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澜一进了书房,便屏退所有人,只剩下他和张丞相。
“今日本王有一事相求。”
“都快是一家人了,王爷有事但说无妨。”
“王爷可曾记得敬懿太后是怎么死的吗?”
张清正乍然听到太后的名号,猛然抬头望向嘉裕,却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眸,里面有怀念,有后悔,更多的却是愤恨!一时之间,他也无法开口,甚至是安慰都无法说起,只能听他继续说着。
“当年被骗一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皇兄并没有很深的怨恨。他敬我母为他母,待我承欢膝下,我心中都是感激的。”说到这里,嘉裕轻轻的长叹一声,“皇兄辞世而去,我母后也是一夜之间寿终正寝。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张丞相,你说难道这就是巧合吗?”
被他直直的瞧着,张清正竟然不敢抬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抬头已经是老泪纵横,愧疚不已,“当时先皇骤然驾崩,想外有贵妃娘娘之父手握兵权,内只有娘娘膝下一人皇子。臣……臣有愧于先皇呀!”
秋澜端坐在椅子之上,一脸的云淡风轻,但是搁在桌子下面的双手,早已经泛青,凤眸寒光逼射,犹如千年寒冰之冷冽,“当日母后有多少的痛,本王定要她千倍万倍的偿还!”
是夜。天居客栈。
人还没有到,便听见声音含笑而至,“大婚在即,凤姐可有备上好酒一壶?”
“闻道中山酒,一杯千日晕。岂无成都酒,还须细细品。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凤娘话音刚落,便见对面已经端坐一人,瞥他一眼,挪揄道,“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卓文君!”
“非也,非也!”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耿,拿起桌上的酒杯,慢慢品着,末了,长舒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所有闷气全都吐出来一般,“闻道中山酒,一杯千日晕!果真是好酒!只是可惜,我终归不是卓文君,他也不是司马相如!”
凤娘望他许久,最终化作一声幽叹,执酒说道,“道是可惜,你终归还是心有所依。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相思相忆,无穷无极。还真不如,当初不相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师姐难道忘了这句?”张耿知她一定又是想起大师兄,只能劝慰道,“师兄对你有情,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罢了。他比你年长二十,有这般的想法也是正常的。师姐,你放心,这一次他若是不回来我便不叫张耿了!”
最后的保证,说的掷地有声。凤娘见他如此肯定,便心中有所期待,复又展颜,依旧是豪爽脾性,“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怕抓不住他!来,今日为你大喜能觅得良缘干杯!”
八月初八,是皇上定的日子。却也是朗朗晴天,天高气爽。早早的便有苍双带着一对人马停在了丞相府前面。吹吹打打,闹的是全城皆知,热闹非凡。只是这,一人是王爷,一人是丞相,皆是位高权重,这般的喜结连理,难免引得百姓暗议。
“你说,这是什么事?丞相一向清正廉明,怎么就和王爷结成了亲家?”有人议论,就会有人附和。
“若是丞相都为王爷办事了,那还有哪个官员能为我们着想?”
“是官就贪。这才是真理!”
“你们也不能这样想,听闻,这次成婚,丞相也是奉旨的。要不,丞相就那么一个儿子,怎能让他嫁做男妻?”
中间有人听了,不屑说道,“贪慕虚荣罢了!”
“姑娘怎能说话如此刻薄?!”有人看了一眼刚才说话之人,见她一身的女装,却是满眼的不屑,难免就要为丞相辩上一辩。
女子听了也只是轻哼一声,扭头离去。这人便是这样,自己说的时候,无论怎样都好,却是容不得别人说上半点的不是。
就在人人议论纷纷观看热闹之时,但见,一匹白马达达而来。上面端坐一名男子,头束金冠,耳垂金穗。眉是挺拔,眸似繁星。唇如朱红,鼻如松。端的是一个儒雅不凡,雍容高贵。再看,一袭的红色喜服,金丝绣着银龙,盘旋似要腾空而起。随着马匹舞动,似是要一冲云霄!
而后面,更是两队将士井然有序的走过。一身身的铠甲在百姓眼中一晃而过。顿时间,便是让人心生敬畏,再不敢多言。只能望着那威武严肃而又喜庆的队伍缓缓停在丞相府府外。只见,白马一人,手轻轻抬起,所有人停下脚步。
苍双一见白马,早已经站在府门口拱手相迎,接过王爷扬起的马鞭,苍双侧身让路,“一切已经准备妥当。王爷放心。”
“嗯。”嘉裕微微颔首,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门匾,想起那人,心里一暖,眼中的笑意更是加深了几分。继而,毫不犹豫的抬脚进去,一入府邸,放眼望去,皆是到处的鸿禧高照,双喜成双。按捺不住的,迫切想要见到那人,看看那人一身的红色喜服,是否同样地风流不凡。脚下未停,一路走向‘松涛居’乃张耿居住之地。
“王爷请留步!”
眼看着就要到了,嘉裕却被七巧喊住,微带不悦的望去,“何事?”
“少爷交代了,还请王爷在大厅等候。”对上那双不悦微眯的凤眸,七巧心里胆怯,但还是恪尽职守,“少爷说,有些话要对夫人讲。”
眼看着王爷就要发怒,苍双赶紧上前劝阻,“怎么说,公子也算是嫁人,有些话要对自己娘亲说也是合情合理的。王爷又何必急于一时?”
想想也是,他虽然不在乎,但是耿儿一定是在乎这些的。点点头,嘉裕说道,“那就去大厅吧。”
这边嘉裕刚走,便听见府中忽然闯进来一人,还不停的大声嚷嚷,“快叫张耿那小子出来见我!今日我不打的他鼻青脸肿,我誓不为人!”
“你是何人,不知道这是丞相府吗?!胆敢在今日吵闹!”秋儿挡在那人面前呵斥道,“劝你还是速速离去,不然去我就要叫人了!”
那人一身的藏青袍子,头发凌乱,一脸的胡子,面目污浊,只有一对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秋儿,声音严厉,“你让开!我今天非要打断张耿那小子的腿不可!”
“你这人怎般如此不讲理?”秋儿张嘴就要叫人,却被身后一人阻止了,回头一瞧竟然是少爷一身的红衣喜服就那么笑意款款的站在她身后,秋儿见状赶紧挡在张耿前面说道,“少爷莫怕!秋儿一定不会让他伤害您的!”
张耿听到秋儿的维护,低笑几声,伸手推开秋儿,“没事。我们是旧识。”
“哼!还是旧识呢,张耿你这个臭小子,看我今日不打死你!”说着抽刀就要劈来,被张耿偏首躲过,他一看,手下更是不客气,连着砍了十几刀,树叶倒是掉下不少,张耿却依旧的笑嘻嘻,一袭的红衣,丝毫未乱,“张耿你要是有种,就站在那里别动!”
“我为什么不能动,要是不动早就死在你的刀下了。”张耿看他急切的模样,心里更是高兴,故意拿话激他,“既然你不喜欢凤姐,而凤姐又是正值年华,我娶了他,不正是对凤姐一番好意嘛!你又何必生气呢?”
“你……你……”已经被张耿气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厉声一喝道,“她可是我的妻!你不能娶她!”
“为什么不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张耿今日要成婚了。还是皇上下的旨,若是我不娶不就成了抗旨不尊?”说完,竟是也不看他一眼,便往前厅走去。一路之上,感觉那人在后面紧紧跟随,唇角笑意更深,大师兄呀,大师兄,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
嘉裕在大厅上,早已经等的不耐烦,这一看见那抹红影就赶紧起身,喊了声,“耿儿!”只是,没有料到,他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的朝着另一边走去,嘉裕回头,看见了凤娘一闪而过的喜悦,再看看紧跟着而来的男子,心里便有了计较,静静的做回原来的位子,瞧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张耿越过迎面而来的嘉裕,直直的走到凤娘身边,更是伸手一揽,便将凤娘抱个满怀,“凤姐,今日可是我大喜之日,你可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某一日。张耿忽然迷上了做饭。只是,那手艺……七巧远远地看见少爷手里端着的汤碗拉着苍双掉头就跑。一路上,见了府中之人,一听说,少爷又进了厨房,眨眼间,方圆百里不见一人。
张耿:……明明刚才还看见七巧?人呢?秋澜!
秋澜僵硬转身:耿儿叫我?
张耿:你这是干什么去?
秋澜:有点饿了,出去吃点东西。
张耿一听笑逐颜开:鱼头豆腐汤!
秋澜(一脸恐慌,心想怪不得不见一人,敢情都躲起来了。一群没心没肺的人。):……耿儿,不如我们回房再吃?
张耿笑着点头,但是,一入房门,便是一阵的耳鬓厮磨。
张耿: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秋澜:是忘了!
张耿:什么?唔……
秋澜:吃你的豆腐呀!
自此,张耿发誓再不入厨房!并且还多了一项,只要谁提起豆腐两字,他就跟谁急!果然,这豆腐汤做的不错……
18.大婚(下)
“凤娘……”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此刻见了凤娘,气焰立马便落了下去,似是有愧的又唤了一声,“凤娘……”却得到一声轻哼不屑。
“我可不认得你!”凤娘转头不看他,嘴上这样说的,但是今日能看见他心里还是高兴的。这些心思,别人不明白,张耿却是一清二楚。
“凤娘,再怎么说你与我也是拜过天地的,你就是我的妻子,怎能……怎能嫁给他呢?!”胡子男子指着张耿质问道。这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引得凤娘心生怒气,指着胡子男子便声声指责。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妻子,但是,你却在拜过天地当晚,逃之夭夭!莫白,你扣心自问,你有当过为人夫的责任吗?”凤娘越说越是激动,到了最后竟然是心生委屈,“我凤娘就是一个傻女人,每每听到你的消息,就巴巴的跑去找你,而你呢?你不是逃了,就是避而不见!你把我凤娘当成什么了?啊!”
“凤娘,我……不,不是。”原本还怒气冲冲的男子,此刻竟然像是一个孩子一般,极力的解释道,“怕误了你……”
“怕误了我?!那你当初为何要答应我爹娶我为妻?”
“我……我……”
“还在那‘我、我、’的?”张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凤姐,这负心男子,你又何必跟着他?几年了,人倒是没有回来,却是把你弄得被人送了一个‘凤姐追夫’的称号。”
凤娘对上那双愧疚的眼神,扭头轻哼一声,不再看他。多少年的气,怎能说消就消的?
张耿见他两人的表情,脸上更是笑的喜庆,“七巧,我爹娘呢?”
“这不就来了!”七巧抬眼望去,看见相携出来的老爷和夫人笑道。
“夫人,坐。”张清正扶着舒展眉笑道。等两人坐定了,转头朝着站在一旁的喜婆轻轻点头,示意,礼,可以开始了。
“张公子,”喜婆笑着走到张耿身边道,“赶紧吧,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张耿看了一眼更加着急的男子,偏首对着凤姐笑道,“开始吧?”
“不行!”胡子男子大喊一声,急急的把凤娘拉到了自己怀里按住,让她动弹不得,憋急了,当着所有人面说道,“我爱凤娘,凤娘就是我的妻子!谁也不能动她分毫!”
顿时,奏乐声停了,吵闹声静止。就连是喜婆也震住了。更有张清正夫妻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自己儿子成婚吗?又关凤娘何事?
如此被人大声表明心迹,饶是凤娘也不好意思,俏脸上红红一片,抬头快速的瞪他一眼说道,“胡说什么呢?”
“我没有胡说!江湖中人谁不知道我莫白一向是说话算话的!反正我想通了,既然我爱你,为何要在乎别的?”
莫白?嘉裕不动声色的便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再看这戏也快要收场了,才起身走到张耿身边,对着喜婆吩咐,“开始吧!再晚一会,怕是本王的夫人就要娶了别人了?”
“是、是。这就开始。”喜婆垂头应道,虽知眼前这王爷儒雅华贵,但还是不敢抬头望他一眼。
“你又是谁?”胡子男子警觉的把凤娘藏在自己身后,对着一袭红衣的嘉裕问道。
“阁下弄乱了本王的大喜之日,竟然不知道本王是谁?也真是有趣,你说是不是,耿儿?”嘉裕转头含笑望着张耿说道。
只是那笑别有深意。张耿见了,心里一突,赶紧转头,谁知又对上胡子男子的疑惑,只能干咳几声,“呵呵,今日我大婚,凤姐就只是来喝喜酒的。”
七巧见自家少爷此时有难,怎能不帮,“今日是少爷和王爷大婚之日。谁知道差点被你给搅了?”
胡子男子不信的低头看了看凤娘,见凤娘也点头,才知道原来自己被耍了?!“张、耿!”咬牙切齿的瞪着张耿道,“好小子!”
“额……”一股寒意迎面而来,缩缩脖子张耿嘿嘿一笑,躲在嘉裕身后,“不下剂猛药,你怎能知晓自己的心?”
“你……看我今天不劈了你!”手里的刀从进来便一直没有放下,此刻举了起来就要劈人,却被嘉裕揽腰闪过了。
“住手!”凤娘一跺脚,指着他又是一顿骂,“这事我也是答应了的,难道你连我也要劈了不成?!不准你再欺负张耿!”
“你还为他说话?!”
凤娘见他还不罢休,竟是撒起娇了来,“我不管,反正不准欺负他!你听不听我的话?”一双明眸盯着他,丝毫不让。却也是难得的衣服女儿心思。
这一闹,莫白岂敢再拔刀,“嗖!”一声,便入了刀鞘。动作干脆利落,却是武功深厚。只是,这一物降一物,无论,你是多么男儿,遇到了所爱之人,便成了绕指缠。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好了,好了,凤儿别生气呀。我不打他就是了。”莫白拍拍她得头好言好语的说道,“是我不好。让你吃苦这么多年……”
凤娘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哪还生的来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你还走吗?”
“不走了,不走了!这次就是你赶我,我也不走了!”
凤娘俏脸又是一红,躲进了莫白的怀里,低声说了句吗,“我才不会赶你呢。”
“两位既然是耿儿的旧识好友,一定要到王府喝上一杯喜酒才是!”嘉裕笑了笑,说道。末了,又别有深意的看一眼张耿,夫人差点娶了妻子,本王都不知道?等着受罚吧!
张耿也毫不客气的回瞪他一眼,谁怕谁呀!
这边喜婆见王爷都开口了,心想总算可以开始了。扬声喊道,“吉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