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斯突然侧过身,捂住脸。一阵夜风吹来,他结实地打了个寒战。
总是这个样子……毫不留情地卸下自己的所有伪装,却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自己……这样的他……真是,最讨厌了……
突然,伊利斯的拳头狠狠攥紧。
保护什么的,全是唬人的吧,为了皇位……否则,为什么要背叛……
所以,绝对不要死在他手里,绝对!
伊利斯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凛冽的杀气。
22.狼与蛇
伊里斯一直向西走,已经是第三日了,他爬上一座地势较高的山丘,站在那里,向远处望去就能看见破碎的海岸线,那条蜿蜒的
交界线再向西,则是现在被晚霞映得发紫的大海,而以东,则是华光初上的繁华港口城市,卑尔根。
伊里斯轻轻舒了口气,一种久违的轻松感不经意爬上嘴角:“今晚也许就能赶到呢。”
“呜呼~总算可以睡在床上了!”显然,维泽尔的开心比伊里斯明显得多。
“我可没钱供你睡高级酒店。”伊里斯不客气地一盆冷水泼上去。
“这不用你担心~”维泽尔眨眨眼,“我自有地方去~”他那种笑容让伊里斯有种大概不是什么好地方的预感。
“呐呐,我们快去吧!”维泽尔催促道。
“哼,猴急什么……”伊里斯一手拉住维泽尔的衣角将已经冲出去的他拉回来,“咱们现在可是通缉犯,你就不能有点通缉犯的
样子?这么闯进去肯定直接被捉拿归案。”
维泽尔似乎真的忘了这件事,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说的是呢……”
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了他傻里傻气的样子,伊里斯还是止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当然还是要改改相貌的了。”他回身在一块石头
上坐下,从包里掏出一个玻璃小罐,那里面装着朱红色颜色的奇怪液体。
“这是什么?”维泽尔走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小罐子。
“别动,这是变色剂,很危险的。说不定会炸掉”伊里斯打开伸过来的维泽尔的手。他将一些液体倒在手里,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
“喂……”维泽尔晃了晃他的肩。
伊里斯皱了皱眉,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
“喂!”维泽尔似乎没理解,继续打扰着他。
“你有完没完!”被干扰得无法专心念咒的伊里斯不得不停止手头的工作,他猛地站起身推开维泽尔,大吼道,“要是爆掉咱们
俩——”
他忽然愣住了,他知道为什么维泽尔要一直打扰他了,顺着视线的方向望过去,一团黑色的影子正在向这里迅速移动着……
“是他们!”伊里斯轻呼道,那团黑影移动速度如此之快,转眼已经能够看清,那是一队骑兵,足足有十几人,伊里斯知道,那
是禁卫军的特殊部队,由现在的摄政王子阿德莱德亲自统领的幻影骑兵团,他们各个身经百战,而且都是忠于摄政王子的死士…
…
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伊里斯能感觉到,前几日用弓箭射伤自己的也是他们。
要是平时,这么多人并不一定没有胜算,但是现在伤还没有好,恐怕……
“喂,你傻愣着什么呢!快躲起来啊!”维泽尔已经钻到了一丛灌木之后,招呼着伊里斯。
伊里斯一愣,躲起来?恐怕躲不过那些家伙的耳目吧?
“先别想那么多!躲起来总比直接发现存活机会大!”
虽然维泽尔这家伙平时糊里糊涂,但关键时刻说起话来却莫名地有条理……伊里斯也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了,趁着骑兵们还没有翻
上这座丘陵,迅速钻入了灌木后面。
刚刚沉下气,伊里斯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他们斜后方传来,并停留在他们不远处。
那都是些精壮的马匹,和这些马赛跑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还有那些骑兵,从呼吸中就能听出他们是多么久经训练。
“刚才的确看到了人影……”一个骑兵说到。
“哼……他们走不远……”这个声音伊里斯很熟悉……就是那天射伤他的那个。
其他人接到了指示,动作迅速地散开,马蹄声变得凌乱起来……
一匹马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遭了……会被发现的。伊里斯握住手边的匕首,但又一次被维泽尔按住。
他不接地望向维泽尔,发现先维泽尔正表情冷峻地将食指放于嘴前,作出“不要出声”的动作。
忽然,远处的地方传来一阵沙沙声。那马蹄声止住了,伊里斯能感觉到,原来四处分散的注意力现在完全被集中在不远处那发出
声音的地方。
几名骑士向那个方向走去……
一个人举起了弓箭对准了发出声音的灌木丛……
“等等!”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那灌木丛中冒出来。
所有人都是一惊。
那是个看上去二三十岁的男人,穿着一般市井小民经常会穿着的布衫,披着一件灰色的亚麻披风,灰蓝的发色染着夕阳的绯红,
一双冰蓝色的细长眸子。长得虽然算不上美艳绝伦,却从他那棱角分明的脸颊上透露出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英气,可以算是
个美男子,然而那表情却总让人觉得多了些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冷峻与孤傲。
“你是谁!”发现不是要找的人,骑士们多少有些失望和气馁。
“这个没必要告诉你们吧。”那人果然冷淡得要命,但面对这么多荷枪实弹的家伙还能不卑不亢,也叫人多少对其侧目。
“你躲在这里面干什么?”带头的那人问道。
“不躲开难道等着被你们装死吗?”看来他不仅是冷淡,脾气还很不好。
虽然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但骑兵们并没有随便杀人的权利和习惯,那会让他么身价贬值。带头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做了个手
势,所有人立刻训练有素地策马向城镇的方向行去。
等到完全听不到马蹄声,伊里斯才终于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
令他惊讶的是,那个恰巧救了他的家伙竟然还站在原地。
突然,他单膝跪了下来,恭谨地说到:“您受惊了,主人。”
啥?伊里斯一愣,虽然看别人跪在自己面前对他来说并不新奇,但突然有人叫他主人着实然他吓了一跳。
“呦,是菲恩啊,可真巧啊。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可真是救了我们一命呢!”维泽尔大咧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上前,拉
起眼前这个男人,转身向还处于惊讶状态的伊里斯介绍的,“伊里斯,这是菲恩。”
“你……”伊里斯一脸惊讶地瞅着维泽尔,“难不成,你是贵族?”
“哈哈哈你不要误会……”维泽尔抓抓后脑勺傻笑道,“菲恩在我开的店里工作,所以一直喜欢这么叫我……”说着他又狠狠拍
了拍菲恩的肩,直拍的他重心不稳。那冷若冰霜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你开的店?”伊里斯似乎明白了刚才他说自有地方去的原因。
“没错,就在卑尔根。”维泽尔自豪地指了一下远处的城镇,“说起来那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华处所呢~怎么样,今晚就住在我
那里吧~”
虽然伊里斯也懂得充分利用资源的道理,但是当他真正来到维泽尔的店里时,却有一种自己被欺骗了想要立刻溜走的冲动。
铺着光洁白色大理石瓷砖的大厅,由柔和的昏黄色魔法灯光照亮,猩红的天鹅绒铺在镶金的矮沙发上,上面摆着秀工精巧的孔雀
蓝刺绣坐垫。雕花茶几上摆着水晶托盘,里面盛满了稀有的南方水果,光是看看就能感觉到它们的甜美诱人……
然而让伊里斯头痛的并不是这些豪华的物件而是——
穿着兼具时尚与性感的美女们有的慵懒地躺在醉醺醺的大叔怀中搔首弄姿,有的风骚地靠在柱子旁与男人吻成一团,有的则干脆
当场脱衣干事……颓靡而的歌声从远处的舞台上传来,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男人的汗臭和东方烟草的味道。
这、分明就是个妓馆!
“这就是你的说的,店?!”伊里斯对着维泽尔怒吼道。
“是啊,否则你认为会是什么?”维泽尔耸耸肩。
“为什么会是这里!!我坚决不住这里!!”伊里斯态度坚决地指着只能被称作“纸醉金迷”或者“酒池肉林”的大厅吼道,这
不禁引来姑娘们一阵妩媚的笑声。她们大概还没见过哪个男人进了这里还会如此愤怒的吧?毕竟,对于一般男人来说,这种高级
的妓馆简直就是天堂吧?
“怎么,客人你对这里不满吗?”一个妩媚中最为妩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伊里斯抬头望过去,一个身着黑色秀银丝花边长衫
的人正站在通向二楼的台阶上,他手持一只折扇,修长白皙的美腿从高开叉中伸出来,裸露的脚踝处带着银镯。那人一头孔雀蓝
色的耀眼长发直直地垂下,娇俏的面颊上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此时正大胆地盯着伊里斯。
如果说其他妓女都是花朵的话,这人则是花王。
他步履轻盈地走到伊里斯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到:“没想到有男人进来这里还想出去……”他突然愣了一下,碧绿的眸子
中闪过一丝狡黠,“还是说,客人对女人不感兴趣?”说到这里,周围的姑娘都夸张地笑了起来。但伊里斯表情却严肃起来,从
这人的话中他听出了冷冷的危险气息,就像是一只不断吐着信子的蛇。
“没有关系~”这人又说到,“我们这里的选择可是全方位的哦,如果客人对姑娘不感兴趣,也可以选择我哦~”说着,他蹭着伊
里斯的身子调戏地用长长的手指挑逗了一下他的下巴,“不过,我可是很贵的哦~”
伊里斯这才发现,这个人,是个男的。
“好了泽尔修,你就别逗她了。”刚才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维泽尔这时候突然冒出来拍了拍这个花魁的肩,“今天我们可不是来
玩的。”
被叫做泽尔修的男人直起身,将目光转向维泽尔:“呦,原来是主人啊,真是好久不见啊。不过您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
又是有什么事啊?”他那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和主人说话,倒像是在讨债。
“泽尔修,你放尊重点!”菲恩冷冷地喝道。
“哼,你还没资格管我吧!”泽尔修没好气地丢给菲恩一个白眼,“看门狗一边呆着去。”
“好啦好啦~”维泽尔立刻打圆场,“看到你们俩还是这么热闹我就放心了。我今天来的确有点事儿……”说着他拉住泽尔修,将
他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泽尔修一脸不耐烦地抱肘听着,这期间没说一句话,只是在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等到两人回来,泽尔修则再次换上了一副接客时候的工作笑容:“您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请您到里面说话吧。”说着做了个“请
”的手势。
维泽尔说这里豪华,的确没错。这里的客房即使算不上是全程第一,但这种装潢也绝对算得上是前三名。伊里斯重重叹了口气,
真是世风日下啊……他打开窗子,外面是一个雕刻着鸢尾花纹样的水池,一丝清澈的喷泉从正中间喷出。
无论如何,今天总算能稍稍休息一下了……他倒在床上,身子陷进了柔软的床垫,想着想着思维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泽尔修坐在台阶的栏杆上,瞥了一眼菲恩,说到:“真是的,没想到主人会在这时候跑过来……还是关于那件事……”
“你对主人有意见吗?”菲恩冷冷地回到。
“我可没说~”泽尔修朝那张万年欠钱连吐了吐舌头,“只是……”他蹭到菲恩身上,整个身子都无骨一般黏在他身上,“人家本
来想着今晚能和你来个甜蜜的二人世界呢……明明烛光晚餐都准备好了……”
菲恩毫无情趣地将他推开:“我可没兴趣……”
“什么吗……一点都不诚实……明明对人家的身子那么渴望的……”说着,泽尔修在菲恩耳边“呼”地一吹,让这个冰冷的男人
全身一颤。
“泽尔修!”菲恩不失反感地低吼道,“主人还在这里,你给我收敛点!”
“主人主人……你心里只有主人吗!”泽尔修不知哪里来的怒气,毫不客气地对他嚷道。引来周围一阵异样的眼光。
“当然……他是我们的主人……”菲恩义正言辞地回答道,“真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以来你就这么反常……”
“哼,你不明白的多了!你这条傻狗!!”泽尔修又恼又怒地转过身去向楼上走去,不再看菲恩一眼。
就在这时,馆的门被踹开了。
对,是被踹开。
一队黑衣的男人出现在门外。
“禁卫军搜查!”带头的四五十岁的男人吼道。本来声色混乱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集中到了泽尔修的身上。
正在气头上的泽尔修冷笑着转过脸,说到:“不好意思,这里不欢迎野鬼。”
那带头的男人凛冽的目光透过烟雾与灯光射到泽尔修脸上:“我们是皇家禁卫军,有人报告你们这里窝藏逃犯,请配合我们的工
作,否则——”
“否则怎样?”泽尔修抢下他的话,“否则你还能把我砍了?”
泽尔修知道他这里是全城最大的销金窟,城里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多少和这里有牵连,这个人再怎么厉害也不会贸然对这里出手的
。
但没想到那人突然拔出剑来,毫不客气地砍翻了身边的一张茶几。杯盘斯里哗啦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女人们尖叫着躲开,空气
中顿时弥漫起压抑紧张的感觉来。
“一个出来卖的还敢这么狂……”那男人冷冷说道,“别以为自己掌握了点小秘密就了不起了,杀你就像是砍这张茶几一样简单
!”
泽尔修脸上一阵白,但不愧是掌管整个馆的老大,这种势头并没有吓到他:“好啊!有本事你们就搜!”他怒吼道,“我倒要看
看你们能搜出什么来!但是,这之前我们要打个赌。”
“哼,为什么要和你这种……”
“看来你是不敢了?”泽尔修带着讽刺的语调嘲笑道,“我这里随便一个姑娘都敢和我打赌的!”
对于骑士这些人来说,面子是一等一的大事,所以虽然知道是激将,却宁可照做,也不愿意说自己不敢:“好,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