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本纪(穿越 卷四)——海鳐

作者:海鳐  录入:06-25

卷四:见龙在野

第一五三章:彻骨

时至隆冬,夜国这个北方国家,已是一片冬的冰寒。

一夜大雪,夜国帝宫整个就银装素裹。

寅时初,不过凌晨三点而已,‘晏德殿’内就有悉悉索索起身着衣声。

“国师爹爹?”迷迷迷糊糊的童音,嘟囔着唤。

“嗯,小叶子睡吧,时辰还早。”轻柔的低语里,没有丝毫刚睡起的慵懒之意,似乎说话的人,一直都不曾入眠过。

“大人?您起了?”门外侍儿小春惺忪地询问。

“没,不用伺候。”一把银发掩了侧脸,白皙依旧却瘦骨嶙峋的手指,掀开黄色纱帐,纤瘦的身影轻手轻脚下了地。

赤脚触到地面,一股凉意就顺着脚掌窜到四肢百骸。

摸索着,把脚塞进淡青的软鞋里,澜听雨只着了月白内衫,散着及膝的银发,站到了窗前。

轻轻推开一道缝隙,就有寒风如刀,刮到脸上。

‘晏德殿’里是拢了地笼的,但空间过大,总是比不过暖阁的温度。

几个侍儿说过多次,让他住到暖阁,那里,夜合欢临走时,曾嘱咐侍儿们打扫过。

澜听雨不喜多言,所以,只是沉默地,一如既往地,不畏人言地,住在‘晏德殿’,夜合欢的龙榻上。

夜千寻起初恼恨他,因为那晚,他让自己最爱的父皇笑得很悲伤。

然后,在父皇不在宫里的这些天,偶然的一次,他在御书房里,看到他趴在父皇的御案上,手里攥着绿玉玺,一动不动。

他以为他睡了,却在他想退走的时候,看见他抬起了头,然后,那微红的眼眶让他知道,他一直的想法是对的,国师爹爹是喜欢父皇的。

再然后,他就跑到了父皇的榻上,和国师爹爹一起,嗅着父皇遗留的味道,依偎着入睡。

“大人。”一道细小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嗯。”澜听雨掩上窗,披上狐裘,合欢回来前,他不能让自己病倒。

房梁上一阵沉默,“大人……”灰花一直遵从何大的指示,保护着国师大人,无声无息,从不会情绪激动,可这次,声音里,居然有隐忍的颤抖。

“他,有消息了?”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为何我能看到任何人的未来,却独独看不到你的?

灰花又沉默,大姐大刚刚接到了紫花的消息——帝星陨落无踪,不见痕迹誓不回归。

痕迹,就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紫花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那个字眼的。

‘寻欢阁’里所有人都不愿相信这个消息,却都和崔嫣一样,一言不发。

除了小粉花掩不住抽泣,红花泪流满腮外,都低垂着头,强忍着伤感,沉默着。

“我不信。”崔嫣通红着眼眶,语气坚定。

她不信,那样一个尽在掌握看透世事的帝王会就此撒手,那时她刺他那么深的一刀,他都挺过来了。

她怎么能信,总是笑得温雅,却难掩骨子里的张狂,总是不正经调笑,却胸有丘壑的人,会这么,一去不返。

难道他不知道,‘寻欢阁’里上下二百多人,没有他,就和没有了主心骨一样?

难道他不知道,一直牵挂着他的人,不止澜听雨,不止夜千寻,不止原彩蝶……

帝星陨落,你这是想让多少人为你心碎,夜合欢。

让我实行‘无主计划’,可你明明答应过,不用多久,你就会回来验收成果。

可我前期计划刚刚完成,你却不见踪迹,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不算数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阁规的头一条,阁里成员必须信守一诺千金。

可你,却是头一个破坏一诺千金的人!

“我也不信,蓝花哥哥去找何大了……呜呜……”粉花大滴大滴的泪珠,扑簌簌往下落,手掌紧紧捂住嘴,终也止不住呜咽。

翠花轻抚着粉花的头发,想安慰,自己却哽住了喉头,终一声长叹,垂下了通红的眼。

红花素来敢作敢为,泪流满面的时候,本想嚎啕大哭,却发现,除了泪止不住的流,她无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倚在橙花的肩头上,任泪水湿透橙花的衣襟。

灰花拳都要捏碎了,才让自己声音稳定,“我也不信,大姐大,我,想去寻何大。”

“不,”崔嫣声音嘶哑,“何大没……回来前,一切照旧,我们不能,让他回来的时候,看到一无所成的寻欢阁……国师大人那里,还是,告诉他一声,别人,先压下这个消息……”

“灰花?他,怎样了?”澜听雨不能遏止自己的急切,他想知道,他好好的,他马上就会回来。

‘十里坡’那日,在背对夜合欢的视线之后,夜合欢眼里的痛,让他惊觉,他居然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心思说给他听过。

他想,这次他回来,他一定把自己的心思都告诉他,他不该让他一直在自己的寡言里患得患失。

“大人,”灰花闭了下眼,再睁开就没有了湿意,虽然他在房梁上,没人能看到,但何大,会笑话他的,一个杀手、暗卫,怎可有流泪的意念,“何大,在魔域,坠落无底深渊,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澜听雨下示意地重复一遍,愣愣地似乎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等他想明白灰花话里的含义,只觉巨大的痛楚,以难挡之势侵袭了胸口,眼前骤然阵阵发黑,喉头一甜,‘噗’的一声,一口滚烫的鲜血,就染红了衣襟。

“大人。”灰花跃下地,赶忙把摇摇欲坠的人扶到椅上,又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小柳”。

“怎么会这样?灰花大哥。”悄悄进来的小柳,看到澜听雨惨白的脸,和胸襟上的血时,不知所措,却依然小心翼翼替他收拾。

“别惊动人,一切,等大人吩咐。”灰花瓮声瓮气,垂着眼,不想让小柳看见他布满红丝的眼。

澜听雨只觉意识飘忽,恍恍惚惚都是夜合欢在说话。

头一次见他,他说,“……过去的事,因为我没参与,所以我没有多言的资格……何去何从,由你自己选择。”

再次见他,他说,“……不能预言就不能吧,人还是一步一个脚印来得实在……即使以前那个不是我,我依然要说声对不起……”

再然后,他顶着暴虐的假象,硬是灌了他一肚子血,说,“……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别想去!包括死!”

再然后,是什么呢?

他蹙着浓黑的眉毛说,听雨,你知道你选择的是什么吗……

他弯着细致眉眼说,养好身体才能去‘紫甸坞’‘朝凤山’……

他咧着粉色的唇说,澜听雨是夜合欢心尖上的人,却不能要求夜合欢是澜听雨心坎上的人……

他说了很多,很多,就象个话唠一样,只要一看见他,就有不停的话要说。

可是,可是你从来没说,有一天你会从我身边永远离开。

永远啊,合欢,你知道永远是少个日夜,你知道永远有多少个冬天?你知道,永远要用多少眼泪来浸泡?

你怎么可以,在我还没有告诉你那些话之前,就先我而去。

你怎么可以,做了那么多承诺,却每个都成了空话。

你怎么可以,在告诉我什么是情之后,用这样的方式,弃我于不顾。

你怎么,舍得,让我为你,流泪……

那年,夜轩抛开我的时候,我不曾流泪。

那年,皇上囚禁我的时候,我也不曾流泪。

那年,被那样折辱的方式对待的时候,我也不曾流泪……

可是,合欢,若流泪能换回你温柔的笑颜,澜听雨愿意,余生都在眼泪里渡过……

没有呜咽,没有声息,泪水如同开闸的小溪,流淌在澜听雨苍白如纸的脸上,打湿了脸侧凌乱的银发。

小柳见过男人流泪,却从没见过如此悲伤的流泪法,好象,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失去,再也寻不回来那样的悲伤。

可在澜听雨睁开那双眼,小柳才知道,流泪,只不过是这个男人十分之一的悲伤。

那双让陛下眷恋不已的黑眸,仅有的一丝光亮也熄灭了,黑色就更显深重,深到寻不到一点生气,就那么死气沉沉地看着小柳。

能让国师大人了无生气的人,会是谁?小柳心惊胆战地盯住灰花躲闪的眼。

灰花不开口,立时小柳嘶哑了声音,“不会的,不是他,对不对?他是天子……不会的!”

看着灰花紧闭的嘴角,和压抑的红眼眶,小柳浑身发软,捣住嘴,哭倒在澜听雨脚下。

“怎会这样……大人,你让我冒充……你说他不用几天就回来……唔……陛下,你怎能这么……骗人……”

……

卯时的时候,是夜国帝王日复一日上朝的时辰。

国师大人一日既往地,身着一套从头包到脚的黑色披风,站在旧病复发的皇上身边,面对无数朝臣。

上朝,处理事务,下朝,一切,和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除了早朝一半的时候,国师大人恶疾发作,吐了血,却还硬撑着到早朝退了后,才召了章太医。

除了整个早朝上,皇帝陛下身体不适,说话的嗓门,没有往日那么清朗。

除了崔庄大人,司马杉大人,双眼通红,一副彻夜未眠的样子。

除了这些,夜国的早朝,按部就班,一切都没有变化。

……

这个冬天,在夜宫每个人的心里,都是那么的,冰冷彻骨,象春天再也不会来的寒冷。

第一五四章:往生

梦里,桃花万顷迎风艳。

W城有这么桃源的地方,还是夜国有这么世外的所在?

风过之处,缤纷无数。

落到发上,亦真亦幻。

落到脸上,恍似情人的爱抚,和,舔舐。

呃,舔,花瓣落到脸上,会有湿哒哒带口水的感觉?

疑惑初起,却在感知一点一点恢复的同时,发现湿哒哒的口水,不但在脸上,甚至顺着脸侧一直往下,至肩头,至胸口,至肚皮,至……呃,连脚趾都没放过!

靠!这哪个狗娘养的,敢对老子干这丧尽天良的勾当!老子是奶油冰激凌么?

关键是——该舔的地方,硬是绕过去不给舔!

呃,别误会,有了五感的夜合欢同学,首先最直接受刺激的,就是痛觉,丛里到外,从头到脚,无一不痛。

但右肋下,却奇痒无比,想用手挠挠,奈何连抬指的力气都没有。

挣扎了半晌,好歹把眼皮掀开一条缝,入目就是头顶一方天空,四四方方,距离遥远。

于是,夜合欢确定,好人果然长命,这么深的地方摔下来,居然没死,呀米豆腐,也不枉他一直慈悲为怀。

努力把眼皮再撩大点,试图转动下脑袋搜寻下身边。

俺亲爱的寒天美人,我都没死成,若你敢死,我就算追到地狱,也要把你鸡毛拔光!居然敢浪费我一心救你的感情。

刚彻底翻开眼皮,一条滴着口水的大舌头,突然晃到他眼珠子上,于是他又知道,万顷桃花果然是他做梦。

只是,这伸着大舌头的脑袋,咋越看越眼熟呢?

看着象个龙头,却少了髭须,又似乎是个鹿头,却又没了鹿角。

说是个狗头吧,偏又一副帝王龙的嘴脸。

更有,一身明显长出一大截的,毛茸茸的金色长毛,垂到他光裸的肚皮,瘙得他痛里带痒,很不爽。

又神奇了,这麒麟犬没死可以理解,毕竟人家是神兽。

可是,它的长相,咋越来越靠近大黄的模样了呢?

而且,它滴着口水,东舔西舔,上舔下舔的动作,也不是神兽该干的事吧?

麒麟犬看见夜合欢睁开的眼,知道他清醒了,很明显就兴奋起来。

兴奋的第一个表示,就是不由分说,伸出大舌头,从夜合欢下巴,直线向上至额头,一路挂上口水。

这条直线,自然包括某欢的口鼻,夜合欢就怒了,那口水呛到他鼻子里,差点让他憋过去!

费力抬起的左手,本想挠右肋的痒痒,一个爆栗就敲到狗头上,只可惜力气太小,给狗头挠痒痒还差不多。

“……衰……狗,我家……寒天……在哪儿……”声音的沙哑和无力,让夜合欢皱眉。

‘嚄唔~嚄~’麒麟犬懂人言地,轻声呜呜,伸出毛茸茸的大爪子,扒拉下夜合欢的脑袋。

顺着爪子的力道,夜合欢终于看清自己身处何地。

空旷的、褐色的、暗寂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的一个山洞而已,不同的是,这个山洞头顶能看到天罢了,就象他夜合欢,是一只躺在井底的青蛙一样。

当然,身处何地眼前不是夜合欢关心的事,他只想看到,那个容色艳丽的寒天,活生生的寒天。

麒麟犬大大的脑袋,匍匐到鼻子下,眼睛里带着邀宠的神色,看着夜合欢四处乱转的眼。

“衰狗……我问你,寒天,是个人,不是石头……很漂亮的那个,眼睛红色的那个……”夜合欢吃力地,用那只能动的左手比划。

麒麟犬眨巴下大眼皮,眼神立时无辜起来,褐色的眼珠朝远处溜了一下,又赶紧溜回来看着夜合欢的眼。

那神情,好象它少看一眼,夜合欢立刻就会飞了似的。

顺着麒麟犬溜的眼神,夜合欢才发现,在他侧脸的时候,眼珠转动范围内有处死角。

就在他忽略的死角处,赫然是波光粼粼一方湖水,静如明镜,蓝的透彻的一方湖水。

湖水的中央,更匪夷所思地,安静地,直挺挺地,漂浮着,嗯,一个人。

此人一身红衣,垂在水中的衣带,也是红色,墨色的长发散在水中,迤逦了湖水。

而白如细瓷的侧脸,在碧蓝的湖水,暗红的衣带衬托下,更显洁净。

这个侧脸,夜合欢再熟悉不过,炙焰寒天。

只是,在湖水中,安静地,一动不动地,还是漂浮着的,寒天他,还是活生生的么?

“寒天……”

心头对炙焰寒天是生是死的疼痛与惊惧,促使夜合欢挣扎,想爬起身到湖水里,把人拉出来,寒天就算没死,这么泡在水里也泡死了。

‘嚄~’的一声,麒麟犬一爪子,就按住夜合欢翻了一半的上身,按在肩头的毛爪并没用力,只是制止夜合欢翻身的动作而已。

“干嘛,放……爪!”夜合欢怒目,要不是动弹不得,他指定给这狗头一拳,死里逃生的此时,确定寒天没事,是他唯一的念头。

‘嚄~’麒麟犬对上某欢喷火的牛眼,很委屈地叫唤了一声,溜了湖水里的寒天一眼,又溜夜合欢一眼,再溜寒天一眼,如此反复。

“好……”夜合欢被它溜得眼发花,只好放弃起身的打算,说实话,就算麒麟犬不按他,他也起不来,动一下,浑身上下,似乎有刀在刮他般的痛。

“那你,去把人给我拖出来。”夜合欢下令。

麒麟犬确实能明白夜合欢的话,闻言眨巴下眼,然后迅速摇起大脑袋,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夜合欢再次怒目,这衰狗咋一点大黄的自觉都没有?这到底谁养的宠物?!这么没教养。

“那我渴了。”他不是想看麒麟犬是不是欠训练,他是真渴了,似乎他好久都没喝水了。

推书 20234-04-20 :干涩的眼 上——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