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我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那个刺客可是连骆子长和那么多大内侍卫都没能抓住的家伙,我想从他手里逃脱自然没那个可
能,刚刚转身逃走完全是下意识的,此时被抓住了我反而镇定了。
“壮士,我只是一介小吏,既没有本事助你接近皇帝,也没有重要到够分量要挟圣上,壮士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了在下吧?”我尽
量说得可怜巴巴的。
“大人妄自菲薄了,龙大人乃是正三品大员,皇帝面前的红人,知道大人有险皇帝愿意亲身解围的人,这大人还敢说不重要?”
那人的热乎乎的气息喷在我脖子后面,引得我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他语气一转,轻笑了一声道:“还是大人忠心耿耿想为皇帝再挨上一刀?”
“别,我很重要,不能再挨刀了。”我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道:“壮士想让我做些什么?咱们好商量。”
“龙大人误会了,我并不想为难大人。”那人说着松开我了的衣领。“只想龙大人能给我条活路。”
我揉了揉被勒疼了的脖子道:“此话怎讲?”该是你给我活路才对吧。
“我们做忍者的,生存的意义就是执行任务,任务败即以死谢罪,可我不想死,这活路还要着落在大人身上。”
“我这里还有一些银两,你拿着逃命去吧。”我解下腰间的钱袋递过去。
那家伙接过钱袋掂了掂分量,放入怀中道:“多谢了,不过我知道一个秘密,说出来对大人来讲,定然远不只这些银子。”说着
他拔下头上发钗样的短剑。
我吓得退后半步,狐疑道:“什么秘密。”
他把那短剑在手里把玩着道:“这剑我十岁上开始,每天勤练从不离身,十几年间死在我这剑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剑刺入
多深,伤势如何,我光凭手上的感觉就能确定,绝无失误,那天那个大个子侍卫及时出手,我的剑并未刺入多深,却偏偏有人声
称伤重垂危……”说到这又露出牙齿,对我阴阴的一笑。
我眨巴了半天眼睛,“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捏着我的把柄,我们俩扯平了。”
“我是烂命一条,大人是拉家带口,怎么能扯的平。”那人笑的那个得意呀。
丫的,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那你要怎样?”这个无赖现在掐住了我的小脖子。
“我愿当大人的家仆。”
想在我身边卧底再伺机而动?心中腹诽着嘴上却哦了一声,“哦,你叫什么名字?”
“秋山源。”
“不错的名字,不过一听就不是中原人的名字,要留在我身边就改改吧。”
“请大人赐名。”他嘴里客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叫邱源好吧。”我随口道。
“球圆难听。”这无赖还挺挑剔的。
“那叫悟空好吧。”不愿意当猿就当猴子吧。
“听着像和尚。”他依旧不满的道。
还知道是和尚的名字不简单呐,“那叫泰山好了。”
“行这名字好。”无赖终于满意了。
“那我以后就叫你泰山了。”我嘴上胡扯着,往屋外慢慢的蹭去。
“大人要去哪里?”他再次揪住我的脖领子。
“今日除夕我要去父母家中过节?”我没好气的道。
“记住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蹦不了你。”那无赖说完放开手,又倒回床上。
“知道了。”我咬牙切齿。
怎么想个办法把这个无赖料理了,还不能让他到处乱说话?我心里琢磨着走出来,一阵冷风夹带着雪花吹在我身上,让我打了个
哆嗦。竟是忘了穿件厚衣服。
正打算回去拿,只听有人轻轻的叫我的名字,“龙跃。”
我回头一看,雷丰瑜站在不远处,身上已经落了好厚一层雪。
他走过来,把手上的披风给我裹在身上,“绿胡子病了,我准备去看他,想着你也会去那边,就在外边等了会儿。”
幸好你没进去,那刺客就在里面了。我想到刺客,连忙抓起他的手,大步往前就跑。
雷丰瑜也没说什么,任我拉着跑。
直跑到大街上。今天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虽然天黑了还下着大雪但街上依然有不少人,其中大部分是孩子,穿着新衣
服,笑闹着,燃放着爆竹烟花。
喜庆的气氛冲淡了我心中的惊惧,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春节是一年最好的时候,我娘会炖上一大锅肉,再炸上许多果子……
锦堂他娘的红包总是包的最鼓的,所以我们等不到初一,三十晚上就先去他家拜年……春节也有一样不好,就是我不敢放炮,每
次都让颍川放,有一次……”
我们在长街上一路走着,我一路嘟嘟囔囔的说着,雷丰瑜一直在身后默默的跟着,“那次他没扔出去就忙着堵耳朵,结果那爆竹
落在了他脖领子里,嘭的一下,哈哈。”我哈哈大笑,身后却没有回应,我无趣的住了口,回头看去。
雷丰瑜正静静的看着我,而我们的手还紧紧的握着。
“对不起,臣失礼了。”我连忙松开手道。
“龙跃,我有话要对你说。”雷丰瑜的脸在周围红灯笼的映照下,通红一片。
“什么?”我问道。
“我……”
这时不知是谁点燃了一整串爆竹,在我们不远处噼里啪啦的炸响,掩住了雷丰瑜后面的话。
“您说什么?”爆竹响过后我问道。
“没什么。”雷丰瑜笑了笑道,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来日方长,我以后慢慢跟你说。”说着重新拉住我的手,“地上滑,我们
还是拉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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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才刚起身,李云锁就来拜年了。
李云锁今天打扮倒是挺正常的,身着一件紫色貂绒大氅,头戴同色的貂绒帽子,不过依然是个极亮眼的小伙子。
“龙大人恭喜发财、大吉大利。”李云锁一进门就是一大串的吉利话。
“大吉大利是不敢贪图,今年能平平安安就好,发财什么的更是与我无缘了。”我笑着自我调侃着,其实说的倒是真心话。
“其实龙大人你是个大财主呀,普天之下也没几个比你更有钱的了。”
“李大人你别拿我开涮了。”
李云锁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我疑惑的打开一看,吓了一大跳,厚厚一叠都是一万两的银票。
“这是?”
“这是那些铺子今年剩下的盈利。”
“铺子?”
“陛下原本私人所有的那些店铺现在都是你的了。”
看他说的一本正经不像作假,我奇道:“何时成我的了?”
李云锁指了指我手上的戒指道:“打从给了你那戒指起。”
见我不明白,他示意我把戒指取下来,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小盒印泥,把那枚戒指在印泥里滚了一滚,然后抓起我的手,把戒指在
我的手心里滚动了一圈,我掌心中出现了一条线条简约却意态生动的游鱼。
“看到了吧,这是印信。”
“设计的真是巧妙,那这些铺子我能卖吗?”我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似的。
“不能,你虽有印信却没有房地契,不过它的收益归你,只是我和我的人都没有俸禄可拿,我们全靠这些铺子养活,所以一年下
来剩下的就这几十万两。”
我深吸了口气,让脑子略微清醒了下,“为什么?”
“我只是奉命而已,不过有一件事可以告诉你,你可以得到的不仅仅是这些银钱,你还可以随时让铺子里的人去做任何事哪怕是
死,这也包括我在内。”
我倒吸一口冷气。我成了特务头子老大的老大?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对。
“你手上不是还有一枚。”我指着他小指上那枚戒指道。
他褪下手上的戒指,递过来。
我接过来一看,他那枚戒指虽与我的看起来一样却没有花纹。
“我这枚只是身份的标志,只能受命行事而已。”李云锁起身拍了拍我的肩头,“陛下对你的恩宠如此,你要知道感恩呐。”
后来李云锁何时走的我不知道了,我脑子里乱哄哄的。之前在江南时这戒指已经在我手上了,我曾经问过李云锁关于铺子的事,
他却并未言明,可见那时雷丰瑜有可能是有打算分我些红利,却肯定没打算让我知道太多,但现在这枚戒指的大部分权利我应该
都能使了,雷丰瑜又是怎么想的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就把如此重要的权利交给了我?
总想着能发财,但这财凭空从天上掉下来,却直接把我砸蒙了,再加上家里还有个不定时炸弹,我也没心情拜年了,“爹、娘我
觉得很乏,想回去再歇歇,就不跟你们去拜年了,亲戚们那帮我问个好。”我对父母交代了一声就准备走。
“三儿,带着点饺子吧。”我娘追出来,把一小盆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饺子塞在我怀里。
看着这饺子,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抱着饺子往回走,在兵营门口正碰上胡将军,“胡将军,病都好了吗?”
“什么病?我老胡结实的很。”胡将军拍着他的大肚子道。
我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一跤。
心里虽乱,但首要的还是得料理家里那位。
“喂,泰山吃点东西吧。”回到家,我殷勤备至的招呼无赖道。
无赖脸冲里躺在床上还睡着没起来,我招呼他,他没听见一样动都没动。
我觉得有些蹊跷,轻轻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他哼哼了两声还是不动。
动手把人翻转过来,只见他双眼紧闭,脸上带着病态的酡红,嘴唇苍白干裂。
病了?
我突然想起一事,揭开被子,果然见他右肩上一大片乌黑发紫的淤血,且肿的厉害,象变质的猪腿似的。
哈哈,骆子长的铁拳果然不是白给的,他挨了一下子,伤得极重,想来从江南到京城他要隐藏行迹也不能延医问药,这伤就耽误
了,真是天助我也。
正想着冷冰冰的剑尖就搭上了我的脖子。
“别激动,我只是个弱质书生,纵使你病了……”说着猛然将怀里的饺子向他脸上丢去。
同时连滚带爬的向一边逃去。
只听当啷一声,我回头一看,只见无赖趴伏在床沿上一动不动,他手里的短剑掉在了地上。
这么简单,被盆饺子就砸死了?
我小心翼翼的爬过去,捡起地上的剑,见无赖还是不动,我壮起胆挺剑抵住他的脸,哈哈此时正是杀人灭口的好时候。
第四十七章
细算起来死在我手里的人也不少,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杀人还是没有过。琢磨半晌,咱是文明人,手上染血的事还是不做为好
。于是找来根结实的绳子,把那无赖在床上捆紧了,然后把他那把剑用一根细细的线悬在床帐顶上正对着他心脏的位置,线的另
一端绑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一挣扎,那线就会断掉,剑就会做自由落体运动,接着扑哧一声就……哈哈,这主意真是太妙了。
欢欢喜喜的布置完,我搬了把椅子、提了个冷水壶坐在床头,把冷水对着无赖的脸浇了下去。浇水的过程我微微偏开头,心中颇
有些感慨:哎哟,这大冬天的,我这屋里又没生火,得是多冷呀。我对给了我一刀的人都这么有同情心,果然是好人呐。
在我的自我陶醉中,无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舔了舔嘴角的凉水,叹气道:“我正渴着呢,你这水倒我嘴里多好。”
“没关系,咱这还多的是。”说着我又给他脸上浇了一些。“说,是谁派你来刺杀皇上的?”
无赖牙齿打着颤道:“是神原大人派我来的。”
“哦?”我弹了弹他脖子上的绳子,“你确定?”他和他那两个手下杀死森一男之时,雷丰瑜尚未来江南,神原鹿之介如何能未
卜先知的派人提前等在那里。
“别动,别动,我说。”无赖显然是看见了那个要命的小装置,惊慌的道。
我又给他脸上浇了点凉水,“那你知道什么就说说看,说错半点我就……”我作势又去弹绳子。
“我是来接替森一男的。”无赖大叫道。
我默不作声看着他,听他继续往下讲。
“森一男在中原好几年了,跟你们江南的官员还有富商都有勾结,神原大人不放心他,就命我来接替他的任务,后来发现他的身
份暴露了,就干脆把他杀了,至于后来刺杀皇帝是我自己想要立功擅自动手的。”
我手指在他脖子上的细线处慢悠悠的转着,“倭寇共有多少人?他们平时藏身在哪里?他们共有多少条船?你是怎么跟他们联系
的?”
“我们这边能掌握的有三、四千人,他们平时藏身在小笠岛附近海域,船只大约……”无赖不打夲的往下说道。
难得这家伙病的这样重,口齿还能这样清楚,只是他所说的内容我无从考证。他在我这里这件事不能让雷丰瑜知道,所以也就不
能和李云锁手上的资料加以印证,我只能一遍遍的反复问同样的问题,但这家伙前后所答始终是一致的,让我抓不到漏洞。不过
感觉中我对这家伙不太信,一个人病成这样还能说的条理清楚,前后对搭分毫不差,可见这家伙实是个人精,等他稍好点,我哪
里还是他的对手。
于是我把目光投向悬于帐顶的那把短剑,你说这根细线怎么就这么结实呢,它怎么就不断呢,我干脆帮它一把得了。
“大人饶命呀,我刺杀皇帝失败已是身份暴露了,本来也回不去了,不然就和森一男一个下场,大人我来投奔您是真心的。大人
呐您看我病成这样子,您怎么也不能对个病人下手呀。”无赖鬼哭狼嚎起来。
表忠心、装可怜这都是我玩剩下的了,老子能上你当?哼哼。我把手往帐顶上一伸……
“啊……”一声拉长音的惨叫。
“叫什么叫,我还没动手呢。”
我把短剑拿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上柜子里找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塞进无赖的嘴里,“这是毒药,你
若是老老实实的我每月给你一颗解药,不然……”我没说下去,有时候悬念比说出后果更可怕。
往他嘴里灌了几口水,确定他把药吞下肚了,就用那柄剑把绑着他的绳子割断。
“为什么?杀了我岂不是更放心?”无赖很奇怪的看着我道。
“怎么着,不杀你你还不满意?”我恶狠狠的对他呲了呲牙。
“满意、满意。”无赖连声说道。
对这个无赖我的感觉很奇怪,我觉得在他身上能看到些我自己的影子,虽然明知道留着他是个大危险,但却下不了手,另一方面
觉得他和自己一样怕死,这样的人是不会选择在京城这里对雷丰瑜或是我下手的,不然那样他也脱不了身,等于是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