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起了火炉和炭盆,煮上水,回头想把湿淋淋的床单被褥都换了,却见无赖抓起床上的一个饺子就往嘴里送,我一惊,“不要吃
。”扑过去一把打掉他手上的饺子。
无赖委委屈屈的说:“我饿了。”
我叹了口气,“我给你煮粥去,你等会儿。”
从这天起无赖就在我这里住下了,而且我也不能再叫他无赖,得改叫他泰山了。
“龙跃我肩膀疼得厉害。”
“龙跃我背痒痒你给我挠挠。”
“龙跃我饿了,饭什么时候好?”
“你丫的再喊,我就把你拍成猪头。”我拎着锅铲怒冲冲的跑进屋,大吼道。
“人家现在病着呢,自己动不了,你就这样对我。”泰山倚在床上虚弱又委屈的道。
“行了,饭正烧着呢,你哪痒痒?我给你挠,那药是活血化瘀的上上会疼点,不过伤能好的快,你就忍着点吧。”我叹了口气,
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东郭先生,等把这只狼崽子养好了,说不定哪天就被他咬死了。
“我都跟你保证过多少次了,我不动那皇帝的脑筋了,你别整天唉声叹气的。”泰山很敏感的道。
“但愿你老老实实的,你要是敢祸害我的家人和朋友,我发誓定会百倍千倍的找你讨回来。”我恶狠狠的说。
泰山闻言脸上微微变色,但我在他的背后没有看见。
给他挠完背,又把锅里炖的肉连着一大盆米饭端到他的床前,“我今天要去同僚那里走动走动,不然惹人怀疑,你自己在家老实
呆着,知道么?”
“早点回来。”他拿袖子抹着眼睛对我挥手道。
我被恶心到了,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怎么觉得这混蛋跟我像的?
朝中有个同僚今天过六十大寿,天语规定男子为官到六十就要致仕回乡,所以今天既是为他祝寿也算是给他践行,再加上现在正
是春节的休务期(放假),差不多满朝文武都来了,有的还是拉家带口来的,那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流水席摆出一条街去
。
我现在是正三品,也算是朝中新贵了,自然不用在街上简易的棚子里喝酒兼吃风,被主家请进暖暖和和的正堂之中奉茶。
奉上礼金又和寿星老寒暄了几句,我便找了个角落里歇着,等着开饭。
“这不是龙大人吗,您怎么一个人坐这儿了。”一个人热络的对我说道。
我打眼一看,这不是马屁精赵仕兰吗?
我跟这人没什么交情,随意敷衍的拱了拱手,“赵大人。”
“龙大人您那期恩科,我还是您的监考官呢,那时我就看出来龙大人定是国家栋梁之才呐。”赵仕兰继续套着近乎。
我无趣的打了个哈欠。
“来,来,来,快过来,这就是我常常对你们提起的那位惊采绝艳的龙状元。”赵仕兰对不远处的一男一女招手道。
两人闻声走了过来,赵仕兰指着他们说:“这是犬子宝树和小女芝兰,龙大人日后还要不吝提携呀。还不快给龙大人见礼。”
我抬眼打量了眼那个赵宝树,皮相生的不错,只是脸上透着一丝不耐烦,似乎没拿我当回事,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但我
却隐隐觉得此人有些面熟。
还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子识趣的多,恭敬的俯身对我施礼,“芝兰见过龙大人。”
好动听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江南那边的口音,听的人骨头都酥了,这种音色这样酥酥软软的感觉何时曾有过呢?
我起身端详着女子,十七八的年纪,粉嫩水灵自不待言,尤其是她身上那种气质,就一个字形容:柔,再配上她那把柔婉的音色
,他给我的感觉这女人真真是水做的。
“芝兰小姐,我觉得似是早就认识小姐一般,但小姐这般人品相貌,我若真见过,定然不会忘记,莫非我与小姐竟是前生有约又
或是在梦里相识?”我立刻嘴上抹蜜。
赵芝兰一听“扑哧”一声笑了,虽是面带娇羞却也落落大方。
一听这笑声,我脑中灵光一闪,再回头看看赵宝树就更确定无疑了,轻轻击掌道:“着呀,我们果然是见过的,差不多两年前在
朱雀大街上,姑娘坐在轿中,我牵牛在外。”
“啊,”赵芝兰惊呼一声,“原来那天是龙大人,那日我兄长多有得罪了。”
“不妨事,不妨事,我和宝树兄这是不打不相识。”说着回头看向赵宝树,“宝树兄武功盖世、英雄了得,想来这两年更有精进
吧。”
却见赵宝树脸色有些阴沉的低头不语。
赵芝兰一旁道:“哥哥的手前时受了伤,武功不能再练了。”
不能练了好呀,我心里更是欢喜。
这时赵仕兰插话道:“龙大人开席了,既然您跟犬子和小女都是旧识,我们不妨同桌而坐也好再叙谈叙谈。”
“正合我意,只是不要称我为大人了,细算起来我还是您的学生呢,直接叫我龙跃就好。”说着殷勤备至的躬身相让,“恩师里
面请。”
一顿寿宴吃的是宾主尽欢,说真的我不知道主家欢不欢,我只知道我很欢喜,赵仕兰很满意,赵芝兰似乎也很高兴。
席罢,我和赵仕兰一家一同出来,我故意落后半步悄悄问赵宝树道:“宝树兄,不知令妹可许配了人家?”
“未曾。”赵宝树瞥了我一眼道。
“嘿嘿。”我情不自禁的嘿嘿傻笑。
赵芝兰似是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对我嫣然一笑,我立刻觉得全身轻飘飘的似是没了半分重量,眼中所见粉红粉红的朵朵桃花遍
开。
第四十八章
春节后,我重回朝中,日子过的挺滋润,在都察院我是老大,再没人敢给我脸色看,雷丰瑜最近对我也很和气,没再给我安排什
么吃苦在前,享受捞不着的差事,只除了他时不时的把我叫到景轩殿里,也不说什么只一个劲的笑的那个让人心里毛毛的难受之
外,一切都很好。
“又是一年春来早,风流得意少年郎。”我嘴中吟着,打开折扇慢慢悠悠的摇呀摇,边迈着优雅的小方步在街上溜达着。
“现在还是倒春寒呢,你弄把破扇子扇什么扇,也不怕着凉。”泰山走在我身旁,满脸鄙视的道。
“你懂什么,这叫风雅。”我鄙视回去,像雷丰瑜、高丰年、管仁华他们哪个不是折扇不离手,那叫一个帅呀。
“你风骚没事摇把破扇子也就罢了,可干嘛天天都穿白衣服?”泰山病好后,我就逼着他做好仆人的本分,虽然他现在对做饭还
是深恶痛绝,但总算是肯洗衣服了,可每次对我的白衣服都是牢骚满腹。
我掸了掸我簇新的白色锦袍的衣摆道:“白衣服最能衬出人品高华,姿容飘逸,懂不。”管仁华就总是穿白衣服,那个飘逸呀,
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似的,引得多少女人竞折腰,咱要吸取经验。
“那为什么你给我弄来的衣服都是鸡屎灰的?”一说起这事泰山很怒。
“把你打扮漂亮了,那老爷我往哪搁?”泰山是个挺英俊的小伙子,虽然没办法跟雷丰瑜、管仁华之流漂亮到非人类的比,但比
我高了可不止一两个档次了,有他在我身边一站,我立时觉得自己暗淡无光。说实在的,我是找不到比鸡屎灰更难看的颜色了,
不然也不会这么便宜他的。
经过路边一个卖竹制品的摊子,泰山停了下来,拿起一把竹柄的小刀在手上比划。
“放回去,立刻。”我指着他寒声道。那小子原来那柄短剑我给藏起来了,他现在看见个带刃的就两眼放绿光。
“知道了。”泰山不情不愿的放了回去。
这时我看见竹器摊子上摆着几只竹笛,突然想起管仁华站在梅树下吹笛子的那一幕,想来除了我这个山寨版美女,哪个女子都会
怦然心动吧。要是月夜下或花海中我吹着笛子,我的芝兰在一旁……太妙了。
“老板,你这笛子怎么卖的?”
“小哥真是好眼力,这可是湘妃竹的笛子,这笛口还加了牛角,您看这活做的……”
在竹器老板热情的对我介绍笛子时,泰山似乎是不经意的衣袖在摊子上一扫而过,但袖子抬起之时,他刚刚把玩过的那柄小刀却
已不见了踪影。
“呜……呜……”我深情的吹着笛子。
“行了你别吹了,吹的跟哭似的。”泰山一把把笛子夺了过去。
“你又会吹了?”
“那当然。”他说着把笛子就到嘴边,试了试音,然后就乌拉乌拉的吹了起来,他吹的曲子很好听只是有些怪。
“这是什么地方的曲子,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倭国的。”我问道。
“你又知道什么倭国的曲子。”他头也不抬的道。
我一想也是,“那你会不会吹中原的曲子?”
“你给我哼哼出个调子,我就能吹。”泰山傲然道。
“知道了,你最了不起。”
说着说着已到了家门口,却见小喜在门口等着。小喜是芝兰的丫头,天语虽是民风开放,但像芝兰这种大家闺秀也是不能随便抛
头露面的,所以小喜就常常给我们传递信件什么的。这不能不说也是一种情趣。
“小喜。”我快步跑了过去。
“公子。”小喜不似往日般喜气却满脸委屈的样子。
“我说小喜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笑着道。
小喜小嘴一撅道:“是我家姑娘。”
“芝兰?出什么事了?”我急道。
“今年的百花诗会邀小姐去扮花仙。”
“这是好事呀。”百花诗会有一个保留节目,就是请京城里最漂亮的女子扮成代表十二个月份的十二位花仙的模样,再由与会的
文士赋诗评出最美的一个封为百花之后。早些年都是请坊间女子来扮,这几年逐渐改为由官宦名流中的千金们装扮,这其中也有
些相互攀比的成分在,我对此并不赞同,但芝兰喜欢也曾跟我提过一次要去参加的事,我今年也收到了诗会的请柬,自然会去捧
场。
小喜却道:“但我家姑娘抽中的是个菊花,菊花既不美艳也无芳香,能有什么好诗,历来诗会从没有菊花仙子当选花后的,我们
姑娘正伤心呢。”
“只为这事呀。”我松了口气,“回去告诉芝兰,我一定让她风风光光的当上花后。”
“真的。”
“当然,叫她等着看我那日横扫群儒。”我说得意气风发。
“好呀。”小喜开心的道。
我从荷包里取出一小块银子放在小喜手心里,“给你回去买花戴。”
小喜喜滋滋的收起了,“公子最好了。”
“那叫一声姑爷吧。”我涎着脸道。
“啐”小喜吐了口口水,翻了个白眼转头跑了。
“你知道你这是啥么,就一个字:贱。”泰山一旁对我鄙视又鄙视。
“我追老婆就贱我的了,看你以后追时不贱的。”我再鄙视回去。
提前公布了各位花仙的身份摆明了是给人作弊的,越是来头大的千金们,其身后的枪手也越多,我要想我的芝兰胜出,就真的得
横扫群儒了,这我得好好花些心思才行。
此时为百花诗会花心思的可不止我一个,雷丰瑜那里也在准备着呢。
“诗会的请柬拿到了吗?”雷丰瑜问李云锁道。
“拿到了。”李云锁从怀里取出两张,封皮上印着桃花图案的精美信笺递给雷丰瑜。
然后有些奇怪的道:“你不是说诗会那东西是闲着没事干的文人弄出来的消遣,所以从来不去的吗?”
“呵呵,上次诗会上龙跃慷慨陈词,忽悠全场的样子,我没看到真是遗憾呐,这次说什么也要去看看,有他在肯定是有趣的不得
了。”想想都觉得有趣,雷丰瑜忍不住又呵呵的笑起来了。
这时壮壮拿了件衣服给雷丰瑜换上。那是件淡青色,绣有修竹暗纹的长衫。
“云锁看我这件衣服如何?”雷丰瑜穿着,站在大穿衣镜前搔首弄姿的道。
“嗯,挺好。”李云锁不得不承认雷丰瑜就是衣服架子,什么衣服一穿在他身上,都立刻显得身价百倍。
“这是三年前我跟龙跃第一次见面时穿的,百花诗会上他看见了一定会想起我们当年相遇时的事。”雷丰瑜是皇帝,别说是三年
,就是一年的衣服怕也是早就扔了,但偏偏的这件不知是不是壮壮粗心,竟一直好好的放在柜子里。雷丰瑜暗自欣喜的想:莫非
这就是传说的缘分?
李云锁却有点欣喜不起来,雷丰瑜自从撤了龙跃那里的暗探就再没加派过,但他李云锁本着专业八卦人员的敬业精神,还是持之
以恒的关注着的,龙跃那里的小动作怎么能瞒得过他?但是雷丰瑜那点小弯弯肠子又没跟他直说,他也不好把这情况主动说出来
,说不定那火就撒他身上了,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那天的雷霆之怒不要造成严重后果,不然自己就生病几天算了,先闪开再
说。
“我这次叫你来可不只是让你看这件衣服的,”雷丰瑜回身,转为正色道:“戎狄那边发明填沙攻城塔的那人,查得怎么样了?
”
自从龙跃发明了龙火弹,使得戎狄兵铩羽而归后,戎狄在去年秋再度来攻时,用上了一种外附沙袋的攻城塔,这种对攻城塔简单
的改装,却起到了极好的保护作用,龙火弹再难将它轻易点燃,至此天语这边的优势又被拉平了,雷丰瑜心里自然会急。
“那个人查到了,他是戎狄的二王子名叫拓跋秋源。”李云锁也打点起精神,正色答道。
“戎狄的二王子?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他?”雷丰瑜皱眉道。
“此人只有二十一岁,据说从小聪慧过人文武全才,只是他的母亲不被他的父汗拓跋烈所喜,所以一直压制着他,不让他出头,
直到这件事情上他才初初崭露了头角。”李云锁解释道。
“这个人以后要多多留意他的动向。”雷丰瑜命令道。
“是。”
“要不然我改穿白袍子吧,和龙跃一样的,你说呢?”雷丰瑜突然转换了话题。
“穿……”李云锁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被噎得一时说不上话了。
第四十九章
桃芳园是京城一位富商的私宅,园中遍植桃树,此时三月中正是桃花开得最热烈绚烂之时,今年的百花诗会便设在这所园中。
“啧啧,你看尽是穿白衣服的,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参加诗会的还是来奔丧的。”我嘴中啧啧有声的对身边的泰山感慨道。
“前些天也不知是谁,整天穿着白衣服在那招摇。”泰山哼笑道。
“这叫有前卫眼光,领到时尚潮流,懂不。”上个月去京城的罗锦斋铺子做衣服,看见那里订制的大半都是白袍子,于是立刻改
了主意,让他们给我做了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如初春新绽开的叶子一样颜色的绿衫子,长衫的衣袖很肥大,腰身细窄,袖口和衣
摆处又让他们用墨绿色的丝线绣上了菊花图案,整件衣服看起来颇有些魏晋风骨,只是这里没用过魏晋时代,我这就又是标新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