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的超级大病号,在双圣堂自然是有特权的,众人看见我的轿子自觉让开了条路。
“我这正忙不过来了,你快去后边帮忙。”锦堂那里正忙得焦头烂额,一见我进来,老实不客气的直接指使着我去干活。
我脱了锦袍,换上一件白色的布袍子,用巾子蒙住口鼻,去后进帮忙熬膏药,人说久病成医,我的医术虽然还不行,但常年喝药
,对药物的气味却很敏感,药熬制的够不够火候,一闻便知,也算是一项绝活了,嘿嘿要不怎么说是天才呢,干啥事都在行。
忙到晌午时分,管仁华来接我吃饭,看着我一身的狼籍,满身的药气,不快的跟锦堂抗议,“他曾经是风流盖世的状元郎、叱咤
杀场的大将军,你就不能对他好点,总拿他当打杂使唤。”
“你也说是曾经啦,现在就属他最闲,不使唤白不使唤。”锦堂无所谓的道。
“嘿嘿,锦堂说的是呀,这几年闲的,我这天才脑瓜都锈了,有事做才开心,仁华你有什么活我也帮你干。”我讨好的笑道。
“你呀,”他给我顺了顺散落的乱发,“一会儿多吃点我就比什么都开心了。”
“你还拼命让他吃,看他现在胖的,脸都快成包子了,再这么吃上两年,估计能后赶冬瓜了。”锦堂也有些不满。
这两个始终有点不对眼,凑到一块就准得拌上两句嘴,于是我拉起管仁华往外就走,转回头对锦堂道:“我先去吃了,一会儿给
你带回来。”
管仁华拉着我上了他的轿子,“前几日新开了一家酒楼,我昨天陪几个朋友去了,感觉还不错,今天特订了好位子,带你去尝尝
。”
“我是不是真的太胖了,锦堂说我的脸都快成包子了。”我捏着肚子上一坐下来就多出来的那个游泳圈有些担心的道。我前几年
身体不好,管仁华为此有了阴影,看见我吃得多,就很安心的样子,为了让他高兴我就尽量多吃,一来二去这饭量就长起来了,
可我才二十三岁呀,别真的像冬瓜那样了。
“呵呵。”管仁华低笑起来了,“最近是胖了,不过这样子叫人看着踏实。”
“那咱今天吃点素的,吃点杂粮什么的吧。”我提议道。
“嗯,听你的,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无病无灾,胖点瘦点我都喜欢。”他拥住我亲了亲。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你是管家独子,你就真不想成亲了。”
“人活一世,难得的是与知心的人在一起,你看现在连石磊和颍川都终于在一起了,我想总会有一天你也会真真正正的陪我看日
出东山,赏月下花间,相伴携手一直到老。”他轻声在我耳边低语道。
“我……”
“我愿意一直等,你莫急,我们慢慢来。”他又吻了吻我的脸颊,“好了,到了。”
这家酒楼规模很大,分上下两层结构,外表装饰的很是华美,现在因为倭寇骚扰的厉害,天语的经济重心正在从江南向内陆转移
,这个时候会开这样规模的一家大酒楼实属难得。
走进店中,我有些发愣,这内里的布置怎的如此眼熟,就好像是京城胖老板的那家状元地,只是奢华和舒适程度却更高了几个档
次。
“我订的位子在楼上,那里环境更好。”管仁华自然不知我心中所想,只以为我愣神是因为这里的排场。他拉着我的手,步上二
楼。
“本店新到的大龙虾,个个活的,最大的有一米多长,客官看看可要挑上一只。”我俩刚坐下,店小二就凑上来热情的招呼道。
我想要减肥了,所以对那东西不太感冒,管仁华听了倒是挺感兴趣,于是对我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
管仁华去挑龙虾了,我独自饮茶,这时就听一楼有人说书,说的是现在正在和倭寇作战的鲁宁的事迹,说书人的口才很好,把海
战的场景说得活灵活现,让人仿佛身历其境一般。想当年和我一起垒城墙的鲁宁,现在真的当上水军统领了,带着水师巡逻沿海
和倭寇干架,当真是意气风发。
想着鲁宁的事,不禁又想起我当年带兵大战戎狄的事,那时我因身体状况有限办不到横刀立马驰骋沙场,但何尝不也是举手无悔
,风云悸动。
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道: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怎么了,一脸的严肃。”管仁华回来了。
我用衣袖遮住了桌子上的水渍,笑了笑道:“下面说书的讲的那个将军,刚巧是我认识的,对了那龙虾怎样?”
管仁华性情随和,知我不愿多言,也不再追问,“那虾的确是又大又新鲜,你一会儿要多吃些呀。”
“好。”
之后的饭吃的很平静,管仁华还一直跟我讲他近来听闻的一些趣事,但我心中却总是有种挥之不去的淡淡惆怅。
就在这时突然啪的一声惊堂木响,一楼大厅里那个说书先生道:“正应了龙大将军当年的那句话‘我天语的将士,都是当之无愧
的民族英雄。’”
我骤然听到这句当年的口号,心中不由一动,低头看去,只见那说书先生也正抬头看向我,对我微微一笑,俊秀的面容比之女子
也不逞多让,一笑之间更是艳如桃李。
他把手中折扇轻轻打开,扇面上露出一条锦鲤,摇头摆尾妙趣横生。
第七十四章
“怎么会是他?”我喃喃的道。
“出什么事了?”管仁华问道。
我想了想,对管仁华笑了笑,故作轻松的道:“我看到一个昔日旧识,现在要去打个招呼,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步下楼梯,走到那人跟前抱了抱拳,还没等我开口,那人先道:“几年不见,我还担心龙大人你不认得在下了呢。”
“哪能呢,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李大人您呐。”我嘴上客气着,心里却暗暗呲牙,早几年没觉得,现今才发现,这小子就一属黄鼠
狼的,见着他准没好事,不过都堵到家门口来了,我想不认得可得行呀。
“龙大人呐,我看您这气色很不错呀,是不是……”
我连忙打断李云锁的话,“别介,龙某现在就一介布衣,李大人可千万别这么称呼我。”
“你是布衣还是位极人臣,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李云锁高深莫测的样子道。
“今年恩科不知又点了谁做状元。”我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
“真不知道你原来还这么小心眼,当时皇上还不是为了让你能安安生生的回乡养病才那么做的,你居然还带记仇的。”李云锁说
的是轻描淡写。
“咳咳。”我掏出块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多谢陛下体恤,我才能活到今日。”
“行了,别装了,上边那位眼睛可是雪亮的。”说着招了招手,店掌柜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只紫檀雕花的盒子。
李云锁把那盒子接过来,递到我面前,“我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我迟疑了一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即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鲜红的软缎上摆放着的是一方金印。这金印好大的个头,而且
造型很不同寻常,四四方方的底座上趴着的是一只长相似龙,体型较短且直立又有几分似麒麟的兽,那兽头上生双角,尾巴上翘
,有力的脚爪上生着四只脚趾,昂首张口威风凛凛。
单手抓住那兽的身体,想将印取出来,但一提却没提动,那印还真够分量,看来是十足真金的实心金印,只这一方印就得值不少
钱。终于用双手托着将印取出,只见印面上用隶楷刻着四个大字‘势位至尊。’
我手一滑,差点没把印摔在地上,幸好李云锁眼疾手快,帮我接住了,“龙大人小心了,这可是陛下亲自设计并监督工匠铸造完
成的,又命我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里的。”
我吸了口气,“这东西太烫手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势位至尊是什么意思呀?顾名思义,势:权势;位:地位。那就是权势地位,至显至尊的意思。不论是在哪个时空,这四个字除
了帝王都没有哪个人敢用的。谁要是敢私制了这样的印,那就是杀头的罪过,三年前放我离京时他连个面也不露一下,三年后他
把这么个东西给我,究竟是啥意思?
“我只受命把它交给你,还回去非是我的差事了。陛下过几天会亲至江南,视察沿海防务,这东西你若不想要,就亲自交还给他
吧。”说罢将双手拢于袖中,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
他这种好起来称兄道弟,一转眼就又一副公事公办嘴脸的模样,我早就领教过了,知道多说无益,看来与那个天底下最难伺候的
人见面是在所难免的了,只得叹了口气,抱着盒子回楼上找管仁华。
面对满脸狐疑的管仁华,我知道此事要不说出来,他心中只怕更是不安,于是把李云锁的身份和他刚刚说的事情都和盘托出。
管仁华沉默良久,其间几次张口欲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叹息一声,“咱们回去吧,锦堂还等着你捎带的饭食呢。”
打包了饭菜我们离开酒楼,临走时我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拿桌子上那方金印。
来到医馆门前我和管仁华分了手,却没有进门,对轿夫阿大道:“你帮我把这饭菜给锦堂送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我此刻思
绪纷乱,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理一理,有些事情已到了非作出决定不可的时候了。
我独自信步往瘦西湖的方向走去,瘦西湖的杨柳堤是我这三年来溜达的最多的地方,每当忆起往事心绪难平时,我就来这里走走
。
此时正是隆冬季节,但扬州气候温润,柳枝依然是青绿色泽,在微风中缓缓摇曳,衬着远处的桥近处的水,说不出的宁静怡然。
“客官,可要乘船吗?”一叶小舟缓缓靠上堤岸,船上的艄公招呼我道。
此时正是淡季,游湖的人极少,以船为生的艄公,少有买卖。
我想了想,“也好,就载我在湖上转转吧。”
“好嘞,客官坐好喽。”船缓缓驶离柳堤,艄公开始边摇着桨边曼声唱起了船歌:
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呀
迎着风儿随浪逐彩霞
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
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
嘴儿轻轻唱呀唱不休呀
年华飘过歌声似水流
谁的船歌唱的声悠悠呀
谁家姑娘水乡泛扁舟
……
江南妩媚多姿,就连这船歌都唱得呢哝婉转,以往乘船湖上都是乘坐管仁华家的画舫,这次第一遭乘坐这种梭子小舟,听地地道
道的艄公船歌倒也别有一番滋味,我半靠在船上,微眯上眼睛,任小舟载着我逐波缓行。
不知过了多久,突觉船身一震,那艄公道:“客官,到地方了。”
“到地方了?”我何时要去什么地方了?我挑起眼帘,想看看到了哪里,眼前所见,却是一处建在湖水上的小凉亭,亭子中长身
玉立着一个身着青竹长衫,头戴白玉冠,手持玉骨折扇的俊美男子。
那人笑吟吟的对我伸出他修长有力的手。
我傻傻的将手放进他手中,任凭着他将我拉上亭子。
“跃,好久不见了,可想念为妻了?”他进一步将我揽进怀中,在我耳边轻声低语。
那声音轻柔的好似春风拂过,在我的心湖中荡起一片涟漪。
三年了,三年中压抑在心头的思念,满腹的疑问,无数的猜想、假设,和数不清的愤怒纠结,化成泪水一下子冲进我的眼眶。我
抓着他右手,抬头面对着他,让他看见我眼中凝聚着悬而未落的泪水,然后另一只手按上他左肩,右脚在他左脚腕上一勾,当初
石磊害我跌的那一跤,也不是白摔的。
雷丰瑜被我眼中的泪水震慑到了,说什么也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动脚’,脚上被一绊,向后跌倒,我就势扑上去一
膝盖顶到他的肚子上,他吃疼的身体一缩,我接着一拳打在他左脸颊上。
“你个混蛋,别以为给我送块金子,我就原谅你了。”
第七十五章
这处凉亭也是一处码头,这处码头是一座湖边私宅的一部分,雷丰瑜牵着我向宅院深处走去,边走着他一边吃吃的笑个不停。
“怎么了,被我打傻了?”我没好气的道。
“早知道挨一顿打,你就能消气,我何至于忐忑了这许多日子。”雷丰瑜摸着有些红肿的脸,极是开心的样子。
“李云锁说你过几天才会到,怎么今日就到了?”三年不见,这家伙依然喜欢搞出其不意那套。
“大队人马和仪仗在后面还得几天,我快马加鞭的先赶过来就为提早见到你的。”他用他熠熠生辉的双眸,情意绵绵的看着我说
。
我有些不自然的错开眼睛,怕自己沉溺在其中,再也无法鼓起离去的勇气,过了会儿我道:“打击倭寇的进展似乎不太顺利?”
“神原鹿之介的战船已经明目张胆的打着倭寇的旗号在我国沿海为非作歹,四处挑衅了。我们虽也造了不少船只但海域广阔防不
胜防呀。”提到这件事,雷丰瑜有些重拳出手却无处着力的无奈。
“倭国乃是岛国,他们的人民终年在海上讨生活,对大海的了解比我们强得多,真挑起海战,虽非怕了他们,却也总是吃亏的。
”我道。
“正是如此,不知你有什么好办法?”眼前已经到了一处精致的房舍,他边问着边引我进入其中。
内里布置倒与我的将军府有几分相像,我笑了笑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从三年前开始,管仁华就向倭国大量销售粮食,并从
他们那里换取白银、硝石等矿藏。”
他也坐下来,亲手为我倒了杯茶道:“这事我有所听闻,倭国土地有限,人口却不少,所以粮食总是不够吃,但其地下却蕴藏着
大量白银,管仁华瞅准这一点,可赚了不少,他现在能成为江南首富也有赖于这项大买卖,这主意是你给他出的吧?”
我淡饮一口,茶水温热但此处却不见有其他人,可见是早安排好的了,我不置可否的道:“倭国的锻造业也很是发达,此外还有
手工业,我准备让管仁华更大力度的把天语的粮食卖过去的同时,再进一步用茶叶、棉花等等来换取这些。”
“粮食、茶叶、棉花、白银、兵器、手工……”雷丰瑜低头喃喃低语半晌,然后一拍额头,:“我明白了,如果有朝一日倭国的
这些生活必需品,都要依仗我国供给的话,那么我们只要是掐断了这供给……”
我这般心思在现代并不新鲜,但雷丰瑜所处的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些,他竟能那么快明白其中诀窍,果然是天生的帝
王之才,“哈哈,没错,我就知道只有你才会看到,那个长远后的未来,那才真正是兵不血刃。”
“天哪,这真是太可怕了,真正幸运的是你是我的人呐。”雷丰瑜激动的拉着我的手,有些语无伦次的道。
不论是在朝堂上还是敌阵之前都强悍威仪的他,恐怕也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表现出如此可爱的一面,我看着也不由得笑着回握住他
的手。
过了一会儿我接着道:“现在管仁华已经初步打下了基础,接下来就要有一个人去倭国亲自操作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