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时代——追夕

看见林菁背后，空抱着箜的架势，这种冷酷冰凉的表情，林千见得多了，也腻了！如果自己再自欺欺人，下一刻被杀的不知是谁？

“空，算我认错人了。你就是一个十足的杀人魔，毫无人性。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林千本以为没有封印感情的空，不会再随便伤害他人。还难为他那么挂念空！现在终于明白石青长老的话了，情感确实是一把双刃剑，而当你意识到这一点时，却为时已晚了。

空盯着抱紧林菁悲恸不已的林千，全然不知所措。他替林千除掉了身边的两面三刀，结果林千连缘由都不问，狠狠的责骂之后就赶人。

空犹豫了片刻，还是离开了。

空出了大灵清宫的大殿门，没走几步，合辰璧的报复来了。没有一点前兆，瞬间就山崩地裂、地动天摇。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过后，空转头一看，身后的宫殿塌了一片。

“子齐！”空握着脖子上的月牙石头，进退两难。

雪地里那个孩子还在冲他甜美地笑……

那一幕幕在眼前展现，是自己有错？以前是一个平和的世界，不会随意杀害人。现在，只要是妨碍了自己的人，就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除掉他。可子齐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子齐的性命是爹娘的性命换来的，自己曾经也是奋不顾身地去拯救这个乖巧甜美的生命。今天怎么能放他自生自灭？

玉儿和灵儿扶着林千大声的喊：“小千，我们快走吧！这房子要塌了！”

林千摇了摇头，并推她们出去，示意要她们先走。她俩又劝了几回，还是没有劝动林千，也只好作罢。

林千抱着林菁安然地等待下一刻。在石塔那个黑暗绝望的地方，他都没有彻底放弃生的希望，可现在根本没有理由让他再活下去了。是空让他失望了，还是林菁的死让他绝望了，抑或是陛下的不信任？同林菁一起长眠于此是唯一的选择。

林千忽然感觉背后没有了瓦片打击的疼痛，抬起泪眼迷糊的双眼，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空抱起林千，在他耳边道：“你的生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林千挣脱了他，双眼不曾离开过地上的林菁。

空瞟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房顶，又盯着怀中的箜篌。与它同甘共苦数十年了，也陪伴自己度过了无数个孤独的夜，而此刻它成了负担。

空虽然不单薄，但也无法抱动三件重物。弃了箜，夹起林菁和林千就要离开。

林千见了空的举动，呆滞了。

“它很珍贵吧！不能丢……”林千盯着被丢弃的凤尾箜篌，还是于心不忍。空可以自己走，没必要返回来救他们，还丢了他形影不离的箜。

“武器成为负担的时候，就不需要了！”空的话一落音，房顶就坍塌了。空将林千和林菁护在身下，亲眼看见一旁的箜，被压碎了。

空和林千带着林菁爬出了一座废墟，靠在一块算平整的地面上喘着粗气。

“林大人，救救我。我是林幻！我还不能死，救……”

林千顺着声音找过去，果然有一个被压在一块石头下面的人。

忽的狂风大起，将那些宫殿的柱梁吹得满处乱滚，瓦片、各种饰品吹得漫天都是。人只能扑在地上，才避免被吹走。

“他还有救，我去帮他！”林千抱着头，匍匐着冲了过去。空此时也只能去帮他们。

天不随人愿，林幻还没救出来，前方的一座殿堂被整个吹倒了，正好压着了后方的人。

林千趴在地上，感觉胳膊湿湿的，挪眼瞟见衣袖被染成了红色，却不觉得很痛，只是被压得慌。林千吐掉口中的泥沙，努力挪动脑袋，看向上方，正好碰上了一双异常坚定的眼睛。

林千顺着空的眼睛向下。他脸上多了几道口子。身上鲜血淋淋，背后还插着一些木条。

“还想救他吗？”空的语气依旧。不是责怪而是真正的寻求意见，就像在问好友到底要不要一起去练剑一样。

“嗯，救！”

空爬起来，面不改色的抽掉了身上的木条。就往林幻所在的地方挖去。林千也过去帮忙，很快就将林幻拖了出来。

第二十五章：柳暗花明又一村（二）

“林大人，林妃不是已经……为什么还要带着她白白浪费体力呢？”林幻不解地望着林千，还不忘奋力的挖着出口。

“她生命力顽强着呐！我和她从小就在一起，我比你了解她，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呢？我们会一起出去，好好生活的。”

空看了一眼精疲力竭的林千，心里很不是滋味，扬手很容易就敲晕了他，将他放在一边，自己拼全力向前挖。

不知挖了多久，才重新见到了天日。大灵清宫已经惨不忍睹了。空强拖着虚脱的身子，将三人背到比较安全的地域，最后就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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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身上穿着林千的衣服，伤口被简单的用布条包扎了。两只被包扎的手失去了知觉。一旁的林幻也被包扎了，连林菁也被整理干净了，没有刚出来时的狼狈。

空沿着血迹找到了林千。他赤着上身，颤抖着，蜷在河边洗自己血淋淋的衣裳。血水滴在河里，瞬间就消散开了。

空过去从后面将林千裹住。

林千侧过脸微微一笑道：“空，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你不是杀人魔……还是有情感的好！”

空静静望着他，没有说话。林千这种自欺欺人的姿态令他很担忧。

听见身后丛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立即起身去看。原来是林幻醒了。

林幻见了伤痕累累的两人，爬起来跪着虚弱地说：“感谢林大人和大侠的救命之恩！”

“快起来，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林千慌忙地将他扶起来，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蝶竹宫呢？”

“不敢瞒大人，是陛下派我来监视林妃的”，林幻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是陛下派到您身边的间谍……我的原名叫安阳辛，不过从今往后，我就叫林幻。”

“那些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也是奉命行事！我们以后还是一家人。”林千说完就向河边走去。把没洗完的衣服洗了。

空趁机把林菁移到了一边，用枝叶遮了。空知道这个女人对林千很重要，看见她的躯体一定很伤心。

林千提着洗干净的衣服回来，在周围瞟了几圈，问道：“菁儿哪去了？”

“不用担心，她没事！”空说着，将身上一件较厚的衣服褪下来，披在林千身上。

“唉”，林千低下头，在空身边坐下道：“我不明白，我死而复生后，会害死这么多人。石青长老为我而死；莫大人也死在了我面前；菁儿也还在昏睡；你也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为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空想安慰他，但不知该怎么表达。

“石青？”林幻听到这两个字，也没心思再管，林千和空不寻常的亲密关系了。

“怎么了？你认识石青长老？”

“他死了？”林幻一脸的绝望，“找到石青长老是我爷爷的遗愿，要我把一件东西交给他。这也是我不能死的原因，可是……”

“他是月族长老，也是空的师父，说不定他能够帮到你什么！”林千走到林幻身边安慰他。

林幻犹豫了一下，但想到林千绝对可靠，就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是爷爷把我养大的。爷爷临终前，交给我一封信，让我进宫；并让我在那里等待一个叫石青的人，并把这封信交给他。而且再三嘱咐，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这封信的事。”

“现在石青死了，我只能转交给他最亲近的人了。”林幻说着将身上的一个香囊递给了空。

空接过香囊，撕开后，从里面掏出一块白色的布。空读了，脸上露出了惊奇。

“是好事？”林千揣测着空的表情。

“嗯，这封信上说：月族还没有灭亡；这里还有通往那个月寨的地址。我们要尽快去舞魂族找轻羽他们，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空虽然很担心这是一个骗局，但还是迫不及待要去寻找那个月寨。

“林幻，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吗？”林千问。

“林幻誓死追随两位救命恩人！”

“那我们快走吧！”空转身就要走。

“空，菁儿？”

“那边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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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千，这就是林菁吧！”轻羽在前面带路，空、林千和林幻跟在后面。

“嗯，她受了重伤，现在还是昏迷不醒！”林千紧紧抱着林菁，没有一点悲伤，好像林菁明天就可以醒来一样。

“那我先带你们去房间休息吧！你们好像很累了。”

“也好。”

舞魂寨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倒塌的房屋已经在重建了。各种商铺又热闹起来了。不管是大街、小路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到了房间林千安置好林菁后，与林幻倒头大睡。空没半点睡意，又跟着轻羽出来了。

空倚着房间前的竹栏杆，将那封信递给了轻羽。

轻羽读后惊喜地盯着空，不知该说什么。

“你相信？”空没想到轻羽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这种无凭无据的信件。

“我们应该相信。”

“那这个地址你知道吗？”空还是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这地方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管这么多。这里有一个读心湖，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无论是真是假，我们都应该去看一看。”轻羽拉了一把空道：“我们去找蓝颀和紫依吧！”

“轻羽，等一下！我还有事要问你。”

“是有关林千的吧？”

“嗯。你知道林菁其实已经死了，她是我杀的。还有办法救她吗？”空的脑海里总是出现林千抱着林菁一脸希望的表情，空很害怕林千的那种表情。

“人死不能复生！你肯定想到了湘文王。可湘文王本来就死了，我只是及时抽出了他的记忆，注入到了景文王的脑内罢了。这算不上重生！”轻羽想了想道：“你担心的只是林千罢了，我可以抽出他同林菁的记忆……”

“不行！”空没等他说完就拒绝了：“林千不会喜欢这种做法。我不想看到他残缺不全。”

“你还真是个好兄长。为了他，箜篌都丢了。以后我们该唤你‘空’还是‘无’？”

“白画怎么样了？”空毫无心情同轻羽开玩笑。

“湘文王给我传过信，他说他带白画去了雪山，白画恢复的很快。只是邹宜还在拼命地寻找白画。”

“邹宜的宫殿都被毁了，还有心情干这种事？”

“他没心思找我们已经够好了！好了，我们去找蓝颀和紫依吧！”轻羽一想到世上还有个月寨，就迫不及待了。

第二十五章：柳暗花明又一村（三）

翠色欲流的树林，地面被紫色的花密密麻麻地覆盖了，中间还夹杂几点浓绿。蓝颀、西乔、小十和红桃，四个孩子盘坐在地上玩“斗百草”的游戏。

“准备好了，开始！”西乔一声命下，四个人就开始拉扯自己手中的草根。

“好，蓝颀！你是最先断的，你要受罚！”红桃可爱的声音回荡在丛林里。

“怎么又是我！这个太无聊了，将草根换成树干可能好玩一点。”

“蓝颀，总算找到你了！你们几个怎么跑这么远。”轻羽同空疾步走了过去，又笑道：“哪个斗百草用树干了？”

“因为这里由于魔咒的缘故，还保持着春夏的气候。轻羽哥哥，你也来玩吧！”红桃凑了过来。

“小红桃，我还有件事要问你：你们树林里的读心湖，可以借我们用一下吗？”

“没问题，以前我们就经常用。听西乔说，魔咒还没解开时，那里很恐怖。不过现在很安全了，直接顺着阶梯下去就可以了。你要去哪里？”

“我们也想去寻找我们自己的村寨！”

“还找得到吗？”红桃显得很失望。

“等我们找到雪寨后，你也可以过去玩啊！”

“轻羽，有什么急事？”紫依一路赶过来。看见了空脸上的伤，又多看了空几眼，也不再说什么了。

紫依看了轻羽递来的信件后，比谁都急，立刻就要红桃和西乔带路，去读心湖。

空和轻羽被落在了后面，还有小十盯着将要离开的众人，不知何去何从。

“小十，你也和我们去读心湖玩吧！”轻羽伸手将小十拉起来问：“今天怎么没同伶优在一起呢？”

“是他赶我出来与红桃他们玩的；说什么，不要我太依耐他！”小十说得眼眶都有点发红了。

轻羽只是微笑，不好和小十说什么大道理，他毕竟是个孩子。

空一只手抱着胳膊肘，心事重重地走在轻羽身后。丢了一直抱着胸前的箜，现在身前空空的还真不习惯，也失去了十足的防御能力。

“轻羽，你们先走吧！我必须要回去接林千。”空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话。

“嗯，放心地去吧！我们会等你的。”

空收到了轻羽温柔的笑容，心里踏实了不少。冲轻羽点了点头，挤出个简单的微笑，迅速奔了回去。

空还没走到一半，就远远地看见了蓝颀带着林千和林幻出来了。

“蓝颀，你怎么会来接林千？”空又是兴奋又是不解。

“是紫依要我来的。她已经去开路了，我们也要快点！”蓝颀说完一溜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林幻看得目瞪口呆，林千却呆呆地抱着林菁没一点惊奇之色。

空实在不忍心看见他那个痴痴呆呆的样子。宁愿他恨自己，责骂自己，即使是要杀了自己替林菁报仇也无所谓了。

林幻发现了空的失措，故意靠近了空道：“不要担心，他只是一时伤心罢了。等我们到了新环境，他就会慢慢淡忘林菁的。”

是啊！雪寨有他和自己美好的儿时记忆。唤起他的记忆，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一段长长的阶梯呈螺旋状通到读心湖的湖底。阶梯通道与周围的湖水用透明的石材隔开了。透过通道壁，可以观赏湖里的活碰乱跳的游鱼、绿油油的水草、各种小生物。

湖底的墙壁依然可以读出人们心中的目的地。同样的转盘，轻羽轻而易举就转动了转盘。

红桃、西乔和小十将客人送到湖底后就坐在上一层的台阶上，安静地看着下面的人由有到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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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雪白的世界，阳光暖暖地洒在高低起伏的小坡上。

除了林幻在瑟瑟发抖外，轻羽、林千、空、紫、蓝颀都很舒服地爬着山丘，仿佛是饭后散步般悠闲。不知是害怕打破周围的宁静还是美得没有机会说话，他们一路都很安静。

轻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寻找着人的气息。空一直在林千身旁观察他的反应，可他一脸的茫然，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终于，遇到了一个巡逻的人。

“你们是谁？不能私自闯进去！”那个巡逻的小伙子呵斥道。

“我是来送信的！有东西要交给这里的寨主。”轻羽温柔的气质让他语气都委婉了不少。

“那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叫寨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