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此时此地,他想到洛嘉远这个名字,听到他的声音,不是头痛,而是心痛?
“啊,你该不会是在生气吧?”
你那种灵光乍现的口气算是怎么回事!你那种无所谓的态度算是怎么回事,你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可是有备份钥匙的哟~”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啊,好了好了,不管我做错了什么,罚我跪洗衣板跪木筷子跪旧键盘都行啊,不如你发发慈悲让我跪块鼠标垫算了……”
陆南轩还是没有应声,门外的人也只是紧紧攥着口袋里的备用钥匙,没有开门更不可能离开。洛嘉远忽然觉得他们此时此刻的情形真就是这些年来的缩影……
的确有种奇怪的东西,叫做墙。
但在当下,我们之间,明明只是一扇门。
“陆南轩。”
陆南轩静静的听着。
“放我进去吧。”
仿佛纠结了全身的力气,洛嘉远的头靠在旧木头门上,时空仿佛错乱,回到了十六岁的年纪,那天,他也是这样说的。
陆南轩,放我进去吧。
然后,那个干干净净的斯文男生把门小心的打开了一道缝子,他就挤进去,紧紧地拥住他。十六岁的大男孩觉得自己拥住了整个世界。
但在当下,那个熟悉的声音,冰冷的语调,却打断了洛嘉远回忆里的片刻温存,“不行,你走吧。”
没人看得到他的眼神,一闪而逝的惊慌,了然的无奈,宿命降临般的绝望……
“那行,我先走了,你早点睡。”
第七章:最失落
【南家,打开你的心门。】
秘书小姐看着海报上的广告语,撇了撇嘴,明明就快到圣诞节,为什么不选和圣诞有关的素材,反而把场景搞得这么令人费解。
两个卡通的人形,中间那扇门很抽象,却似乎和老式的旧木头门有某种程度的相似。
“愣着干什么,送到推广部。”
“是。”秘书小姐赶忙收好海报,刚要出门,又想起一件事,“洛总,昨天严先生打电话来找您,当时您在开会,我就推掉了。”
“哪个严先生?”
就是和您绯闻闹得沸沸扬扬的严先生。秘书小姐清清嗓子,“平面模特,上次在尚美杂志……”
“想起来了。”洛嘉远又打开一份文件,“下次继续推掉。”
“好的,洛总。”
有的时候你没办法去揣摩老板的心思,你想着东他就想着西,你惦着南他就扯着北。但好在面前这位老板至少有一点是她能够轻易把握的。
“洛总。后天爱生有个艺术展,在高教南路小学,下午三点到五点。”
洛嘉远拖着鼠标的手稍微顿了顿,“我知道了。”
“那我先去送海报了。”
轻轻打开门的时候,秘书小姐十分清楚的听到老板说了一句,“谢谢。”
爱生慈善越做越好,从某种角度上说这是件好事,但从另一个角度上,不是。尤其是当洛嘉远发觉越来越多的公司和财团把目光投向这家草根慈善机构——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完全可以成为爱生的资助人,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但是你必须注意的一点是,洛嘉远是爱生慈善的长期资助人,在过去的整整五年里,他也是唯一的资助人。
“说什么?冠名?这个我要问问洛总。什么?为什么要问他?他是我们的资助人啊我不问他问谁?什么什么?你们要资助?资助我很欢迎啊但是冠名就是另一回事啊。我要问问洛总。哎哟你怎么还问这个问题。我当然要问他啊,他是我们资助人……”
陆南轩坐在资料室里,听刘主任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着同样的问题。如果没有洛嘉远,自己大概永远没有机会做这份工作,如果没有洛嘉远,爱生所有项目的运行资金就全都不会有着落,如果没有洛嘉远……
“没有洛总的话爱生早就关门了喂,我不问他我去问谁啊!”
刘主任生气的挂掉电话,推开资料室的门,碎碎念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脑子不清楚,这么简单的问题要讲这么多遍都不明白……
“这做人呢跟做事情就是一个道理,忘恩负义是不行的,你说是不是啊小陆?”
陆南轩随意的点了点头,额角和胸口的疼痛让他没办法集中精力。
“当时我真的就快要做不下去了。”
陆南轩抬起头,面前的刘主任笑眯眯的看着他。
“洛总真是爱生的救星,不但解决了资金,还带来了你。”
“主任,赶紧把展板运过去吧。”
“哦,对,对,你瞧我差点误了正事……哎?洛总?”
陆南轩蓦地转过头,看到那个让他头痛的人站在门口,衬衫袖子高高的挽起来,他笑着,精神却不好,“我来搭把手。”
“哎哟,哪儿敢劳您大驾?小陆,给洛总沏我的好茶。”
您的好茶是指那包二十一两的茉莉花儿么?
“不用,他不渴。”
洛嘉远就点点头,“我不渴。”
“那您坐下歇会儿。”主任又说。
“我也不累。”说话的功夫,洛嘉远已经搬起了塑料展板,就要往外走。
“您慢点儿!”主任说。
“别把展板磕坏了。”陆南轩说。
这次艺术展是以残疾儿童的绘画和书法作品为主,规模不大,影响却不小。特别是当记者们听说洛嘉远总经理亲力亲为布置展厅的时候……他们猜想是不是严先生对上次的墙画特别满意,因此洛先生打算再多买几幅讨美人欢心?
“我觉得这个不错。”
陆南轩回过头,洛嘉远就站在他身后,光线良好的展厅里,他的黑眼圈那么明显。
“洛总这几天累坏了吧?跟那位名模发展的怎么样?”
洛嘉远笑了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这个真不错,放在家里刚合适,不像上次那张画,太大了,放不下。”
陆南轩鄙夷的看着他,“你就这种欣赏水平?”
洛嘉远点点头,“所以我就把那幅画送人了。”
“呵,你倒是……”
陆南轩的话才刚开了个头,洛嘉远就用一种不可置疑的口气打断了他,“虽然你因为我把你喜欢的墙画送人和我生了这么久的气,但我既然送出去了,也就不能再要回来了,你说对吧严先生?”
是的。严竞声就站在他们旁边,两步的距离,依旧那么俊朗迷人。他点点头,向洛嘉远递上一支烟,“是严某不识时务,不该夺人所爱。”
“严先生客气了。” 洛嘉远说着指了指身边的陆南轩,“他不让我吸烟。”
陆南轩连忙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这里禁烟。”
严竞声要给自己点烟的动作也就忽然僵住。
“现在话都说清楚,你也该消气了是不是?”洛嘉远敲了敲陆南轩的头,动作暧昧,其内涵不言而喻,“除非你是为了报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生气,但是你也知道,绯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假的,你拿它当真?”
严竞声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孩子站在教师办公室里听老师训话。
而洛嘉远就温柔的整理着陆南轩外套上的帽子,淡淡的说,“你还拿那种事当真了,是傻了吧?”
严竞声非常清楚的意识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是看着自己的。
第八章:最喜欢
我们通常都不能左右别人的想法。尤其是在爱与不爱这种接近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们对于别人的所为都没有发言权。
“哪怕你是被爱的那一个。”
曾经,洛嘉远这样说的时候,就坐在陆南轩的自行车后座上,轻轻的搂着他的腰。那是夏天的傍晚,放学的时间,路上骑车的人很多。陆南轩载着一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人,使劲的蹬着车子,汗水浸湿了洁白的衬衫。
“所以啊,陆南轩,她们写情书给你不是你的错,我不生你的气。不如你什么时候写封情书给我?”
洛嘉远说着,手偷偷探到白衬衫的里面,原本已经为骑车而筋疲力尽的人一个哆嗦,车子和人都重重的摔在路边。车子摔坏了,膝盖磕破了,陆南轩嘟着嘴看着作怪的人,一脸的沮丧。
“来啊上来。”一样磕破膝盖的人却笑嘻嘻的蹲下身子,拍拍自己的肩膀,“我背你啊。”
陆南轩收回零碎的记忆,身边那个逞能的男人靠在沙发上不停的喘着粗气,连喝水的力气都不剩。
“喂,其实你是装的吧?小时候背我走几里地大气都不喘的,这才几年过去?现在背着我上个五层楼就累成这样?”
“十五年。”稍微缓过精神的人斜了他一眼,“都十五年了……”
三十一岁和十六岁,十五年过去,他已经老了。
“洛嘉远,你老了。”
“你胖了。”
陆南轩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你怎么不早说啊,谁知道会把你累成这样啊!”
“以前一晚上做三五次,现在只有一两次,我以为你早意识到了。”
“你个不正经的老东西!”
其实在很久之前,陆南轩就想过这样一个场景:在某一天,忽然的,他发现他和洛嘉远两个都变老了,老的不成样子,却依然相看两不厌。那个时候,他们的拥抱变得无力也依然温暖,亲吻有些颤抖却依旧甜蜜,即便都走不动路了,也能相互搀扶着不至于跌倒。不要住太大的房子吧,不然到时候哪儿有力气打扫,房间小一点就能更轻松的牵住彼此的手……
那曾经是他心底最深的期待。他把那些期待一笔一划的写在日记里,在十六岁那年,只一年的时间,就写满了厚厚的一个本子……他想着,总有一天,洛嘉远会看到的吧。
但洛嘉远却没有机会再看到了。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什么必须成为遗憾。
【洛总,古风系列糕点好评如潮,您是否打算继续开拓复古糕饼系列的新局面?】
“大家喜欢吃,我们就做。”
【洛总,洛总,请问您对明年年初的亚洲美食大赏是否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洛嘉远摸摸鼻子,“南家从来遵循最高标准,不需要特别的准备。”
【您对南家获奖有信心吗?】
“我无所谓。”
【您能说一下和严竞声先生的关系吗?】
“就像我跟你的关系一样。”
【南家是否打算进军国际市场?】
“先满足同胞们的口腹之欲再说。”
【您是否会加大在慈善事业上的捐赠力度?】
“这个去问爱生的刘主任,他很乐于回答你。”
【请问您结婚了吗?】
“没有。”
【您会去参加高中母校的百年校庆吗?】
“邀请函上写错了,我是肄业,不是毕业生。我退回去让他们先改过。”
【洛先生,谈一谈您心目中的另一半好吗?】
“你是哪个报社的?”洛嘉远忽然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女记者,全场记者被他突如其来的反问震住了,一时不敢做声。
“我,我是都市日报……”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太费功夫,改天过来做个专访。”
第九章:最惊喜
洛嘉远回到向阳小区旧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司机李师傅送他回来的。在回来之前,他特地去李师傅时常称赞的那家包子铺买了几个菜肉包子——陆南轩上大学的时候最爱吃这个。
“明天见。”
“洛总慢走。”
身为南家公司老总的洛嘉远一直没有自己的专车,连私家车都没有一辆。在媒体的眼里,这位青年企业家厉行节约以身作则,但事实上,他没有驾驶执照。
“好吃吗?”洛嘉远托着下巴看着陆南轩慢悠悠的把包子吃完,伸手帮他抹了抹嘴,“多吃点,我吃过饭了。”
“我,我是怕噎……额……”陆南轩打了个嗝,洛嘉远呵呵的笑,又递了一个包子给他,“我,我不吃了!”
“吃吧,我不笑话你。”
陆南轩上大学的时候离开了自己的家乡J市,那是一个小城市,离T市很近,开车的话,只要一个钟头。他记得那天,他拎着行李来到学校门口,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坐在校门口跟保安聊天,看到他的时候,吸着一半的烟掉到地上……
那个瞬间,陆南轩不知道该怨恨还是该感恩。
或者应该说,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怨恨还是该感恩。
“这包子没有学校的好吃。”
洛嘉远把垃圾拎到门外,又关好门,“带你回学校吃,你也说不好吃。”
“食堂换师傅了。”
“喏……”洛嘉远把最后一个包子掰开两半,大的一半拿到他嘴边,“不吃饱怎么……”
洛嘉远的话停住了。
因为他分明感觉到陆南轩抓着他胳膊的手愈发用力,他感觉到那个人在哽咽。从他内心涌出的痛苦仿佛对一切都浑然不觉,只肆意的弥漫。陆南轩扑到洛嘉远的怀里,泪水止不住,浸湿了他的衣服。洛嘉远起先有点惊讶,即便是在最为困苦的那段日子里,陆南轩从来没有这样哭过,从来没有……
但是他懂。
因为他听到哭泣着的人哽咽的问他,洛嘉远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曾经,你漠视我为这段感情付出的一切努力。曾经,你对我的痛苦和绝望熟视无睹。曾经,你毅然转身只留给我背影。曾经,你又守在我的身边,吃尽苦头不让我受一点委屈……
洛嘉远,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这样……又能怎样?”
陆南轩抬起头,泪湿的眼睛模糊的视线望着他,像是在期待。洛嘉远,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
我想和你好好的在一起。
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没有。陆南轩给出的吻总是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那个吻就像是迷药,让洛嘉远的头脑瞬时模糊,一片空白,唯一的清楚意识是:啊,卧室在那边。就像陆南轩知道的那样,洛嘉远不喜欢太大的房间,太空旷的地方。他喜欢这间旧公寓,两个人住,大小刚刚合适,无论在哪里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温暖气场。
床的大小也刚刚合适。两个人躺在一起的话,就不得不贴的紧紧的,缺点只是如果进行得太过激烈,两个人会双双摔到地上……但洛嘉远一直觉得,如果不太冷的话,在地上做也不错。当对方的脸颊泛起红晕,肩膀和胸口上的吻痕逐渐变多并且清晰……洛嘉远觉得,那句话暂时不说也没什么损失。
“你那天才嫌我老。”洛嘉远说着把手探向那人的腿间,故意挑衅似的接着说,“你又怎样?”
“我又不像你,欲求不满。”
“你没意识到那是你的错吗?”说着,洛嘉远一个挺身,整栋楼都听到陆南轩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