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叶寒紧张地从沙发上蹦起来,“是我的一个朋友,朋友!”
“好了,别紧张,姐跟你开玩笑的,”叶孜琦又揪了揪自己弟弟的头发,“怎么办?报复回来呗。”她一向主张有仇必报的。
“报复回来……”叶寒喃喃着重复了一遍叶孜琦的话,“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他很可怜……”
“你说什么?”因为说得太轻,叶孜琦根本没听清自己弟弟后面那句话说了什么。
“没什么……”叶寒摆了摆手,然后又忽然好兴致地拿出丢在沙发上的那盒糖,“姐你不试试吗?挺好吃的。”
“我才不要!”叶孜琦逃命般地跑去自己房间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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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时候,我能早点察觉出你的不对劲,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小寒?
19.命运之轮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叶孜琦擦了擦眼角的泪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怎么,中国的礼仪没有教导你进门前要先敲门吗?”
“把我妹妹交出来!”纪炎有点气急败坏,这女人这时候竟然还跟他提礼仪?!
“呦,发这么大脾气干嘛?”叶孜琦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本打算向纪炎走过去,没想到纪炎比她快一步,一个健步冲过来制住了她的手臂,反拧着扣在身后。叶孜琦这时才感觉出自己的脖颈似乎被什么凉凉的东西贴着,“啧啧。”她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一个纪雨竟然让纪炎大动肝火到这程度,跟着纪炎一起进来的齐叔也没料到纪炎竟然有这一出,呆愣着不敢进一步动作。
“把我妹妹交出来,不然我真下得了手。”来之前他就想好了,如果进门看不到纪雨,他一定要给他们个下马威,不然这事真没完没了了,他不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也卷入自己的感情问题,显然,叶孜琦已经触到他底线了。
“不急,”难得叶孜琦这时候还能如此镇定,“齐叔,你去把纪小姐带过来,我跟这孩子说会儿话。”
齐叔低头称了声“是”就走了,出门前还有礼貌地带上了门,这是事关叶家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纪炎,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
纪炎皱了皱眉,这女人难道都不怕吗?被刀这么近距离地贴着脖子竟然还要跟他讲故事,“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
“反正齐叔还没带人过来,你就当打发打发时间好了。”叶孜琦也不管纪炎愿不愿意,就自动自发地说了下去。
“有这么个男孩子,因为家境优越从小就被送去外国读书,虽然有保姆管家一干子人陪同,他还是觉得很寂寞。”叶孜琦看纪炎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打断她的话,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也是在那种环境下,他渐渐发现自己对身边同龄的女孩子完全提不起来兴趣,反倒是对那些身板平平的男孩子有了想法。起初他很害怕自己的这种感情,他觉得自己是个另类,是不容于世的存在,他想过自杀,但也只是想想,死是一种解脱,但会给身边的人带去痛苦,他是那么温柔的人,不希望因为自己伤害到他的家人。他去看了心里医生,医生告诉他这不是一种病,这只是另类的一种感情,还没被大多数人接受的感情,虽然如此,喜欢同性的他并没有错,错的只是人的主观意识。他接受了医生的建议,慢慢开始和同性交往,也爱上了几个人。几年后他回国了,在一间Gay吧,他认识了一个感情失意的男人。”
“后来呢?”纪炎看叶孜琦许久都没开口,有点紧张地追问,“后来怎么样了?”他有预感,叶孜琦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故事,这故事一定跟萧政楠有关。
叶孜琦皱了皱眉,似乎不想讲下去,但看纪炎这么想知道后续,想到本来她讲这个事就是想让纪炎主动放弃萧政楠,挣扎了数秒又重新开口:“男人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寂寞地喝酒,观察了几天男孩终于主动上前攀谈,聊过之后才知道原来男人青梅竹马的恋人不久前车祸死了,不知道出于同情还是其他,男孩劝了他一夜,两人都喝了不少的酒,酩酊大醉的他们很自然就发生了关系。事后两人开始交往,男孩那时候很幸福,虽说两个人的开始有点荒唐,但他渐渐发现他和男人有很多共同话题,他们去了很多地方,留下了很多回忆。直到有一天,男孩的姐姐跟他说要结婚了,男孩很高兴,虽然姐姐脾气不太好,但是个好女人,他为自己姐姐能找到人生中的另一半而高兴。可是,当他看到自己名义上的姐夫就是自己几分钟前才打情骂俏完的恋人时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男人之所以会接近他完全是为了报复。男人的父母所创办的公司因为被骗了钱险些面临倒闭,是男孩的父亲解救了差点去跳楼的多年好友,这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可是男人无意中发现原来迫使自家公司面临倒闭,逼着自己父母差点自杀的罪魁祸首原来是那个假惺惺帮助他们的人的时候,终于开始全力反击,精心策划了这场感情游戏,他想让他们一家人都不好过,呵呵”
说到这里,叶孜琦很怪异地笑了声,挣了挣略显酸麻的手臂,纪炎握着刀的手无意识地往外挪了挪,他忽然觉得此时的叶孜琦很痛苦,是从心里蔓延出来的那种痛苦。
“男孩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方面他不想自己的姐姐嫁给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男人,一方面他又觉得男人很可怜,不想到最后弄得两败俱伤。他开始抽烟,开始酗酒,开始彻夜不归,有一次他喝了酒出来正好看到一伙人在欺负一个男孩子,他冲劲一上来就上去打了那伙人一顿,事后就忘了这回事。可是,他没有料到,就在第二天,那伙人就堵在了他回家的路上,他一看这些人都不是善茬,开了车就狂飙,后面追着十几辆机车,他一个人只能加足马力向前冲,就在这个时候,男孩接到了男人的电话,这该死的电话,就是这该死的电话让他的注意力转移了一下,迎头就撞上了开过来的一辆货车,小寒他……”叶孜琦忽然哽咽得说不出话,“小寒他直到死,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个手机……”
纪炎本来还想问一下小寒是谁,当他的视线忽然对上叶孜琦无意放在桌子上的相框时,手中的刀终于“哐当”一声掉了下来。他颤抖着声音问身边已经因为忍受不住痛苦狠狠抓着桌沿的叶孜琦,“小寒是叫叶寒吗?”
“是,我弟弟叶寒。”
纪炎只觉得自己脑子“轰”的一声,险些踉跄着撞上身旁的架子,从一开始就坚持的信念瞬间土崩瓦解,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
“你没事吧?”
“这是我随身带的糖,有点酸,但放入口中的那一刻会让你除了酸再也不会有其他感觉,治疗痛苦的有效时间是60秒。”
“我叫叶寒,其实你没发现我这人还挺温柔的吗?我爸真给我起错名字了。”
……
纪炎终于忍不住瘫软了身子跌坐在地上,手上因为刚刚刀子没拿稳掉下去擦过的伤口也开始不停地流出血来。纪炎好似满不在乎,只是呆愣着看着前方,命运难道真的是注定好的吗?
纪雨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自己的哥哥像失了魂一样呆坐在地上,之前见过的那个强势女人此刻竟然满脸痛苦地撑着桌子。
“哥,你怎么了,”纪雨蹲下身摇了摇纪炎的手臂,可是纪炎始终没有反应,“哥,你别吓我啊,是不是这个女人说了什么?啊!哥,你的手!”
纪雨这时候才看见纪炎不停流血的手,忙掏出纸巾帮他擦拭,谁知道血越擦越多,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哥……”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哥哥,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纪炎都不会在她面前表现软弱。
连叶孜琦都暂时忘记了萦绕满心的痛苦,转过头有点奇怪地看着一言不发的纪炎。
“没事……”纪炎刚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竟然带着沙哑,他摸了摸纪雨的头发,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小雨,看来这次哥哥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20.决绝的逃离
叶孜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天说的故事起了作用,纪炎在说了会消失之后竟然真的没在这个城市出现过。那天他拒绝了自己的帮助,只说会带着纪雨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生活,她当然乐见其成。只是,她始终弄不明白,在她说了叶寒是他弟弟后,纪炎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小姐,萧先生一直站在公司楼下。”因为知道叶孜琦跟萧政楠的复杂关系,齐叔从来不喊萧政楠“姑爷”,理由是怕触怒自家小姐。
叶孜琦皱了皱眉,该来的始终要来,“让他上来吧。”
萧政楠动作很快,齐叔前几分钟打了电话给下面的保安放人上来,叶孜琦只是泡了杯茶的功夫,他竟然已经在门外了。叶氏集团不小,单单这个顶层也是要花十几分钟才能到的。叶孜琦哼笑了一声,看样子他倒是真急了。
听见外面传来的敲门声,叶孜琦很是诧异地挑了挑眉,她倒是没想到萧政楠都到这份上了竟然还有闲情敲门而不是一脚踹进来。
“请进。”
老实说萧政楠这几天并不好过,那天跟纪炎约好了晚上见面,谁知道到了晚上他竟然怎么也打不通他的电话。他以为纪炎又不听劝跑出青眼上班了,打了电话给陈威,陈威给他的回答让他很是坐立难安,纪炎辞职了。头脑少根筋的陈威以为是萧政楠不想纪炎再抛头露面,也没问原因就一股脑地答应了。萧政楠只好又去了纪炎的家,他不停地在外面敲着门,一直敲到纪炎隔壁的邻居被他敲出来为止,邻居给他的回答让他有点惊慌失措,据他的描述纪炎早上好像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是跟纪雨一起的,大概到中午的时候两人搬着很多行李出了门。他当时以为是出门旅游也没多问,事后想想就算旅游也不用搬那么多行李吧,那阵势倒像是搬家了。
搬家?纪炎怎么会无缘无故搬家?萧政楠一下子就想到了叶孜琦,虽说她承诺了不再伤害纪炎,可是她的话十有八九会绕个弯子,谁知道她是不是只是指不会动刀动枪的意思。他打了很多电话给叶孜琦,可是叶孜琦仿佛就是在挑战他的耐心,电话一直忙音。这几天他堵了叶孜琦很多次,可每次都被她轻易给甩了,直整得他筋疲力尽。
“怎么,终于忍不住上这儿来了?”叶孜琦把身前的茶杯推到萧政楠跟前,语气有点玩味。
萧政楠这时候真的很想扑上去扇她几耳光,但知道这样只会徒增矛盾,强忍着怒气开口:“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叶孜琦把杯子又往前推了推,“别急,喝口茶,我特意为你泡的。”有时候她的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真的更让人火大。
萧政楠终于忍不住用手拧了拧眉心,“孜琦,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的折磨该结束了……当初我为了报复拖小寒下水是我不对,可是他出事前那个电话真的不是我打的。那天我喝醉了,酒吧老板想叫人来接我,他知道我跟小寒熟识,就用我的手机拨了电话。我是想整你们全家,可是我没有闹出人命的意思。这些年,不管我跟谁交往,你都会来插一脚,我可以不在乎,因为那些都是我在逢场作戏,可是你呢,在伤害了那么多人之后你真的快乐吗?”
叶孜琦有点愣怔,这还是这么多年来萧政楠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跟她谈起这个问题,她一直以为是那个电话害了叶寒,现在萧政楠竟然告诉她电话不是他打的,她知道都到这份上了,萧政楠没必要再说谎话,可是,如果这是真相,那她这些年的报复又算什么?
“孜琦……”
叶孜琦摆了摆手打断了萧政楠的话,仿佛是累极,她瘫坐在椅子上,隔了许久才开口:“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只是跟他说了你跟小寒的事,当时他的情绪有点失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大反应……”
罢了罢了,这些年就算了做了一场梦吧。
从叶孜琦那儿回来之后又过了好几天,始终没有纪炎的消息,也是到了这会儿,萧政楠才发现两人认识这么久了竟然真的除了知道纪炎有个妹妹再无所知,后来好不容易想到之前见过纪雨的同学好像叫什么“璐璐”的,他让人调查了很久才打听到这户姓蔡的人家,只是当他登门拜访的时候姓蔡的那一家子比他还吃惊,显然因为走得匆忙,纪炎连他们也没通知。
到这里,线索真的是完全断了。
萧政楠这几天也不找人了,他知道纪炎这人有多倔,一旦铁了心要做什么事,他是一定会坚持到底的。只是,你怎么对我也下得了这种狠心呢?他苦笑着想。
“哥,你别喝了!”萧潇狠狠放下萧政楠手中的酒杯,就算是铁打的胃也受不了这种折腾法啊。
“嗝……”萧政楠重重地打了个酒嗝,“呵呵……萧潇啊,来……陪我喝酒……你不是一向挺能喝的吗?嗝……”
萧潇狠狠瞪了眼在一旁眼巴巴瞅着的陈威,陈威相当无辜地耸了耸肩,他也没办法啊,自己老板拼了命喝酒,任他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也没反应,他总不好上去把他弄晕了吧?
“都干瞪着眼干嘛?不喝酒一边儿去……”萧政楠又晃了晃酒瓶,倒了半天似乎才发现没酒了,转过身眼神有点迷离地对着吧台前的调酒师,“阿炎,再给我拿瓶酒……”说完又发现什么似的开始喃喃自语,“阿炎……哦……我差点忘了……他已经不在了……”
萧潇有点头疼地看着萧政楠,这几天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萧政楠不说,他们也不想去打听,总之纪炎是彻底消失了。她不知道萧政楠这种买醉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如果早知道事情会闹成今天这样,当初就算死她也不会同意两人在一起。
纪炎,你究竟在哪里呢?当真,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距离B市几千公里的一个北方城市,纪炎已经在这落脚了近一个月,说实话,刚开始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之前给纪雨做手术,家里的钱已经用得七七八八,虽说之后有萧政楠的帮助,但一直到他拖着行李和纪雨毅然决然地离开,身边的积蓄也没超出过四位数。两人在这座城市的近郊租了间相对便宜的屋子,一室一厅,他每天就凑合着在沙发上睡觉。时隔一个星期他才在一家咖啡厅找到了工作,虽然工作地点距离租的地方有点远,但好在他从小学习能力就强,工作上手很快,没过几天老板就取消了试用直接拿正式员工来待他。唯一让他头疼的是纪雨的学校问题,虽然纪雨一直要求出去工作,但从小就没受过良好教育的纪炎是坚决不会让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这么小就辍学的,两人争执了很久,纪炎才做了让步,放弃让纪雨去距离他上班地方挺近的一个高等学府,改为离他们房子挺近的一个不太入流的中学。用纪雨的话说,只要她努力,就算是再差的学校她也能读出成绩,就不要浪费钱了。虽然纪炎做了退让,可他总觉得对不起纪雨,要不是因为他,纪雨也不用跟着他背井离乡地到这种地方来活受罪。
“阿炎,8号座的摩卡和黑森林。”同事小李敲了敲正处于发呆状态的纪炎,笑着开口。
纪炎抱歉地冲对方笑笑,上班时间瞎想事,的确该打。