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着太阳穴,笑笑:没。
还好还好。我长吁一口气。
他忽而凑近,压低声音,飞快地来了句:只是勾着我的脖子,作势要亲
我僵直。
他大笑,象对待三岁孩子似的摸着我的脑袋,安慰:瞧花了眼吧?把我当成了别人不是?好在玫子那晃儿去了洗手间,况且,我
也不会让你胡来。以后喝酒千万要把好度,闹笑话还好办,闹新闻可就有得受了。
阴历腊月二十四,小年,夏屿结婚的日子。
昨儿为参加他婚礼的事,夏屿摔了手机。他坚决不让我去,理由很简单:他担心看见我后,戏做不下去。
唉,咱也希望自欺欺人的当作没这档子事,可他家老爷子心细,怕我忘了时间,一大早就打电话来提醒过,这不是抹不开面子吗
?……咳,其实私心里,咱也想见识一下咱“嫂子”。不为别的,只想认个脸儿,将来若在街上碰个面,至少知道是谁。
出现在酒店门口的时候,咱还挺风光,新理的平头配上笔挺的正装,走路那叫一个雄纠纠气昂昂,怎么瞧怎么款,怎么瞄怎么帅
。
可当隔着老远,看见一身黑西装插着红花的夏屿站在白婚纱旁迎宾的刹那,我蓦地胸口一窒,打起了退堂鼓。
刚折回身子,正面碰上一老同学。拉着调侃了几句,我谎称有事,手忙脚乱地将准备好的红包托他捎去,一副赶着投胎的架势—
—再次落荒而逃。
好吧,咱承认咱孬种,终究还是无法面对。
第二十七章:黑影
直到火车启动,我才推开震到几乎散架的手机。
心里其实明白是谁打来的,却执拗着不想接;这会儿,脚下磨擦铁轨的声响,使我有种逃脱困境的错觉,不由地暗自松了口气。
“喂。”半倚在狭窄的卧铺上,我语气平静而散漫。窗外缓慢倒退的景物,在渐暗的光影里,迷蒙得只剩几分轮廓。
“你在哪里?”即使参杂着刺耳的欢笑和喧闹声,夏屿低沉的嗓音依旧清晰可闻。
“火车上。”我淡淡。
“下来,”似乎在移动,背景声音渐远,他的声音越发清晰,“我想见你。”
“已经开了”
“下一站下,再打的回来。”他有些蛮横的安排着,声音却出奇的沉稳,毫无起伏。
“不,”我垂头把玩着打火机,掩饰内心怅恻,“这会儿我不想见你,以后吧。”
“你”夏屿话音未落,就听手机里一阵哄闹声突兀地插进:“诶,新郎倌怎么躲门外了?今儿可别想着逃!快快,哥儿几个上啊
”
然后听到夏屿辩解:“逃什么逃,我只是接个电话”
“这时候还接啥子电话?哪个家伙这么不识趣?”
估计那头有人七手八脚地开始抢手机了,夏屿冲我扯嗓子喊了句:“呆会儿打给你!”便匆匆挂线。
握着手机怔了片刻,我徒然觉得好笑,竟失笑出声。
随手关了机,起身走到吸烟区。
地头上或蹲或站着几个人,相互淡漠地冷眼打量一番,继续享受各自手中的香烟。我半眯着眼,靠在门框上吞云吐雾,暗忖:今
儿这烟烈得很,熏得咱眼泪直打转。
年底几天,路行风赶着去N江“瞧瞧”,说白了,就是走走关系,送送礼。
如今咱的去留已经不太重要了,但顾全面子,我笑着找路行风算工钱。路行风挽留了几句,见我一副吃了秤砣的架势,也就没再
磨蹭,支呼玫子去取钱。回头还替我一番打算:“你还年轻,不如去考考注册。到时候进事务所熟悉了流程,自己可以在家里接
点活做。做几家帐目其实花不了多大精力,一家给你千儿八百的,几家累一起也算高薪了,主要是时间自由,想怎么安排就怎么
安排,没人约束。”
我颇不自在地扯扯嘴角——敢情他是嫌咱没上几个月的班,老请假来着。不过,话说回来,若换作我在他的位子上,职员如此,
大概也有微词。
揣着过年费,我有点茫然。
前日我大打电话说,过年这段日子城市做勤杂工的紧缺,工资比平日开得高,和我弟打算留那边过年,不回来了。我本想开口叫
他们不用巴望那几个钱,回来过舒服日子,可转念间,觉得自己如今回县城也颇不自在,还不如出去瞧瞧,于是,告诉他们,我
会去那边过年。我大一听,挺高兴,说,出来看看也好,叫我顺便回家帮他和我弟收拾几件衣服带来,免得又要花钱买。
自夏屿结婚那日后,我一直没接他的电话。
心情挺奇怪,明白自个儿跟自个儿闹别扭实在没必要,却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继续装作无事的谈笑——真不该亲眼见证他戴红花迎
宾的场面。
想过换手机卡,隐隐地又害怕他找不到自己,只得任由他折腾手机。
冬天日短,回到石轱辘乡时,已近昏黄。
一路走来,碰上三两熟人,闲扯了几句,倒也亲热。加宽的石头道旁,几幢新砌的红砖楼瞧着惹眼,格局却和周边宅院如出一辙:
前院里一半掩着小型蔬菜塑料棚,一半搭着烟囱炉灶,偶尔停放了几辆沾满泥土的摩托车,也脏得瞧不出本色。
田岸上有群半大的孩子凑作一团,小声地交头接耳。我走近时,有个小丫头喊:“耗子叔!”声音倍儿脆。
敛住脚步,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喜子家那小丫头红芳。
“红芳啊,咋跑田埂来玩了?”小丫头抖着一身泥土粒子靠我身侧,我笑着用没提行李的手帮她拍辫子上的土。
“栓儿他爸要吃蛇胆下酒,栓儿找了个蛇洞,喊咱们瞧他捉蛇。”小丫头指着不远处的同伴,嘻嘻笑。
“哦?胆子倒不小呐,也不怕蛇跑出来咬你们。”我打趣。想当年,我也曾和喜子他们一起挖过蛇洞,结果,捣出一窝耗子,被
大伙儿笑:“耗子,你丫今儿算见到祖宗了!”我当时抬头就撞那笑得最大声的小子,他猝不及防,四仰八叉地跌泥坑里
那一架干得惨烈,牺牲了几颗牙,好在正值换牙,没落啥子“残疾”。
“嘁,老师说了,蛇会冬眠,这晃儿才不会咬人呐。”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说着,脏手揉了揉红鼻头。
那副认真的小模样,着实可爱;我一扫连日来的阴郁,哈哈大笑。
从喜子家吃过晚饭出来,天彻底黑了。
我晃着手电筒,走在漆黑的田埂上,呼吸着泥土湿气,感受着寒冷夜风,缩紧脖子还是忍不住打哆嗦。
隔岸的大路上,时而有摩托车呼啸而过,带来一阵刺目的光亮。
——今儿是腊月二十八,回娘家吃团年饭的日子。乡里嫁到附近城乡的媳妇们,或许吃过晚饭后,正赶着回自己的小家或婆家。
……这会儿,夏屿大概也和这些人一样,正坐在丈母娘家喝着小酒,抑或带着新媳妇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在黑暗中微笑:也好,今儿手机总算没震了,难得安静一天。
胸口却似有什么堵得发慌。
摸到门边,捣腾了半天才摸到钥匙。
刚打开门,身后猛地一股冲力将我推进屋;手电筒“砰咚”落地,我迅速转身,本能的一拳挥向门边黑影。
黑影一动,堪堪躲过一击,旋即直直撞过来,将我压在墙壁上。
一切变故的发生不过瞬息数秒。当双手被牢牢禁锢,火热的唇舌粗野的封住了我欲呼的嘴时,上一刻的警备和惊骇,如同抽空了
般松懈下来。
口腔里充斥着夏屿熟悉的味道,心底竟传来某种碎裂的声音,和着汹涌泛滥的酸涩痛楚。
……他身上不再是海飞丝加烟草的气息,而是陌生的香味。
或许只是换了别的牌子洗发水、沐浴露,可那入鼻的香味,竟让我感觉说不出的无力,以及莫名恐慌。
第二十八章:纸条
不管怎么说,夏屿来了。
真实而急切的触感,令我满足。
闭眼感受周遭逐渐炙热起来的空气,耳边粗重的喘息声,伴着唇上缠绵酥麻的吻,活似一剂上好的催情药,撩人欲火。
我开始反攻,狠狠绕上他的舌,带入自己口中,细细吮吸。
不知何时被他松开钳制的手,自然而然地箍紧了他的腰,用力压在自己身上,两人的身体贴得密不透风……
觉察到他瞬间膨胀的“欲望”,我恍惚感到高兴和安心。刚刚变得温柔的吻,又狂乱粗暴起来。
夏屿一只手按住我的后颈,唇与唇胶合,不让我有喘息的机会,另一只手迫切地去剥我的外套;分身时缓时促地摩擦着我已经抬
头的欲望,宣告它的忍耐。
当冰冷的手探入衣内,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忙缩回手,他轻声问。
“冷。”象被惊醒般,我喃喃。
热情倏地急剧下降,我望着他在黑暗中近在咫尺的模糊轮廓,一时忘了继续。
——猛然想到一个事实:他或许只是来求欢的和我甚至没有过语言交流
若在以前这叫默契,可现在我害怕,跟娘们似的患得患失。
即使知道他这几天未必比我好过,知道他或许真的很想我,知道这些感受他习惯隐藏心底,可此时此刻,我竟希望听他亲口告诉
我
果然,爱情这玩意儿,沾上了就死无全尸。
有一瞬尴尬的沉默。
“哦。”他的声音明显低沉,微不可闻,手却依旧隔着毛衣环住我的腰。
感觉到他刹那间跌落谷底的失落,我心里也不好受。
唉,真闹不懂自己是咋回事?
“耗子”他才开口,我突然凑上去啄他的唇,飞快地说:“去,把你丫那冰棍爪子先暖暖再说。”
压抑住混乱的情绪,我有些愧疚:这时候,他应该更需要安慰。
他一怔,继而“嘿嘿”低笑,就着我耳垂上吮了一口,才松开手。
拾起地上光线微弱的手电筒,屋里的灯就亮了。
夏屿轻车熟路地把两间房的日光灯全打开,一脸惬意的从我卧室里钻出来,“你小子把床都铺好了”
“恩,连电热毯都开着。”我不甚在意他的后话——无非是几句下流的挑逗。
“耗子,你”他窜近我,扒着我的肩膀,眯眼对着我的脸左看右看。
“咋了?长花了?”我没好气地拍下他的狼爪。
“刚才就觉得你那几根卷毛硌脸,”他又把爪子搭我头顶乱揉,恶狠狠地嘀咕,“妈的,居然还真剪了!”
“靠,理个发还要经你同意不成?”握住他手腕,阻止某爪子继续肆虐,我色厉内荏地驳了句。
其实,特心虚:原准备那天也露个小脸,咳,那啥,怎么着也担得起仪表堂堂吧?
“我说,瞧你小子那鸡窝头习惯了,徒然变整齐咯,还真他妈有点怪。”他讪讪。
“嘁,又没叫你看,”我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从他身旁走过时,还是忍不住不满地嗫嚅了句:“都没说你呐,大老爷们的,身
上弄啥子香”
“香?!”他愕然,扯起衣领嗅嗅,皱眉道:“丫的,肯定是那娘们在屋里点的啥子精油,弄得老子衣服上有股怪味儿。女人真
他妈烦,一进门就把我家弄乱了套……别的不说,就那洗脸台子,一堆子瓶瓶罐罐,花花绿绿的,今儿出门前洗个澡吧,靠,还
寻不着块香皂”
“你小子还饿着吧?我这儿只有盒泡面,将就将就得了。”我蓦地拨高声音,打断他的絮叨。
不知怎地,不想听他家里那摊子事,特别是有关那个女人的。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他脱下外套蹭过来,讨好地在我颈侧啃:“那啥,耗子牌泡面,我之最爱。”
利索的往纸盒里倒料注水,我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去吃耗子药得了,少把哄小姑娘的那套拿来恶心我,我他妈油盐不进。”
他一楞,“扑哧”喷我一脖子热气,贴我耳根邪笑:“油盐不进没关系,放我进去就得”
我浑身一僵,恼羞成怒地一后肘子磕向他胸上;他身手敏捷地跳到一旁,还嚷嚷:“差点忘了头等大事,手还没暖呐,我到床上
去等哈!”
都说这人有人性,兽有兽性。可这人一旦兽性大发,还真他妈……要命!
一整夜,他没让我睡;自己乏了,还捣鼓我上。
我坏笑:怕弄伤了你,你小子回去不好交代。
他翻个身,将我换到上面,双腿缠着我的腰,恨恨:你丫是不会吧?不会就实说,别讲些不咸不淡的伤人。我向谁交代?……除
了你,我有必要向谁交代吗?
我突然笑不出来,趴他身上不动。
心里明白,他这么做其实是想弥补我。至于弥补什么,我不去深究。
过了好一会,他吁了口长气,抚摩着我的脊背,还在愤然:知道老子烦那些肉麻的玩意,还非得老子点明咯。你丫是真缺根筋,
还是有意耍我?
把我的脸捧到和他对视,他柔腻地轻舔我的唇瓣,眼睛很亮。
他说:我只想你知道,我很爱你……
虽有过许多次亲密接触,他却是第一次说爱我。
或许跟我一样,那三个字即使在心里默念不下千百遍,也无论如何难以启齿。何况,男人都是行动派,信奉“做”远比说出来更
实在。
可不得不承认,那三个字说出来时,真的非常动听,让人幸福得浑身酥软,心如灌蜜。
……我开始怀疑自己适才真的是故意逼他……言行幼稚得不行,娘得不行。
我……比你能想象的更爱你……
火热缠绵的吻里夹杂着我细若蚊蝇的宣言。
每一寸肌肤的亲吻,从眉心到脚踝,唇齿间流转着他起伏的曲线和独有的气息。
我在他隐忍的呻吟中缓慢进入,如同完成一个古老而美妙的仪式,肉体和灵魂凝集一体,将我满心温柔化水,点滴渗透,彼此交
融……
原本计划收拾两件衣服,二十九的一大早赶到县城火车站的,可累了一夜,早上爬不起来;等懵着脑袋迷迷糊糊醒来时,已是中
午了。
火车票是托朋友垫钱买的,晚上十点的特快。日前赶着回乡里,没时间过他那儿拿,约好说今儿中午一起吃顿饭,顺便拿票,可
眼下,我还没挪窠……
一想到这茬儿,我赶紧要爬起来找手机。
“醒了?”我一动,夏屿的手就圈上了大腿根儿:“光溜溜的就往外钻,先披件衣服。”
缩回被子,我邪笑着一手摸上他幼嫩的分身,一手揽过脖子细碎亲吻。
“疼吗?”
感觉到菊口高热绷紧,我皱眉,抬一眼,便见他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一把拉开我意图肆虐的手,他尴尬地闷声:“还好。”
“还好?”我可爱的小豹子,别扭在。
不怀好意笑笑,我继续往下缩,整个身子横过他侧弓的腰肢,唇贴上他的臀瓣下滑。
他双手大力地捞起我的肩,扯出被窝,低声怒喝:“你丫还来?想老子今天下不来床怎么着?!”
我大笑,堵上他的嘴狠啃一番,才软绵绵说:“逗你玩呐,只想帮你舔舔……”
他大窘,一条长腿横过我的腰,嘀咕:“我都说还好了,还墨迹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