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文主义 上——Natsura

“算是吧。”罗素去厨房去给赵一鸣端咖啡。

赵一鸣看着身边的长桐，问：“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我们见过吗？”

“大叔，不要一见面就套近乎好不好，这是哪里的俗套台词啊。”他白了一眼赵一鸣。

性格真够坏的，赵一鸣咋舌。“什么大叔，我还年轻好不好，三十还不到，大不了你多少。”

“那也差不多是我的两倍，够大叔了。”长桐放下咖啡杯，满不在意地说。

“两倍？！你哪个学校的？中职的？怎么会打扮成这样？家里人不管吗？”凭经验，这身名牌肯定是经商的家庭才能打扮得起来的。

谁知长桐把咖啡杯一把砸在玻璃茶几上，把赵一鸣吓了一跳：“什么中职！我F中的！省重点！不要因为我染头发就歧视人好不好！！”

罗素端着咖啡站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赵一鸣缓过神来，问：“F中没校规吗？”

“校规算个屁，”他不满地翘起二郎腿，“成绩好就够了。”

还成绩好……打死赵一鸣他都不会相信。罗素把咖啡递过去，赵一鸣接住了。“对了，那他不是你校友？”

“是吧。”罗素回答。这么说来乐队可能是F中的光荣传统了，是个才艺兼备的学校。

“你F中毕业的？”长桐问。

“没毕业。”

长桐刚想笑，可是马上就想到了：“听说以前有个外国人中途退学后来搞乐队了，难道就是你？”

“是的。”没想到在F中自己还留下了这么好一个传说。

长桐瘫坐在沙发里：“……原来你真的是混血。”

罗素不想解释什么，问：“你还要咖啡吗？”

“不用了，苦死我了。”他摆摆手，“那个鼓手怎么还不来？死哪儿去了？”

“不知道，他说快到了。”

“操，”长桐骂道，“这种不守时的人都该死！第一次都敢迟到，下次再迟到就开了！换人！”

罗素傻站在一边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拿起杯子回到厨房。赵一鸣跟了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到了厨房。“什么事？”

“没什么事。”他松了口气，站在罗素身边，“缓口气。”

罗素把杯子放进水槽。赵一鸣平静了一下，说：“我第一次觉得你的性格真是好。”

罗素开始冲杯子。赵一鸣继续说：“还是说现在的孩子都这样？这个社会还有救吗？他在乐队里面能干下来吗？”

罗素想用洗涤剂洗杯子，拿洗涤剂的时候看到赵一鸣掏出了烟，忙说：“这里禁烟。”

“上次你让我抽了的，你就让我缓缓吧。”

“……一根。站远点。”

赵一鸣欣喜地拿出烟点燃了。罗素开始洗杯子。本来很安静的，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远处客厅里有喊声：“怎么有烟味，谁啊！”

“操，狗鼻子吗。”他小声骂着，然后高声回应道，“我，怎么了？”

“连我爸都不吸烟，你果然是大叔。”

赵一鸣捏紧烟：“操，这小子……”

罗素冲干净了杯子，劝他：“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没想到也有被劝的一天。不过跟音乐跟尼采无关的事情，罗素一向超脱到一种境界。好了，不计较。他走出客厅，一眼就看到长桐虎视眈眈的眼神。

“盯什么？你哪家的孩子，这么野，小心我告你家长。”

“倚老卖老，快把烟丢了，别拿着烟晃来晃去。”

觉得自己在这里生气也是浪费时间，他冲着厨房说：“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练。”

谁知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赵一鸣抿抿嘴，去开门，门外是马庭，还是一身运动装。赵一鸣还没开口，就听到身后长桐叫道：“终于来了，害我们等了这么久。第一天就迟到，你是想怎么样啊？”

“对不起，有点迷路了。”他道歉道。

赵一鸣松了口气——是个好脾气，相处应该没问题。想着，就准备出去，马庭马上问：“诶？你不是乐队的吗？”

“我不是。”

“马庭，拦住他。”罗素在屋里说。马庭听了，把赵一鸣推进来后关上了门，然后问：“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你不是说要听我们排吗？”罗素问。

“……我还要回家陪老婆吃饭。”赵一鸣胡乱扯着理由。

罗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长桐在后面一阵大笑：“哈哈哈……果然是大叔，陪老婆吃饭这种理由也说的出来……”

冷场。罗素干咳一声，刚想开口，赵一鸣就拔下口里的烟：“你个小兔崽子说点好听的话会死啊！老子跟你人都不认识你这是疯的板吧！”

“我又没骂你什么你承认自己大叔不就完了？”

“你——你存心找骂是不是？”

“是大叔你喜欢骂人，跟我无关。”

“嘴皮子还挺溜，你告诉我你家长，看我不整死你！”

“哎哟，一个大叔要整死一个素未相识的高中生，真是壮举啊。有本事你找我家长啊，问我干什么？”

赵一鸣气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声大大的“操”。长桐听了，得意地笑了半天。马庭站在门口，完全没搞清这是什么状况。罗素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来赵一鸣也有克星。

“先……先练吧？”马庭小心翼翼地说。

“好。”罗素说，“先上楼？”

长桐轻轻地“哼”了一声，上了楼，马庭跟在后面。罗素拉着赵一鸣最后上去了。“见过不懂事的，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赵一鸣还在这里念叨着。罗素像没听到一样，不做任何评论。

事先练习好的曲子，第一次合，以意外地很合。但是因为没有贝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合了两三遍，赵一鸣评价：“你们可以直接演了。”

“真的？”马庭兴奋地问。

“那是因为曲子简单好不好。而且混血也没有唱。”长桐没好气地说，“没有贝斯果然还是不行，沉不下来。”

其实罗素也觉得贝司太重要了，不能不要。可是现在一下子也找不到人。他看向赵一鸣：“要不用电子琴先模拟一下？”

赵一鸣一愣：“我好多年没弹东西了。”

罗素还是把贝司谱给了他，他一看，忙说：“看不懂，五线谱有吗？”

罗素指了指墙上的壁柜：“里面有琴，你先搬出来。我去改五线谱。”

没忙活多久，琴和谱都搞好了。赵一鸣看着眼前这群年轻人，觉得自己真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合了一首，效果也不错，电子音意外也很适合。后面再练了几次，效果越来越好，但是马庭的速度显得有点快，罗素开始叫停。

“别吹毛求疵了。”长桐抱怨道，“好生弹完一首不行吗？”

“演出的时候绝对不能出差错。”罗素回答。

长桐看向马庭，马庭默默后脑勺：“对不起，键盘加进来之后有点不习惯……”

“把节奏开了吧，四四拍。”

赵一鸣开了电子琴里的节奏，接着开始练，感觉好多了。然后关掉后，也没什么问题。第一首歌就告一段落了。

“你们真的是第一次练吗？怎么这么和，不现实啊。”赵一鸣感叹道。

“大叔你不也是临时的吗，也很和啊。”马庭笑呵呵地说着。

赵一鸣瞬间拧起眉头：“什么大叔？谁大叔了？”

“……那……该叫什么？”马庭被赵一鸣的气势吓到，颤颤地问。

赵一鸣从口袋里拿出烟，放进嘴里，十分有气势地说：“叫鸣哥。”

“鸣哥。”毕恭毕敬的语气。

“别吸烟。”罗素叉腰看着赵一鸣。赵一鸣看了罗素冷冰冰的脸，又灰溜溜地把烟收了回去。旁边两个人都忍着笑看着。

夜渐深，第一次排练也告一段落。在音乐上总体融洽，音乐外则仍旧微妙。

“要不鸣哥也参加乐队吧？在找到贝斯之前。”马庭问着。

赵一鸣摇摇头：“没时间，生意很忙。”

“又是生意，鸣叔怎么尽是这种理由。”长桐抱怨着。

先没觉得哪里不对，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又在乱叫：“你叫我什么？”

“鸣叔——”他拖长了叔字。

赵一鸣一觉得火气上来，就马上压制下去。“对了你们俩的名字我还不知道。”

“叶长桐，叫桐子就可以了。”长桐抢先介绍着。

“马庭。”

“哦。”赵一鸣记住了名字，然后说，“那罗素我先回去了？”

罗素问：“要不留下来吃饭？”

赵一鸣浑身一震，没想到罗素竟然会留他，还是留他吃饭！他颤抖着问：“吃……吃……吃什么……”

“饭。”

“我知道！关键是……你……你会做……饭？”

“会。”

“谁……谁教你的……”

罗素莫名其妙地看着赵一鸣担惊受怕的表情，说：“我妈。”

赵一鸣长舒一口气，说：“哦，真好。我还以为是尼采教的。不过我还是要回家，家里人都等着我呢。”

“哎，鸣叔你太不够义气了，好不容易加入进来就一起吃个饭啦，干嘛总说家里人。”忽然长桐像吃错药一样用撒娇的语气说着。

赵一鸣浑身发麻，觉得这里再也呆不下去，他觉得自己都要精神分裂了：“不行，我要回去了。”

“真是的，兄弟一起吃饭而已啊，老婆有那么重要吗？总不是天天见面的。还是说你真是个大叔？”

兄弟你个头！老子跟你今天第一次见面！赵一鸣在心里骂着，嘴上继续拒绝：“不行。”

“实在不行把你老婆叫来啦！是个美女就让兄弟们看看……”

“谁是你兄弟！”赵一鸣最后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

长桐挑起眉：“哎哟，不是你叫我们喊你‘鸣哥’的吗。”

赵一鸣刚想骂下去，马庭也开口了：“要不就吃了算了？早点吃早点回去？”

稍微平静了一点，赵一鸣闷着点点头，长桐一看又开始得意地笑。罗素说“那我开始做了”就去了厨房。

“鸣叔跟罗素是什么关系啊？”长桐问着。

赵一鸣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这是在玩哪出，刚才还骂得跟什么样的。“朋友的朋友。”

“中间那个人是谁呀？”

“尼采。”

马庭也插进来问：“大叔讲点尼采的事情吧！我想听！”

赵一鸣看了看厨房，估计罗素听不到，才开始讲。旁边两个小孩听得津津有味。讲完之后，马庭差点哭出来：“他怎么能这样死了，我还等着他拯救我呢……”

看着马庭惨兮兮的表情，长桐大笑着：“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搞笑，东北腔跟春晚的小品样的！”

“我也没办法！”马庭无奈地解释，“也被嘲笑习惯了。我一开始还觉得你们说话像看电视剧呢。”

“也不是嘲笑，就是搞笑而已……不过电视剧总比小品好。你一个东北的干嘛跑这里来？”

马庭说：“我就想出来看看，不想一辈子呆在那里。”

“你成绩很好吗？工科去哈工大多好啊！”

“无所谓啊，跟分没关系，我还是过来了。”

赵一鸣评价道：“小伙子有志气，我也是考过来的。你是W大的？”

“是的啊。”

“我也是。我是计算机系的。”

马庭听了惊喜地说道：“哎呀妈呀，前辈啊！”

其实赵一鸣也觉得好笑，但是没出声，旁边的长桐捂住嘴还是笑得一颤一颤的。“那我怎么叫你？马哥？”长桐问。

“就叫我马庭就好了，”马庭有点害羞地说着，“哥什么的太难听了。”

赵一鸣脸立马黑下来，长桐又开始笑：“说你呢！”

“我没有！我说马哥难听……”

“庭哥怎么样？”

“也不好听……”

罗素把盘子端出来的时候，直看见三个人笑成一团。好久没听见这么欢畅的笑声了，这个屋子里总算有了点生气。

“开饭了。”他朝着那边喊。

三个人还没笑停，向餐桌这边走来。长桐一看见桌上，就激动得说：“意大利面！”

“哇！还是西餐！”马庭也跟着叫到。

赵一鸣也惊讶地问：“你会做这么高级的东西？”

“一点都不高级。”罗素把辣椒酱放在桌子中间，“吃吧。”

三个人坐下后，开始品尝。其余两个人还算正常，长桐吃的时候把面都撒了出来。

赵一鸣不小心看到后，问：“小子你会不会吃西餐啊。”

“太好吃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着。

果然是小孩子啊，看着他吃得满嘴都是，赵一鸣心里找到一点平衡，虽然嘴上会说但是生活低能。

“怎么会这么好吃！”马庭赞叹着，“你是厨师吗？”

罗素坐在一边，说：“不是，妈妈教的。”

“有个外国妈妈就是占便宜。”长桐念着。

赵一鸣抬头看罗素，发现他没有吃，就问：“你呢？不吃吗？”

“我就算了，吃多了，没意思。”罗素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两个小鬼的衬托下罗素显得相当稳重，像个大人。“罗素，我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贤惠？”他仔细打量着罗素的围裙，“你做菜这么好吃为什么不自己做？”

“因为我自己不喜欢吃。”罗素站起来，“我去收拾去了。”

赵一鸣转头看了看长桐惨烈的吃相，忽然觉得罗素的面无表情口无言语其实相当可爱。

吃完后，长桐激动地说：“我觉得我以前吃过的意大利面都不是面了！好正的味道！”

马庭接着说：“我也是！罗素你完全可以当厨师啊！”

罗素摆摆手，没说话。

“下次练的时候再做给我们吃吧。”马庭说。

“不做我们就不来了。”长桐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