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雪在一边站着,就连是他都没有发现那根树枝是何时射过来。不由得的抬眼望了一眼银月男子,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笑意款款,温而儒雅。此人定然不简单,武功也远远在自己之上,“就说是我收下之人不懂规矩。还不让开,恭送两位爷离开!”
张耿唇角噙笑,“如此谢过了。苍双,我们走。”
一直走出了县外,张耿才转头望向身边之人,“那根树枝是你射的吧?”
“那个人想对耿儿不利。”秋澜丢出这样一句话,虽然是笑着,却杀意禀然。
虽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他张耿也是男儿,若是整天的甜言蜜语着,估计自己早就吐死了。而他,总是笑着说出这样的话,总是那么的窝心。耳根一红,张耿轻哼一声,“宵小鼠辈,我还绰绰有余。”
“啊?”秋澜凤眸一挑,很是吃惊的说道,“张丞相的公子,本王可不记得会武功呀?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张耿先是一愣,转而对着秋澜亦是一笑,道,“是呀。我倒是忘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公子莫要担心。”秀儿坐在外面听见了,以为公子是在担忧自己的性命,急忙开口说道,“苍双大人的武功可是极好的。就刚才那一招……咦,苍双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动手的,我怎么没有看见?”
苍双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对着秀儿好奇的眼神,笑了笑。心想,我若是能有那样的身手,当年可就不会输给王爷了!
马车之内,张耿望着秋澜浅浅一笑,如水波涟漪一圈一圈的扩大。直至最后,消融于大海。埋藏于心间。
忍不住,秋澜微微低头,覆上那个笑容。只是轻轻一触,瞬时分开。却觉得心中甜腻似蜜。
等一行人终于来到雍县知府衙门的时候,早已经是过尽黄昏了。北月亲自将几人请到后面的府邸大厅。
“下官已经备下酒菜。王爷和公子还是先吃过晚膳之后再休息吧。”
说起来,张耿心里还真是有点歉疚,这一路上,只顾着游山玩水,竟也是拖拉了快一个月才真正到达雍县。所以,这对北月的态度也就比以前更加恭敬一些了,“大人这般,真是让在下过意不去。”
秋澜则依旧的笑意满眶,慵懒闲适,“自己办事不利,就不要寄希望于别人。”
“是,属下知错。”这也是第一次北月办事出错的,这脸早就苍白过几次了。
“秋澜!”张耿却轻瞪他一眼,转头对着北月笑道,“他纵是无情残酷,也是不能杀了太傅的。皇上可是想念你的紧……”
“这……”北月赶紧弯腰,“属下惶恐。”
“起来吧。”随后,秋澜又指指对面示意他也坐下,才开口道,“昨晚良雪出现在华悦客栈?”
“是的。昨晚下官也派人去山寨中打探了,得到一个不算是好,也不算是坏的消息。梦瑶公主为了保全贞洁,自杀了。而良雪那个大王,为人虽然凶狠,烧杀抢掠什么都做,却是最讨厌死人的。”
“那梦瑶呢?你既然能派人入得山寨,就应该有办法将人救出来?”
“公子莫要着急,听说良雪将公主扔到了一个荒凉的山头喂狼。不过,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北月苦笑一声,“总之,这一次是下官的错,等找到公主,下官定当向皇上请罪。”
你向皇上请罪?!皇上还舍不得惩罚你呢!张耿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不能说出来的,“这样的话,梦瑶还有对半的机会。”
“梦瑶虽然从小被太后关了起来,但是性子却是极为刚烈的。”秋澜这话,也是针对梦瑶自杀保全贞洁而说的,“本王选上的人,便是没有令本王失望的。”
“那么,依你所言,贞洁都不重要?”张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就是奇怪的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秋澜偏头凝视着张耿的双眸,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答案,“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只要活着……就可以出卖任何东西吗?”
“是的。”
“那……也包括感情吗?”
“耿儿,”秋澜轻叹一声,“我会将危险挡在你的前面。”
“我不是女子。”
“我知道。”
忽然间,张耿笑了,他也知道,秋澜说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但是……秋澜,你说只要活着,那么如果……“死亡呢?”问出口之后,心里便是一惊。
秋澜牵过他的手,轻轻的暖着,凤眸里,深情似海,“你生,我便陪着你一生一世。你死,生死亦相随!”
46.公良宇
本来以为他早已经看淡了生死,但是,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也是那么的贪恋红尘,贪恋那抹温暖,“秋澜……我们会一生一世的。”
那一晚,张耿整整缠了秋澜一个晚上。他只有不停的寻求,不停的感受,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而那个人,还在自己的身边。爱恋,也不知不觉的,已是入骨。
桌子上的红烛燃尽了,一滴一滴的落在桌子上,秋澜睁眸望着在自己怀里睡着的人,总觉得耿儿,今晚很不寻常。像是在……恐惧?
“叩、叩。”
听到敲门声,秋澜才豁然发觉已经天亮了。悄悄的抽出自己的手臂,让他枕了那么长时间,早已经麻痹了,慢慢的活动,如针尖刺得一阵一阵疼。不过……低头朝着他的眉间落下一个轻吻,旋即笑笑,才起身更衣。
“见过王爷。”
“嗯。”秋澜将房门关严,问道,“什么事?”
“是这样的。公子昨天忘了吃药,奴婢现下想起来,所以就过来问问。”
“吃药?”秋澜凤眸一挑,望着秀儿,“他天天吃药?”
王爷平常是一贯的儒雅,总是带着笑意,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王爷如此严厉的眸光,当下,也不敢迟疑,将一个瓷瓶拿出来道,“公子说他天生体凉,说这药可是萧神医专门给他配的。”
“你先下去吧。先准备些清粥。”秋澜接过瓷瓶吩咐,便将秀儿下发走了。伸手打开木塞,便觉得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这香气融合了众多珍贵难寻的药材,再想想昨天他问的,死亡……突然间,凤眸一黯,整个人也低沉下来,有众多的可能在脑中一一的闪过。
“耿儿……”豁然转身,一抹银月飞快的推门而入。走到床边,凝视着那人好一阵,才轻轻的搭在他的手腕之上。接着,便是更加的沉默……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寂静。就等着一声轰雷,能将心中所有的悲痛一下子发泄出来!
“嗯……”张耿张开眼睛,先是伸手揉揉脑袋,腰下那处经过一段休息,再加上秋澜身上的药,早就没事了。就是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正要起身更衣,一双温暖的手便拿着衣服伸了过来,不用看便知道是谁,浅浅一笑,道,“我还以为,你终于该办正事了。”
“在本王的眼里,耿儿的事永远都是正事!”秋澜一双凤眸依旧含着笑意对上那双星眸,两只修长的手也已经将他的衣裳弄好,最后,甚至还拉着张耿的手,坐到铜镜前面,拿起玉梳一下一下的梳理着那一头如瀑乌发。
张耿终于觉得今天秋澜有点不正常了,“是不是发生事了?”
“耿儿,”秋澜伸手将自己束发的白玉簪子,取下来插在张耿的头上,晶莹的白玉,映着一袭的蓝紫,更是器宇轩昂,风流不俗,忽然,伸手将人紧紧的揽入自己的怀里,自己则埋在他背后乌发里。
虽说平常这人也有些不正常,但今天这就是腻歪了,张耿笑笑覆在那两只手背上,笑着说道,“再这样,我可以为你是我夫人了?”
“为你生,为你死。秋澜都不后悔!”
张耿心里先是一跳,该不会是他知道了些什么吧?扭头望向那凤眸,还是和平常一样的霸道,心里才安心下来,“那你就不害怕我会成为你的弱点?如此一来,你恐怕终有一天会受制于人哟。”
“我一生就只要你这一个弱点!”
这就是秋澜,霸道。狂妄。却也是,真心对待。
“你看,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张耿起身拉着秋澜便往外走。
“那也要吃点东西才是。”
雍县虽然是险恶之地,却也是因为民族混杂,街上来往之人倒也是络绎不绝。街道两旁,商贩吆喝声也是此起彼伏。
“公子,您看,这里的人穿衣都好奇怪。”秀儿望着街道之上那些穿着长袍。头上裹着步巾的说道,“还有,妙龄少女。穿的衣裳银铃叮当,还真是好看。”
“这里主要以白族和苗族的人为多。苗族又是少女玲珑,当然好看。”张耿笑着为秀儿一一说道,忽然,视线停留在一位少妇身上,“秋澜,你们先去茶馆等我。我有点事一会儿就去。”
“公子……”秀儿望着已经转身离去的公子,一声幽叹,“主子?”
“走吧,我们去前面的茶馆。”秋澜倒是不担心,转身进了旁边的小茶馆,要了一壶茶,一些点心,独自坐在那里,慢慢吟着。
“夫人留步。”张耿追上那位少妇,“夫人请留步。”
少妇抬眼看了看张耿,是陌生的公子,“公子有事吗?”
“你手里的簪子很好看,在下也很喜欢,不知道夫人能否割爱?”
“你说这紫玉簪呀?”少妇摇摇头,“这是我打算送给相公的。”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它,我用两倍的价钱买它,如何?”
少妇想了想,又见张耿的确是喜欢,反正给相公再买别的也行,“那好吧。”
“谢谢夫人。”张耿接过紫玉簪,通体的紫玉,雕刻着花纹,很简单的一支簪子,但是,张耿就是一眼就喜欢上了,想象着应该很配秋澜吧。
“回来了?”秋澜抬头对着走进来的张耿笑道,“你问她买了什么?”
“你怎会知道一定是买呢?”张耿接过秀儿端过来的一杯茶,轻押一口问道。
“你们素不相识,不是看上她手里的东西,还能是干什么?”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张耿哀叹一声,接着又起身来到秋澜的身后,拿出紫玉簪插在他的发间,“送你的。虽比不上你的白玉簪,但是我很喜欢。”
秀儿轻啊一声,“这紫玉可是很难得到呢。主子带上真是相映得辉呢!”
“秀儿这张嘴呀,是越来越甜了。”张耿笑睇她一眼说道。
秋澜握住那双微凉的手,轻轻一拉,便将他按在了旁边的座位上,“这算是定情信物?”
“你说是,就是吧。”
两人正一言一句的说着,一道打趣的声音骤然传了过来。
“弹丸之地,竟然能遇上贵客?!”
张耿顺声望去,便是一惊。那人一袭的玄衣,外面披着貂毛披风,长发凌乱的散落在肩后,再观,竟然有一双纯净无暇的蓝眸,似海一般广袤。而让张耿更吃惊的则是,他身后的那抹鹅黄,赫然便是失踪的梦瑶!
“梦瑶!?您怎么在这里?”
一直有些胆怯的缩在玄衣男子身后的女子,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探出头来,接着惊喜万分,“皇叔!叔……”
“叔叔……”张耿笑着赶紧接下去,“我是你叔叔。”
“叔……叔叔。”梦瑶先是不明白,但还是很顺从的应声喊了下去。
“梦瑶果然是你救的。”秋澜说出这句话,显然这样的结局早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凤眸在那玄衣男子流转一圈才问道,“她可知道你的身份?”
公良宇蓝眸一扬,视线却是停留在张耿身上,一袭蓝紫,如瀑长发仅用白玉簪束起,却也是英俊潇洒,风流不凡,“这位应该就是张公子吧?”
“正是在下。”张耿对上那双探究的蓝眸,坦然一笑,“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良宇。”公良宇拱手有礼,“前些日子恰巧救了梦瑶姑娘,本来想带她出来散散心的,谁知还真是巧,竟然是让她碰上了亲人。”
“可不正是无巧不成书嘛。”张耿示意秀儿,“秀儿,赶紧给公主和公子倒两杯茶。”
公良宇端着茶杯,眼眸望向秋澜,似是调侃,又似是打趣道,“本来我以为,那帮山贼早已经一窝端了呢。”
“呵呵,那可是要让你失望了。”秋澜毫不关己,一派闲适的回他一句。
“有的人失望,就会有人得意。”说到这里,蓝眸一闪,压迫之气骤起,那是专属于习惯于发号指令之人的霸气,“区区山贼都是束手无策,在下觉得你们很没有诚意。”
梦瑶原本只是一直坐在一边安静的喝茶,似是感受到了那股压迫,望着公良宇轻唤一声,“良大哥……”
原本还是气势如山倒,那么现在则是似水柔情,公良宇转头望着那双胆怯的眼睛,温柔一笑,“没事,我只是遇见了故人罢了。”
“良大哥竟然认识我皇叔?”这点梦瑶倒是吃惊不小,重又转头望向那抹银月,在她眼里,皇叔不但生的俊美,对她也是很好的,“皇叔……”
“梦瑶没事吧?”秋澜关切的问道,“让你受那么多苦,都是皇叔的错。幸好你没事。”
公良宇看着,轻蔑在心里,幸好你没事?哼!说的多真心,你若是有事,那联姻一事可不就是要作废了?秋澜,这个人一向都是那么奸佞,狡猾。但,不可不说,却也是难寻的对手。
“梦瑶既然无事了,自然要跟我们回去了。至于良公子,”张耿笑着望向公良宇道,“良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我们回去喝上一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入夜。雍县知府府邸。夜凉如水。
“叩、叩。”
梦瑶听到敲门声,慌忙把纱巾重新覆在脸上,推门落入眼帘的便是一双如海无暇的蓝眸,微一低头,唤了一声,“良大哥。”
“不请我进去吗?”
“啊,良大哥快请进。”虽然两人已经相处了几日,但梦瑶一望见那双无暇的蓝眸,还是有点慌张,“这么晚了,良大哥有事?”
“我明日便走了。”公良宇说完故意望了一眼梦瑶,对上那双躲避的眼神,轻笑一声,问道,“我喜欢你。希望你明日可以跟我走。”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喜欢’,梦瑶一时呆了,继而便是喜悦,但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能跟你走。”
这也还是公良宇第一次遭人拒绝。所以也呆了,“你拒绝我?为什么?你明明也是喜欢的,不用否认,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