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帅传奇（第二部 下）——利夏尔

在伦卡、提亚马特等城市，被遗忘者们的情绪还要激动一些，他们在暗地里袭击神圣自由公会军落单的战士，将他们杀害。更有甚者直接冲击各个事业单位的办公楼，杀害管理者，短短几天，事情就要延展到可怕的地步了。

此时在马蒂克的办公室里。正有两位娇小美貌的神妃在为斜倚在神座上养神的马蒂克锤脚。尼克站在一旁念着报告。不一会儿，马蒂克睁开眼睛，重重地踹上了其中一位神妃的额头。可怜的少女往后便倒，另一个吓傻了，哭着跪在地上祈求饶命。

“请您让两位娘娘下去吧。”尼克建议道：“主神大人，女人是不应该旁听大事的。”

这也有为两位神妃求饶的意味。马蒂克点了点头，尼克便让两个神妃退下去。

“学生闹事，还不是魔界军兴风作浪！”马蒂克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恨恨地说。

“目前魔界军已经势如破竹地抢占了巴洛克庞沙漠，而且有反攻架势，此外，东北线的远征军也全军覆没。魔界军海军大将多米尼亚&#8226；利贝亚森的部队早已做好准备，我们的海军还远在天界作战。根据统计，现在我们神圣自由公会军治下的学校已经有一百二十八所罢课，众多企业受挫，包括军工产业。”尼克明知道报道这些坏消息会使马蒂克心情更坏，但他还是往下说。

“目前我们应该对付那些学生。”马蒂克立即下了指示：“被遗忘者的宣传能力很强。如果他们从内部闹起来，可不是好兆头，魔界军从外面打来是一时打不垮我们的，只有内部不稳定了，我们才有一点危险。被遗忘者的首领是谁？”

“回主神，是死去的第一使徒昔拉的弟弟，阿亚纳米。”尼克谦恭地低下头说。

“不用这么恭敬，叫我大哥就可以了。”马蒂克故作平易地对尼克说：“阿亚纳米吗？这个人要好好地查一下相貌。”

“是。”尼克又低下头，问：“主神大人，幻烨他要怎么处理？被遗忘者们可是真心实意地要他的命。”

“我能让他们如意吗？”马蒂克粗着嗓子反问，“你将这份委任状给他。要求他如果整理不好机动战车军团的残部，那就只好死了。此外，我们对卡利斯托城的攻击也要加快。”

卡利斯托是精灵界边境的一大城市。战略地位也很重要，只要拿下它和周围的几个重镇，首府绿色之城就几乎无险可守。

他递过来一张委任状，上面写着让幻烨重归神圣自由公会机动战车兵团的内容，而且加盖了鲜红的印章，它表示着这份委任状至高无上的效力。

“是。”尼克回答。

幻烨正懒洋洋地在禁锢间里闭目养神。尼克带着人来了，笑容可掬地说：“将军，恭喜了。您明天就可以返回沙漠，重新统领机动战车军团驰骋沙场了！”

他一听，立刻立起来，随后面对马蒂克的画像和语录接连磕了三个头。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些许反心。尼克将委任状递给了他，随后两人一起去面见马蒂克谢恩。

马蒂克见到幻烨的样子，只是吃惊地愣了一下，随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耐烦地吩咐幻烨要将机动战车军团的残部好好地带回来：“我们的军团已经经不起损失了。所以，这个任务，你完不成，就得死。还有，将你的脸遮蔽起来。”

他在潜意识中将幻烨认为是他的一大情敌。

“是。”幻烨松了一口气：没有出太大的乱子，真是万幸。他知道，那群被遗忘者可能无意间救了他，马蒂克的行事往往和他的敌对者的心意相反，但他不知道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天界和魔界奸细们熟知马蒂克的行径，从而煽风点火。

这是嘉烈等人的一步险棋。

走出马蒂克的宫殿，在大理石柱建构的走廊里，幻烨突然问尼克道：“尼克将军，被遗忘者的统领，是昔拉的弟弟，阿亚纳米吗？”

尼克显然是很不愿意说，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他才整了整衣领，此时他穿的是一套整齐的黑色西装，白领结繁复精致。手套也是干干净净的，看起来不像个将军，倒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之类。

“是的。”他承认了。

幻烨突然面对着尼克跪了下去，后者猛然一惊。

“求求您，不要杀他！”他扶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用着一种恳求且悲切的语气说：“无论如何，他是昔拉的弟弟呀，如果他出了事，昔拉的灵魂不会安心的。所以，如果抓住了他，求您能够对他网开一面。”

这些话完全是给马蒂克听的。马蒂克听见了这些话，以为幻烨是个性格多愁善感的人，并不会对他自认为强大的理性思考构成威胁，所以也就放心了。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保证。请您起来。”尼克摇摇头说。

幻烨故作失望地站了起来。

第69章

尼克简略地对幻烨做了个评价：他不像是天蝎座的人，像是双子座。机灵，多变，傲慢，又带着一点多愁善感。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娇嫩却不允许让人碰触，除非他想要收敛他的利刺。越是遭人排挤记恨，他越想以战功来证明自己。战俘出身的军官，大多是这样的。

“果然能够做出最公正评价的还是敌人。”幻烨背对着他，喃喃地说。

尼克心里不由得一惊：这是幻烨要正式地对他宣战么？

幻烨又笑了起来：“想什么呢？我又不是你的敌人。”

说完，他施施然向外面走去。

尼克默默注视着那个羸弱的身影离开，没有说话。这次，他能说什么呢？最后也只是点了一下头就离开了。他总是不假思索地点头执行马蒂克的命令，这次也是如此。

“命运就是如此，无论你如何挣扎抗争，都免不了宿命中设定好的悲剧。原来，我的确是想要一死了之来对抗上天的，但谁知道自杀又何尝不是上天安排的宿命呢？看来，想去死一下的话的确没有必要。我们只能在不思进取中等待命运的安排而已。”幻烨心想。

马蒂克历九百八十九十年四月二十七日，法历1493年5月1日。

被遗忘者们的大游行开始了。

大约有几十万人参加，他们纷纷带着破旧的标语牌，拥挤到街上来。年轻的热血将他们的头脑冲昏了。

尼克站在高楼上的某个房间里，看浩浩荡荡的被遗忘者们走过窗下。时不时用对讲机和手下联络，而在另一端，阿亚纳米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我们可能回不来了。”阿亚纳米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对手下的人说。

埃斯特只是看着他，没说什么，他知道他现在需要的是坚定的支持而已。

“我们不应该单纯地将被遗忘者的范围限定在学生里，还要扩大范围，比如工人、农民、甚至魔族和巨魔军，都可以加入被遗忘者。要是说传单和口号的力度不够，我们还可以用行动来证明我们的力量。我们可不光是写些东西就可以，那样，马蒂克会很快盯上我们，从而将我们消灭的。对他而言，一条乖乖地不反抗的鱼总比临死前活蹦乱跳的鱼好杀。”阿亚纳米那双湖水般的碧眼里似乎也起了怒涛。

“行动？”埃斯特问。

“是呀，行动。反抗的越激烈越不容忽视越好。”阿亚纳米说。

“我们到广场上去。”有人说：“我已经把《神圣自由公会报》买来了。”

阿亚纳米立刻换了身整洁的衣服，赴死一般赶到了三一广场，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许多被遗忘者。他们一致穿着黑衣，脸色苍白，默默地扛着白色的标语牌。还有西科纳米的遗像。标语牌或木或布，但上面的字一概是血红色的，触目惊心。

“我们都不会忘记！”

“血债血偿！”

“独裁者滚下去！”

阿亚纳米走了过来，被遗忘者们自发地为他让开一条路。他走到广场中间，拿出那张写有评论的《神圣自由公会报》来，使用浮空术让它飘起来，同时手心燃起一个巨大的火球。

火球飞到了报纸上，那张神圣的报纸顿时烧着了，卷了起来，热气和火苗从它周围蒸腾，从下方落下了少许如同眼泪般乌黑的物质，那是报纸点燃所落下的灰烬。被遗忘者们此刻也不出声，脸上的表情悲哀而肃穆，同时不约而同地，高高举起手中的标语牌。

无声的愤怒表现在每一个人脸上，活在世界上其实是一种苦难，活着的时候不能将心中的话大声地，直接地表达出来。就算死了也不能言语。

周围寂静的可怕，仿佛是太古之前尚未开辟的，灰暗一片的宇宙，突然，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仿佛宇宙大爆炸一般，登时，将整个三一广场沸腾起来。

“打倒马蒂克这个种马！”

被遗忘者们激动起来，他们争相跳着，愤懑地嘶喊，时不时地夹杂各种魔法。手中的标语牌此起彼伏，像是脑浆与鲜血的海洋。

此时马蒂克正气定神闲地站在三一广场附近的宫殿中看着被遗忘者闹腾。他的目力极好，可以看清那个烧报纸的少年的长相：少年有一张比女孩子还俊秀的脸蛋，年龄大约在十三四岁左右，穿着纯白衬衫和纯白的牛仔裤，身躯和气质一样柔弱。碧绿的眼睛清澈如同湖水，淡绿的头发刚刚及肩，和前一阵子死去的第一使徒昔拉生得有些相像。

“那个男孩是谁？”他皱着眉头问尼克等人，可惜尼克恭敬地回答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男孩。

马蒂克皱起粗重的眉沉思一会儿，像一头下田的牯牛一样出了口粗气，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在栏杆上梆梆敲了两下。

“打死他算了！”他狠狠地说。

“是。”尼克立即下去了。他早已部署好了人马，只要马蒂克一声令下，他们就能随时惩戒闹事的被遗忘者。

尼克通知手下众人开会，来到了他所管理的安全部的会议室，数个人正等着他。

“话我就不多说了。”尼克看了下属们一眼，说：“想必你们都知道有个男孩在广场上烧报纸了吧？神圣自由公会报可是传达主神伟大思想的重要武器，怎能让人如此诋毁？所以，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压制住叛乱，如果处理不好你们也别想回来！”

“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卧底。”有人说：“随时都可以制造乱子。”

尼克赞许地向他点了点头。

马蒂克历九百八十九十年五月四日，莱恩城已经沸腾起来，数不清的普通居民，跟着被遗忘者们到达了三一广场上。天蓝得刺眼，广场周围的女神像仍然是婀娜多姿的怪相，胸和臀依然同脑子不成比例，它们仅仅是雕像而已。喷泉也停止了喷水。广场对面，是马蒂克准备庆生而特意摆好的鲜花，一丛一丛地排成了整齐的图案，娇艳夺目。还有高达三十米的，汉白玉雕塑的马蒂克主神像，气势雄伟地在蓝天下矗立着。经过这里的市民，都要向主神像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响头。

有数个身份不明的青年，跑向花丛，将盛满红、黑等色颜料的玻璃瓶子朝主神像砸去，只听得噼啪几声，神像的脸顿时染满了斑点。

此时阿亚纳米也注意到了此地的动向，走过来问：“你们是谁？”

那三个人转过身来，纷纷亮出了刀子和砖头，像要动手一般，但没等他们出手，阿亚纳米就召唤出贤者之绳来，只看见几道银光飞舞过去，三人立刻被绑成了粽子。

此刻被遗忘者的另一个统领，卡尔文森注意到了这里的动向，也带着人走了过来。

“这几个人带下去盘问一下。为防止栽赃陷害，要证明这些事不是市民做的，不要流下无谓的血。”阿亚纳米指着三个怒目相向的闹事者说。

卡尔文森笑着答应，立刻将三人带下去了。

三个人都没有说是谁派来的，当受到询问的时候，他们纷纷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药瓶子自尽了。卡尔文森叹了口气，对旁人说：“看来这是卧底，我们将话给大家挑明了吧！”

经他这么一说，被遗忘者和市民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局势几乎演化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尼克见势不妙，急忙骑着马，走了出来。朝天放了三个魔法弹-----一种声若惊雷但实际上没有杀伤力的通讯型法术。

听到晴空一声霹雳，被遗忘者和市民们大多数转过头看向尼克，他们所看到的，是一个气质沉稳，和蔼可亲，年纪稍长的军官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他身穿一套淡棕色的剑士铠甲，腰佩细剑。

尼克笑着朝众人挥挥手，仿佛是在节日的庆典上一样，接着，他微笑着，用扩音术喊道：“朋友们，朋友们，我同情你们！现在我们已经将维持秩序的人马悉数带来了，到了晚上，各位就可以离开，同时神圣自由公会会答应各位的请求。”

不少年轻人都欢呼起来。阿亚纳米，埃斯特和卡尔文森则是皱起了眉头。

“这可能是个圈套，我通知他们解散吧。”埃斯特低声说。

“走不了了。”卡尔文森低声说。

确实，走不了了。

尼克事先抽调来了数百辆蓄势待发的机动战车，数不清的禁卫军战士和魔法师在广场周围，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许多拿着大盾和单手重剑的重装剑士。

“晚上我们指挥大家跑。”阿亚纳米低声说：“哪里有出路我指点给各位。”

众人无奈，只好在广场上休息了，现在，场上已经聚集了上万人。

半夜，天空变成了深黑的颜色，广场上的灯暗了。一切都是异常寂静的，寂静得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深海。

突然，整个三一广场灯光大亮，连女神像都发出了不祥的白光。马蒂克嘹亮残忍的声音响彻半空。

“你们要和老鼠一样死去！我们的神圣自由公会军的威名你们要亲自品尝！现在我就马上处理你们，从此我就不会听到你们不倦的叫喊了！”

瞬间，巨魔族的重装剑士和禁卫军在魔法师的掩护下扑了过来。一刀一个地砍杀着手无寸铁的市民。这群乌合之众立刻哀号起来。像猪猡一样四处奔逃。

“大家不要慌！往南边走，南边人少！”阿亚纳米突然用浮空术飞了起来，所有射向他的魔法火球，弓箭和战车炮火都似乎被一个透明的结界阻隔在外。随即，他便发出了个强力的风系魔法。

一时间，天地间飞扬的气旋组成的飓风将南面的魔法师和重装剑士们吹得歪歪倒倒，而且掀翻了许多战车，那些剑士虽然厉害，但一被吹倒，身上的重甲会让他们很难从地上爬起来。此时被遗忘者们的队伍带领着市民朝南面冲去。少数赤手空拳的市民和被遗忘者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也打死打伤了一些魔法师。

尼克立刻下令重装魔导装甲战车出击。魔导装甲战车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白色方舟，方舟下方安满了沉重的轮胎。

这些车不是凭借魔法火焰，而是靠车轮碾压看上去比较好欺负的市民们。无数血肉顿时像磨盘上的谷粒一样被磨碎了。血液、碎骨和烂肉悉数溅射到这些圣洁的方舟上。

卡尔文森扶着埃斯特，埃斯特中了一个血肉腐蚀术，已经神志不清了，黑色的斑点从背部的伤口一直蔓延到了手臂。

“你撑着点！”卡尔文森大叫道。

“放开我，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埃斯特说。

卡尔文森没有说话，而是奋力将他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有个士兵手拿十字弩，对准了浮在半空的阿亚纳米。在他看到对方脸庞的那一刻，他又将十字弩放下来，喃喃地说：“昔拉大人？”

“你傻啦？还不放箭？”上司命令道。

“不能放箭！那是昔拉大人啊！”那个人拼命地喊。

局势一时间顿时混乱了，军心开始浮动。趁此机会，阿亚纳米在人跑得差不多后，顺势划开空间，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