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式天下 上——二佐

作者:二佐  录入:05-01

“当初屏翳得雨师之名后立刻拜别师门,我当下就料定他会去到青州。说起来那时屏翳的事让师父还在气头上,跟着我第二天就紧随他下了山,不知那老道有没有被活活气死,哈哈哈……”

他说得起了兴致,自己乐了起来,他对风后勾勾手指,故作神秘道:“我早猜到屏翳去了青州后,会首先想着与轩辕氏交好,他在想什么我通通知道。他那人从来就只看得见大鱼,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把神农炎帝那只凤凰给打下来,其他的诸侯在他眼里算个屁。于是为了猎杀凤凰时不被打扰,便采取远攻近交,与轩辕氏联姻是必然趋势。”

“所以你来轩辕氏,目的只是会会四师兄?”

“没错,你知道我天生就是见不得他好,什么狗屁雨师,不过就是个虚张声势的狂傲之徒罢了。”

话落,他似乎又想起什么,一个人偷笑不止。

风后看着他乐成那样,只觉有些无奈,向来都是如此,一说到有关屏翳的事,宁封子总会莫名地兴奋。

宁封子看着窗外逐渐变暗,笑道:“嘻嘻,说起来,都这个时辰了,屏翳他现在应该也遇到了些麻烦。”

“麻烦?还有,四师兄到逐鹿了?”

听了他的话,风后被吓了一跳,他是知道屏翳会提前来到逐鹿,莫非今日就已经到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给那好色之徒一点见面礼而已。”

看他自我满足的样子,风后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没被他这位五师兄给盯上。

纵观玄女门中他八位师兄弟,玄女道长将他的大徒弟一天师风清,称为文武双全的完人,爱护有佳。

而全九州大地的百姓无人不知四天师屏翳,将之称为神人。

但就风后自身而言,他在玄女门内,唯一让他感到过害怕,最不想与之为敌的,就只有五天师宁封子一人而已。

33.天师雨师(6)

龙翔酒家的隔壁就是轩辕氏最豪华的客栈龙翔客栈。

刚刚入夜,客栈一楼还是喧哗连连,可二三楼早被离朱给包了下来,相对要安静不少。

“快,快去叫国师来,出大事了。”

只听这命令声从二楼过道传出,并见一别着军刀的大汉匆匆跑下楼,与掌柜的一起将一楼的客人统统给赶了走,此时此刻,龙翔客栈从没如此人烟稀少过。

二楼一间卧房内,屏翳只着了亵衣在身,发髻也已散落,长发披散下来,直及膝盖。

他咬着牙,唇瓣有些微微发紫,双拳紧握,有着发泄不出的怒气。

越想越气,转过身狠起一脚就朝身下趴着的瘦弱身体给踹了下去,换来的是一阵连续的咳嗽,那虚弱残喘的咳嗽声,就像肺都快吐出来似的。

“咳……咳咳……咳”

“臭小子,算你有点本事,竟敢将毒药含在嘴里!”

话落,他仍没发泄够,跟着又是一脚,直接踢在了蓝儿的胸腔。

蓝儿半趴在地上,只觉一股腥膻味直窜上口腔,他死死捂着胸口,将口中的血腥又给回吞了下去。

此刻的他,与屏翳一样,双唇发紫几近灰色,很明显的,他的气色更为虚弱,光是屏翳那两脚就让他承受不起。

居高临下,那双上挑的凤眼里充满了杀气,这个蓝儿真厉害,他一向都是小心谨慎,今次却彻彻底底地被蓝儿钻了空子。

蓝儿一开始就对他又磕头又感激涕零,用蔚汾求雨之事卸下他的心防,仿若是将他放在神的位置膜拜。

他还从没遇过敢用老天来作幌子的,装作是对上天最虔诚的信徒,这一点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也不是每个人都敢去做的。

就像不信天不信神鬼的人也会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样,对信仰这种事就算不信也是能避则避。

屏翳望着奄奄一息的蓝儿,这小家伙能把握住他的心态,对症下药地接近他,绝非平常人能做到的,有胆色不说,至少还必须了解他雨师屏翳的脾性。

“识相就把解药拿出来。”

他中毒虽浅,但也不可完全置之不理,可是听到他这话,蓝儿却是用仿佛最后的力气还以他一个微笑。

“咳……咳……我都想着要和你……一起去死,怎么可能带着解药……”

“哈哈哈,和我一起死?这玩笑开大了,这毒药毒性颇浅,我也只吸入一点,你如果真想与我同归于尽,就该用致命剧毒才对。”

说到这儿,屏翳忽然察觉有些不对,莫非这个蓝儿真的不管有没有对他下毒成功,一开始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的脑袋被搅得混乱起来,仔细回想蓝儿的模样,以及他今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蓝儿与他恐怕真的是无冤无仇。不下定决心杀他,可是却用一条命来换,这完全不像是跟他有深仇大恨的人的做法,说起来,反倒像是在玩弄他。

可是,这玩笑的代价居然大到以命相抵,能做到这份上,他只能用一个词形容这个玩弄他的人,疯子!

绝对是个疯子!

“蓝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我就将今日的事置之作罢。”

话音刚刚落下,同一时间,离朱从门口冲了进来,身后还尾随着轩辕的士兵。

“雨师大人,您没事吧。”

离朱毫不犹豫地将屏翳衣袖拨开,两指掐住他的手腕,两秒后,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摊在掌心。

“雨师大人,您中的毒同砒霜相似,只涉及微量,并不会有大害,这药丸普通的毒性都可以解。”

屏翳斜眼瞄瞄他手中的药丸,摆了摆手让他先放在一边。

离朱这时才注意到趴在一边的蓝儿,蓝儿的脸上已浸满了汗液,虚弱不堪,离朱单膝跪下,一把揪住他的下巴,没想到蓝儿抬头望着他的目光依旧凌厉。

“你好大的胆子,本来是给你机会,你居然敢反过来迫害雨师大人,你知不知道用你十条命都抵不了。说,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与雨师大人有何仇恨?”

离朱掐着他下巴的手指逐渐加重了力量,可是蓝儿却仍是保持着一言不发。

此刻离朱觉得蓝儿不像是由于个人的意识才对屏翳下毒,但他不会笨到开口问他幕后指使他的人是谁。

从他的角度看,蓝儿不是自己的意思,那他背后的人除了他的主子姬邦卉还能有谁?

他差点就问出是不是姬邦卉叫他这么做的,但他终究忍了下去,他不能问,如今的局势逼迫他只能将所有的罪状归咎在蓝儿自己身上。

现在轩辕氏是要与青州建立友好邦交的时候,如果真发现幕后推手是二世子姬邦卉,毒害雨师屏翳这条罪状不止会让轩辕氏和青州反目成仇,说不定还会令轩辕氏变成全九州的敌人。

现在屏翳在天下间的名声正响,好比救世主在生,雨师的信徒可是分布全天下。

他在想,说不定姬邦卉派蓝儿这么做,目的是为了陷他于不义,毕竟,屏翳看来,今次的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应该是他。

“来人,将他拖下去,由廷尉府处置。”

离朱的命令刚下,蓝儿突然在这时喷出一口鲜血,染脏了他的衣衫。

离朱本能地退了两部,却见蓝儿在那一刻,只是望着屏翳,露出他人生最后的笑容。

直到他身子完全趴躺在了地上,他的笑也是维持在面上,他从头到尾没有说出半点毒害屏翳的原由。

离朱看着他的尸体,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眼。

蓝儿的死在屏翳眼中只似一粒微尘,甚至不需要令他的眼皮跳动一下。

他拿起离朱刚才给他的药丸,仔细端量,他真看不出来,这位国师还是一位大夫。

“国师大人,这粒药我真的可以放心吃下去?”

“雨师大人不会是在怀疑离朱吧?”

屏翳未接话,将手中的药丸慢慢地放入了口中,他的视线逐渐移到了蓝儿的尸体,以及离朱衣服上被蓝儿喷上的血渍。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国师大人。”

“雨师大人果然英明,我也只是看蓝儿讨喜,却没想到一个小小娈童,会此等大胆。”

半晌,屏翳闭上眼,嘴唇微微颤抖,此刻他在意的不是那毒性会不会在体内扩散,他只想掩下那一肚子喷不出的怒。

他的双手撑在桌上,手指不断在桌面上刮出“兹兹”地刺耳声音。

他从没想过,刚刚来轩辕氏的第一天,就会被人施了下马威。

他说的是实话,他没怀疑离朱,虽然从表面的迹象来看离朱最为可疑,但是轩辕氏的国师不会那么蠢,用这么轻的毒,就像他先前说的,蓝儿并非是想取他性命。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离朱不可能这么了解他,仿佛琢磨透了他的心思,蓝儿白天做的一切事,说的所有话,都是在一点点剥掉他的防御,没有一刻不是在针对他,没错,完完全全就是针对他屏翳。

从下了不周山那天起,这是他第一次尝到了被人玩弄的不悦。

而能暗算到他雨师屏翳的人,在这个世上屈指可数。

“国师大人认为这事是蓝儿自作主张?”

闻言,离朱的心提了提,他希望屏翳能不再追究此事,可是狂妄如雨师,有可能吃这个哑巴亏吗?

还是说,他需要说出蓝儿其实是姬邦卉的人。

“雨师大人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屏翳盯着他,那深黑的眸子就似可以将他的想法看穿,莫非屏翳看出了他还有所隐瞒?

过了片刻,离朱的药似乎起了效用,屏翳的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这更证实了蓝儿所下的毒有多轻。

这么轻的毒可以让蓝儿毒发身亡,不敢想象那小家伙到底一开始服下了多少,或许可以说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人体毒坛。

蓝儿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可以预见他对他身后的人到底是怎样刻骨铭心的忠诚。

而反观之,让蓝儿来做这件事的人,又是何等的狠心。

离朱突然对蓝儿起了些怜悯,蓝儿用性命换来的究竟是什么,指使他的人不知会不会掉下一滴眼泪。

他想,如果真的是姬邦卉做的,不是为了取雨师性命,那便是为了陷害他离朱。

但用这种方法,并还是一定不会奏效的方法,他只觉得这位二世子不仅丧尽天良,还是个傻子。

真的是他看走眼了吗,姬邦卉这个人其实对他没一点威胁。

但风后与神农氏接触的事又怎么解释?他越来越搞不懂了,那位二世子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也轮不到他为这些伤脑筋,他只需想着怎样让屏翳消气,这件事能掩就掩,最好不要传进姬凌峰的耳中。

屏翳见他陷入沉思,问他道:“国师大人还记不记得在龙翔酒家时,蓝儿说了他的姓氏。”

离朱刚刚的发呆被他打断,回想下午,他说:“蓝儿说他是宁姓。”

“那我请问国师,还认不认识其他姓宁的?”

“雨师大人也说过,宁姓在冀州北部极为罕见,我自然不……”

他话没有说完,突然愣住了。他想起一人,那天是吴妃去世的日子,那人以送衣服为名,闯入了他与应龙所在的帐篷。

而且他记得那个人在军中非常显眼,阴柔做作不说,还绝口不离神鬼之词,重点是,那个人的名字很少见,所以他不会忘。

“国师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确实记起一个姓宁的人,但却不知蓝儿姓宁这件事,与毒害雨师大人您有什么直接关系?”

屏翳冷冷地说:“我回想今天的所有细节,唯一可疑的地方只有这一个。国师你不明白是正常的,因为你不会了解我所知道的姓宁的有多么地不可理喻,耍起手段来有多么可恶!敢问国师所认识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好像叫宁封子。”

话落,“啪”一声,只见屏翳一掌就拍在了桌上,几乎咬牙切齿。

“宁封子!宁封子!”

好哇,原来他的五师弟真的也下山了,而且一来就送他一个这么疯狂的见面礼,看来此次到逐鹿真的不枉此行。

34.天师雨师(7)

“来,风后,难得重逢,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这已经是宁封子喝下的第五杯,他的酒量比风后想象中还好,青楼里的酒通常三倍就醉了,可他除了嗓门大了点,脸色更红润了外,清醒依旧。

“五师兄,你知道我不胜酒力。”

风后面前的酒杯丝毫未动地摆在面前,他是典型沾酒就醉的人,从不迷恋酒精,他现在反而很在意屏翳抵达逐鹿的事,看样子,宁封子对于轩辕氏,知道的事情说不定比他还多。

“风后,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知道你这两天原本计划着去冀州南部。”

“你愿意告诉我吗?”

宁封子双眼微眯,心情大好,“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过了今天晚上也用不上了。”

他自顾自地再次倒满一杯,接着说:“你也知道,玄女门的生活并不像外界所想那样完全与世隔绝,相反师父会让我们对天下大局一览无遗。既然外部的消息能传进来,我要在各地安插些眼线又有何难?”

风后听了,只是微笑,“所以说二殿下那里有你的人,并且还是个能够接近他的人。”

“没错,但就像你让应龙去离朱身边一样,蓝儿被姬邦卉收留,也不是在我预期内,而且若是没有你的存在的话,我也不会让蓝儿多留意二世子府里的情况。”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风后的话中带有自嘲,蓝儿那小家伙平时在院内作威作福的样子,还以为只会在意在姬邦卉面前争宠,却不想连他的动向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可是师兄你为什么说以后用不到了?你不告诉我的话,世子府里那么多人,我也需要些时间把他揪出来。”

他明白,宁封子并没心思加害他或是姬邦卉,所以即便知道蓝儿是他的人,也并不太生气。

“你忘了离朱选他去陪屏翳了吗?”

宁封子一说完,立刻又啧啧地笑出声,再次一杯下肚,喝得畅快淋漓。

风后想起确实有此事,本来离朱一开始还想要他去的,在姬邦卉坚持之下,才最终让蓝儿去作陪。

但宁封子会让蓝儿做些什么他实在想不到。

他从不认为宁封子与屏翳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不可能让蓝儿去刺杀屏翳,再说了,他也不觉得屏翳有那么容易被人加害。

他纳闷地问:“你所说的给四师兄一个见面礼,就是指蓝儿?”

宁封子没有正面答他,但风后也差不多了解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也许是被宁封子的好心情所影响,风后脑中也闪现出屏翳被人捉弄时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再对比眼前五师兄心旷神怡的样子,发现还真是有些好笑。

记得在不周山上,宁封子要捉弄屏翳时,几乎从未失败过。

虽然偶尔会觉得他的四师兄有些可怜,但他更奇怪为什么宁封子要死死抓着屏翳不放,这么多年了,他算是与宁封子私交最深的,却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此刻的房间内已经几乎被酒气所萦绕,但风后依稀还能闻到宁封子身上特殊的香粉味,这味道就似无数花粉混杂其中,浓了会觉得刺鼻,淡了又觉不够。

宁封子生平最不爱入烟花之地,但身为男人,身上却带着一些女子的脂粉气。

循规蹈矩一词跟宁封子这样的人似乎沾不上边,风后看着他,顿时想到若然与宁封子这么特殊的人生活在一起,怎么也会觉得奇怪。

可是,应龙如今正是与宁封子生活在一个帐篷内,但为何不向他汇报?

莫非应龙觉得不值得提及?

是他太多虑了吗,心里隐约有了些不安,自从上次在王城军营外与吴回见面的事被应龙看到,他们之间似乎多了层隔膜,那时,他明显感觉到应龙不再像以前那般以他的话为首要了。

推书 20234-07-06 :落草为龙 上——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