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穆捏着铅笔若有所思:“那时候……我多大?”
“四岁多吧……我记不太清了,顶多五岁。说来也邪门,从那以后你就很少生病,小时候大夫都说你活不过五岁呢,不知是不是那鸟儿有什么神奇的地方,总之一直到现在你都还活蹦乱跳的。”
“五岁……么?”
“是啊,五岁。那时候你长得又瘦又小,我个子高,能把你整个抱在怀里,现在……”许驰愤愤地伸手一顿狂揉弟弟的头发。
“喂喂,白痴许驰你要看着前面的路啊!小心前面的坑……”
越野吉普剧烈地颠了一下。
“真是……”许穆的声音突然顿住。
“怎么?”
“许驰,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坑,我们已经走过一次了?”
“什么?”
“就是我们说到把电鳗放进老爹浴池子里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还有前面的这棵歪脖子树,这条路我们方才已经走过一次了!”
许驰一愣,摇下车窗仔细看看旁边的景色,不由得惊讶道:“果真看着眼熟,莫非我真的开回原路了?我是径直开的,怎么可能会回到原本的路上?就算是绕村一周开回来,不也应该先回到那帮毛孩子那里吗?”
许穆的脸色凝重起来。他闭上眼睛释放出自己的三百六十度精神大视野,又分出一部分精神力凝成一条细线向外扫。
半晌,他迟疑着道:“我觉得这里似乎有些奇怪。刚才是我们聊天聊得开心,我没有太过注意,现在想想,恐怕从至少半个小时之前我们就在兜圈子了。”
“兜圈子?怎么回事?环形路?鬼打墙?”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还不知道。”许穆从空间里拿出指北针,看着上面乱转的指针皱起了眉:
“磁场……似乎被扰乱了。许驰你能凭着自己感觉分辨出哪边是北吗?”
“这边?”许驰伸手指了一下歪脖子树。作为常年闯荡在外,不时挑战野外生存极限的人,他对方向很是敏感。
“我觉得是这边。”许穆指指另外的方向。
“木木你错了。”美人哥哥斩钉截铁地说。
许穆微笑一下,伸手捂住了哥哥的眼睛。
“喂木木你做……什么?”
许穆推着哥哥的身体转了几圈,捂住眼睛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然后他再次问:“北方在哪里?”
“我的感觉告诉我应该是这里,但是……”许驰迟疑着把手指指着的方向转了九十度:“按照我转的圈数来说,我方才指着的应该是这里,怎么回事?”
他转了九十度的指尖赫然指着方才被他认为是北方的歪脖子树!
“地磁场紊乱,看来是这样没错了。”许穆放开捂在哥哥眼睛上的手,略抓一下被长睫毛刷得痒痒的掌心,沉声说:“我们好像遇上大问题了。”
许驰脸色也凝重起来:“不能准确分辨方向的话我们就没办法从这个小镇离开。问题是我没发现这个小镇哪里不对啊?”
“我也没有发现,不久之前一切都还很正常,奇怪的感觉是从半小时之前才有的。”
“奇怪的感觉?”
“有点冷,皮肤有点麻酥酥的感觉。有点像是被什么东西不怀好意地盯着。”
“什么东西?鬼?”
“不清楚,但是我想……”许穆看着几百米外突然凭空泛起的白雾,说:“我想我们是真的遇上麻烦了。”
许驰猛地一打方向盘,沿着来时的方向飚起了车。
“……许驰?”
“我们得尽量离这鬼东西远点。”
“你发现它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大白天的突然下雾不奇怪吗?别忘了飞机上把人变丧尸的那些鬼雾!还有我们在高速公路休息站里遇到的白雾!”许驰眼睛通红,他把油门踩到最大,一路风驰电掣。
“飞机?高速公路休息站?”许穆揉着眉心,歉意地道:“抱歉,我不记得了,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许驰紧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许驰?”
美人哥哥仍旧抿着嘴保持沉默。
许穆叹了一口气,道歉:“对不起,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许驰伸手揉揉弟弟的头发,轻声说:“没有,你没有说错什么,这很好。”
“咦?”
“你还在这里……在我身边……很好。”
“我们……”
“先吃个午饭吧。”许驰看了看后视镜说:“我们先回到镇子上找个地方吃饭,其他的一会儿再说。”
“白雾怎么办?放着不管吗?”
“不管这个鬼东西是是什么,它目前似乎没有想要追上我们的打算。”许驰指指车后:“你看,这鬼东西到歪脖子树那里就停住了。”
突然出现的诡异白雾的确到歪脖子树就停住了,但它却以歪脖子树为中点开始向两边扩散,不一会儿就围起了很长一段白雾之墙。
“开车跟上它!”许穆说。
“什么?”
“开车跟上它!”
“木木……”
“快!如果能抢在白雾之前,说不定我们还能逃出去,要是被白雾困在里面的话,逃出去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许驰握着方向盘不动。
“快啊!我不记得这白雾究竟是什么东西了,但它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一旦被它围在里面,我们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吗?”
许驰一咬牙一闭眼踩下了油门,越野吉普箭一样地冲了出去。他开的速度很快,快到从车窗里吹进来的风吹在脸上都有疼痛感。
但白雾的弥散速度也丝毫不慢,它总是堪堪抢在越野吉普之前几十米,既不多也不少,就那么几十米,最后两边的白雾在徐家兄弟面前合拢。
严丝合缝,一丝空隙也无。
白雾就像是一堵高大的围墙,将小镇整个围在里面。
越野吉普在白雾之墙前面停下。看着眼前诡异的雾气,许穆许驰的脸色都变得奇差无比。
第五十四章:推倒哥哥!
车开在回到小镇的路上,许家兄弟的表情都很严肃。
许驰给弟弟讲述了飞机上乘客们因为吸入白雾而变成丧尸,机长变成一滩粘液,副机长神秘失踪;以及他将车停在休息站时发现休息站里面所有人全部在白雾中发着高烧死去。
“这么说来,之前我在草地上醒来的时候看到你在哭,是因为你认为我也死了?”许穆咬着签字笔问。
不是“我认为”,是木木你真的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
美人哥哥想,但他没有澄清这个事实,他总是觉得弟弟能醒过来简直是一个奇迹。就像是童话里那些死而复生的故事,一旦说出真相,或许……
于是他认真地注视着前面的路,嘴唇和下巴绷成一道严肃的直线。
“你看错了。”他说。
许穆歪头打量哥哥片刻,如果这是在平时,他早就抓住这个话题调笑一通了。但放在目前白雾围城的紧急情况下,他实在是没有开玩笑心情,也没有开玩笑的时间精力。所以他有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思索了一路。
许驰在一间没有店名,只在门上标着“十元一宿”字样的小旅店外停下车。
“这是这个该死的小镇上唯一的旅店,虽然看上去实在是不怎么样,但我们必须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一分钟后,他捅捅完全没有反应的弟弟,指指窗外的“十元一宿”,再次重复:“下车,去这里住一宿。”
许穆连头都没有抬,直接应了一声“好”,他的声音飘渺极了,显是压根没注意哥哥都说了些什么。许驰无奈地把专注于思考的弟弟半抱半拖地从车里拽出来,搂着他的肩膀走进旅店里。
看店的小姑娘原本正无聊地磕着瓜子,用瓜子皮儿往趴在脚边睡觉的小花狗身上丢。直到许驰曲起手指敲敲柜台,她才意识到有客人上门,抬起了头。
小姑娘立刻被面前的大美女闪得眼睛一亮,她直接忽视了在旁边双眼迷茫地盯着空气中某一点,看起来颇似智商不正常的许穆,直勾勾地盯着许驰盯了很久。
“住店。”美人哥哥清清嗓子。
小姑娘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抓出一大把钥匙一股脑递给许驰。
“……一间就好。”他看着被推到眼前的十来个钥匙,颇有点哭笑不得。
“自己挑吧,反正都没有人住。”小姑娘羞赧一笑。
美人哥哥随手挑出个“03”的牌子,交好押金,小姑娘指指楼梯:“二楼左转,第三间。”
不经意中又用美色震了一下乡下小姑娘的哥哥推着依旧处于与外界断线状态下的弟弟走到楼梯处,许穆立刻在最下的楼梯上绊了一跤,直直地向前倒去。
许驰再次无奈地叹气,他看着直到鼻子快装上楼梯都没有自救动作的弟弟,伸手扯着他的后脖领把他拉了起来。
“木木啊……真不知道你在大学了是怎么过的,不得不说,你鼻子到现在都还没摔断,这真是个奇迹……”许驰一边嘟哝,一边半架着弟弟爬上楼梯。
打开房间门时,他看着依旧做着爬楼梯的高抬腿动作的许穆,不由得扑哧一笑,回手把钥匙挂在了弟弟耳朵上。
许穆依旧没有凝神盯着空中某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默读着什么。
美人哥哥恶作剧地抢过弟弟手里的签字笔在许穆鼻尖上画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小刺猬,许穆依旧没有反应。
于是许驰推着弟弟走进房间,推着他走到床边,推着他转个身背对大床,再伸手轻轻一推。
许穆相当顺从地被推倒在床上,耳朵上挂着的钥匙掉在一边。
“真是……呆狍子。”许驰一脸挫败地揉揉鼻子,捡起钥匙说:“我先出去了解一下这个镇子的基本情况,木木你给我老实呆在这里……好吧估计我不会来你是绝对不会动地方的……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好吧我觉得就算有人敲门你也听不见……”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弟弟愣了十几秒,捡起签字笔写了张“我一会回来”的纸条放在许穆头边,转身离开了房间。
带上房门之后,许驰硬是不放心地反锁了好几圈才离开。
断电状态的许穆保持着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的姿势足有半个小时,然后他毫无预兆地陡然从床上跳起来就要离开房间。发现房门被锁之后,他拉开窗子爽快地从二楼跳了下去!
越野吉普被许驰开走,许穆只好靠着双脚一路飞奔,一直奔到白雾之墙前面的歪脖子树那里。
他凝出精神力线朝着白雾之墙探过去。不出他所料,他的精神力被白雾猛地反弹了回来!
他一次次地实验着,随着失败的次数慢慢增加,他的眉头也逐渐皱紧。
“木木!”
越野吉普风驰电掣地冲着他冲过来,许驰迈下车几步奔到弟弟面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怎么又跑回这里了?”
许穆望望吉普上糊着的新鲜泥巴:“又碰到熊孩子们了?”
美人哥哥点点头,罕见地没有变脸,而是带着一丝忧虑说:“这个镇子目前都还没有发生什么问题,但是……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木木你呢?”
许穆摇摇头,走到越野吉普旁,将吉普车收进自己的空间里。然后他只觉脑中一晕,身体摇晃几下,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木木!”
许穆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大脑即将爆炸一般地痛。他摇着晕乎乎的脑袋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正被哥哥抱着坐在地上。
“发生什么了?”许驰掀起衬衫下摆轻轻地给弟弟擦去鼻中流下的鲜血,沉声问。
他的衬衫已经被血色浸染了半截。
许穆靠在哥哥身上闭着眼睛缓了缓,轻声说:“没什么,一时不小心而已。”
是精神力消耗过度,以及无数次尝试探测白雾之墙时受到的反弹。
精神力好像有点使用过头了……他擦擦依旧不停流出的鼻血,想。
“木木你……真的没问题?”许驰很是担心,同时看着弟弟被血弄成花猫的脸又有些想笑。
他用签字笔画的小刺猬赫然还挂在弟弟鼻尖上,看起来又囧又搞笑。
“没什么。”许穆扯下两大团纸塞进鼻子里,仰头躺在哥哥腿上,使劲儿朝后仰头。他带着极重的鼻音问:“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许驰:“了解一下这个小镇的情况。我之前也曾经遇到过一些奇怪的事情,没有解决的方法和头绪时,一般都是调查一下当地的情况,传说啊怪谈啊之类的东西。”
许穆:“奇怪的事情?是什么?《盗墓笔记》的这种?还是《夏目友人帐》里的妖怪这种?”
许驰:“有一点像《盗墓笔记》……《夏目友人帐》是什么?”为什么别的事情都忘记了,偏偏这种东西还记着啊?
许穆:“一部治愈系动画片……这个不重要,你继续说。你在这个小镇上发现了什么特殊情况?”
许驰:“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但我在镇子里碰到了一个老军人,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许穆:“故事?什么故事?”
许驰:“二十五年前,这个小镇曾经爆发过一次疯牛病。”
许穆:“疯牛病?那不是……”
许驰:“是的,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症,患病者食欲异常旺盛……或者说异常食欲旺盛。嗜食新鲜生肉,热衷于咬死并吞掉所有视线范围内的活动生物,尤其是人类。一般的肉体伤害很难对他们的行动起到阻止作用,制止他们伤人的最有效方式是一击爆头。老兵是这么对我说的。”
许穆一下子坐了起来:“丧尸?”
许驰:“不,他们是活人。有心跳,有血液流动的活人,只是失去了清醒的意识,只剩下‘吃’的本能。二十五年前,镇子上的疯牛病闹得是如此之厉害,以至于国家不得不专门拨出军队来解决问题。”
许穆:“你遇到的老兵就是留守的军人?”
许驰:“是的。为了保护镇子里其他健康的人,再加上这种特殊的疯牛病传染性强,无法治愈,据说当年军队开进来时着实大开了一次杀戒。很多镇子里的居民都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所以一直到现在他们都对镇上的外来者拥有很深的敌意。”
想起那帮顽皮的熊孩子们,许穆略略皱了一下眉。
“你说的老兵呢?他在镇子里留守了二十五年?不会吧?他没有回家复员吗?”
“这里就是他的家。”许驰回答。
“他是镇子里土生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