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 上+番外——莫明其妙

作者:莫明其妙  录入:07-03

“可是……”六王子微微皱眉,“三哥并没有对四嫂不敬。而且那时候四哥生死不明,也是需要有个人出来说话……就这样……”

“够了!”王子妃忽然拔高了声音,“他底下做的那些事,我还不知道吗?!摩罗还没死,父王还没死,他就想要出来争这个王位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这里面的是是非非还用我这个四嫂来教你?”

六王子阴沉着脸,似乎有些难以下台,一语不发。

我蹲在假山上,看着那种阴沉沉的氛围溢出。这样赤裸裸的怒吼,似乎根本不用避着旁人——老战王连金刀都给了摩罗,只要不死,他上位已经铁板钉钉。

想必三殿下也很头痛——怎么飞船从那么高地地方跌下来,都跌不死他呢?

“我知道你们兄弟平时感情都不错。不过,你也别去问你四哥了。”她的语调冷飕飕的,“这件事,我和他的意思都是一样的。你三哥做错了事,就得为自己做的错事担责任。”

“四嫂!”

“这事情就这样算了,和你没关系。”王子妃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软……有时候我们心软不得。”

这话我都听得揪心了。

“不过,你三哥的灵刀,被他随便送给了不相干的人,倒是个问题。”她说着又想我这边瞥了一眼,“这刀我先拿着。等摩罗回来,我会向他说的。”

王子妃抽过他手上的灵刀,没和他说话,更没有再看我一眼,径直走了。

六王子殿下也急匆匆走了,临走的时候瞪了我一眼,那眼神简直就像是要从我胸膛里把心脏活生生挖出去一样——强盗真不跟你讲理。

现在我只捏着刀鞘,蹲在假山的石头上面发呆。汗水已经冷了下来,风一吹过,满身凉意。刀鞘朴实无华,一颗宝石都没有镶嵌,值不了几个钱。

我沮丧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曙日仍高挂天空,只是没有刚才那么热了。

等见到摩罗,就应当把刀柄劈头扔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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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图真是可爱啊)

第二十七章

月末就是罗清和摩罗成亲的日子,王子府邸透露出一种溢出的喜意,即便是坐在假山顶上,也能感受到那浓浓的红色。自从上次六王子夺刀杀人未遂事件之后,我就热爱上了坐在上面看热闹。罗刹的房子都很矮,而且平顶居多,这个书院更是没有两层——如果我坐在这里,可以看见整个书院,如果我站起来,还可以看到前院。

我很闲。

在金翅军的时候,日常生活也无非就是吹牛打架赌博上床,但至少还有这几样事情可做。现在我只能坐在假山顶上发呆。

我在想我今时今日落到这个地步的缘由。因为别人英雄救美,我救了一名王子,所以王子说话了:“本来应该是以身相许让你上的,但是我是王子,所以流程上稍微搞点特殊化。你就吃点小亏吧。”

王子殿下很忙这毋庸置疑:他不仅要和妖魔作战,还要和自己人作战,所以忙得没空来管我实属正常。

不久后王子妃找了个管事来知会我一声,如果闷了想要去街上走走,找个两条腿的罗刹仆人跟着就好。——这是王子妃殿下原话,颇有些妙人妙语的味道。

我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找了管事的过来。

“您等着。”管事的十分客气,片刻就找来一名罗刹小厮。“这小子机灵得很,让他带您四处逛逛。”

小厮很恭敬,一边唠唠叨叨地跟我说话:“您是想要去听曲看戏……还是听故事说热闹?”罗刹语我不懂,但小厮说这里来往客商多得很,喝茶听书全用的通用语,绝无问题。

我不是第一次逛罗刹的街道,但这里和边陲小镇的光景大为不同。大道上人来人往很热闹,不仅热闹,形形色色不同种族的天人也很多。除了罗刹之外,倒是紧那罗族最多,偶然也可以看见迦楼罗族。

紧那罗的国家因战火而毁灭,因而流离失所。据说一部分紧那罗投奔了乾达婆族,而更大的一部分则仍旧流落在罗刹。紧那罗族的美丽不同于迦楼罗,更显得娇媚而柔弱,我甚至在街上就看见两名罗刹为了一名紧那罗族的美人而大打出手。我看觉得有趣,但边上却没有人围观。小厮撇了撇嘴道:“每天都来一次,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又打不死人……看多了谁还看?”

罗刹风气原本就是看不惯就打的……想想六王子的巴掌,我不由得默然……

我身上还有些钱,都是王子妃殿下连同那句话一起送来的。王子府邸的帐,都是这位大妃管着,公子按照小妾算,每个月也有三贯钱可得。

我的床头小柜里,也有几个银判扔着。日常花销都是铜钱,铜钱太重,几贯就得背个包裹,所以有钱人都用的银子制的小判。一个小判为一贯,但市价大约在一贯半左右。

所谓手中有钱,心中不慌。按照这个速度,估计一年半载,我就可以攒够跑回迦楼罗族的路钱了。

“公子,街尾有座茶楼,在我们这里很有些名气。”小厮推荐的这家茶楼有三层,在街中鹤立鸡群,我老远就看见了。

一楼是大堂,价钱不贵,十文钱可以得一壶茶水,四文钱一个小碟的干果。两楼是雅座,还有唱小曲的,一壶同样的茶水五十文,直接翻了五个筋斗。今天底楼正有说书,更是几乎客满。我塞了些许小费,才拼成了一张桌子。

今天说的书是战王麾下大将吉兰,大战血罗刹的故事。这故事放了许多噱头,我见过真人版的血战,也没他说得这么稀奇——什么一道闪光,血修罗召唤出三百六十五只小修罗。这么多小修罗,抽气也能把他抽干榨扁了。

这时候街尾传来一阵喧哗,我坐在门口添出来的座椅,抬头看去,原来一队出殡经过。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全部走过,足显得规模十分庞大。但除了些许喧闹,竟然一没喇叭二没震天的哭声,只是缓缓而过,显得十分怪异。

“这是谁家出殡?”坐在我对面的紧那罗开口问道。

“嘘声。”他身边的罗刹朋友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说道,“是三王子。”

要问一句三王子殿下是怎么死的,或许可用“笨死的”回答。

摩罗掉下飞船的时候,大概是三王子最春风得意的日子。只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久,这是人生至理。他死得这样容易,就连佩刀都被摩罗随手扔给了我,的确更显凄凉。

我刚收回眼神,又听见对面的争执声传了过来。这门口的加席其他倒也没什么坏处,就是不如里面安静。我瞥过去,发现高声叫喊的竟是陪我来的罗刹小厮。

他被两个罗刹武士围在中间,比比划划,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两个武士抓起他,拐进了边上的一条小道。虽然他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毕竟是带着我出来的人,我总不能看他出事。我扔下茶水钱,站起来跟了上去。

这条小道狭窄细长,我赶过去刚好看见他们提着那小厮走到尽头,向左边拐去。我怕他们发现,不敢跟得太靠前,但他们走得不快,还不停交头接耳。幸好他们没拐几个弯,就走进了一家小店。

门是关着的。我窜上前去,拉了下把手,没有上锁。我从门缝中向里面瞧去,这小店应当是一家夫妻老婆开的小酒店。外间招呼客人,里间是厨房。外间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在。

我挤进门去,里面静悄悄毫无声息。只是这屋子的窗户全都关着,屋子里有一股奇怪的香气,但仔细闻一闻,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我转了一圈,这外间很小,四人桌椅,一个小小的边台一览无余,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刚想迈步走到里面去,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公子,你在找什么?”

我一抬头,看见那小厮掀起帘子,笑嘻嘻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那两个罗刹武士。

“你们……”意识到不对劲已经晚了,我刚迈出一步,就觉得头晕目眩起来。我转身就跑,两个罗刹武士立刻围拢上来。我手脚发软,手上又没有武器,支撑了几招就被他们打晕了过去。

这年头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再度醒来,我整个人昏沉地厉害,只觉得头痛得厉害。

“你醒了?”有人在我身边说话,耳朵嗡嗡的,听不太清。

我侧过头,看见坐在我身边的胡子大叔,他瞅着我,裂开嘴笑了起来:“我说……罗夏兄弟,还真是巧啊。”

“邦德?”我吃了一惊,想要坐起来,却发现两只手被捆在身后,再看看身上,早已经被剥得精光。

“别看我,这可不是我干的。”邦德嘴里嚼着一根烟草,摆着手说,“我只是路过,恰好看见你就跟过来。不曾想看了一场好戏。”

我扫了一眼,那个小厮和两个罗刹武士,全被打晕了扔在一边。

邦德小眼睛在我身上那么一扫,我就浑身凉飕飕的,干笑道:“那啥……那您老人家帮个忙把我给放了吧。”

邦德摊了摊手,扭过头来问我。“不,我看这样挺好。”

“……”

“我对你可没兴趣。我还是比较喜欢女人的。”他哈哈大笑,“不过我觉得这样足够坦诚相见。”

“我是坦诚了,您老人家没有啊。”我恨恨说道。

幸好他们用的是普通的麻绳,而且绑得又不很紧。我用力挣了几下,勉勉强强总算把绳子弄断了,站起来找我的衣服。这房间空荡荡没什么物件,被剥下来的衣服就扔在一边。

邦德也不以为意,抬头问我:“我说……你到底惹上什么人了?给人用迷香熏晕了又绑成这样的。”

在罗刹我人生地不熟,唯一认识的也就是你了。我瞥了一眼那小厮,也没觉得我先前哪里言语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喏,把这家伙弄醒就什么都知道了。”

邦德没有站起来,只是弹了弹手,挥出一道灵弹,狠狠砸在那小厮的脑门子上。他顿时血流满面,惨叫一声。

“老大,是弄醒,不是弄死……”

“啊,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邦德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假惺惺地道歉。

我踹了那小厮一脚,他终于微微颤颤地睁开眼睛。我还什么话没说,他就立即跪到我面前,眼泪鼻涕全下,一边叫道:“公子!公子!这不关我的事啊,我是被逼的!”

“我怎么记得你那时候你还笑嘻嘻的?嗯?”我的脚尖点点地,一脚踢在他的下巴,直接把他踹到了墙上。

他被我踹掉几颗牙齿,血水喷得到处都是,显得十分可怜。不过我正在火头上,怎么都起不了同情之心。这家伙见我脸色阴沉,终于真地怕了,颤颤巍巍地说:“小人……小人是奉大夫人的命令行事,也是没有办法的。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子这条狗命吧!”

太子妃竟然恨我到要找人来把我先奸后杀?

我也没理他,拿了扔在一边的衣服慢慢穿了起来。

邦德一脚踢了个小瓷瓶过来,努嘴道:“喏,这个。我来的时候,他们真要给你上药。”瓶子一踢就倒,瓶口也没封严实,流出乳白的液体来,甜香扑鼻。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某种春药,要是真给灌进去,出的丑可就大了。

我向那小厮瞥去,他忙说道:“夫人说,到时候就请殿下来救公子。”

这句话终于把我从昏昏沉沉中拖了出来,嘴里有点发苦。要把我干掉固然很容易,但王子妃也得考虑一下王子的心情。——如果是小妾在外面勾搭了野男人,那就另当别论。正儿八经的妾室,遇见这种事,也只能装笼子沉河底。

要是摩罗在大白天看见我和一堆男人滚床单——想想我就觉得脸色发白。

第二十八章

我穿上了衣服,席地而坐。但怎么处置这些流氓,是个问题。

“实话说我们挺有缘的啊。”邦德浑然不管我的苦恼,继续和我搭讪起来。虽然我不耻于和他为伍,但他救我一次,我总不能马上过河拆桥——其实过河拆桥也没什么,他之前把我哄骗上船,差点就要了我的小命,这比烂帐还没有算清楚。

“真是有缘。拜您老人家所赐,一死死一船人。”我点点头,斜着眼睛瞧他,“你难道还想火烧王都吗?”

“哪能这样。”邦德毫无知耻之心,笑嘻嘻点头说,“这种事干个一两回也就算了。高报酬高风险——你还不一定拿得到报酬。这里东家喜欢卸磨杀驴,我们混口饭吃不容易。”

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虽然我是局外人,不好废话太多。但您老人家也算是罗刹,不带帮夜叉炸自家飞船的啊。”要你是迦楼罗族,我非得啐你两口不可。

“我只管把船弄沉了,哪里和夜叉有什么关系。”他一脸你冤枉我了的表情,“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

弄沉王子殿下的坐船,你还真是振振有词。我懒得跟他辩论,他就是一个反贼流氓头子,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这个老家伙一直注意收敛自己的力量,按照迦楼罗族的评估方法来算,实力应当至少有十三羽多。别看他刚才那一个灵弹歪歪扭扭,能控制到打破头皮一脸血其实根本没多大伤,也不简单。

邦德又叹了口气道:“实话说吧,这次又接了个大活计。但东家一不小心挂了……”

“……”

我才不去邦德和我东拉西扯了半天,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小兄弟啊,我其实真和你一见如故,不如你加入我们吧。”他说得诚恳,真有点要拉我入伙的意思。我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瞒你说,我的实力就这点,别看我年纪不大,再过几百年也是这样。”

他也不以为意,笑嘻嘻说:“那不是我看你觉得投缘嘛。我们跑江湖的也不需要多厉害。”他武道场里养的那些武士,一般也不过和我差不多的水准。用来绑票劫舍倒是绰绰有余。

我扭过头,看看仍在一边不停哆嗦的小厮和昏在一边的两个罗刹武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如果我现在就和邦德走了,摩罗也不见得会大张旗鼓地找我。

对我来说,或许这样也好。

实话说,见到邦德我还能和他说上几句,但见到摩罗,我实在无话可讲。

我虽然喜欢看美男子,但他又不是什么天人绝色。更况且对我来说,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照镜子。

考虑再三,我还是觉得不能偷偷摸摸溜掉。不管怎样,总得知会摩罗一声。

这时候我翻来覆去地想着怎么和他开口,我觉得自己说出理由应当是堂堂正正——是不是被压是另外一回事,但我不想成年累月站在假山顶上数人头。

小商河附近有座高山,天高晴朗的日子,总能看见上面的隐约的人影。据说那是盼归战士回家的妇人。桂花树下,她们的身影凝聚成思念,屹立山头,这座山峰从此有了名字——望夫崖。我没有歧视女人的意思,也不是说我歧视妻子这一份职业。虽然我活得不像个人样,终究是个男人。

我最后还是一个人回了王府。王府的小厮和邦德照了面……这里已经没我什么事了——别看这位大叔笑眯眯,可绝不会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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