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主仆,一来一去的,口里说着乌鸦,嘴里却是在拐着弯的骂人。在场的人听着,觉得竟是把他们多日以来的怨恨全都骂了出来!
“你们……”被嘲笑的人指指张耿,又指指七巧,实在是气的说不出话来,扬声喊道,“来人!”不喊不要紧,他这一喊,人们眼中只觉得黑压压的突然多出来很多人,并且还是身穿盔甲,手拿兵器之人,不!应该是侍卫将士才是!乌智见先前还在笑的人们,此刻露出恐惧来,心里也不免得意起来,对着为首之人喊道,“乌将军。”
“末将在!”一人身穿盔甲,一张看似正气的脸庞,还有那铿锵有声的回答,“公子有何吩咐?”
“怎么?怕了吧?”乌智鸣鸣自得的看着张耿说道,言语中尽是自豪,“这可是守卫京城的精英战士,他们可都是我爹的手下!你若是识相就立刻向本公子道歉,双手奉上那个少年,否则,哼!”
乌智口中说的少年便是柳玉,眼见这么多得士兵,他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得罪不起呀!深吸一口气,忍住心里的恐惧,正要上前去,却被一人拉住,转头便看见那个讨喜的孩子,应该是叫做七巧吧?正在暗中向他摇头,最后,又用下巴悄悄地朝一个地方挪着。顺眼望去,却是看见从进来便无畏无惧的公子,此刻没有惧怕,却是一脸的笑意,那笑容柔柔的,又带点邪气的对着乌智。继而又听见他那癖性的腔调——“我说怎么刚才还艳阳晴天的,怎么突然就暗无天日了?感情是飞来一群乌鸦的缘故呀!”张耿原本是笑着说完这话的,突然语调一转,厉声呵斥,却是对着刚才出列的将军说的,“这朗朗乾坤,即便就是你们为王爷办事,但是如此大张旗鼓的随意调兵遣将,难道就是奉了王爷之命吗?在你们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百姓,还有没有杀敌卫国?!”
这声声的职责,一字一字的说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再看那层层的士兵,却是依旧的面无表情,笔直的站着,等着服从命令。这便是他们的好士兵?!呵……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见识到了,更多的却是心寒……
“休要在那里说些屁话,你又不是将军,他们才不会听你的话。”乌智扫了一眼所有的士兵,心里自豪,“在他们的骨子里,只听从他们心中的将军!而本公子,不巧正是他们心中的主子!怎么,你不服,还是怕了?”
大堂之上的讽刺嘲笑,发展到后来的针锋相对。所有的一切却都是入了一人的眼帘,事情发展到这里,那人这才悠然的踱步而出,后面还跟着一人。随着前面之人不快也不慢的走到大堂的正中间,抬眸,正巧对上那双吃惊而又怨恨的眼眸。朝他一笑,却听见一声轻哼,不怒反而愈发的加深笑意,语调也是一向的慵懒,“本王的夫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又怎会怕你这区区三千将士?”
“王……王爷?”刚才还鸣鸣自得的乌智此刻却是像见了鬼一样,“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乌智不知王爷前来,还请王爷恕罪。”
王爷?所有的人抬头望去,看见中间那个人,一袭的白衣飘然而立,如月之皎洁,又如盈盈美玉。神态悠闲,却是在漫不经意间散发出寸寸寒冰!人人低头不敢直视,怕是自己的一个不小心,便要赔上自己一家子的性命,毕竟方浩大人一家之事,他们心中还是知晓明白的。但是,即便所有的人都害怕那个王爷,有一人却是不害怕的,这人便是张耿了。
“王爷可是培养了一群最忠心的将士呀。”这话听在别人耳中或许是讽刺,但是在嘉裕耳中则是开玩笑一般了,嘉裕也只是但笑不语。张耿轻哼一声,“有时间算计忠良,倒不如好好整顿一下你的属下,免得打着王爷您的旗号,到处坑蒙拐骗!”
“夫人这是在担心本王的名誉吗?”嘉裕含笑的问道,料想中的得到一个怒视,“好了,既然夫人都发话了,为夫哪有不从之道理?乌智……”没有扭头的一声轻唤,威严总以让他吓破胆,“回去告诉你爹一声,明日请他到府上一叙。”
“王爷……?”乌智还想反驳,刚开口喊了声,便抬头对上那双凤眸,彻骨的警告让他浑身一颤,只剩下发抖了,“乌……乌智一定转告家父……”
“慢着!”
已经走到门口的乌智,乍然听见王爷的声音,直觉的便直通通的跪在了地上,怯懦问道,“王爷还有何吩咐?小的一定照办。”
“抬起头来!”嘉裕此刻已经站在了张耿的身边,对着乌智或者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此人名唤张耿,乃是丞相之子,亦是本王的夫人,以后也就是你们的主子。再有丝毫的怠慢,本王定不饶他!”这是强硬的宣告,也是在昭告天下。难得的,这一次身边的人竟然没有反驳,斜眼望去,却发现他竟然直直的望着另一个人,当下,心里是又怒又想笑,他这个即将要生活一辈子的人,爱美人的天性还真是改不了了!
半烟半雨江桥畔,映杏映桃山路中。
会得离人无限意,千丝万絮惹春风。
这四句虽是形容杨柳,但是在这里形容一位男子,亦为不可。惹春风……他……或许本身就是春风吧!
15.柳韶
“在下张耿,想必您就是人人口中传颂的柳韶公子吧?”
柳韶轻轻颔首,就连是声音也是春风一般,柔柔的似把剪刀,一刀一刀的划在人的心里,从此便是点点的痕迹,“刚才多谢张公子相救,柳玉才会无事。还请张公子稍等片刻。”说罢,拍拍手,一人上前,对他极是恭敬,只见,柳韶低头吩咐,“吩咐下去,今日前来的客人,酒钱我出了,让他们尽兴。”
“是。”
“还有,”柳韶又叫住他道,“派人去请大夫,看看柳玉可有受伤。”
“是,小的这就去。”
就像是一场排演的闹剧,乌智带着士兵走了,仿佛这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切就如同张耿刚进来一样。仅仅是看这个,张耿便觉得柳韶此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倒是对他更加好奇了。
等下人下去了,柳韶才转头看向张耿,柔柔一笑惹尽春风,“张公子,柳韶也是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哎,说什么名不虚传。别人从来不当着我的面说,但是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张耿自嘲的摆摆手说道,“张耿只不过是一个自语风流之人罢了。倒是柳公子,今日见了楚柳居的一景一致,真是让在下佩服不已!”
“好了。”嘉裕站在一旁突然开口,却引来张耿不满的一瞪,“你也不要瞪本王。在本王的眼里,耿儿是最好的!”
张耿见他越说越没谱,抬脚便是狠狠的一踩,之后得意的斜眼看他怎样出丑,谁知道看到的依旧是慵懒的笑,悠然的笑,轻哼一声道,“小人一个!”
“夫人如此,本王还会以为是打情骂哨呢。”嘉裕笑嘻嘻的说道,“再说本王要是小人,夫人嫁夫随夫不也是小人了?”
“你……”张耿伸手指着他,看见他不变的笑,愣是手指的发抖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末了,还是柳韶一阵柔柔的笑,化开了他们之间的横眉冷对。
“张公子若是不嫌弃,楼上请?”
立马转成和煦的笑脸,张耿伸手一躬道,“请!”
翌日。王府。
“王爷,乌须丰畏罪自尽了。”
“嗯。”丝毫没有因为这样的消息儿放下批阅奏折的速度,嘉裕没有抬头只是随意的问道,“什么时候?”
“回王爷,昨天晚上。”
“还算他有自知之明。”说道这里,嘉裕停下手里的动作,“乌智呢?”
“不知所踪。同时失踪的还有乌家上下所有的人。”燕朗略微停顿了一下,请示道,“可是要斩草除根?”
“丧家之犬罢了。更何况乌智那人,成不了大气。本王要的是乌家将。”
“乌海已经到了。就在府外。王爷如何打算?”燕朗虽然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何事,但是从得来的消息来看,乌家这一次是得罪了王爷。
嘉裕轻哼一声,轻描淡写的说道,“让他候着吧!”说完,见燕朗还没有退下,才彻底放下手里的奏折,“还有事?”
燕朗犹豫道,“皇上……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支支吾吾的硬是一句话没有说全。最后还是嘉裕抬手,他才停下。
“如今皇上过于依赖太傅,本王知道这给你带来了困扰。这样吧,”嘉裕想了想道,“等除了太后一干人等,本王就会找个错把太傅贬谪。等时间久了,相信皇上也会习惯的。还有,以后你要避免过于跟皇上亲近。”
“属下谢王爷!”
“嗯。”嘉裕轻轻颔首,“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丞相府“少爷……您终于回来了!”管事远远看见自家少爷,便是小跑的迎了上去。
“张叔这是怎么了?王爷已经默许我出去了,断然不会是他又反悔了吧?”张耿不解的问道。
“不是!”张叔摇摇头,急忙说道,“夫人交代的,若是看见少爷回府,就请少爷去见夫人!”
“我娘交代的还不快走?!”
“是。是。”
两人走了两步,就见张耿停了下来,张叔疑惑不解,“怎么了?”
“我想了想不对呀!”张耿再一仔细的琢磨,越想越是不对劲,“你说我娘这么着急的找我为了何事?”
张叔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少爷去了不就知道了?”
匆匆的两人便到了展悦阁。里面便是夫人和老爷的住处了。张叔停下,侧身让张耿走过,“少爷还是赶紧吧。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张耿微微颔首,抬脚走了进去,对面碰见服侍他娘的丫鬟秋儿,“秋儿。”
“少爷。”秋儿朝他福身道,“少爷有何吩咐?”
“夫人可是在房中?”
“回少爷的话,夫人已经在房中等候少爷多时了。”
两人正说着,便听见里面传来温婉的女声,“可是耿儿回来了?”
“下去吧。”张耿挥手让秋儿退下,这才举手推门而入,便见一位少妇坐在窗下,对着一面屏风一针一线的绣着,安详的令人放松,张耿笑笑,走到舒展眉的身边蹲下,唤了声,“娘。”
舒展眉朝他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绣花针插在锦布之上。就要站起身来,张耿见了赶紧伸手搀扶,两人走到桌子边上,张耿问道,“我听张叔说,娘急切的找孩儿,发生何事了?难道是爹要辞官有人从中作梗?”
“不是。”舒展眉依旧是温婉恬静,摇摇头道,“不是你爹。你爹要辞官,皇上已经批准了,更何况有王爷,就是有人想要使绊子,他们不看僧面也是要看佛面的。所以呀,你爹和我娘可以安享天年了。”
“既然不是爹的缘故,又是何事能让娘如此着急?”
“说你这孩子不上心吧,还真是。”说着,舒展眉轻叹一声,“你这几天几乎是天天往楚柳居跑,娘也知道,你因为赐婚,心里一直憋闷,想找个地方舒心一下也未尝不可。
所以我和你爹也就不再管了,只是……哎……你看看这个?“舒展眉起身从梳妆台上拿起一封信交给张耿,”这是伊奴留给你的。“
展开信,只见一行行的清秀字体,在笔墨纸砚间诉说着离别:“张郎,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原谅我已经飘然远去。还记得,你我相遇在那桃花盛开的季节,那也是我第一次离家远去,为的不过是想要逃过那一纸婚约。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你见我第一次面的时候说的,我一直未曾忘却。那段路程也是伊奴这辈子最幸福最快乐的事。你饮酒作诗,我笑着相配。你踏足风月,我宁愿化身男儿身只愿看你的风流多情……
世事难料,或许说的便是我吧。那一夜,醉酒迷糊中,帷幔迷情。清晨醒来,却只见你关切的眼眸,还有那含着笑意的话,似真似假。你说,真好,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提笔到这里,我是开心的,哪怕你最后愀然离去,我也未曾有过一丝的怨恨。无奈,腹中孩儿,我不愿他跟着我一路受苦,历经寒霜。所以,我还是找来了。
丞相府邸,高匾楼阁。一晃神,竟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中。夫人每日嘘寒问暖,大人细心叮咛。张郎,你有一双世上最好的父母,不管你如何的在外面花天酒地,他们都用着属于他们的温柔包容着你。
本以为这便是我梦中的天堂。但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遇见王爷,似是命中注定。话说至此,伊奴不愿多说。只是告诉你一句话,腹中孩子不是你的。
两处春光同日尽,居人思客客思家。
伊奴上。“
“原来她一切都知道。”张耿喃喃自语,只是看着的手里的那封信,心思辗转百回。记起初见,她就躺在桃花树上,成片成片的桃花,开的极其艳丽,当时他上前赞美。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还记得她笑了,纯净无邪的笑。是因为他的赞美。回想到这里,张耿猛然惊醒,再一次的细读书信,“两处春光同日尽,居人思客客思家。伊奴,我们相识一场竟然从未问过你家住哪里?呵……”越想越觉得可笑,可笑至极之人便是他自己一人罢了!
自从伊奴离去,张耿已经两日未曾离府。只是,每日里,弹弹琴,练练字,看看书。却也是足矣。这一日,却是刚拿出笔墨纸砚,便见七巧一脸的担忧。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自从伊奴姑娘离开,您便是如此。少爷若真是喜欢伊奴姑娘,派人去寻不就好了。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呢?”
张耿抬眼,朝着七巧淡然一笑,“伊奴从来就只是我妹子罢了。眼看大婚将至,我若是还天天的往外面跑,说不定那一日,就被某人陷害了全家!”
“夫人这可是怨恨本王?”慵懒的声音,响起。张耿抬眼望去,便见一袭的银月白色王袍,浅紫的腰带,浅绿的玉石垂挂,双手抱臂,闲然的斜靠着门边。一双凤眸盈盈的充满着笑意,张耿轻哼一声,不理他,径自提笔练字。
七巧刚张口,还没有唤出声,便被他制止,摆摆手。七巧聪明的阖门离去。
嘉裕踱步走到书桌上面,伸手轻轻的研磨。丝丝缕缕的笔墨香散漫了整个书房。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留一室安然。
“两处春光同日尽,居人思客客思家。”嘉裕转眼看向身边之人,启唇一笑,“夫人这是在责怪本王?”
“不敢!我只是为自己伤心罢了。她待我甚好,而我却对她一无所知。想起她身怀六甲,不知该如何渡日?”
“本王虽然只见她一面,却是印象极深。聪明如她,断然是不会让自己的挨饿的。耿儿还是安心吧。若是有缘,它日你们定会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