛动了,又等了一两分钟,他竟然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看见一室的苍白,袁若晨又闭上眼睛。又来到医院了吧,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熟悉的白茫茫的颜色,最不想来,却又来了。
“睁开眼睛,若晨,你醒了就不要再睡着了,赶紧的看看我!”
袁若晨听见了他最想见的人的声音了,不是他幻觉了吧,他等了好长的时间,每天都趴在窗口,看着街道,可他一天又一天,等了太长的时间,那个人就是不出现,明明说过还会再来看他的,为什么那么久都不来?偶尔看见一个人相似,他就会飞奔出去,可只有失望。这一次,不会是他病重了,听见的幻听吧。
瞪大眼睛,转过头,他的床边坐着他心心念念的人,没有消失,不是相似,是真实的官长树。
袁若晨绽放出开心的笑容,就好像是等待已久的花儿,突然绽放了。
仲清远的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止,怪不得官长树放不下他,明明恨得要死,还是舍不得伤害。刚才昏迷的时候还没有发觉,只是认为是一个长相精致的孩子,可当他一清醒,这个可爱的男孩子,他一睁眼,一笑,就好象是蒙尘的珍珠,突然绽放光彩一样,美得异常惊人。
“官哥哥,你,你终于看我来了,我,等了,好久。”
隔着氧气罩,袁若晨的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可眼角眉梢都是高兴,刚才气息奄奄的病态一扫而光,变的那么明艳动人。眼睛里都是高兴的神采,直勾勾的看着官长树,只笑给他看。
官长树不由得回给他一个笑容,悬着的心脏,也终于放回肚子。
他醒了,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第十四章:坚强的袁母
医生说这简直就是奇迹了,明明陷入中度昏迷的袁若晨,就这么轻易的醒过来,真的是一个奇迹。一番检查之后,医生说他已经脱离危险,这让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