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多人。至少好要再增加七万人。这只是起码的数字,岳均衡有没有伏兵在后你我都说不准,希望没这么倒霉。至于河阳,如果
岳均衡对留国感兴趣,那可真不好办了。”
他神色肃然,这回轮到江诀哭笑不得了:“此事朕心中自有分寸,你别担心了。我看还是让李远山来瞧瞧才是正经。该做的也做
全了,为何还是没反应呢?”
李然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神色淡淡,全没有他那么苦闷,甚至有些听之任之的散漫,他定睛在沙阵上扫了个来回,以两指磨娑
着下巴想了片刻,一脸肃然地说,“还磨蹭什么,你现在就带十万人赶过去。”
江诀禁不住一骇:“这个时候我怎能离你而去?”
李然伸出两指在他面前摇了摇,视线定在罗城的那一点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临关一旦被东岳拿下,东岳大军就可以长驱直
入。既可以直插冉駹,跟会宁来个里应外合。”他在冉駹那一处点了点,“更糟糕的是也可以直接把兵马开到这儿。”两指一移
指向罗城所在之地,抬头直直望着江诀,“如果北烨腹地被拿下,季睢清就不是重新掂量要不要跟我们合作这么简单,而是无论
如何都会选择依附东岳。到那时候,占着丹丰只能等着被别人蚕食,南琉和留国也不会幸免。别跟我说这些你没想过。更何况…
…”他盯着罗城所在之处,眸中有忧虑之色闪过,“逸儿就在罗城,万一临关守不住,还可以带着人退回去,守住罗城才是关键
。”
“你让朕弃你而去?”
江诀怒了,眼中有明灭不定的流火。
李然一脸肃然地摇了摇头,迎上江诀迫人的视线,神色坚定:“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没人能永远赢,道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为
什么不赌一次,这次是危机,但谁说不是机会?会宁有季睢清,会成为东岳的一颗不定时炸弹。西平一旦有什么动作,文岳那边
就可以行动。如果够幸运,这次或许就是北烨拿下西平的绝佳机会。”
他分析得并没有错,甚至十分在理,江诀却一反常态地摇了摇头,沉声说:“是危机是机会都是其次,朕不能抛下你在这儿。”
李然气得要呕血,忍不住怒喝:“你他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机会稍纵即逝,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知道吗?”
江诀依旧摇头:“朕会命曲烈为帅率七万人回援。”
“七万对十多万?去送死吗?”李然无法苟同地连连摇头,片刻后下了决定:“既然你不去,那干脆让我去。”
江诀急了:“你如今如何能日夜赶路?倘若有什么闪失,让朕如何经得起?此地凶险,何况孩子到现在也没有动静,你还让朕离
开?”
“你他妈怎么这么多废话?这么简单的事还能吵成这样?你不去我不去,临关一旦被攻下,谁回罗城坐镇?江逸怎么办?玉玺呢
?都不要了?”
江诀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声说:“临关自然丢不得,否则——”
李然伸手止住他:“你知道就好。谁胜谁负现在谁也不能保证,其他不说,人数上我们一点也不占上风。必须带十万人赶回去,
临关的问题解决了可以再赶回来也不迟。这边还有五万多人,加上辰裴的八万,子辛如果赶回来,守住临阳不是什么难事。”
江诀并没有立刻点头,他深知战事一起,必然会生出诸多事端,任何一个细小的差错都可能导致此地坐地被困,一旦被困住,插
翅也难逃。
岳均衡的分兵之计显然有其高明之处,江诀负手在屋内走了几个来回,一脸为难。
李然再看不过去,一拍掌从座上起来,朝殿外喊:“六子!进来!”
小六子不明就里地进来,见那位天子和他们太子殿下正对峙着,赔着小心问:“殿下有何事吩咐?”
“更衣!”
六子明显一愣,抬头扫了眼江诀,接着再望向李然。李然也不磨蹭,抬脚就往内殿走,只以眼神示意他跟上。
江诀愣了两三秒追了上去,拽住李然的袖子,低声说:“你这是要做什么?刚才还说得不够明白吗?”
李然停下脚步,坦然迎上他的视线:“明白。我现在确实不能走长途,所以只能是你回去。”
江诀气极,却有不能发作,只能苦恼地揉眉。
李然知道他眼下心中为难不亚于自己,挥了挥手示意六子下去,犹豫片刻后还是伸手过去搂住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这边不会
出事,人有时候总要相信运气。心脏被人射一枪都死不了,看来上帝他老人家还是挺眷顾我的。”
他说得轻松,江诀却并不觉得松快,低声说:“容朕再想想。”
是夜,江诀率领八万兵马直奔临关而去,随行的还有廖卫和沈泽,且特意将曲烈留下以保李然安危。
这一晚月黑风高,李然站在明华殿的宫门外,江诀身着玄铁铠甲腰悬七尺长剑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低声说:“朕很快
就回来。”
金冠在火光下熠熠生辉,衬得那双眼亮如星辰,李然点了点头:“自己保重。不用太担心我。”
江诀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之力,捏得他几乎有些生疼,三顾后终是一夹马肚而去,直至挺拔如轻松地背影消失在视野深处,李然
才往回走。
小六子伴在他身侧,亦步亦趋道:“殿下别担心嘛,陛下必定很快就能凯旋而归的。”
李然淡笑着睨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在担心?”
小六子暗忖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不过这样削面子的话他也不敢说,于是挑了句好听话来回:“陛下乃是真龙之身,又有两位将
军从旁护住,如何能不遇事呈祥呢?殿下您就别操心了,不是还有裴将军和厉元帅么?况且还有个袁师傅呢。”
李然伸手叩他的脑门,小六子哎呦痛喊一声,一脸不解地问:“殿下?奴才又说错了么?”
“没错。想不到你小子平时罗里吧嗦的,关键时候还能说句像样的人话。”李然伸手又敲了那娘娘腔一记,“走,去看看袁师傅
的东西做好没有。”
来到熔炼房,袁陌正在忙活。小六子正欲清嗓子通报,就被李然伸手拦下了:“别吵。”
冶炼房中温度奇高,尤其是靠近熔炉之处。
小六子不放心地拽住李然的袖子,低声说:“殿下还是别进去了吧。”
李然不予理会,抬脚进去。
袁陌听到声响回过头来,见到李然微一愣,作势要下跪请安,李然伸手一托托他起来,扫了眼熔炉旁躺着的那把黑沉军刀和一架
长弩,笑容即刻从眼中溢了出来:“手脚真利索啊,袁老。”
“战事逼近,草民着紧些是应该的。”
“好。你的心意我记下了。”他拍了拍袁陌的肩,然后随手拿起一把军刀挥了挥,觉得手感比预期中要好太多,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拿起一架长弩,朝墙上那口木质圆盘比了比,一扣扳机嗖的一声箭矢就飞了出去,是三棱倒刺的箭头。
这一箭威力不小,箭头牢牢嵌入砖墙之内,有拇指粗细的麻绳连接两端,绳索扎得结实,李然把架索往高处一扣,勾着小六子的
衣领往上一吊,然后伸手一推,小六子就朝着那口磨盘滑了下去,速度之快让六子吓得连连惊叫。
李然在他跟磨盘亲吻前拉住他,小六子吓白了一张脸回头对他说:“殿下,您吓死奴才了呀。”
“行了。你的功劳我也会记下的。”李然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对袁陌竖了竖大拇指,“袁老,效果非常好,费了不少心思吧?”
袁陌谦虚地欠了欠身:“草民仅是照图打造,不敢居功。”
“你太谦虚了。有了这两件样品,再让工匠们仿造四五百套应该不用太久。”
袁陌笑着点了点头。
东岳的十四万兵马以日夜兼程,不日就已过了业楚边境,距离丹丰边境只余三四日脚程,也就是说,最多再过一二十天就能抵达
临阳城墙之下。
李远山坐在榻旁的檀木圆凳上为李然请脉,小声说:“殿下放心,一切无恙。只不过臣还是那句老话,切莫操心伤神。”
李然把手中密报放在桌上,揉了揉纠结的眉眼:“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刚说完,就觉得小腹一阵踢动,似在抗议一般。他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然后朝李远山挥了挥手:“出去吧,有事我会让小六去找
你。”
“遵旨。”
李远山刚走,曲烈就被引了进来,看到李然手里的密报,眉头又紧了三分。
“什么事?”
曲烈躬身回道:“禀殿下,西平出兵了。”
果然,该来的一样都不会少。
第四十九章
“多少人?”
“二十万。倾巢而出。”
李然起身,在殿内走了几个来回,当机立断:“传消息给子辛,让他尽快赶回来。”
曲烈了然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西平与东岳来势汹汹,临阳如今又兵马空缺,唯有撑到陛下回援。”
“让辰裴不用死守,必要之时可以放弃邻溪。”
“是。”
“至于文岳那边……”李然在盘龙踞所在之处点了点,“是不是也应该先等等?”
“殿下的意思是?”
李然拿出鹅毛笔在图纸上画了几笔:“首先必须确保临关不丢。如果事与愿违,临阳也保不了多久,就算保住了也没什么意义。
你以为呢?”
曲烈眼中有赞同神色,伸手在地图上比划:“臣亦有此看法。倘若陛下不敌,必然要撤军回临关镇守。倘若临关燃眉之急得解,
自然可以呈东北两路包抄之势,先取西平,尔后取东岳。”
东岳的这支伏兵确实打得很好,生生扼住了江诀的咽喉,让他总有通天计谋此时也无法一一施展。
李然盯着临关的位置看了片刻,心中有波澜起伏的情绪,胜败其实只有两个字,但对江诀来说显然没这么简单。
倘若在这儿落败,后果会如何暂且不提,江诀多年的谋算会不会腰斩,不曾看到结局,谁也猜不到。
岳均衡在多年的蛰伏后,以秋风扫落叶的气势,一记狠招就搅乱了江诀的全盘大计,谋略之深,着实不容小觑。
苏沫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否则也不可能按捺至此,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和东岳结了秦晋之好,合谋围攻而来。
时间,恰如其分。
李然头痛地揉了揉眉眼,曲烈的神色依旧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起伏:“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能做的就是做好万全准备
,殿下不必过分忧心,且再过忧心也无事于补。”
这样一针见血的话也只有曲烈说得出来,李然也深知此话不假,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只能坐回榻上:“季睢清的事你知
道了?”
曲烈颔首:“此人虽有放浪形骸的名声在外,却并非泛泛之辈。”
李然点头附和:“没错。他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只不过他会选择和江诀合作,这一点一直让我想不通。”
曲烈正色道:“逐鹿之争从来以得天下为目的,东岳之主虽然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可到底威有余恩不足,季睢丰又甚是无能,
会宁在他手下,百姓如何能有好日子?殿下处理瘟疫之举甚好,外人虽然不甚了解,但以季睢清的能耐,必定能猜到一二,或许
正因为此例,他才情愿赌一把。”
李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赌一把?什么意思?”
“殿下既然连八万人都舍不得,想必也不会舍得他会宁千万百姓,是不是?”
李然哑然,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季睢清赌的是他一颗悲天悯人之心,更确切地说,他李然上辈子恶迹斑斑,这辈子竟然成了悲
天悯人的大善人,甚至还成了换取他人信任的筹码,。
曲烈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会宁如今已成了岳均衡的隐患,这自然再好不过。倘若战事顺利,便离陛下的大计为时不远
了。”
李然很少见他有这样不拘不束畅谈的神色,笑着问:“你跟在江诀身边多少年了?”
曲烈淡笑,道:“十六载有余。”
此话一说,李然暗暗咋舌。
“臣早年乃是陛下伴读,陛下以弱冠之年继位,尊位得来不易,臣有幸能襄助一二。”
他神色虽淡然,眼中却有梳络往事的感慨。
李然略一惊,追问:“尊位得来不容易?怎么回事?”
他刚问完,小六子就好巧不巧地进殿来通报了。
不一会儿,孟兆坤和秦义进殿来,曲烈早已从偏门出殿去了。
二人进殿来,先后行礼。
“臣参加殿下。”
“参、参、参见殿下。”
“孟老,该不会是又出什么问题了吧?”
孟兆坤淡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封奏报呈上来:“殿下放心,是定城来了消息,称马薯苗已尽数种下,且长势上佳,年末应该会有好
收成。只不过嘛……”
老头子捋胡子打了个磕绊,瞄了眼身后站着的大胖子,秦义开口道:“禀、禀、禀殿下,定城地处、处、处北方,每……逢冬季
气、气、气候酷冷,过、过、过冬或许是……难题。”
他言语艰难,李然倒也听了个明白,摩挲着下巴想了会,道:“你们有什么建议?”
孟兆坤神色为难:“殿下,北方不毛之地冬冷夏热,其实并不适于生活。如今房屋虽初有建成,可到底片瓦之下难挡寒风。又恰
逢战事,各地粮草木炭吃紧,并无多余的粮草木炭可用于接济啊。”
李然也不为难他,侧脸问秦义:“你呢,有没有好的办法?”
秦义望了眼孟兆坤,面带犹豫。
李然失笑:“老孟,这小子是怕你呢还是怕我?”
孟兆坤诚惶诚恐地躬身行了个大礼,李然有些失望,一时间谁也不说话,然后就听秦义那个二愣子结结巴巴地说:“禀殿、殿、
殿下,其实臣、臣、臣幼年在一本札、札、札记看过,说火、火、火油亦可用于取暖。臣亦听、听、听闻,临阳城外、外、外往
西三、三、三十里地处,有一……干枯不毛之地,多产、产、产火油,或、或、或许可以用、用、用上一用。”
火油?不就是石油?
李然大喜:“你确定?”
秦义老实地点了点头,孟兆坤亦喜出望外:“殿下,不妨让臣派人前去打探,倘若属实,可尽速前去采集。”
“也好。”
过了小半日,两个高大威猛的侍卫抬了一口黑皮罐子进来,盖子一揭,有浑浊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是熟悉的味道。
李然双目熠熠,笑着夸赞:“不错啊秦义,不愧是状元,果然见多识广。”
秦义憨厚一笑,脸上微有些红:“殿下谬、谬、谬赞,臣也只是……无意中听、听、听宫外一个卖、卖炭的老、老、老翁提过。
后来翻、翻、翻了札记,料想那便、便、便是火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