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烛光,小小的火苗化作温柔映入眼底,一夜无眠。
他们不能确定任何事,只相信对方依旧爱着自己,即便这样,他们依旧相对无言。没有人再去主动提及莫阳的事,也不刻意去粉饰曾经发生过的事。爱深,言寡。
青涩不再去上朝,却每日早出晚归在城南练兵。这一支是他手下的亲兵,用他自己的话说,闲来无趣,就来‘操弄、操弄。’正午时分,他却让众位士兵穿着铠甲,站在烈日下站了不下两个时辰,自己则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大口吃西瓜,还一边吃一边大呼过瘾。
士兵的眼睛都比铠甲反光更亮!也难得青涩能吃的下去。但是谁敢说话?第一就要掂量青涩背后的势力,第二,青涩在军中也不无威信,心中还是有敬佩。这种‘体罚’是青涩口中的耐力训练,谁要是敢动一下,那就是被青涩一顿暴打。
让他没想到的是,青枫竟然来到了训兵场,一袭薄衫,手里还不住的摇着折扇。青涩冷哼了一声心道——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他妈的装什么翩翩公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冷冷的看了青枫一眼,指了指面前整齐战列的士兵,“也来训耐力?”
青枫则不动声色的笑,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打算?几天前,夏潜脸上带着一个巴掌印上朝就让他奇怪,正巧还被他撞见了青涩,面无表情的在宫中来来回回的走,脸上也是一个巴掌印,怎么回事儿,青枫是心知肚明了。
这两个的关系是好是坏,他不想管,也管不了。但夏潜天天对着众位大臣冷着脸,吓得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青涩则天天折腾无辜的士兵,这日子,做臣子的没法过啊!
五十二:只言片语,重修于好
“陛下最近两日还算清闲。”青枫说的委婉,边坐下边捡了一块西瓜往嘴里送,一点也不客气。青涩见了他这幅‘红光满面,家有娇妻’的样子,心里就恨的直痒。
“我不清闲。”青涩扬起眉毛,挑衅似的说,眼中却冷若冰霜,并非这天气可以回缓的。“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他不耐烦了,直接抢走青枫手中的西瓜,丢在地上,“别来烦我!”
“……”这要是换了一个人敢对青枫这种态度,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一物降一物这话也没错,每次,青枫都会惆怅的感慨,青涩以土匪一般的手段,抢走了自己的爱马,就奠定了今日的基础。
“陛下身体不太舒服。”青涩听了,不禁一愣,早起的时候夏潜明明很好啊,还跟自己说了一句话,自己也跟他说了一句话,虽然不多……他沉着脸,看了一眼青枫的表情,似乎还不像是在说谎。
他站起身,走向一群士兵,一挥手,低声道,“散了吧!”说完就转身离开。青枫见了不禁抹了一把汗,亏得有琉璃在身边啊!想自己离开前,问这件事到底该怎么解决,琉璃只笑着说——你只要随便编一个陛下身体不适的谎话,公子自然就先回去了。
青涩心中自然是有些着急的,虽说难免怀疑。
一路回到御龙殿后,便看见觉成守在门口,见了青涩心里除去惊讶外,依旧一脸讨好,“陛下正与青寒将军议事,要不奴才陪着您去御花园走走?”说完心里就开始冒冷汗。他看得出,青涩每日早出晚归,陛下是惦念的,自己一句话又把人给惹走了,那是担待不起的。
“算了。”青涩摆摆手,看觉成一脸忐忑也没想为难。哪知,转身刚走了两步,觉成就跟了上来。
“公子!不、将军!您就跟奴才去御花园走走吧,这阳光太毒!伤了身子就不好了!”觉成大着胆子说,心里却腹诽——可千万别动手啊,您上几天踹了一脚的地方还疼呢!
青涩抬起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一脸认真的反问,“御花园里没有太阳?”
“……御花园里有亭子,您不是喜欢在那里坐着吗?”觉成说,谄媚的从怀中掏出两个骰子,“您看,奴才还能找几个人,陪着公子一起玩。”
“……”青涩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不客气的拿走两个骰子往怀里一揣,“去你娘的,我就是这么好玩的人!”嘴里骂的狠,实际上也觉得好笑,这奴才的为难不过也是为了夏潜。
——不玩?不玩您还揣在怀中!
“算了,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个面子!”青涩佯装大方的扬起头。觉成刚想要应承几句,御龙殿的门便被推开。
青涩见青寒一脸严肃的样子,下意识的想要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转念一想,青寒向来都是这幅样子,便稍做点头,叫了声大哥。不管怎么说,对于青寒,他还是多少有些尊重的,青寒威名在外,为夏寰取得无数胜利,心中自然敬佩。
“近日来,溟水时常遭到进犯,你可知道。”青寒先开了口。
“泗阳与夏寰的交界?”青涩点点头,“泗阳可能会有异动,但也并不是意料之外,泗阳可能看准夏寰刚刚收复属离,军力匮乏,想要做出些名堂。”说着,也不禁正色。
“陛下手中握有天下的生杀大权,不能儿戏。”青寒却突然转了话题。“任何有威胁的因素,陛下都要毫不犹豫的铲除。”
青涩心中一凛,正色看向青寒,后者眼中却没有半分私心,心底不禁苦笑,看了关于莫阳的事,原委青寒是知晓的。“受教了。”他淡笑着说,没有半分的张扬与放肆,“只是有些事,心中难安罢了。”
青寒听了不禁动了动嘴角,虽称不上是笑意,但也的确让英俊的面容松缓许多,“我以为你会了解,凡事必有因果,施恩亏欠皆有定数,若当真是你欠下的,如何都要还的。”
他露出几丝惊讶的表情,凑近了打量面前的脸,“青寒,你说实话,这些话是谁交给你的?”
“……”青涩看着青寒一脸沉怒的离开,站在他身后大喊,“你别生气,我以为以你的为人会说‘不好意思活着,就去死,不能死,就干脆忘了’!”喊完,便自己站在原地傻笑,原来是自己太倔,青寒说得对,有些事就算自己不放在心上,也自然有双手奉还的一天。
只是,为何不珍惜现在难能可贵的时光?
他反身推门而入,看见夏潜正批阅奏折,便一言不发的坐在了一边。夏潜心里有些惊讶,没有想到,青涩今天怎么就回来了?但心里是高兴的,甚至大方的将喜悦表达在脸上,“今早御膳房送来了几样新研制的点心,让觉成给你留着呢。”他放下奏折说。
反观青涩倒是有些尴尬,瞟了夏潜一眼,有些奇怪的问,“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虽然奇怪,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眼睛一眯,想到什么似的一脸防备的说,“你不是在我身边的什么点心上下毒了吧?”嘴上说的严肃,心底却一派轻松。
“……下了毒我还会回来吗!”青涩看着那张认真的脸喊,原来自己才是不被信任的那个!
“可能是你后悔了,想回来看看我。”夏潜站起身,走到青涩身边,“当然,更有可能是你记错了剂量,回来确定一下。”
“……”青涩抿了抿嘴,再看夏潜眼中的揶揄,不禁叹气,他都放下身段了,自己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不要去御花园走走?”他想到先前觉成的提议。夏潜听了,转过身看看似乎能将人灼伤的阳光,牵强的笑了一下,
“好。”
两个人一先一后的走了出去,本就是正午,天气更是闷热的不行。虽然身边不住的有奴才扇着蒲扇,但还是觉得燥热难安。
“你想去御花园做什么?”他走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觉成说你想去!”青涩阴笑着看了觉成一眼,他也很热,心情不好,自然就要牵连提出这个主意的人。
“……”觉成被眼前这双美眸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陛下,奴才绝对没说过这话!”
夏潜眉峰一敛,白皙的手指指向觉成,低声喝道,“没说过?你没说还能是青涩说的吗?”偏帮之态尽显,觉成是什么人?鼻子一吸,连忙改口。
“是奴才的错!请陛下责罚!”夏潜满意的点点头,心里感叹,这觉成不亏自小跟着自己,就是有眼色。
“回去吧,也到了午膳时间。”说着还亲手为青涩擦掉额角细密的薄汗,他做的很自然,甚至没等到青涩有所反应,便再次转过身。
夏潜心说:逛什么御花园,回到御龙殿,他们可以做很多事!这几天青涩冷言冷语的,自己连碰都没碰到一下!
青涩心想:傻啊,怎么能想到逛御花园呢!他都有几天没有碰过夏潜了?看夏潜的‘贤惠’的样子你忍得住啊!?
两个人沉默着,脚下却都加快了速度。
事后,两个人甚至各自奇怪过,如何就和好如初,最后也没能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五十三:按辈分算,我是孙子
往后的一年里,边境时常战乱,青涩时不时的就要带兵出征,分别对于两个人来说,似乎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但后宫却从未添过一个新人、子嗣。朝堂中虽有不少大臣进言,却都被夏潜三言两语的打发回去。
青涩这会儿正拿着一摞让夏潜广纳贤妃的奏折,虽没有正面提及到自己,却还是旁敲侧击的指出了自己的种种不是,相对激进一些的,甚至将整个青家都摆出来说事。
“要不你就广纳贤妃,免得他们总是时不时的叨扰这些琐事。”青涩一脸不耐的翻阅着奏折,精致的五官越发硬朗,也越发光彩夺目了。这张脸无时不刻的吸引着夏潜的视线,难割难舍。
他放下手中的笔,露出了认真的表情,“我广纳贤妃?你确定不会拆了这宫殿?”他笑着揶揄,俊雅的五官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仿若天工。
“这话哪里来的?”青涩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将身子向前凑了凑,“我不相信我自己,也不能不相信你不是?”
夏潜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配合着青涩露出感慨万千的表情,“既然这样,就依你的话办吧。明天我便让人安排……”
“真的假的?”青涩立刻打断,冷着脸将奏折往夏潜身边那么一扔,“你也太没劲了不是,我说笑你听不懂啊?”
“所以我早就告诉过你少开玩笑。”说着,视线落在了手中的奏折上,眉峰一敛。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一个表情都能轻易的让对方看见你心中所想。再者说,今日朝堂上出了件大事,青涩也有所耳闻。
“溟水都统不是已经被押回京都了?”他问,站起身一边续灯,一边不住的往夏潜身上瞟,关心又认真的样子让夏潜觉得有些好笑,语气也不禁松缓起来。
近半年来,泗阳总是伺机挑衅,似乎根本不将夏寰放在眼中的样子。夏潜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是始终认为时机不对。他想过,这次解决好溟水总督的事情,便要领兵讨伐。一脸认真沉思的他,并没有注意到青涩不动声色的贴在了自己身边。直到发现灵活的手指开始解开自己的衣带。
夏潜垂着眼,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你说怕我太累,所以留在这里陪我看奏折是说谎对吧?”想起先前青涩谄媚的脸,他心里就骂自己——青涩的话你也信?!
“我以为你心里知道!”青涩一边愤然的说,手上的动作不停,“上次、上上次或者更多次,我都乖乖躺好等着您老人家的临幸,兔子急了还吃肉呢!”
“……别胡乱篡改谚语!”兔子吃肉?你开什么玩笑?“你心里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现在说实话,为什么乖乖配合我?”美眸一眯,一股浑然天成的压迫了从周身散发。
“……那是我每次惹你生气的福利!”说着,青涩就拍案而起,眉毛一扬慷慨激昂的说,“夏潜,你这么做太过分了!凭什么我做错事就要脱光!你又不给钱!上了艺妓不还得打赏呢吗?”
“打赏?”白皙的手指富有节奏性的敲击着桌面,认真咀嚼打赏着两个字,眼珠一转,随便拿起桌案上的摆设,“自己拿去卖吧。”
“……我不是怕你太累吗!”青涩一看硬的没有用,眨眼间改变了立场。
“你确定不是下面的更‘累’吗?”夏潜轻笑着说,已经习惯青涩将所有事摆在两个人面前商量。
青涩咬牙切齿的冷笑,“……那是心理上的疲惫!”
“……”夏潜沉默的看着他,其实并非是他很在意上下,而是青涩不说实话!他乖乖躺好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记着次数,好让自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都能占据主动的地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夏潜才不会让他得逞!斤斤计较的明明是青涩,凭什么做出一副自己欺民霸世的样子?夏潜心里非常不平衡。
由于青涩最后使用了无赖的战术,所以夏潜也只好让他得逞,看着面前这张得意的脸,夏潜认真的眯起眼,低声询问,“青涩,你说你到底有哪里好?”他开始反思自己。
“太多了。”青涩满足的叹息,伸出手指一一道来,“帅的惨绝人寰,温柔的天地动容,专情的恬不知耻……”
“……”夏潜霎时间想起了一个记忆中遥远的词汇,自产自销,心下不禁感叹,还好现在没有大卖场的强制捆绑消费。
对于国事,夏潜永远都是不留余力的,第二天五更便开始梳洗。青涩也听见了声音,翻来翻去,就算睡不着了,也坚决不会起来。
“夏潜,等下你回来的时候,帮我捎带两分有意思的点心!”他理所当然的说。
“……”觉成手一抖,不住的偷瞄对着镜子面无表情整理衣襟的夏潜,这可是夏寰的国军!是你随便知会儿的?
让就成没想到的是,夏潜竟然一脸认真的转过身问,“有意思的点心是什么?”
“能看、能吃又能玩的呗!”青涩不屑的笑,似乎在嘲笑夏潜的智商。他光着身子坐在榻上。乌黑的长发散落在精壮的胸膛上,半遮半掩着身体上的疤痕,格外撩人。
夏潜头疼的看着青涩,顺手拉过站在一边的觉成,转过落在青涩身上的视线,“你看他怎么样?”
“……夏潜!”青涩怒了,光着脚踩在地上大喊着夏潜的名字,“你一脸鄙夷的神色算怎么回事?”
“你多大的人了?什么叫能吃、能看又能玩的?”他想起青涩每次用膳的样子,“让你吃的时候你非要鸡蛋里挑骨头,不让你吃的时候你又整天喊饿!”偏生年纪不小,又不会照顾自己?脑子里顿时闪现过一丝荒谬的想法——没有我,你要怎么照顾自己?这个想法转瞬即逝,被他强制性的甩出脑子。
“……是夏治!夏治今天要来御龙殿玩!”青涩为了不输气势,还大步走上前叫嚣,“那是你儿子!我还要空出时间陪他玩,你这个父亲到底怎么当的!要是按辈分算,我都要成你孙子了!”青涩一向是喜欢孩子的,每次夏治眼睛一瞪,他就得做小伏低的没辙。在夏潜身上讨来的那点‘好处’都不够算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